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河北·張雨

上世紀70年代末，我的老家內(nèi)蒙古商都縣實行了包產(chǎn)到戶。我們家8口人，除了當教師的父親一個人吃商品糧外，母親和我們兄弟姐妹6人均為農(nóng)業(yè)戶口，每人分到10余畝土地，父親每年都要把最好的土地種上莜麥。莜麥莊稼便是我少年最難忘的記憶，在我心里已成了一幅久遠生活的圖畫。

秋天里，麥浪隨著秋風起伏，成熟后的莜麥一片金黃。父親和母親帶著我們兄弟姐妹揮舞鐮刀收割著一家人的希望。

關于莜麥，有這樣一則故事：遠古時，炎帝是種植五谷的始祖，他遍嘗草木，發(fā)現(xiàn)了糧食適應氣候冷暖的程度，于是，便給糧食封地：江南水鄉(xiāng)讓稻子去，中原大地讓小麥去，黃土高原讓谷子去?？墒?，高寒地區(qū)糧食都不愿去，炎帝就給莜麥披上御寒的麥芒，賜了三杯壯行酒，從此，莜麥在北方扎根，成為當?shù)厝朔浅Ｏ矚g的食物，后來就有了內(nèi)蒙古三件寶——莜面、山藥、大皮襖的說法。

從科普文章得知，莜麥的營養(yǎng)價值很高，它可以有效地降低人體中的膽固醇，改善血液循環(huán)，對心腦血管病能起到一定的預防作用，且富含鈣、磷、鐵、鋅等礦物質，有預防骨質疏松、防止貧血的功效，是補鈣佳品。值得一提的是，莜麥中含有一種特殊物質亞油酸，對人體新陳代謝具有明顯的功效。

我們把收割回來的莜麥在院子里曬干、脫粒，莜麥粒加工成莜麥面需要三熟。將淘洗凈的莜麥粒晾曬干，用大鍋炒熟。炒莜麥常常是由父母親來完成的，母親拉風箱燒火，父親用一根棍不停地攪動著鍋里的莜麥。不時會從鍋里飛出細小的莜麥毛，肉眼很難發(fā)現(xiàn)，但落在皮膚上會癢得難受。因此每次炒莜麥，父母都會用布或毛巾把自己的脖子圍得嚴嚴實實，我們兄弟姐妹自然會躲得遠遠的。第二天，把炒好的莜麥運到面粉加工處磨成面粉；做飯時，再用開水將莜面燙熟，揉成面團，在案板上搓莜面魚魚。

母親搓莜面魚魚是左鄰右舍出了名的，她搓魚魚是左右手同時搓，并且每個手搓四根，又快又好。如果沒有一定的技巧，魚魚搓不成，莜面都粘到一塊去了。我家8個人的飯，兩大籠屜的莜面魚魚，母親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搓好了。姐姐也遺傳了母親搓莜面魚魚的技巧，她十幾歲就會雙手搓莜面魚魚，左鄰右舍的嬸子大娘見了都說這娘倆真是心靈手巧。母親除了搓莜面魚魚擅長，搓莜面窩窩也是行家里手。她每次從和好的莜面上揪一個鵪鶉蛋大小的面團，在一塊光滑的石頭面上推，推薄，揪起來，繞在食指上后碼在籠里，一個挨著一個，一圈繞著一圈，像蜂窩形狀，非常漂亮，看著就是一種享受，令人驚喜萬分。之后，將放進籠里的莜面魚魚、窩窩，用大鍋蒸熟。一揭鍋蓋，熱氣騰騰的莜面香氣撲面而來，頓時彌漫了整個屋子。我們用筷子挑起軟悠悠、筋顫顫的莜面魚魚、窩窩，蘸上涼湯或熱湯，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是那么愜意，那么舒心，那么令人陶醉。在我看來，有如此美味的莜面魚魚、窩窩吃，就是神仙般的享受。莜面不僅好吃，而且耐饑餓，我們當?shù)赜小八氖锏妮妗⑷锔?，十里蕎面餓斷腰”之說。為此，故鄉(xiāng)人都把莜面當成一寶。

離開故鄉(xiāng)已3 0 余年了，但我依然忘不了那夢魂縈繞的莜面，那垂涎欲滴的莜面，那百吃不厭的莜面。故鄉(xiāng)遙遙，時光悠悠，莜面的香氣直抵人心，對我而言，家鄉(xiāng)的莜麥田、母親的莜面魚魚、窩窩是我人生最溫暖的記憶，美好而綿長。我無時不思念故鄉(xiāng)，思念故鄉(xiāng)的莜面香，那軟悠悠、筋顫顫的莜面成了我舌尖上不盡的鄉(xiāng)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