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鹿

劉文正的“死訊”最終證實不過是個烏龍，但這個許久未被提及的名字，還是勾起了我對往事的悠悠回憶。

上世紀(jì)80年代中期，我是一個中學(xué)生，彼時校園里傳唱的大多數(shù)都是臺灣校園歌曲：《外婆的澎湖灣》《鄉(xiāng)間的小路》《雨中即景》……這些歌曲在當(dāng)年風(fēng)靡大江南北，而唱紅這些歌的臺灣歌手劉文正，自然成為少女們心頭的偶像。那時，我們還很向往瓊瑤筆下金童玉女的浪漫愛情?？⌒闼刮牡膭⑽恼∪绛偓幑P下白馬王子。

初三那年的元旦聯(lián)歡會上，坐在我后面的清秀男生，別出心裁用口哨吹了一首劉文正的《三月里的小雨》。印象極其深刻的是，他還拿了只帶孔的筆帽，充當(dāng)氣流輔助。男生是班上的學(xué)霸，長得也俊秀斯文。那年聯(lián)歡會上還有其他什么節(jié)目我都忘記了，唯有這首口哨版的《三月里的小雨》一直留在心頭。暗暗猜測：他也喜歡劉文正嗎？

那時候，我們還熱衷觀看錄像來了解港臺生活。高二某個周末，放學(xué)后同桌邀請我還有其他幾位女同學(xué)，一起去她家看錄像。那天我們看的是根據(jù)瓊瑤同名小說改編的《卻上心頭》。我們看得如癡如醉，幻想自己能像飾演夏迎藍(lán)的呂繡菱那般清純，也幻想未來能遇到一個像蕭人奇那樣的白馬王子——蕭人奇的扮演者正是劉文正。那是我第一次在熒屏上看到劉文正，長發(fā)飄飄氣宇軒昂的劉文正，唱而優(yōu)則演雙棲優(yōu)秀的劉文正?？赐觌娪埃瑒⑽恼莩闹黝}曲《卻上心頭》也成了我很愛聽的一首歌。我在筆記本上抄寫下歌詞，在家里暗暗地練，期待有一天也可以在班級聯(lián)歡會上唱出來。

還沒等我練好歌曲，緊張的高考就覆蓋了各種娛樂活動包括聯(lián)歡晚會。高考之后，同學(xué)們分處天南海北。大一舉辦運動會的那天，我收到一封來自上海的信件，是吹口哨的男生寄來的，從此魚雁往來。

大一寒假，同學(xué)聚會，飯后大家一起去唱卡拉OK。我終于有機(jī)會點上一首《卻上心頭》，很高興聽我唱歌的人群里就有那個吹口哨的男同學(xué)。

很多歌手一輩子只有一首代表作，劉文正不同，他有很多歌在大陸的傳唱度都非常高：《蘭花草》《風(fēng)兒輕輕吹》《讓我們看云去》……那天，吹口哨的男同學(xué)點唱了《蘭花草》，之后又點唱了羅大佑和張學(xué)友的歌。我唱完了《卻上心頭》，還點唱了張艾嘉和陳慧嫻的歌。是的，我們開始聽不同歌手的歌，我們不再僅僅聽劉文正，可是由劉文正牽起的對音樂的愛好，讓我倆有了共同的語言，讓我們的未來有了意想不到的交織。

時光荏苒，晃眼許多年，中年的我們早已不再有激情去KTV飆歌，早已不再視誰為偶像，我以為我的一顆心早已被生活磨礪得波瀾不驚，直到那天突然聽聞劉文正的“死訊”，剎那心疼恍惚了。我在中學(xué)同學(xué)群里問：初三元旦班級聯(lián)歡會上，有個男生用口哨吹了劉文正的《三月里的小雨》，還有人記得嗎？——誠如我所猜測，所有的人都不記得了，畢竟幾十年過去了。

我欣慰地和他說：唯有我記得，你沒有錯付。

那一晚，我打開家里的音響，去音樂App點開劉文正的主頁，和吹口哨的學(xué)霸一起重溫那一首首耳熟能詳?shù)睦细?。與其說我們想念劉文正，毋寧說我們懷念往昔那純真而清澈的光陰。時間是世上最殘忍的殺手，然而它帶不走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