摘 "要：不同國家對刑事普遍管轄權的態(tài)度與行使方式不盡相同。我國現行刑法明確規(guī)定了普遍管轄權，但受主客觀諸多因素的影響，相關立法仍然存在諸多不足，有關國家機關在行使普遍管轄權時面臨不少難題。為確保我國有關國家機關順利行使普遍管轄權進而有效維護我國國家利益，建議完善刑法總則第九條，明確普遍管轄權適用范圍，并在刑法分則部分設定新的罪名，將國際刑法轉化為國內法。

關鍵詞：普遍管轄權；立法比較；立法態(tài)度；立法完善

中圖分類號：D997.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8135（2023）04-0030-09

所謂刑事普遍管轄權，是指不論犯罪發(fā)生在什么地域，犯罪人屬哪一國人，以及犯罪所侵犯的利益如何，逮捕罪犯國和罪犯所在地國均有權依據國內刑法對罪犯進行審判和處罰。在當前國際刑事司法實踐中，尚未形成完整的、普遍認可的刑事普遍管轄權制度。隨著我國開放化進程的加快，學界普遍認為我國現行的刑事管轄權制度亟需改進與完善^[1-2]。本文以刑事普遍管轄權的理論研究為基礎，通過闡釋外國代表性立法先例，分析我國有關刑事普遍管轄權的立法現狀與問題，并對此提出相關立法建議。

一、刑事普遍管轄權的特征與概念

對普遍管轄權研究較早的Kenneth C. Randall將普遍管轄權定義為：由國家享有，無論犯罪地點以及犯罪者和被犯罪者的國籍如何，僅針對有限的一類犯罪的管轄權^[3]。由普林斯頓大學主持的“普林斯頓普遍管轄權項目”指出：“普遍管轄權是一種完全由犯罪性質決定的刑事管轄權，該管轄權與犯罪行為地點、被指控、受害人及犯罪行為人的所屬國籍、行使該管轄權的國家無關?！?sup>[^4]朱文奇認為：“普遍管轄權是指每個國家都有權根據國際法，對違反國際法的罪行，特別是對構成危害人類共同利益的少數特定的國際犯罪，行使管轄權和予以懲罰?！?sup>[^5]111這些觀點在行使主體、適用條件與針對的犯罪類型等方面存在爭議^[6]。

首先，普遍管轄權的行使主體應當限于國家。Randall認為普遍管轄權是每個國家的權力，國家自然是普遍管轄權的行使主體^[3]。爭議在于國際刑事法庭是否也是普遍管轄權的行使主體^[7]。邵世平認為：“國際法中的普遍管轄權是國家和國際刑事法庭根據國際法對國際犯罪和犯罪嫌疑人行使管轄權和審判的權力?！?sup>[^8]但相較于獨立國家所享有的不受地理范圍限制的普遍管轄權，無論是二戰(zhàn)后成立的各種刑事法庭，還是2002年成立的國際刑事法院（ICC），其管轄權都不是地理意義上“普遍的”，如紐倫堡國際軍事法庭和前南斯拉夫國際刑事法庭只對發(fā)生在特定地理區(qū)域的罪行進行判決，國際刑事法院也只受理發(fā)生在《羅馬規(guī)約》締約國領土內的案件。所以，與國家享有的普遍管轄權相比，國際刑事法院享有的管轄權相對更小。國際刑事法庭不能認定為普遍管轄權的主體，國家應是普遍管轄權的唯一主體。

其次，普遍管轄權的行使不應包括限制適用的條件。很多學者認為普遍管轄權的行使需要滿足一定的先決條件，例如“被告必須處在法院地國家的有效控制之下”“應該有嚴格的法律依據”等。在立法實踐中，一些國家在確立普遍管轄權時也增加了附加要求：日本《刑法典》規(guī)定，行使普遍管轄權應當“符合國際法”；法國《刑事訴訟法》明確規(guī)定，“被告人應在法國”是法國行使普遍管轄權的前提^[9]?？梢钥闯?，各個國家為行使普遍管轄權設置了不同的程序性條件，其設置目的與具體內容完全迥異，普遍管轄權的行使并不以滿足某一具有共性的先決條件為前提。

最后，普遍管轄權不應當局限于特定犯罪。一些學者認為普遍管轄權僅針對一類特定犯罪，Randall將“特定犯罪”與普遍管轄權聯系起來；還有一些學者認為普遍管轄權的本質與具體犯罪的性質沒有關系^[10]。本文認為普遍管轄權不應當局限于特定種類的犯罪，因為在國際刑事司法實踐中，普遍管轄權涉及的犯罪類型逐漸增多，除國際公認的重大犯罪外，一些情形并不嚴重的國際犯罪、未危害重大國際利益或不符合國際犯罪標準的犯罪也被納入普遍管轄權的管轄范圍。隨著時間的推移，國際社會可能會將更多不同性質的犯罪納入普遍管轄權的管轄范圍，普遍管轄權的適用范圍會隨社會發(fā)展而動態(tài)變化，并非針對特定的有限種類犯罪。

二、刑事普遍管轄權立法比較

不同國家采納普遍管轄權的方式存在很大差異，尤其是大陸法系國家與普通法系國家。本文分別從普通法系國家與大陸法系國家中各選兩個代表性國家分析其立法政策。

（一）普通法系

普通法系國家實行判例法制度，有關國家的立法機關不需要過多考慮刑事普遍管轄權相關國際條約與國內法的適用沖突問題，多采用直接轉化的方式，即將刑事普遍管轄權的相關國際條約直接轉化為國內法。國際上，英美兩國積極參與處理各種涉及普遍管轄權的國際刑事案件，相關法律規(guī)定較為全面，故本文選取美國與英國的相關立法作為分析案例。

1.美國

美國有關普遍管轄權的立法由兩部分構成：一是專門用來處理酷刑罪案件的普遍管轄權，二是由長臂管轄權法案規(guī)定的普遍管轄權。

首先，美國國會公布的《美國法典》針對酷刑罪設立了普遍管轄權。《美國法典》第2340A（b）款規(guī)定：當滿足以下條件之一的，不管受害人或被指控的犯罪人屬何國籍，美國均自動享有該案的管轄權：其一，被指控的犯罪人是美國公民；其二，被指控的犯罪人身處于美國境內，無論受害者或被指控的罪犯屬何國籍，美國均享有對該案的管轄權^[11]。該條款賦予了美國對酷刑罪享有遍管轄權，與美國1994年簽署的《禁止酷刑和其他殘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或處罰公約》相一致。這一條款被看作是將國際公約的規(guī)定轉化為國內法進而行使普遍管轄權的典型立法范例。

其次，美國部分州立法機關也頒布了具有普遍管轄權性質的長臂管轄權法案。以紐約州為例，長臂管轄法案及其相關附帶法律文件主要包括三部分：家庭法、民法和刑法。在刑事方面，法律規(guī)定即使構成犯罪的行為都不在本州發(fā)生，法院也可享有管轄權^[12]。其基本法律依據是“效果原則”，即只要在外國發(fā)生的行為在該州境內產生了“效果”，無論行為人是否具有該國國籍或居留權，也無論該行為是否符合行為人所在地的法律規(guī)定，州法院都可以對該案件行使管轄權。由于這種長臂管轄權沒有考慮到其他國家的管轄權行使情況及其對具體案件的態(tài)度，行使該管轄權極有可能與其他國家的管轄權發(fā)生沖突。

美國采取了兩種方法行使普遍管轄權：一是將國際公約規(guī)定的罪行納入國內刑法法規(guī)，二是行使長臂管轄權。前者使國內刑法條款與其簽署的公約一致，防止在起訴具體罪行時違反罪刑法定原則，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后者可能會侵犯其他國家的司法主權。

2.英國

英國利用國際公約轉化為國內法的方法規(guī)制國際犯罪。英國作為《聯合國反酷刑公約》的簽署國，于1988年頒布了《刑事司法法》，該法第134條將《酷刑公約》中的酷刑罪轉化為國內法的罪名，并在英國實施^[13]。2001年，英國頒布《國際刑事法院法》，將英國所享有的普遍管轄權的范圍擴大到戰(zhàn)爭罪、種族滅絕罪和反人類罪：只要犯罪嫌疑人身處英國境內，英國法院即有權對其提起訴訟，即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是英國國民、英國居民，或不受英國政府管轄的人^[14]。只有被告人身處英國境內，英國司法機關才會對其提起訴訟，這一規(guī)則作為對普遍管轄權的補充，避免了缺席判決的發(fā)生。

（二）大陸法系

相較于普通法系國家，由于國內刑法典的存在，大陸法系國家需要解決國際條約與國內刑法典的協調問題。對此，大部分大陸法系國家利用國內立法程序設立相關法案的方式，對刑事普遍管轄權加以規(guī)制，以比利時、德國最為典型。

1.比利時

比利時較早地完成了普遍管轄權相關立法工作，并多次付諸司法實踐。然而，近年來為了應對來自國際社會的壓力，比利時對普遍管轄權采取了保守的態(tài)度。為履行《日內瓦公約》規(guī)定的國際法義務，比利時于1993年7月通過了《關于處罰嚴重違反國際人道主義法行為的法案》^[15]，該法案賦予比利時法院適用范圍廣泛的普遍管轄權，甚至包括對被告人進行缺席審判的權力，然而該法案的適用一直存在爭議。2003年，由于政治壓力，比利時不得不廢除這一法案。根據比利時相關條款的規(guī)定，對于被指控犯有種族滅絕罪、反人類罪和戰(zhàn)爭罪的犯罪嫌疑人，只有當他們是比利時人或居住在比利時時（包括犯罪后成為比利時人或居住在比利時的人），比利時法院才有管轄權。此外，如果受害者是比利時公民或從受害時起已在比利時居住了三年，法院也可以行使管轄權^[16]。上述規(guī)則表明，針對國際犯罪，比利時更傾向于行使屬人管轄權和屬地管轄權，而非普遍管轄權。在普遍管轄權立法方面，比利時采取了相對保守的態(tài)度，與其說是普遍管轄權，不如說是屬人管轄權和屬地管轄權。

2.德國

德國在形式上也確立了普遍管轄權，但在實踐中卻嚴格限制自身普遍管轄權的行使。2002年德國頒行的《違反國際法的犯罪法典》第1條對普遍管轄權作了如下規(guī)定：“本法適用于本法指定的所有違反國際法的刑事犯罪，即使犯罪行為發(fā)生在德國境外且與德國沒有關系。”^[17]德國《刑事訴訟法》第153f（2）條規(guī)定：當犯罪與其他國家有更強的聯系時，例如存在屬人或屬地管轄關系，德國就自動失去行使普遍管轄權的權力^[15]。德國在2004和2006年兩次拒絕起訴唐納德-亨利-拉姆斯菲爾德，就是基于這個原因。

三、我國刑事普遍管轄權立法現狀與存在的問題

我國在普遍管轄權刑事立法方面顯現出一個從拒絕到接受的變化過程。20世紀80年代的國內刑法學界普遍認為，普遍管轄權是奉行帝國主義和霸權主義的國家對其他國家主權的踐踏^[18-19]。然而，隨著逐步與世界接軌，中國加入了諸如《關于制止非法劫持航空器的公約》（即《海牙公約》）等國際公約，為了履行其義務，中國政府承諾在1987年對其條約義務范圍內的罪行行使刑事管轄權。

（一）我國普遍管轄權的立法現狀

我國普遍管轄權的相關規(guī)定僅有一條，即刑法第九條：對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締結或者參加的國際條約所規(guī)定的罪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所承擔條約義務的范圍內行使刑事管轄權的，適用本法。具體而言，刑法第九條包含以下含義。

第一，普遍管轄權是補充性的。鑒于刑法第六、七、八條確立了中國法院的屬地與屬人管轄權，本條所規(guī)定的普遍管轄權應當是一種補充性管轄權，其適用前提是不能依據其他管轄權對犯罪進行起訴與審判，將普遍管轄權作為后備選擇與國際社會普遍做法相符。

第二，中國僅能對已經加入的國際條約中所規(guī)定的罪行行使普遍管轄權。迄今為止我國已經批準加入了世界上大多數的國際刑法公約，從法理上可以依照刑法第九條的規(guī)定，對所簽署公約中規(guī)定的國際罪行行使普遍管轄權。

第三，中國僅能在自身所承擔的條約義務范圍內對有關罪行行使刑事管轄權。中國在簽署有關國際刑法條約后，有義務按照相關條約的規(guī)定通過立法、司法等手段打擊國際犯罪。

第四，在程序上，中國不能對大部分國際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適用缺席審判制度。《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九十一條將適用缺席審判制度的犯罪類型，嚴格限定為貪污賄賂犯罪，以及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的嚴重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案件。但是，國際刑事案件大部分都是侵犯別國國家安全、公民人身權利的犯罪。所以，對于這一類犯罪的犯罪嫌疑人與被告人，中國不能對其適用缺席審判制度。

（二）我國刑事普遍管轄權立法的現存問題

當前我國只有刑法第九條對普遍管轄權有明確的規(guī)定，其他法律對普遍管轄權的涉獵較少，特別是在解決管轄沖突時，在代理管轄、刑事訴訟移管、犯罪嫌疑人移管等方面缺乏必要的操作規(guī)程，普遍管轄權在司法實踐中存在一些問題。

1.普遍管轄權行使受限

根據刑法第九條的規(guī)定，我國僅能對我國所參加的國際條約所規(guī)定的罪行行使普遍管轄權。對于我國尚未參加的國際條約所規(guī)定的犯罪，我國不能行使管轄權。例如，中國沒有加入任何規(guī)定侵略罪和反人類罪的國際刑法公約，因此不能對這兩種嚴重的國際罪行行使管轄權。

2.不能完全履行條約義務

“有約必守原則”是國際法賴以存在的一項基本原則，本義指在任何合法締結條約的有效期內，所有締約方均有義務忠實有效地履行條約。目前，幾乎所有的現代國際刑法公約都對簽約國提出了懲戒義務，即通過將公約所涉犯罪的構成、追訴及懲戒條款轉化成國內法。

我國刑法明確規(guī)定中國對加入的國際條約中規(guī)定的犯罪享有刑事管轄權。盡管我國刑法的部分罪名可用以規(guī)制一些國際公約所規(guī)定國際罪行，如劫持飛機、參與恐怖組織、走私、運輸或制造毒品、貪污等，但在我國參加的國際刑法公約中，仍有大量國際罪行尚未轉化為國內法的罪行。如海盜罪，1996年我國簽署《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后，依據公約應積極履行打擊國際海盜犯罪的條約義務，但因我國并沒有將海盜罪納入刑法中，如果我國海軍抓獲海盜，我國法院將面臨難以審判和懲罰海盜的困境。

3.具體犯罪罪名規(guī)定缺失

國際條約是我國的法律淵源之一，但在我國所有的立法及司法文件中，僅有少量文件明確指出，在國內法沒有明確規(guī)定的情況下，可以直接適用國際條約。例如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受理的“陳鶯訴羅榮耕監(jiān)護權糾紛案”，法院主動援引了《兒童權利公約》第三條“兒童最大利益原則”的規(guī)定，以此判定了監(jiān)護權的歸屬^[20]。我國法院在審理、處罰海盜罪、戰(zhàn)爭罪等尚未被我國刑法分則規(guī)制的國際犯罪時，可能會陷入無法可依的困境。

為解決這一困境，我國部分檢察機關通常選擇使用刑法中的現有罪名來起訴國際犯罪，但效果并不理想。例如，廣東省汕頭市人民檢察院訴阿丹-納伊姆等10名印度尼西亞公民一案中，本案罪犯在馬來西亞海域以暴力手段非法占有他人船只，完全符合《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對“海盜行為”的描述，由于我國刑法中沒有“海盜罪”的罪名，有關檢察機關便以搶劫罪提起訴訟?！堵摵蠂Ｑ蠓üs》規(guī)定的“海盜罪”的犯罪客體包括船舶行駛安全與海上貿易秩序，超出了我國搶劫罪的客體范圍，故以搶劫罪對本案所涉犯罪進行定性并不恰當。

四、完善中國普遍管轄權立法的必要性

隨著我國國際化和開放化進程的加快，中國公民的域外保護、外國人在國外侵犯我國國家利益等一系列問題日益突出。與此同時，隨著越來越多的外國人來中國經商、學習和居住，外國人犯罪案件逐年增加。為滿足審判國際犯罪、與國際刑法相協調、保護中國國家利益等需要，亟需完善我國現有的普遍管轄權制度。

（一）審判國際犯罪的需要

首先，雖然國際社會設立了國際刑事法院等多個機構來懲治國際犯罪，但未能建立起完整有效的追訴程序。這意味著一國想要審判并懲罰國際犯罪，必須設立國內法律條文對國際刑法進行補充和細化。

其次，技術的不斷發(fā)展催生了新的犯罪類型，但要確定并規(guī)制新的犯罪類型，國際刑法和國際習慣法等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不利于及時有效地打擊國際犯罪。相比之下，各個締約的主權國家可以相對迅速地靈活補充本國法律條文，以應對新類型的犯罪。因此，及時補充新的犯罪類型有利于各國制裁新的國際犯罪。

（二）與國際刑法相協調的需要

普遍管轄權的確立一方面要對普遍管轄權本身進行界定，另一方面要明確適用普遍管轄權的國際罪行范圍。因受主客觀諸多因素的影響，當前中國刑法在規(guī)制國際犯罪方面存在諸多不足，有關國家機關應對新型國際犯罪作出規(guī)定，以推動中國刑法與國際刑法的融合發(fā)展。

（三）保護中國國家利益的需要

2022年商務部發(fā)布的統(tǒng)計數據顯示，2021年中國對外投資總額達到9"366.9億元人民幣，中國資本已經擴散到全球190個國家和地區(qū)^[21]。中國已經深度參與全球化進程，中國國家利益與訴求與國際社會的共同利益高度融合交織。國際犯罪可能會侵害我國的海外利益，如果不加以打擊，會間接導致許多中國海外投資項目遭受不必要的損失。因此，普遍管轄權的完善可以滿足進一步保護中國國家利益乃至全球公共利益的需要。

五、完善中國普遍管轄權立法建議

完善中國普遍管轄權立法的辦法是在總則部分確立準確的普遍管轄權原則，在分則部分明確國際犯罪類型。

（一）總則部分的修訂

刑法第九條的適用范圍較為模糊，應予明晰。其一，擴大普遍管轄權的適用范圍，建議在刑法第九條增加一款：“本法適用于國際習慣法規(guī)定的犯罪。”其二，限制普遍管轄權對行為人的適用范圍，建議第九條增加另一款：“只有當行為人在中國境內時，中國才能行使普遍管轄權?！?/p>

修正后的條款內容：“對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締結或者參加的國際條約所規(guī)定的罪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所承擔條約義務的范圍內行使刑事管轄權的，適用本法。該法也適用于國際習慣法中規(guī)定的犯罪。只有當行為人在中國境內時，中國才能行使普遍管轄權?！?/p>

此外，刑法中有關時效的相關條款應當將反人類罪、戰(zhàn)爭罪等嚴重危害人類生存利益的國際犯罪規(guī)定為不適用追訴時效的例外情形，以加大對此類國際犯罪的打擊力度^[22]。

（二）分則部分的補充

考慮到中國刑事立法的傳統(tǒng)和法官能夠實際適用的可能性，建議在《刑法典》中對所有國際犯罪進行規(guī)制。在設立新的罪行時，應考慮到中國加入的國際條約所涵蓋的罪行以及國際習慣法所承認的罪行。

中國的刑法已經對部分一般國際犯罪進行了規(guī)定，如毒品犯罪和劫持航空器犯罪。對于中國所加入的條約和國際習慣法規(guī)定的其他一般國際犯罪，可根據其侵犯的法益，將其置于刑法的不同章節(jié)中進行規(guī)制。

對于威脅公民人身權利的嚴重國際犯罪，可以在《刑法典》分則中設立關于“危害和平與人類罪”的專門章節(jié)。在依據國際條約設定新罪名時，中國可以仿照大多數大陸法系國家的做法：由立法機關根據國際公約的規(guī)定重新定義條約內容，形成新的罪名。這種做法符合中國刑法制定的整體思路，也契合刑法第九條的規(guī)定。

六、結論

本文在分析歐美國家立法實例的基礎上，指出了我國普遍管轄權立法方面存在的問題。針對存在的問題提出以下建議：刑法總則第九條增加兩條規(guī)定，以擴大我國對基于國際習慣法的犯罪的普遍管轄權，并限縮可適用普遍管轄權的犯罪人范圍；此外還應就時效等具體問題做出規(guī)定。在分則部分中，我國應該依據國際條約設立新的罪名以規(guī)制國際犯罪；新的罪名可以根據其侵犯的法益分為不同的章節(jié)，并為核心國際罪行設置一個新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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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新玲）

Comparative Study of Criminal Universal Jurisdiction Legislation

BU Tianshi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rnter of Judicial Civilization，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Beijing，102249）

Abstract： As a jurisdiction with no universally accepted definition，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has different attitudes towards this power and the way it is exercised."Compared with that of European countries， the problems of China’s universal jurisdiction legislation mainly focus on the lack of a universal jurisdiction system based on international customary law and domestic law， the failure to fully implement treaty obligations and the lack of specific criminal charges. To meet the needs of the trial international crimes， harmonizing with international criminal law and safeguarding China’s national interests， China should amend Article 9 of the General Part of Criminal Law"to clarify the scope of application of universal jurisdiction and create new charges"in the sub-parts of the Criminal Law"to translat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law into domestic law..

Keywords："universal jurisdiction; legislative comparison; legislative attitude; legislative improvement

作者簡介：卜天石（1998—），男，河南周口人，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刑法、比較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