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中寧
(安徽大學經濟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2021 年中國學生資助發(fā)展報告》顯示,2021年高校受助學生規(guī)模達到3925.77萬人,資助金額1450.40億元,寒門學子階層遷躍離不開國家資助政策有力支持。2007 年以來逐步建立完善的高校資助政策體系,為家庭經濟困難學生順利入學和完成學業(yè)提供了多渠道物質保障,高校資助作為教育精準扶貧主要手段,在實現高等教育機會公平以及阻斷貧困代際傳遞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高等教育普及化階段,為發(fā)展更高質量更加公平教育,資助育人話題更加引發(fā)關注,關注的焦點在于資助育人在促進教育過程公平中的作用如何體現?資助政策為何要以育人為目標導向?資助政策實施過程效果與政策緣起初衷是否吻合?為進一步澄清這些疑問,需要通過資助政策體系梳理與運行機制分析,揭示政策初衷與現實背離的事實表現、成因解釋及化解策略,以厘清和破解資助育人體制障礙為政策改進突破口,為提高資助育人成效的問題研究與實踐探索提供新視角。
本文從資助育人效應事實和影響差異揭示資助育人政策緣起,從資助育人功能屬性和目標內涵闡釋資助育人價值意蘊,從資助育人導向偏誤和體制障礙剖解資助育人執(zhí)行約束,從資助育人政策效果和執(zhí)行改進審視資助育人實施結果,從資助育人模式創(chuàng)新和評價優(yōu)化提出資助政策轉型路向。最后,根據研究主題的領域特征和現實需求,針對研究局限提出研究展望。
資助政策通過物質紓困實施學業(yè)支持的行動邏輯,使得資助-育人關聯(lián)效應研究備受關注,資助育人效應體現在資助政策借力教育扶貧手段對人才培養(yǎng)產生貢獻,資助育人效應事實為資助育人政策設計和執(zhí)行提供了現實依據?,F有資助育人效應研究指出了資助政策育人效應的基本事實,資助政策實施能夠促進思想認識轉變,引導學業(yè)行為選擇,進而影響學業(yè)表現結果。由于資助育人的評價標準和測量維度不一致,或者研究方法和數據選擇問題,都可能導致資助育人效應正負向影響差異的研究結論,這將進一步引發(fā)學界對資助政策體系與運行機制適配問題的探討,通過政策科學設計與實施檢驗育人效應事實,以盡可能強化資助的正向育人功能,有效規(guī)避負向阻滯影響。
國外資助政策體系以助學貸款為主,關于資助政策育人效果研究側重于助學貸款對資助對象學業(yè)表現如學業(yè)完成度與學業(yè)發(fā)展水平的影響,資助政策實施對學業(yè)行為產生影響已成不爭事實,但具體正負向關系爭議莫衷一是。普遍性觀點是,學生資助能夠緩解經濟壓力,促進學業(yè)與社會之間整合關系,減少輟學率,從而促進學業(yè)發(fā)展[1-3]。國外助學貸款研究以量化研究為主,實證檢驗了不同資助政策類型與實施方式導致的學業(yè)表現差異,而且不同研究方法和數據導致研究結論迥異。Alon 研究資助與學業(yè)完成關系時發(fā)現,采取多元回歸方法,資助與學業(yè)完成是負相關關系,采取工具變量后,資助與畢業(yè)率之間則呈現正相關關系[4]。Cabrera 等利用結構方程模型,實證檢驗了資助對學生持續(xù)學業(yè)的影響路徑,發(fā)現資助對學生學業(yè)的直接與間接效應并存[5]。Satater使用美國公立精英大學的數據研究發(fā)現,獎助學金均與學業(yè)成績正相關,而獎學金對成績的正向作用更明顯[6]。
國內資助政策體系較為豐富完備,資助政策育人成效研究更多從思想品質、學業(yè)成績、就業(yè)結果等維度考量,資助正向激勵效應成為政策實施的動力來源。資助對貧困大學生的德育水平具有促進作用[7],可以顯著提高人際交往能力[8],實現知識、技能及健康等人力資本要素的提升[9]。楊釙利用三省19 所高校的學生調查數據分析發(fā)現,資助與學習成績呈正相關,與課程不及格負相關,與課外學習時間正相關[10]。資助政策促進學業(yè)成就的作用機制在于:緩解經濟壓力、強化學術參與、提高專業(yè)興趣、促進社會融入等[11]。資助對象學業(yè)表現受到激勵,因而對就業(yè)機會、就業(yè)起薪、職位發(fā)展和就業(yè)滿意度產生促進作用[12]。
根據資助性質、方式、項目高校資助政策分為不同資助類型,針對不同資助群體和育人維度,當前學者按照資助類別開展了育人效果調查的差異化研究,得出了不同類別資助將產生正負向育人功能的截然相反研究結論。以獎勵典型為目標的國家獎學金、以有償資助為目的的生源地助學貸款、以勞動換取報酬的勤工助學等不同類型資助方式對學業(yè)能力影響結果不同[13]。資助政策育人影響的負向功能引起廣泛關注,負向效應體現在學業(yè)行為倒退以及誠信品質歪曲,資助育人影響差異將引發(fā)資助政策設計者和執(zhí)行者從資助政策體系設計入手,剖解資助育人效應差異生成原因,通過優(yōu)化頂層設計以提高政策科學性。
資助政策負向影響體現在助學貸款對學業(yè)成績具有持久的可預測的消極作用[14],它并未改善資助學生學習成績,反而增加了償債的生活壓力,延長了校外打工時間,被刺激提早進入勞動力市場[15]。資助政策育人效應存在個體異質性。申請資助但最終未被認定為貧困生的這類群體在政策滿意度、學業(yè)發(fā)展能力、社會活動參與和規(guī)范意識等方面均顯著低于通過認定的貧困生,說明資助對象識別精準性對育人效應的前提性作用[16]。在政府政策宣傳和社會輿論助困呼吁下,物質條件匱乏成為貧困生身份的標簽式特征[17],這種聲譽困境很可能引發(fā)高校幫困資助的“反向歧視”,讓受助群體自尊心受挫[18]。資助工作監(jiān)管懲罰機制和信用監(jiān)督機制缺失,容易引發(fā)違背誠信倫理的道德風險隱患[19],資助政策對資助學生學業(yè)發(fā)展的激勵作用不夠顯著,他們的誠信感恩品質需要提升[20]。
高校資助具有物質紓困與精神支持的雙重屬性,在高等教育公平問題研究不斷深化的趨勢下,人力資本理論使得資助育人問題研究內容更加豐富,從而拓展了高等教育過程結果公平的政策實踐空間。關于資助育人價值意蘊研究,從資助政策演進趨勢和高等教育發(fā)展形勢出發(fā),提出了資助政策提升人力資本的功能定位,以及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的目標內涵,體現出資助政策以育人為核心任務的價值取向,從而詮釋了資助育人的政策初衷。
人力資本提升是高等教育過程公平的實現方式,資助在緩解經濟困難同時提高可持續(xù)發(fā)展能力,使得資助育人功能拓展成為可能。寒門學子通過優(yōu)化社會認知方式,積極有序完成大學學業(yè),并取得優(yōu)異的學業(yè)成績,從而突破寒門束縛[21],他們通過本科教育實現人力資本存量增加,個人交換價值和權利得到擴大,在勞動力市場中的職業(yè)選擇空間擴大,此種方式更有可能實現向上社會流動[22]。當前對教育不平等的關注,已經從入學機會不平等轉向教育過程質量和學業(yè)結果不平等,教育公平促進政策應從向學業(yè)表現的教育過程幫扶,給予家庭背景劣勢學生必要的學業(yè)支持,以期實現更平等教育結果[23]。高校資助政策通過保障困難家庭子女接受教育,提高科學文化素質,掌握專業(yè)技能本領,獲得自我發(fā)展能力,從而實現根本性長遠性穩(wěn)定性的高質量脫貧[24]。資助育人是在物質幫扶基礎上以精準為前提,以育人為導向的教育、指導、紓困行為[25],資助工作是將育人元素有效融入制度設計、政策宣傳與幫扶舉措,以物質紓困手段達到教育與培養(yǎng)人的目標,因此,資助育人是資助工作的拓展深入,育人功能屬性成為資助工作本質要求的外在形式[26]。
高校資助政策具有扶貧與扶志雙重屬性,資助工作作為學生工作重要構成,資助育人更多被置于思想政治工作研究框架下考量,因此,資助育人目標內涵體現了鮮明的思想政治教育屬性,在此基礎上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資助育人作為高校三全育人格局中重點組成,倡導資助育人雙助模式,不僅解決經濟上后顧之憂,還發(fā)揮育人功能,引導培育心懷感恩,幫助拓展素質能力,促進實現全面發(fā)展[27]。道德品質塑造作為思想教育核心,資助政策育人價值內涵以思想政治教育為內核,通過勵志感恩教育,培養(yǎng)奮斗意志、勞動意識和創(chuàng)業(yè)精神,樹立正確成才就業(yè)觀[28]。就業(yè)能力作為思想教育抓手,資助育人以落實精準資助為根基,以人才培養(yǎng)為核心,以培養(yǎng)學生德才兼?zhèn)?、全面發(fā)展為目標,實現紅與專相結合,以價值引領、道德浸潤、理想指引等構建育志系統(tǒng),以素質提升、社會實踐、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等構建育智系統(tǒng)[29]。通過有條件激勵性資助,實現公平正義人本目標,公平側重外部物質幫扶,正義強調發(fā)揮學生主體作用,以提升發(fā)展能力的人本要求為最終目標[30]。
資助育人績效評價是對資助政策執(zhí)行情況和育人效果的評價,資助育人績效評價結果反映出資助政策設計和運行機制的科學性有效性,資助育人績效評價價值標準和指標體系對資助工作實施具有牽引作用。資助育人體制體現在政策設計與執(zhí)行各環(huán)節(jié),政策體系及運行機制是資助育人成效的關鍵變量,現有研究遵循流程規(guī)范運行主線,聚焦政策精準執(zhí)行主題。然而,評價導向與育人初衷的偏離引致的體制障礙,限制了資助育人功能發(fā)揮。
精準資助價值取向下,資助育人績效評價研究側重于對象識別、項目落實、資金管理等政策執(zhí)行情況的考察,資助工作者和研究者依托不同學科理論,采用慣常的層次分析法和投入產出模型,開展模型構建、指標設計和效果測度研究,指標體系研究結果在一定范圍內被資助管理部門采納運用,取得較好的社會效益。理論依托方面,平衡計分卡戰(zhàn)略管理理論引入資助績效評價,依托高校信息化管理平臺,明確不同主體的關鍵目標及措施,優(yōu)化精準資助路徑設計,構建資助工作績效評價指標體系[31]。指標選擇方面,從認定程序、資源籌集、資源配置、監(jiān)測跟蹤、效應反饋、政策落實等維度,設計貧困生資助績效評價指標體系,通過層次分析法計算得出各層評價指標的權重[32]。體系設計方面,有學者以“投入-活動-產出-成果”項目成果測評模型為根基,以政策體系概念框架、資助工作流程及利益相關主體為支撐,采用專家評議法和層次分析法,構建了全國第一套被政府部門采用的由3項一級指標、9項二級指標和32 項三級指標組成的學生資助管理評估指標體系[33]。
傳統(tǒng)資助績效評價方法以精準資助為導向,當前資助育人績效評價研究以評價指標體系設計和運用為主要內容,精準資助目標導向下,資助育人績效評價圍繞政策執(zhí)行情況進行體系構建,重點審視資助政策設計、運行機制、項目落實和實施成效。資助績效具有救濟、發(fā)展、差異、可感和聯(lián)動的多重屬性,決定了績效評價的系統(tǒng)性和復雜性,因此,在操作過程中應遵循效率和效益相結合、公平與可持續(xù)及點面統(tǒng)合的原則[34]。資助政策育人效果在考核指標框架中被邊緣化,育人導向不明顯的績效考核指向下,資助政策設計及任務執(zhí)行側重于物質幫扶,因而導致資助育人體制機制障礙,從而影響了資助育人政策效果。
傳統(tǒng)資助政策績效評價模式下,資助工作中價值理念、工作機制、保障措施、資源條件等以精準資助為行動依據,資助育人價值取向偏離成為資助育人體制約束的主要表現形式。從倫理層面看,資助政策存在貧困生認定不精準與道德風險存在、生源地助學貸款主體權利博弈與責任逃避、資助資源分配不均衡與教育機會公平失衡的實踐困境,成為影響資助政策育人效果的重要因素[35]。資助政策運行存在滯延現象,體現為資助政策問題認識、頂層設計、執(zhí)行過程、政策評估和反饋調整的時間滯延[36]。傳統(tǒng)資助工作導向側重物質扶貧、忽略精神育人,資助手段以經濟資助和物質扶貧為主,資助政策執(zhí)行過程中缺少心理輔導、情感關懷和教育引導的工作內容[37],忽視了對資助學生社會交往、個性品質、心理健康以及能力提升等幫扶,因此,資助政策的扶志理念并不突出,資助育人功能被弱化[38]。
當前在政策運行過程中存在道德、責任、價值和信念等倫理方面的育人目標沖突,需要抓住育人這一核心要義,將重點培育思想品德、責任擔當、勵志情懷、服務意識等作為資助政策的邏輯終點[39]。然而,在育人理念、理論、資源尚未充足的情況下,資助政策落實尚處于物質紓困的兜底保障階段,對于已經關注資助育人的高校而言,資助資源也相對有限,尚未實現針對資助對象內在需求設立健全外部資源供給機制[40]。資助育人主體、價值、功能和內容的多樣化復雜性,導致了資助工作的技術手段與價值訴求之間的供需失衡,引發(fā)諸如知情權與隱私權、受資助權與消費權、個人信息權與學校管理權等權利沖突[41]。因此,資助育人體制障礙的核心在于資助主體間供需機制失配。
基于資助政策實施效果的現實調查,傳統(tǒng)資助政策績效評價導向偏誤與體制約束下,資助育人政策效果發(fā)生偏離,資助育人實踐面臨困境?,F有研究從資助主體體驗視角審視政策效果,闡釋了資助育人政策目標完成情況,提出了從政策設計與工作實踐兩端發(fā)力,通過程序改進與科技賦能的臨時性紓困策略,以期短期內提高執(zhí)行效率與糾偏格局。
精準扶貧背景下資助工作具有特殊政治屬性,針對資助工作績效評價結果研究發(fā)現,資助工作整體上較好遵循政策執(zhí)行主線,在保障教育機會公平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有學者等對中央直屬120所高校學生資助管理績效進行研究認為,資助管理工作整體上保持良好績效水平[42]。然而,由于資助政策體系復雜性與層次性,有學者將研究視線下沉到基層政策執(zhí)行單位和資助受助群體發(fā)現,實際資助實施績效與預期精準資助目標尚有差距,資助育人效果與資助政策育人初衷出現現實背離。雖然現有資助工作在經濟助困和思想育人方面初見成效,但整體政策實施效果仍然有待提高[43]。貧困生資助資源配置出現錯位,部分貧困生為了補貼生計而忙于外出勤工儉學,過多的校外兼職活動導致學業(yè)表現欠佳,或缺席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因而,陷入因經濟貧困導致能力貧困和機會排斥,而無法獲得資助的惡性循環(huán),導致來自農村和西部地區(qū)學生的貧困發(fā)生率仍然很高[44]。
有學者基于政策評估方法,在2016 年開展的“湖南高校大學生發(fā)展”調查發(fā)現,盡管資助政策整體覆蓋率較高,但漏助率和錯助率也較高,識別不精準的瞄準偏誤現象仍然存在,貧困新生未能獲得充分資助,因而貧困新生資助的減貧效果仍有較大改善空間[45]。學者利用西北某省教育廳對省屬高校貧困資助執(zhí)行水平專項審計調查,使用問卷分析法和訪談法分析發(fā)現,資助工作執(zhí)行過程中存在政策宣傳不到位、資助對象資格審查正確率不高、政策執(zhí)行落實效果不理想等問題[46]。還有學者以自編問卷形式調查了700名大學生對高校資助政策滿意度評價,認為資助額度名額及受益面有限、資助宣傳力度不夠、資助政策實施方法單一,資助工作仍有較大改進空間[47]。首都高校學生認為,資助政策宣傳通達性、貧困身份認定準確性、資助項目紓困力度和助學貸款滿意度有待提高[48]。進一步研究表明,收入和年級個體因素、資助名額是否充足、資助政策是否知曉、評選過程是否公平等學生直接感知的資助工作情況是影響國家助學金政策滿意度的主要因素[49]。
為提高政策執(zhí)行效率,從工作程序優(yōu)化與科學技術賦能兩端發(fā)力,可以提高對象識別和幫扶措施精準性,成為突破資助育人實踐困境有效策略。一方面,通過完善工作流程和提供法制保障的程序優(yōu)化,應對運行機制障礙。在精準掌握家庭經濟條件基礎上,實行市場化運作的助學貸款配套政策,可以幫助解決當前貧困生身份識別認定中資助工作制度設計缺陷[50]。此外,教育公平、隱私保護和資助育人的法治化理念,通過建立資助監(jiān)督和糾紛解決機制,推進依法資助,可以促進資助政策執(zhí)行程序規(guī)范[51]。另一方面,大數據技術賦能身份認定、項目分配、需求識別、手段定制等資助工作過程,可以提升工作執(zhí)行效率。大數據技術可以顯著提升資助對象認定準確性,利用資助數據平臺對工作制度進行完善,可以拓展資助工作領域,豐富資助工作體系,成為實現精準資助和資助育人有效手段[52]。區(qū)塊鏈可以助力資助精準化,通過網絡化協(xié)同、個性化定制、服務化延伸、智能化資助,開展精準化的認定、施策、幫扶、考核,從而推動資助工作從保障型向發(fā)展型轉變[53]。
新的時代背景下,資助主體的體驗評價和資助育人成效逐步納入資助工作績效評價體系考量,而且評價權重逐步上升,表明了資助育人績效評價理念逐漸被采納。為避免資助政策執(zhí)行錯誤導致的政策初衷偏離風險,資助育人模式創(chuàng)新與評價改變的政策轉型成為突破困境及提高成效的關鍵選擇。
資助工作模式作為政策落實和資助對象體驗的實施載體,資助工作模式創(chuàng)新以育人為導向有效融通資助全過程和環(huán)節(jié),緩解政策初衷與實踐背離影響。以經濟幫扶為基礎,以能力培養(yǎng)為核心,以提高就業(yè)競爭力為目標,項目化帶動的“以勤代補”的發(fā)展性資助模式[54],這種資助模式創(chuàng)新成為政策轉型的主要方向。新時代資助工作應在實現經濟資助精準化和全覆蓋的基礎上,結合思想引領、學業(yè)成長、素質提升的人才培養(yǎng)目標要求,對家庭經濟困難學生進行分類識別、施策、幫扶,建立發(fā)展化資助、個性化資助、適時化資助,探索精準資助和精準育人相結合的發(fā)展型資助工作新模式[55]。清華大學資助育人堅持以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為核心,其“鴻雁計劃”創(chuàng)新了資助工作運行機制,構建了學術發(fā)展、海外實踐、素質拓展和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五位一體的發(fā)展型資助育人模式,取得良好育人成效[56]。
資助工作和人才培養(yǎng)方式的有效結合成為資助育人工作模式創(chuàng)新的策略選擇。以生為本的發(fā)展型資助理念,倡導構筑識別精準、項目科學、資金合理、措施到位、方法高效、幫扶有效六位一體資助體系,發(fā)揮精準資助育人最大效能[57],通過構建全員參與、部門配合、環(huán)節(jié)統(tǒng)籌的資助工作運行機制[58],在學業(yè)、生活、就業(yè)等各方面給予更多情感關注和政策傾斜,實現資助工作、人才培養(yǎng)、就業(yè)工作三位一體相互促進的有機整體[59],為學生興趣培養(yǎng)、能力提升、視野開闊創(chuàng)造更多機會條件,實現“解困—育人—成才—回饋”循環(huán)的長效機制。后脫貧時代應推動外源式扶貧向內生式扶貧轉型,在資助政策物質紓困基本功能同時,由注重對資助對象思想品德、感恩勵志教育,逐步轉向資助對象可持續(xù)發(fā)展能力培養(yǎng)功能轉變,構建協(xié)同育人機制,為資助政策的人力資本效應創(chuàng)造條件,促進學生健康全面發(fā)展[60]。與此同時,為適應學生發(fā)展需求,資助資金逐步減少對國家財政依賴,由資助無償為主向有償為主轉變,建立以學業(yè)支持為中心的獎助制度[61]。
資助對象的主觀能動性不僅決定資助績效水平也是資助績效評價內容之一,資助育人政策背景與結果導向驅動下,資助育人績效評價標準逐漸由客觀事實度量轉向主觀體驗評價,資助育人成效狀況開始獨立進入評價指標體系框架。資助對象滿意度被納入資助績效評價范疇,凸顯資助工作開始關注資助對象主觀情感狀況,這一方面源自評價理念的更迭,也取決于資助對象主觀體驗在資助育人實現機制中的關鍵作用。高校學生資助政策實施成效評估需要考慮個人特征、家庭背景、教育環(huán)境等變量之間相互作用,資助學生學業(yè)行為更多建立在個體個性、文化資本和學習動機基礎上,因而,傳統(tǒng)關于資助實踐與學業(yè)行為表現的定量研究難以對資助政策學業(yè)激勵反應異質性作出準確解釋[62]。
學生發(fā)展是資助政策績效評價的核心內容,體現了公共政策以人為本的價值取向和以社會正義的價值目標,為實現資助績效評價體系多元化和完整性,資助政策績效評價體系需要從基礎的物質紓困功能結果向學業(yè)發(fā)展、社會融入和職業(yè)適應等育人效果維度拓展[63]。資助工作滿意度作為資助對象主觀體驗視角衡量政策績效的主要指標,是資助政策實施和育人成效實現的中介變量,將其納入資助績效評價體系框架,表明資助政策實施開始關注資助育人的功能定位和價值取向。資助育人成效評價指標體系優(yōu)化與評價導向遷移,對政策設計和工作執(zhí)行具有牽引作用,資助政策設計執(zhí)行更加注重資助對象體驗感受,更加注重育人實際效果,可以緩解政策初衷與實踐背離困境。
高校資助作為傳統(tǒng)教育扶貧主要手段,為適應后脫貧時代精準扶貧政策演進趨勢,增強資助主體可行能力構建幫扶長效機制,調整工作重心和執(zhí)行方式的政策轉型顯得尤為迫切。資助育人政策初衷追溯與實施效果評價,有助于審視資助育人政策設計與運行機制的科學性有效性,成為資助工作實踐者和社會科學研究者的重要現實議題。
通過對資助育人問題研究的文獻梳理發(fā)現,資助育人政策起源和意蘊解釋了資助育人政策初衷,資助育人導向偏誤和體制障礙闡明了資助育人實踐困境,政策初衷與實踐效果背離的事實折射了資助育人政策實施現狀,以此成為政策轉型的現實參照。資助育人現實依據來源于資助育人基本事實,資助政策實施對資助對象思想認識和學業(yè)行為產生影響,同時這種育人影響具有正負向效應,需要通過資助育人政策設計來有效利用或合理規(guī)避這種影響。資助育人績效評價導向偏誤,資助育人政策體系設計存在短板,資助育人面臨實踐困境,資助政策初衷與成效偏離意味著資助育人政策執(zhí)行效率受損。面對資助育人體制機制約束,資助政策實施程序改進與科學技術賦能可以提高精準資助效率,而資助工作模式創(chuàng)新和資助育人成效評價體系優(yōu)化的轉型路徑是提高資助育人成效的關鍵選擇。
資助育人問題研究盡管取得了較為豐富的研究成果,為指導資助育人工作實踐提供了理論依據。高校資助政策體系建立完善以來,在資助理念上實現了從“助困”向“育人”的拓展,通過“扶困”、“扶志”、“扶智”結合,形成“解困-育人-成才-回饋”良性循環(huán),這種價值理念以及運行機制成為新階段下資助工作新挑戰(zhàn)的有效應對策略[64]。然而,資助育人問題研究尚未建立比較公認的概念體系,現有文獻更多是從資助政策的育人功能進行政策釋義、概念推演和經驗總結,并未形成系統(tǒng)性整體性的資助育人運行機制和實現方式的科學解釋。隨著高等教育形勢變化和資助政策時代背景轉換,資助育人問題研究與政策設計執(zhí)行脫節(jié)導致的理論實踐背離矛盾逐漸顯現,主要體現在:
一是資助育人時代內涵未被詮釋。后精準扶貧時代,由于絕對貧困轉換為相對貧困,貧困更多表現為心理和精神上貧困[65]。資助政策為適應形勢變化需要,資助育人任務具有新的時代語境和階段特征,資助育人判斷標準和成效水平需要重新度量,才能更好引領政策調整。隨著高校困難學生絕對貧困程度降低乃至消失,學生資助需求將從溫飽型為主轉變?yōu)樗刭|發(fā)展型為主,解決相對貧困和精神貧困問題的新貧困表現形式,成為新形勢下高校資助育人體系構建的新任務[66]。在勞動力市場供需結構不斷調整的就業(yè)新形勢下,人才培養(yǎng)中人力資本需求適應性決定資助育人結果有效性,資助對象個體訴求成為資助育人成效評價標準的重要依據?,F有研究僅指出資助育人正向或負向影響基本事實,資助育人時代內涵更多從思想狀況以及可量化人力資本指標衡量,并未闡釋新階段和新形勢下與市場需求相適應的資助育人成效狀況,資助育人成效時代內涵的理論支撐和事實依據缺少時效性,亟需進行維度拓展。
二是資助育人實現機制尚未揭示。當前研究者和實踐者具有對象偏好,他們側重對供給側政策執(zhí)行主體的關注,較少深入資助對象內部來傾聽需求側聲音,來發(fā)掘他們的情感體驗和真實訴求。政策體驗是育人基礎,由于缺少資助育人實現機制的剖解,宏觀層面資助政策體系育人效應未被有效評估,微觀層面資助對象政策激勵反應程度及個體異質性特征尚未被揭示,資助-育人效應研究中端過程黑箱問題仍有較大的理論解釋空間。由于缺少有效的方式和合適的視角對資助育人實現機制進行理論剖解,就難以全面深刻揭示資助政策育人影響因素與體制機制障礙,提高資助育人成效的資助政策轉型和模式創(chuàng)新就缺少可靠的現實依據,難以采取個性化差異化幫扶方案,以提高資助育人政策精準有效性。
三是資助育人成效標準難以量化。傳統(tǒng)資助育人績效評價更多是對資助政策執(zhí)行和項目落實情況的考查,精準資助成為評價體系的核心價值取向,精準育人尚未成為評價工作主導理念。由于資助育人價值內涵闡釋未統(tǒng)一,缺少科學可參照的育人成效評價標準考查資助育人成效狀況,資助育人政策效果的評價標準尚未形成,資助育人成效指標難以量化,資助育人成效狀況并未被納入資助績效評價指標體系和資助政策改進中予以考量,因此,現有資助工作績效評價研究忽視了資助育人實現機制和實施效果的綜合考查?,F有關于資助育人成效研究指出了資助政策激勵效應的結果事實,但僅使用了資助對象主觀體驗的評價標準度量資助育人成效水平,并未建立科學的資助育人成效評價模型和指標體系來全面系統(tǒng)地開展資助育人實施過程結果的成效評價和檢驗。
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后,面對資助群體新需求和政策轉型新趨勢,資助育人工作需要重點解決好對象識別、方式創(chuàng)新、品牌建設、文化塑造等問題,積極應對資助工作主題轉換下新挑戰(zhàn)[67]。資助育人涉及政策執(zhí)行、項目落實和效果監(jiān)管的過程環(huán)節(jié)和資助主體,不同群體利益需求的內容結構和訴求表達形式多元化,尤其是資助對象是家庭經濟困難學生群體,貧困群體思想特征和行為規(guī)律具有異質性,在共同富裕視域下,資助對象的幫扶手段和政策反應需要從不同學科理論尋求解釋。資助育人是在教育扶貧政策轉型以及高等教育高質量發(fā)展的背景下政策執(zhí)行過程,提高資助對象人力資本的勞動力市場需求適應性,增強資助育人的教育過程公平促進功能,成為資助育人政策多維目標。因此,資助育人利益主體和工作目標多元化和復雜性決定了資助育人問題研究涉及領域的廣泛性,資助育人問題研究可以從思想政治教育屬性向人力資本、共同富裕等理論范疇拓展。當前,資助育人問題研究囿于方法、視角、內容的局限,資助育人實踐過程中的關鍵變量和實現機制的闡釋不夠深刻,難以對資助育人政策初衷與實踐困境的背離事實做出深層次解釋。
接下來,針對資助育人問題研究的背景形勢、迫切需求和現實差距,資助育人問題研究重點轉向宏微觀角度揭示資助育人實現機制,從研究視角、方法、理論等方面開辟新領域,尋求解決現實問題突破口,通過理論闡釋與實證檢驗剖解資助政策設計和運行過程育人機理。宏觀政策層面,利用資助政策實施成效統(tǒng)計數據,建立計量分析模型開展資助政策實施的育人效應評估,微觀個體層面,剖析資助政策實施過程對資助對象人力資本提升的作用機理。根據資助育人成效評價結果、資助育人實現機理以及資助育人政策因素的剖解,對資助政策制度設計、資助育人運行機制、資助育人幫扶舉措進行審視,針對資助政策的育人體制機制障礙,為提高資助育人成效,開展資助政策優(yōu)化或轉型問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