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延達
中國著名的室內設計師邱德光先生,是這樣來形容他對自己設計空間中陳設的處理方式的——他說:我總是喜歡退一步,微調,哪怕是一個花瓶或畫作的位置,有的部分需要抽離一點兒顏色,或是挪動一點兒多余的裝飾。我突然感覺到一種境界,就是整個空間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藝術的王者,此時,或許房間的主人也僅僅是藝術家眼中的一個飾物。
就如同設計師一樣,詩人的詩歌可以為多數人來寫,也可以為少數人來寫,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在為自己而寫。所以在詩歌的寫作中,那些鮮活而獨特的真實個體,獨具個性的個人興趣引爆點以及個人的生活思考,往往更能夠反哺詩人自身的表達,甚至一首詩歌的創(chuàng)作者也許不是這首詩的主人,詩歌本身才是。就像我們古人說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而造成某種偶然性的出現(xiàn),其背后又往往存在著一些事情的必然。這是一種非常有意思的連帶關系或者因果關系。從很多思想意義的角度去看待一件偶然事件,我們能夠拽出更加深遠的,或者是其背后更為宏大的問題或者意義。
一首詩歌的出現(xiàn),往往都是因為一個偶然的機遇或偶然的火花閃現(xiàn),最終成型,從而成就了這首詩歌獨立的生命,而其中的偶然作用力,也生發(fā)了詩歌生態(tài)的多樣化。
也有非常多的作家,他們都講述過自己的寫作中出現(xiàn)的靈光,他們通常形容那靈感來源于一種非常神秘的突然間的觸動,大概像康巴烏斯托夫斯基在《金薔薇》這本書里面提過的:就像閃電的產生一樣,有時候需要一種類似于電流的刺激,這種刺激大概就是作用于偶然性的靈感的結果。
我不相信有一個萬能的神設計了世界,我相信是我們通過發(fā)現(xiàn)或者創(chuàng)造的偶然性,最終成就了這個世界。詩歌的生命介于偶然與必然之間,它是兩者共同作用的結果,從來不會出現(xiàn)一邊偏重的天平,詩歌運行的意義正在于將偶然與必然保持了平衡。
我們總能看到,詩人大體會分成兩種方向的寫作模式。一種,主要靠靈感的啟發(fā),另一種就靠日常勤奮地對技術的錘煉。兩種模式最終都會通過各自的通道,到達詩歌的終極呈現(xiàn)。不同的詩人對事物的敏感度和感受力有所不同,以至于他們寫出來的作品和寫作方式會給我們造成一種錯覺,有的是靈感派,有的是技術派,有的是實力派。
詩歌的偶然性與必然性之間的關系,我個人更傾向于一種相對穩(wěn)定的靈感獲取,即通過深度錘打鍛造,而最終自然呈現(xiàn)的結果。當然,每個詩人都有靈光閃現(xiàn)的時刻,也許這樣的時刻能創(chuàng)造出經典,但大手筆、大制作絕對不是依靠瞬間的偶然靈感就能夠表現(xiàn)得出的。那些大詩人早已經為自己鍛煉出了一種非??煽康墨@取靈感的方法,那是經受千錘百煉后的結果。
我們正處于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也同時處于一個由芯片構成的具有極高極強綜合存儲力的知識環(huán)境中,這個知識系統(tǒng)相當混雜,我們可否用這樣的混雜來要求到詩歌?
我特意提出這樣的思維,是因為現(xiàn)代人早己習慣將影像以及不同標準的各種世界相連接,它們有時候并沒有非常強烈的關聯(lián)性,甚至可能分屬于不同的領域、不同的事件,但是當它們媾和到一起的時候,突然讓我們感覺它成就了另外的一種真實,而這種由事件與非事件,由時間與非時間,由空間與非空間,甚至是由非偶然與非必然所組成的拼貼性的產物,也非常像是一種被解構了的詩歌。
經由一種混亂,在它內部使其構成新的秩序,經由多種的不協(xié)調和變性的偶然因素,使所有不相交的事物進行相交,我們可能會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的世界并沒有因此而顯得破碎,反而建立了一種新的秩序。這樣一種關系,可以被認為是一種工具化和媒介化的關系,但是不妨以詩歌的角度和視野來看待和理解。我們不能取代日常語言敘述中對急性模式進行的語言處理,那么打碎與重構也不能產生作用嗎?
顯然是有可能的,通過讀一首詩歌,我們通常從虛擬的場域回到一種相對現(xiàn)實的場域,有時候我們又會從一種相對的現(xiàn)實進入虛擬的精神世界,這是詩歌這樣一種輕媒體帶給我們的真實觸感,它可以傳達感知,也可以傳達印象。我們甚至在這樣的感知或印象下,不必為我們自己的感受或者思想確立一個中心,或者是一個軸心,也不必非要與我們當下或過去以及未來產生契合,僅僅以我們個人審美來對照它,即可享受它所帶來的新秩序與新標準,這或許是我們審美中的突破,也或許是為我們的傳統(tǒng)審美、慣性審美增加了一層新的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