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敏華
話劇《平凡的世界》劇照。
近幾天一入夜,上海師范大學霞棐劇院便人頭攢動,熱鬧紛呈,影視傳媒學院2020級表演本科班的實習大戲《平凡的世界》,正在這里隆重登場。全校師生甚至外校師生聞訊趕來,一票難求,觀眾席里已見有加座,院方決定增演一場,劇院外還是人聲鼎沸。
這樣的場景,已是多年未見。
我是懷了好奇心趕往劇院的。路遙的這部史詩性長篇小說,發(fā)表都有近四十年了,小說中反映的社會生活,已是當代中國人相當陌生、距離相當遙遠的了;且,把一個黃土高坡上窯洞里邊發(fā)生的、土得掉渣的故事,搬上魔都上海的戲劇舞臺,會有人來看嗎?看到這久違了的熱鬧景象,我知道自己得重新思考當代人的心靈饑渴、精神需求及藝術追求了。我欽佩導演趙韜順老師,欽佩作為00后一代的 “小鮮肉”同學們,他們兩個半月里與路遙住在一起,生活在“平凡的世界”里,一字一句研讀原著里的苦難人生,說陜北話,穿粗布衣,梳麻花辮,裹白羊肚手巾,甚至蹲在地上扒飯、喝湯、吸溜面條。他們拜康愛石老師(電視劇《平凡的世界》田福堂的扮演者)為師,學了一口純正的陜北話。
通過這兩個多月與路遙筆下人物的同吃同住同勞動,劇組師生的精神世界得到了提升,現在掛在他們心頭的,是這樣的一個世紀之問:一個平凡的人,如何在大時代的歷史進程中,實現有價值的人生?經過兩個多月艱苦而富有創(chuàng)造的勞動,實踐了路遙的藝術理想:由“日常細碎的生活”,“演繹出讓人心靈震顫的巨大內容”:劇情故事要有多細碎就有多細碎,震撼人心靈的力量,巨大到滿坑滿谷于天地之間!
整部戲滿溢著泥土氣息。土黃色的景片道具,那些個千百年風起水落中形成的坡地褶皺,令人如臨其境,仿佛伸手就可以掰下一塊土咔啦、擼下一把土渣渣來。在這樣的褶皺里生活勞動著的人們,話語是土的,服飾是土的,皮膚與黃土地一樣的顏色。他們的愛情發(fā)生時,不說“愛”,但他們的愛滿滿當當、實實在在,感天動地;他們說“心疼”,說的時候就把痛感傳遞給了觀眾;他們女人穿著的寬大衣服遮蓋了身體曲線,男人的白羊肚手巾遮蓋了一頭秀發(fā),但他們是懂美的,他們土得掉渣,卻又美得驚艷。他們一輩子只夠愛一個人。他們不愛就是不愛絕不裝愛。他們生如夏花死如秋葉,他們的墓志銘是:“我捶你?!?/p>
美得驚艷,還來自表演形式。多么土的長板凳,正疊反扣,凳腿交叉,竟有了雜樹叢、籬笆墻、婚床、洗衣墩等等的空間效果。不分幕、分段,自由的時空調度,黃土地景片,時而婚禮場,時而礦井下。那幾個動物道具,借助人的操縱,給戲增添多少莊戶人家的生活氣息,大雁、山羊、鵝、黃牛,帶點民間工藝的拙趣,據說是劇組一位同學手工制作的,匠心獨具?。?/p>
從兩個半月“平凡的世界”走來,同學們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正如村上春樹所說:“當你穿過了暴風雨,你早已不再是原來那個人?!?/p>
“我是誰?可以走多遠?”的問題是永恒的,今后,同學們可能會自問一輩子,時問時新。
觀劇歸來,一夜無眠?!镀椒驳氖澜纭饭雌鹞业耐禄貞洠绱撼卑銢坝颗炫?。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中國人不能一味沉浸于繁榮、精致、時尚、調笑中。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中國人該以路遙的名義想想過去,尤其是在使用糧票68周年、取消糧票30周年的今天。
上海京劇院尚派傳人韓宜珈將于6月9日至11日在上海天蟾逸夫舞臺、7月6日至8日在北京長安大戲院,連續(xù)三晚演出尚派劇目《玉堂春》《大探二》和《漢明妃》,其中《玉堂春》和《大探二》是尚派唱功戲代表,尚小云的代表作《漢明妃》全劇將重現上海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