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菊榮

課程的專業(yè)門道首先在于教學、學習與評價三者一致性地實現(xiàn)學習目標，即目標統(tǒng)領下的“教學評一致性”。與所有的理論一樣，一千種關于花的定義，比不上開出一朵具體的花；“教學評一致性”的理論，必須要通過具體的課例才能明白可見。如何以“課例研究”的方式揭示“教學評一致性”的專業(yè)意蘊，讓課例研究成為一種指向“教學評一致性”的專業(yè)實踐？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去思考。

一、“教學評一致性”的教案：是否體現(xiàn)了評價先構的逆向設計

“課例”首先要看的是“案之例”（教案之例），“教學評一致性”教案的鮮明特點是目標、評價與教學三要素的一致性。如何保證三要素的一致性？關鍵技術是“評價先構的逆向設計”——傳統(tǒng)的教學設計是先設計學習目標，之后設計教學活動，最后設計評價與檢測；而逆向設計的關鍵是評價設計先于教學設計，即“評價任務的設計先于教學活動”。逆向設計可以確保目標、評價與教學的一致性，為什么？我們可以看一下“教學評一致性”的設計簡圖（見圖1）：學習目標—評價任務—教學活動，學習目標對接核心素養(yǎng)，是課堂的靈魂，根據(jù)課標分解、教材解讀、學情分析來確定；評價任務針對學習目標，回答“如何證明目標達成”的問題；教學活動把評價任務鑲嵌其中，回答“如何實現(xiàn)目標”的問題。

圖1 “教學評一致性”設計簡圖

評價任務設計的前提是學習目標，沒有目標就沒有評價。學習目標的設計是專業(yè)化設計的第一步。可惜的是，一些教師上了幾十年的課，卻很少考慮學習目標。他們只有“教學思維”，而沒有“課程思維”——教學思維關注的是“教師怎樣教”，課程思維關注的是“學生學會了什么”。學習目標的設計本身就有很高的專業(yè)要求。一是要對學習目標的來源進行專業(yè)考量。學習目標有三大來源，即課程標準、教材內容、本班學情，教師要在研究三大來源的基礎上才能設定合適的學習目標；二是學習目標的敘寫要體現(xiàn)專業(yè)要求。我們特別倡導“三維敘寫”，即倡導在一條目標中體現(xiàn)“知識與能力”“過程與方法”“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比如用“通過怎樣的方法與過程，掌握怎樣的知識與能力，發(fā)展怎樣的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這樣的表述。而結合新課改倡導的“大單元教學”，課時教學方案其實是“大單元教學方案”的一個組成部分，因此課時目標首先要與單元目標相對接。

怎樣確保學習目標的達成？需要設計評價任務。所謂“評價任務”，即證明目標達成的學習任務。評價任務首先是學習任務，是學科實踐的主要載體，因此學習任務要體現(xiàn)學科特性，即用語文的方式學語文、用數(shù)學的方式學數(shù)學；學習任務要清晰明白，如用什么方法做什么事情。事實上，有時候課堂上出現(xiàn)問題是因為學生沒有理解學習任務；學習任務要完整，而不是設計不能形成完整經驗的各種題目。評價任務強調的是學習任務與學習目標的深度關聯(lián)，“用這樣的任務可以證明學生是否達成了目標”。在表達上，評價任務應該是“學習任務+評價要點/評分規(guī)則”，是包括評價要點/評分規(guī)則的學習任務。

評價任務的設計要先于教學活動。教學活動需要把評價任務“嵌入”其中。也就是說，教師在設計教學活動的時候，需要考慮用怎樣的方法幫助學生理解并完成評價任務。在“課程思維”的框架內發(fā)揮“教學思維”的長處，在目標與評價的引導下開展教學活動，幫助學生達成學習目標。

課例研究首先就要呈現(xiàn)出“教學評一致性”的教學方案，這個方案不需要復雜，但必須專業(yè)。筆者所在學校大力推廣“極簡版教案”，就是希望幫助教師明白什么才是課堂教學中不可舍棄的，什么才是學生應該去做的，而不是把教師在課堂上要說的話都寫在教案中。“極簡版教案”要求盡可能不超過一頁紙，主要備三項：學習目標、評價任務、教學活動，關鍵是三者間的一致性。

二、“教學評一致性”的課堂：是否形成了信息優(yōu)化的深度學習

課例研究主要看的是“課之例”，看教師在課堂上是否關注了學生的學習信息。是否關注學生的學習信息，是教學是否專業(yè)的重要依據(jù)。專業(yè)的教學關注的是學生的學習信息，而不專業(yè)的教學只關注教師的教，只關注教師教案上寫的流程有沒有走完，只關注教師寫的“精彩導語”或“預設的互動”有沒有呈現(xiàn)。

“教學評一致性”的課堂需要形成信息優(yōu)化的深度學習，即學生原有的學習經驗在課堂中得以改善與提升，而不是停留在原地。司空見慣的是，很多學生并沒有在課堂上獲得提升?！敖虒W評一致性”是有效教學的基本技術，催生、收集、處理課堂信息是教師的專業(yè)技術。課堂信息來自評價任務，學生通過評價任務“生產”學習信息，教師根據(jù)學習信息推進教學。一個無視學習信息的教師就是在蒙著眼睛上課。

信息優(yōu)化的深度學習，是師生“雙向奔赴”的過程，是師生在學習目標的引領下積極互動的過程。其主要機理是：教師用各種方法呈現(xiàn)評價任務，以幫助學生理解評價任務，在此基礎上學生完成評價任務，“生產”學習信息；教師以專業(yè)的眼光發(fā)現(xiàn)并收集學習信息，進行“目標考量”，并組織學生交流信息。在生生互動以及師生互動的過程中，信息得到優(yōu)化，學習目標得以實現(xiàn)（見圖2）。

圖2 “教學評一致性”課堂信息優(yōu)化簡圖

在信息優(yōu)化的過程中，“教”“學”“評”是一體化推進的。比如一位教師在教授《嚴監(jiān)生》一課時，設計的教學目標之一是理解細節(jié)描寫在刻畫人物特點方面的作用。評價任務是圍繞“哪些地方寫出了嚴監(jiān)生的吝嗇”這個問題，要能抓住細節(jié)分析特點。當教師布置任務之后，學生開始圈畫課文，完成評價任務，創(chuàng)造學習信息，之后是組織學生交流、反饋。這些都沒有問題，但是在信息的收集與處理方面出現(xiàn)了問題。問題之一，教師指名學生交流，指名生1說一點，指名生2說一點，最后教師說“我們找到了9個地方”，這樣收集到的是碎片化的信息，學生無法進行完整思考；問題之二是信息的處理，“找到了9個地方”不等于學生的學習是高質量的，這只是一個學習的開始，接著教師應該嘗試將信息“結構化”，即學生要知道這些細節(jié)都是從哪些角度來寫的。這時，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吝嗇”可以分為對自己的吝嗇、對他人的吝嗇，對他人的吝嗇又分為對親人的吝嗇和對朋友的吝嗇。這樣，我們就能完整地理解為什么選擇這些細節(jié)去刻畫人物特點了。在這樣的學習過程中，教即是學，學即是評，目標全程在場，評價始終導航，學生的認知水平不會停留在原有經驗上，他們在處理信息的過程中實現(xiàn)了深度學習。

信息優(yōu)化的過程，需要對標目標，評價的過程，就是信息與目標互動的過程，也是教與學同時發(fā)生的過程，教、學、評是共同存在的。為了提高信息質量，我們特別期待在課例中看到評價任務的整呈（整體呈現(xiàn)）、學習時間的整塊、評價信息的整處、課堂經驗的整理。

一所專業(yè)的學校，應該有積累與運用課例的意識，應該開展“以課說理”的教研活動，也應該以錄像課、課堂實錄的方式保存好典型課例。這樣，在開展教師培訓、理論宣講時，學校相關人員就可以把這些實錄、錄像拿出來，進行現(xiàn)場講解。

三、“教學評一致性”的反思：是否反映了實踐現(xiàn)場的課程理論

課例研究還要看“研之例”，看是否以課為例說了理?！袄碚撚袥]有用”的問題，一直伴隨著教師的專業(yè)發(fā)展。當我們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實踐現(xiàn)場處理理論的問題時，我們就會實現(xiàn)一次專業(yè)精進。我們可以把“教學評一致性”看作一種理論框架，也可以看作一種實踐指南?！敖虒W評一致性”的理論邏輯在課堂教學的實踐現(xiàn)場是始終存在的。

課例研究要成為一種指向“教學評一致性”的專業(yè)實踐，除了要看上述的“教案”“課堂”之外，還要看“反思”。我們可采用“課堂觀察報告”的方式對課例進行理論思考。對“教學評一致性”的思考主要從兩個方面展開：一是結構化，二是主題性。

課例研究不是碎片研究，而是整體研究，要從結構上觀察課堂是否遵循了“教學評一致性”的基本邏輯。具體地說，就是對課例進行這樣的叩問：教師是如何呈現(xiàn)評價任務的？學生理解評價任務了嗎？學生是怎樣完成評價任務的？教師收集了錯誤的、與眾不同的、內含認知沖突的學習信息了嗎？學生是怎樣交流與分享信息的？信息得到優(yōu)化與提升了嗎？這就是一個結構化觀察的框架。課堂上，我們需要尋找證據(jù)以回答這些問題。當然，我們也可以找到一些證據(jù)恰好證明教師沒有做到這些。作為研究，這也是一種收獲。課例研究不是為了打造一個完美無缺的課堂，而是為了對課堂有個專業(yè)化的解讀。一個完整的課例研究過程，應該是一個在不斷“改課”中實現(xiàn)專業(yè)改進的過程。

我們還可以用課堂觀察的方法選擇“教學評一致性”的相關主題進行課例研究，比如“學生是否理解了評價任務”“評價如何驅動學習”“學習信息是否得到優(yōu)化”等。筆者曾帶領學校教師做了大量的與“教學評一致性”相關的主題性課堂觀察，我們在“教學評一致性”的框架內選擇主題，開展基于主題的、證據(jù)的、反思的聽評課，來闡釋“教學評一致性”的基本原理。最終形成的報告也是“教學評一致性”課例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個完整的研究課例，要有體現(xiàn)評價先構逆向設計的教案，要有信息優(yōu)化深度學習的課堂（錄像、錄音等），還要有能夠解釋、揭示“教學評一致性”原理的專業(yè)反思（課堂觀察報告等）。如此，才能創(chuàng)造出“教室里的課程與教學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