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
關于“春”的定義,公羊高在《春王正月》里寫道:“春者何?歲之始也。”而老百姓的理解則更通俗易懂:“一日之計在于晨,一年之計在于春?!蹦敲?,承載著人們期盼的春天有哪些節(jié)氣與傳統(tǒng)民俗呢?本文將從儀式民俗、飲食養(yǎng)生民俗、觀賞娛樂民俗三個維度介紹春天里的節(jié)氣與民俗。
一、節(jié)氣與儀式民俗
二十四節(jié)氣有其相對應的迎慶儀式,其中春天舉行的迎春儀式最為隆重。此外,春天里的節(jié)氣還有相對應的祭祀儀式,比如,立春祭芒神、雨水祭龍神、驚蟄祭雷神、清明祭祖先、谷雨祭海神。這一系列迎春納福、祭祀驅邪的儀式活動不僅構成了后世歲首節(jié)慶的框架,其民俗功能也一直遺存至今。
立春節(jié)氣,古代有迎春、鞭春、班春、打牛、勸農(nóng)等民俗儀式活動。舉行迎春儀式,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歷史?!秴问洗呵铩酚涊d:“先立春三日,太史謁之天子,曰:‘某日立春,盛德在木。天子乃齋。立春之日,天子親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以迎春于東郊。”意思是周天子在立春前三日齋戒,立春當日,親自帶領一眾官員在東郊迎春。
隨著時代的變化,迎春儀式備受官方與民間的重視。因此,以朝廷為主的迎春儀式逐漸被世俗的鞭春習俗所代替。據(jù)記載,宋朝開始有鞭春的習俗,楊萬里在《觀小兒戲打春?!分忻枥L了立春日兒童模仿大人鞭牛的場景,充滿童真童趣:“小兒著鞭鞭土牛,學翁打春先打頭。黃牛黃蹄白雙角,牧童綠蓑笠青蒻?!钡搅嗣鞔⒋褐?,從中央到地方,各個官吏,身著官服,舉行隆重的迎春鞭牛儀式,用彩鞭鞭打春牛三次,以表倡導農(nóng)耕之意。民國之前,各地仍有“打春?!钡牧曀祝媚喟退艹膳5臉討B(tài),然后用鞭子擊碎“牛”,這時候百姓就會紛紛去搶碎片帶回家,認為今年會有好收成,會吉祥如意。立春前后,民間會張貼春牛圖,春牛圖為民俗年畫中的一類,圖中一般畫一頭牛和一個芒童,“芒”是指主管全年農(nóng)事的春神。畫中的芒童手拿柳枝,或騎在牛背,或在牛側。春牛圖寄托著中國人對風調雨順的祈求、豐收的希望和幸福的憧憬。
迎春、班春外,“勸農(nóng)行耕”也是一項重要的立春民俗活動。明代湯顯祖在《牡丹亭》第八出《勸農(nóng)》中,描寫了南安太守杜寶在春深時執(zhí)春鞭、載鮮花美酒到鄉(xiāng)村去鼓勵農(nóng)耕的情節(jié):“時節(jié)時節(jié),過了春三二月。乍晴膏雨煙濃,太守春深勸農(nóng)。農(nóng)重農(nóng)重,緩理征徭詞訟?!?/p>
如今人們在迎接新春時,家家喜歡在門兩側貼春聯(lián),又稱“春貼”。桃符的出現(xiàn)早于春聯(lián),而桃符的來歷與“門神”頗有淵源。《山海經(jīng)》中寫道:“度索山大桃樹,樹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壘,能避百鬼。”《荊楚歲時記》中記載:“桃板著戶,謂之仙木。繪二神貼戶左右,左神荼,右郁壘,俗謂之門神。”意思是妖怪害怕神荼和郁壘,于是百姓在桃木上刻畫兩位門神圖或寫上兩個門神的名字,掛在門前,用以辟邪驅鬼。歷史上的第一副春聯(lián)來自五代十國時期后蜀的孟昶,他在桃符板上題道:“新年納余慶,嘉節(jié)號長春?!钡搅怂未?,王安石在《元日》中寫道:“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憋@然貼春聯(lián)已經(jīng)成為較為普遍的習俗。真正使用紅紙書寫春聯(lián)是在明朝。陳云瞻在《簪云樓雜說》中記載:明太祖朱元璋在除夕頒布圣旨,要求所有官員和百姓,家家都要在門上貼一副春聯(lián)。至此,在春節(jié)寫春聯(lián)、貼春聯(lián)真正在民間流行起來。
二、節(jié)氣與飲食養(yǎng)生民俗
二十四節(jié)氣中,飲食與養(yǎng)生是十分重要的內容,這些飲食與保健民俗是我們祖先在千年歷史積淀中的經(jīng)驗總結,非常值得我們學習傳承。名醫(yī)孫思邈曾言:“春七十二日,省酸增甘,以養(yǎng)脾氣?!奔创杭疽松俪运崾?,適當進補甜物。
咬春是春季飲食養(yǎng)生的主要方式。
晉代開始有春盤,也稱“五辛盤”,盤內一般有蔥、蒜、韭菜、蕓薹、胡荽等五種辛辣生菜。取“辛”一是有“新”的含義,蘊含“迎新”“迎春”之意;二是吃有辛辣味道的時蔬能發(fā)散疏通五臟之氣,殺菌祛寒,發(fā)散疾病,有益身體保健。
隨著時代的變化,五辛盤逐漸變?yōu)榇猴?。立春之日,民間有吃春餅的習俗。人們用薄面餅裹生菜,如杜甫的《立春》:“春日春盤細生菜,忽憶兩京梅發(fā)時。盤出高門行白玉,菜傳纖手送青絲?!泵鞔本┤嗽诹⒋褐昭缯堎e客時會吃春餅,并用棉花塞住耳朵,表示這樣會讓新年耳力更好。難怪汪曾祺會為美味的春餅寫道:“薄祿何如餅在手?!?/p>
蘿卜也是立春的應節(jié)食品,明代的《酌中志》中記載:“立春之時,無貴賤嚼蘿卜,曰‘咬春。”即明朝百姓無論貴賤都嚼蘿卜,稱為“咬春”。清代潘榮陛所著的《帝京歲時紀勝》中生動記載了清代百姓家的咬春情景:“新春日獻辛盤。雖士庶之家,亦必割雞豚,炊面餅,而雜以生菜、青韭菜、羊角蔥,沖和合菜皮,兼生食水紅蘿卜,名曰咬春?!?/p>
清明時節(jié)的飲食有清明團、烏飯、春筍和明前茶。清明團“搗青草為汁,和粉作粉團 ,色如碧玉”,是寒食節(jié)的冷食之一。清明的節(jié)令食品還有烏飯。烏飯是南方地區(qū)的一種民間風俗小吃,做法是用烏飯樹葉子的汁液拌入糯米中,得到一碗 “色黑而香”的烏米飯。杜甫曾在《贈李白》中寫道“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北京三月的時食有天壇的龍須菜,即香椿芽拌面筋和嫩柳葉拌豆腐,味極清美,乃寒食之佳品。清明前后正是挖食竹筍的節(jié)氣,乃“旋挑初出筍,漫掐自生茶”。清明前采的“明前茶”芽葉細嫩、味醇形美,是飲食民俗中的佳品。
三、節(jié)氣與觀賞娛樂民俗
節(jié)氣是自然節(jié)律,也是傳統(tǒng)中國人親近自然的季節(jié)提示?!岸姆ㄐ棚L”是我國特有的園藝方面的花事時間,花信風是指春天應花期而至的風?;ㄐ艔男『坊ㄩ_始,一節(jié)三候,一候一花,直到谷雨牡丹花結束,共有二十四番花信。伴隨花信的風也逐漸由北風變成了東風,冰天雪地也就變?yōu)榇阂獍蝗弧?/p>
農(nóng)歷二月初二是民間俗稱“龍?zhí)ь^”的日子,在《燕京歲時記》里記載“二月二日,古之中和節(jié)也。今人呼為龍?zhí)ь^”。“龍?zhí)ь^”源于古人對于天文的觀測和想象。我國古人為觀測天象,把天球赤道和黃道一帶的恒星分成二十八宿。二十八宿中,每七宿為一組:東方為蒼龍,南方為朱雀,西方為白虎,北方為玄武。東方蒼龍包含了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龍?zhí)ь^”反映的就是角宿從東方地平線升起的形象,像是“龍頭”抬了起來。其實農(nóng)歷二月初二不僅關系到天文星宿,從節(jié)氣來看,這一天往往在雨水、驚蟄、春分期間,因此又被稱為“春耕節(jié)”,一年的農(nóng)事活動即將開始。人們迎龍求雨,祈盼豐收,期盼著一個好年景、好收成?!褒?zhí)ь^”這天,人們通常會去剪新春后的第一次頭發(fā),俗稱“剃龍頭”,以祈求開年有好兆頭,全年都有好運氣。在這天,理發(fā)店的生意往往爆滿。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清明前后清凈明潔,是踏青郊游的好時候,有祭祖先、放紙鳶、蕩秋千、禁火寒食、折柳插柳等休閑民俗活動。清明踏青出游的形成與古代的“上巳日”有些關系。上巳日是指干支記日里三月上旬的巳日,上巳原本的目的是在水邊舉行祭禮,洗濯去垢,消除不祥,但祓禊的儀式完成之后,春風和煦,人們自然要游玩觀賞一番。“蘭亭修禊”的典故便源于此,王羲之在其《蘭亭集序》寫道:“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褉事也?!彼c文人雅士飲酒賦詩、討論學問的聚會便稱之為“修禊”。清明的另一習俗是掃墓祭祖。清明掃墓習俗的由來可能源自“士甘焚死不公侯”的介子推。晉文公為紀念介子推,這一日全國都不可以生火,只能吃冷食,于是就有了寒食節(jié),寒食后來并入了清明。
綜上,春天有非常豐富的節(jié)氣內蘊與民俗文化,讓我們謹記一年之計在于春,自覺學習傳承傳統(tǒng)民俗文化這一人類文明的寶貴財富。
[責任編輯:朱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