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覺醒年代》塑造了一批優(yōu)秀的革命女性形象,她們處于革命風暴中心,以不同的方式參與革命。但男性視角的主導性作用,使該劇存在對女性成長過程描寫缺失、女性淪為男性的襯托、女性人物形象相似化、女性對革命的貢獻被弱化等問題。創(chuàng)作者必須認識到,女性形象多樣化發(fā)展是必然的趨勢,藝術創(chuàng)作只有重視對女性角色的塑造,才能增強藝術作品的感染力。
關鍵詞:主旋律電視劇;《覺醒年代》;女性形象;藝術分析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13-00-03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產(chǎn)生了大量優(yōu)秀的影視作品,重大革命歷史題材影視劇更是有著特殊的地位和意義。2021年春節(jié)開播的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獻禮劇《覺醒年代》受到了極大的關注,豆瓣評分高達9.3,收視口碑一路飆升,甚至成為現(xiàn)象級作品。
主旋律電視劇如此火爆的情形并不多見,《覺醒年代》通過忠實的歷史復原、立體的人物塑造和詩意的視聽表達,實現(xiàn)了“在充分占有大量寫實影像的內容基礎上,追求一種東方的、寫意的表達”的創(chuàng)作目的[1]。該劇成功塑造了一批偉大的革命先驅形象,這些奮斗者不僅有男性,還包括一批杰出女性,她們以群像方式出現(xiàn)。而對優(yōu)秀影視劇中的女性進行研究,對今后主旋律影視作品講好故事、優(yōu)化人物設定,以及對反思當下女性的自由解放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1 對杰出女性的藝術塑造
1.1 處于革命風暴中心,時代局勢推動其參與革命
中國長期處于農(nóng)業(yè)社會形態(tài)和宗法制度下,儒家文化主導下的女性倫理價值觀使女性長期處于壓抑狀態(tài)。20世紀初,中國正值“新”“舊”激烈碰撞的社會大革命時期,個性解放浪潮的涌起使女性走出家庭,走向社會,接受新思想的熏陶,為女性與社會的解放作斗爭?!队X醒年代》塑造的女性無一不生活在革命風暴的中心,她們與以陳獨秀、李大釗為代表的中國先進知識分子有密切聯(lián)系,包括婚姻關系、戀人關系、師生關系、同志關系等,受到了革命思潮的極大影響。陳獨秀創(chuàng)辦的《新青年》和蔡元培擔任校長的北京大學是新文化運動的主要陣地,這些女性得以密切接觸新思想,學習新文化。這一時期,高君曼、趙紉蘭各自跟隨自己的丈夫居于上海與北京,受其丈夫和外界等多方因素的影響;而柳眉、白蘭、易群先等女學生群體也生活或求學于北京、上海,當時學校是新思想、新文化傳播最迅速、最廣泛、接受度最高的地方。
1.2 其參與革命的方式不一,但均率先參與了革命
高君曼先后隨陳獨秀居于上海和北京,處于革命風暴中心。作為受過教育的女性,高君曼不僅文化水平高,對新思想、新文化的接受度也很高,她對社會局勢有清晰的認識和判斷,再加上受陳獨秀的影響,較早且直接地參與到了社會革命中。還有李大釗的妻子趙紉蘭,她成就了李大釗,推動李大釗成為革命先驅。趙紉蘭在李大釗求學期間,獨自照顧家庭,承擔生活重擔,還想盡辦法給李大釗籌集學費,這也給李大釗學習國外先進技術及思想,成為革命先驅者提供了前提條件。在李大釗回國進行反帝反封建斗爭后,趙紉蘭隨之居于北京,雖然在文化水平上比不過高君曼,但她在后方支持革命事業(yè),做好后勤工作,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奉獻。
1.3 著力表現(xiàn)其品格,兼具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女性的美德
女性在傳統(tǒng)儒家哲學中一般是被限制在家庭和家族范圍內的,作為女兒、妻子、母親等角色而存在。且傳統(tǒng)觀念中對女性美德的描述一般是“三從四德”“夫唱婦隨”“賢妻良母”等,因此,劇中女性不可避免地具有傳統(tǒng)女性特質。高君曼受過教育,見識廣博,思想進步,操持家務并全力支持丈夫的事業(yè)。趙紉蘭的傳統(tǒng)特質體現(xiàn)為把家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對丈夫言聽計從,毫無怨言。因為社會時代環(huán)境和家庭背景,她們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傳統(tǒng)儒家思想文化的影響,具有中國傳統(tǒng)女性的品質和德行,但她們亦具有新時代女性的進步性。新文化運動使西方的自由、民主、平等、女權、解放等思潮涌入中國,再加上經(jīng)濟地位的提高,女性擺脫家庭束縛、參與社會政治生活、爭取女性獨立和解放的決心被激發(fā)。高君曼著裝新潮,氣質溫柔且心志堅強,具有革命理想,處處彰顯著清麗恭良的新式女性特質。易群先以出走反抗包辦婚姻,具有堅定的革命理想信念和堅強的革命意志,她勇敢追求愛情,敢愛敢恨,灑脫不羈。
2 對女性群像塑造的不足
一方面,群像人物擁有某些共同的特質或存在共同的時空交集,從而有效地聚合,引發(fā)戲劇情節(jié),導向既定主題。另一方面,群像中的具體人物獨具個性,同中求異的多角度呈現(xiàn)能使故事場域更加廣闊,從而增強了作品的戲劇張力,使主題的表達更加深入[2]。運用群像式的方式來塑造劇中的革命英雄群體,雖然能突出革命者的歷史地位、英雄特質和偉大貢獻,突出對主旋律價值觀的表達,但《覺醒年代》中的革命女性群像塑造遠不及男性,女性角色被弱化,作品的藝術性被削弱。
2.1 參與革命的過程沒有曲折性,人物成長性缺失
《覺醒年代》塑造了一批新文化運動時期的革命女性形象,但影片塑造的女性人物從頭到尾完全支持革命,逃不脫完美的人設原理,缺少成長和轉變過程。這些人物形象不飽滿,沒有很好地與現(xiàn)實生活結合,呈現(xiàn)出一種不真實感。例如,柳眉和陳延年初識時,她趕去上課,不巧踢翻水桶將樓下的延年和雜志澆濕。柳眉拒絕道歉并掏出十塊大洋從樓上扔了下去,還用校規(guī)斥責延年,將他的雜志拿起來丟到學校外。第二次見面她依舊是一副任性無理的樣子,完全是一個心高氣盛、不講道理的傲嬌大小姐。但和陳延年熟識后,柳眉直接變成了一個熱血青年,宣傳新思想,助力社會革命。這一人物形象缺少性格轉變和成長為一名革命者的過程,變化有些突然。
2.2 人物形象相似,人物故事同質化
劇中的革命女性人物形象簡單,《覺醒年代》主要體現(xiàn)她們身上的革命精神和愛國精神。雖然精神崇高,但這些革命女性形象過于相似,如所有革命女性都對革命持積極正面態(tài)度,都全力支持革命事業(yè)。該劇塑造了革命家的妻子三位,分別是高君曼、趙紉蘭、江冬秀,塑造了革命女學生五名,分別是柳眉、易群先、白蘭、鄧穎超、謝婉瑩等。她們身份相似,革命行動相近,幾乎無差異。柳眉、易群先、白蘭都經(jīng)歷了坎坷的愛情,且都以失敗告終。柳眉因陳延年獻身革命無心戀愛只能選擇離開;易群先因何孟雄一心想著革命事業(yè)無心兒女私情而一直被拒絕,最終愛而不得遠赴法國留學;白蘭的愛人郭心剛為革命犧牲,她痛失所愛,最后也選擇遠赴法國留學。
2.3 女性淪為男性的襯托,弱化了女性的革命貢獻
傳統(tǒng)的革命戰(zhàn)爭題材影視劇塑造了一個又一個英雄形象,男性總是主角,而女性只是男性身邊的配角[3]。雖然《覺醒年代》中的女性角色不少,在外形和人物性格塑造上也力求貼近歷史,但在男性話語主導下,該劇對女性本身的表達和敘寫卻乏善可陳,明顯忽視了革命女性的歷史貢獻。高君曼是劇中主要女性人物,歷史上她對革命的貢獻很大,包括幫助陳獨秀編輯出版《新青年》,接待聯(lián)絡革命同志,掩護陳獨秀的革命活動,營救陳獨秀出獄,與陳獨秀一起坐牢,擔任平民女校教員等。但在劇中,她卻為重點表現(xiàn)陳獨秀這一男性角色而存在,成了照顧家庭的保姆式角色,洗衣做飯,當賢妻良母,還要化解陳獨秀父子的矛盾和誤會,對陳延年解釋父親的良苦用心,勸陳獨秀對兒子多點關心愛護。另外,柳眉一開始的蠻橫無理也是為了襯托陳延年的善良和格局,柳眉的愛慕出于對其人格魅力的崇拜,包括最后兩人相愛不能相守的愛情悲劇,都是為了襯托男性革命者的偉大情懷和壯志豪情。
3 對主旋律影視作品的啟示
主旋律電視劇中的女性角色塑造已經(jīng)成為一大亮點,女性角色塑造得越豐富越立體,對電視劇主流價值觀的表達就越有利。因此在學習《覺醒年代》成為“爆款”的成功之處的同時,也不應忽略它存在的不足,創(chuàng)作者應當取長補短,認識到女性角色塑造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3.1 重視女性角色的塑造,拒絕矮化女性
當今世界是一個多樣化、全球化、開放性極強的世界,這要求中國的主旋律影視與時俱進,具有開放性,同時感染和影響大眾。而且隨著國產(chǎn)影視劇類型片的日益成熟,“人物塑造的重點從觀念純粹和性格單一的扁平人物,向思想深度和美學價值更為突出的圓形人物轉變”[4]。女性角色的塑造隨著意識形態(tài)的多樣化發(fā)展也在不斷改變,社會與歷史的變遷導致了女性意識的嬗變,女性角色會塑造得更豐滿與真實。主旋律電視劇的女性形象塑造發(fā)展至今,有了顯著的成效,但也面臨著諸多難題,在仍舊以男權政治中心為主導的語境下,中國主旋律電視劇中女性要實現(xiàn)更大的進步仍有很長的路要走。女性需要努力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從而爭取主流話語權[5]。主旋律影片想要在更大程度上獲得大眾的認可,必須把塑造生動鮮明的人物形象作為一項重要的創(chuàng)作任務,將一個個既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又不失思想內涵的人物角色深植人們心中,用人物承載情感。如今觀眾對主旋律影片的熱情不高,原因在于很難融入自己的感情,被感染激勵更是無從談起。從創(chuàng)作角度上講,主旋律影片一直以來過分強調對作品主題的表述,而忽略了對影片人物的塑造,需要用一種通俗易懂、生動活潑的方式,讓大眾準確接收到影片所要傳達的思想內涵。主旋律影片在敘事中應側重表現(xiàn)人物形象的魅力,以人為中心建構敘事,重視女性塑造的意義,從而獲得觀眾情感體驗上的認同。
3.2 向優(yōu)秀的影視作品學習
縱觀國產(chǎn)主旋律影視作品中的女性角色不難發(fā)現(xiàn),一部杰出作品的呈現(xiàn)一定離不開個性豐滿的女性角色的塑造。《黃河絕戀》里善良且堅韌不屈的女黨員安潔,《金陵十三釵》中風情萬種卻心懷大義的風塵女子玉墨和嫉妓如仇的女學生書娟,《老有所依》正能量的女強人江木蘭及《戰(zhàn)長沙》在戰(zhàn)爭中成長的胡湘湘等,這些女性角色無一不是豐滿立體的,她們會遇到各種困難,并在苦難磨煉的過程中逐漸成長,體現(xiàn)出女性的美和時代賦予的獨特精神氣質。同時,將《覺醒年代》與同期熱播的另一部主旋律電視劇《啊搖籃》進行對比不難發(fā)現(xiàn),兩者在女性角色人物形象的立體感、豐富感上還有差距。后者對女性形象多樣化發(fā)展的趨勢有較深刻的認知,塑造了多位典型的女性人物,有潑辣干練的革命戰(zhàn)士丑子岡、傲嬌小姐唐素素、知性柔弱的醫(yī)護專家沈元暉以及性格嫻靜的文化教員曹和靜等。每一個女性都有獨特的魅力,為了保育事業(yè)不遺余力,為了革命未來而迸發(fā)出巨大的勇氣與毅力。她們平凡而普通,但展現(xiàn)出的女性美無比耀眼。這種別樣的女性力量,也是女性共產(chǎn)黨人的魅力所在。
因此,文藝創(chuàng)作者要從多角度、多層次、多維度塑造出具有豐滿性格和立體形象的女性角色,只有這樣的女性角色才是有感染力的。多元化的人物形象能更加全面地詮釋作品內涵,更貼近社會現(xiàn)實和人民生活。
4 結語
《覺醒年代》塑造了一批鮮活的革命群體形象,聚焦劇中革命女性群體,不難發(fā)現(xiàn)她們參與革命的原因無外乎自發(fā)與非自發(fā)兩種,主動接受新思想、新文化,自覺參與社會革命或受到他人的影響間接參與革命。作為女性,她們大多兼具傳統(tǒng)女性與新時代女性的特質,在革命思潮的影響下逐漸成長為一名革命戰(zhàn)士,展現(xiàn)出女性英雄色彩。但《覺醒年代》是一部主要突出新文化運動領導者即革命男性的主旋律電視劇,該劇的編劇及導演均為男性,從男性視角敘述革命歷史,女性并非主角,只是起到輔助作用,是男性革命者的陪襯,因此女性角色的刻畫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不足:除戲份差距明顯外,女性的個性成長過程也被削減,缺少藝術性的處理,導致革命女性群體形象相似化、重復化,人物故事同質化,人物形象不夠飽滿,甚至革命女性的行動大多被局限在家庭范圍內,只強調女性的家庭貢獻,忽視了其對革命事業(yè)的付出。
《覺醒年代》的成功為主旋律電視劇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思路,但創(chuàng)作者也應意識到,隨著女性主義的發(fā)展及社會分工的不斷改變,女性越來越獨立,不再只是作為襯托而存在,女性形象多樣化發(fā)展是必然趨勢。而通過影視作品改變中國社會中存在的性別偏見、影響受眾的主觀意識是最直接的方式,不論是主旋律電視劇還是其他類型的電視劇,都應重視對女性形象的塑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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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馮冬月(1996—),女,河南周口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戲劇與影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