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藍
阿微木依蘿寫小說,也寫散文,跌宕起伏而多姿,語感獨特。她的敘事與意象的大面積塌方所形成的壯闊語流,讓我聯(lián)想起了兩棵樹。霧氣之中,樹與樹已經(jīng)不分彼此,像叔本華所描述相互取暖的“刺猬困境”,但各自把針葉調(diào)整到可以忍受的長度。因為處于一種迷醉之態(tài),冷杉在夜晚將霧氣的濃度調(diào)至最黏稠狀態(tài)。
之所以這樣聯(lián)想,恰在于“中年女人1號”給了我們很多空間,不同于張愛玲的“看透”,不同于蕭紅的“骨感”,而是阿微木依蘿打開的一個中年空間:“人的中年就是這樣的,叛逆、擔憂、嫉恨、自私、仗義、自卑、驕傲、自負、算計、不自量力、懶惰、勤快、杞人憂天……簡直活得像個里面塞滿了亂麻的球?!彼蒙砥溟g,汗流浹背、閃展騰挪之余,她看到了母親一輩人的中年,當然也道出了自己的中年。她用自嘲的、反諷的筆觸,去觸及生活的最細微的末梢,就像去撓紫荊樹的癢,就像用指尖觸及害羞草,植物總會翩翩起舞,以回報手的情義。
被生活語流沐浴是幸福的。生活就是單一的運行——日出、日落,黑夜打開花瓣,降孕露水,樹葉在狂叫中拉長了蟬鳴的金屬絲。意識到這樣的單一性不是機械的,而是暗含螺旋式上升的。單一的運行使人們漸漸隨著單一的節(jié)律而體會到滿足。如同水,滴到一片葉上,注滿,然后再斟向另外一片樹葉。
《她說要帶我去看花花世界》是阿微木依蘿的自我啟示錄,也是跨文體的“搭混”之作,寓意深刻、自然而然:“小石子堆積的肉身,有時是倒塌的響聲,有時是沉湎?!彼裕莻€渾身口袋里裝滿小石子的伍爾夫,去了遠方。
——蔣 藍(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