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玥琪

（作者單位：吉林大學藝術學院）

抽象藝術是二十世紀興起的一種現(xiàn)代主義藝術流派。相對于具象藝術，抽象藝術在繪畫表現(xiàn)上更加注重情緒、情感的表達，而抽象則成為情感內涵的載體。中國歷史上藝術表達豐富多彩，但抽象一詞卻未曾有本土記載。“抽象”概念在中國還是源于翻譯的需求逐漸發(fā)展起來的。隨著現(xiàn)代藝術的發(fā)展，抽象藝術所受到的社會關注不斷提升。特別是在全球文化藝術大融合背景下，抽象藝術有了更加豐富的創(chuàng)作題材和主題思想，本應該有更多精彩的、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呈現(xiàn)給人們。然而具有代表性的抽象藝術作品及其藝術家少之又少。現(xiàn)代人的思想追求簡約和個性化，使得抽象藝術作品應用場景增多，市場需求擴大。在這種背景下，研究抽象藝術理論及其藝術表達形式對抽象藝術的思維創(chuàng)新及其發(fā)展有著重要的意義。

一、概念界定

（一）抽象藝術

1.定義及藝術內涵

“抽象”一詞原指人類對事物非本質因素的舍棄與對本質因素的抽取。從藝術的角度來講，它指藝術形象較大程度地偏離或完全拋棄自然對象外觀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抽象藝術是一種不描述自然世界的藝術。它透過形狀、顏色，以主觀的方式表達。狹義上，抽象藝術指抽象畫。廣義上，抽象藝術還包括除抽象畫以外的抽象藝術領域。如抽象建筑、抽象音樂、抽象雕塑、抽象舞蹈、抽象詩歌、抽象攝影等等。

2.演變

抽象藝術的演變經(jīng)歷了從已自然對象或參照物為參考的相似的藝術表達到逐漸地脫離具象事物真實感受的表達。這種演變可以總結為從具象到半抽象，再到純抽象的演變過程。半抽象、純抽象也是兩種不同的抽象藝術表達形式。而抽象藝術的演變過程則體現(xiàn)了繪畫藝術從具體事物本身抽取、剝離到概括、總結、情感升華的一個發(fā)展過程。抽象藝術的最終以具象畫抽取凝練、簡化深化為表現(xiàn)形式，表現(xiàn)為一種即簡單風、非形象創(chuàng)造風的藝術形象。這種抽象的藝術表達中所隱藏的具象的元素恰恰就是抽象以上述表達的核心。

3.特點

（1）無主題、無邏輯

抽象藝術在藝術表達上常重視經(jīng)驗之外的生命感受，通過對色彩、線條、色塊、構成的抽象來表達和敘述人性。因此它在藝術表現(xiàn)上具有無主題和無邏輯的特點。

（2）獨創(chuàng)性

抽象藝術在創(chuàng)造上具有獨創(chuàng)性特點。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抽象藝術作品時往往要跳出常規(guī)經(jīng)驗和世界，創(chuàng)造出別具一格的、前所未有的新美作品。一旦缺乏獨創(chuàng)性，就失去了抽象藝術最核心的藝術吸引力，難以激發(fā)人更加美好的藝術審美感受。

（3）形式重于內容

由于抽象藝術表達上要求超經(jīng)驗、超世界，因此作品需要具有鮮明的個性及藝術符號來表達藝術家的獨特生命感受。這使得抽象藝術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往往重于內容本身。

（4）關注精神世界

抽象藝術作品在藝術表現(xiàn)上關注人的精神世界，通過抽象的藝術表達藝術家某種高層次的精神追求。抽象繪畫家在通過作品向人們傳達對世界的理解和認識往往采用超現(xiàn)實的色彩、線條等元素抽象化地表達某種情感、意志或人的品種。如采用大面積溫暖的色塊元素+抽象的音樂符號表達熱情、樂觀的藝術感受。

（5）審美與表現(xiàn)形式相統(tǒng)一

抽象藝術繪畫的審美與表現(xiàn)形式始終是相統(tǒng)一的。抽象藝術作品中雖然看不到具體的風景、人物元素，但抽象藝術家往往會利用線條、色彩、質地、空間、色塊等元素抽象化的圖式語言表達某種思想和情感，使得畫面的圖式語言表達強調出的審美世界與表達形式高度統(tǒng)一，給觀者以強烈的視覺和思想沖擊。這種沖擊在觀者的審美感受上與畫家的抽象形式往往高度吻合。

（6）沒有標準的價值標準

具象藝術或繪畫在藝術追求上有著相對統(tǒng)一的標準，人們可以依據(jù)這一條標準對作品進行檢驗。抽象藝術則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相比與具象藝術，抽象藝術的表現(xiàn)是多元化、夢幻化、怪誕化……我們無從在繪畫技巧上評判抽象藝術的好壞，而是只能通過作品的藝術表達來感受藝術家想要傳達的精神世界。站在觀者的視角，一千個觀者能夠看到一千種可能。抽象藝術所構建的藝術審美本身就是多元化的，因此在價值標準方面反而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可言。

（二）通感

通感指感覺之間的連接。即一種感覺能夠觸發(fā)另一種感覺，視覺、聽覺、觸覺等感覺并不各自獨立，而是相互溝通。抽象藝術在創(chuàng)作表達和藝術欣賞方面都強調心靈與通感的內在聯(lián)系。這一點在康定斯基藝術作品中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

（三）立體主義

立體主義是西方現(xiàn)代藝術史上的一個運動和流派。它在藝術表達上強調碎片形態(tài)，即追求碎裂、解析、重新組合的形式，形成分離的畫面。立體主義的藝術家作品中往往具有二維空間特征。立體主義流派藝術家利用客觀物象組合重構的方式表達畫中形態(tài)，這種創(chuàng)作方式推動藝術創(chuàng)作向抽象化發(fā)展，成為抽象藝術表達的初級形態(tài)。

二、抽象藝術的表達形式

（一）半抽象

半抽象指將自然的外貌約減為簡單的形象的藝術表達形式。我國的吳冠中在半抽象藝術方面具有較高的藝術成就。吳冠中的半抽象畫中大多采用了點、線、面的繪畫元素，利用體面的結構關系組合畫面，抽象出一種具有相似物象或情景的畫面。如《梯田》以綜合交織的點線面準確排列和布局，營造出一幅江南水鄉(xiāng)主體的自然風光畫面。

（二）純抽象

純抽象指不以自然形象為基礎的藝術構成?？刀ㄋ够羌兂橄螽嫷拇砣宋铩Ｋ芤环狗诺漠嫷挠绊?，認為具象的畫面平淡無奇，畫面顛倒后往往給人獨特的審美感受的影響，在作品創(chuàng)作中提倡“即興”，創(chuàng)作出人類歷史上第一幅純抽象作品。他創(chuàng)作的這類作品沒有任何物象或參考物的相似特征，完全舍棄了自然對象，純粹抽象出全新的畫面。

（三）冷抽象

冷抽象指由展現(xiàn)冷靜、規(guī)則的幾何體構成的藝術作品。代表畫家是蒙德里安。他的《紅樹》在藝術表達上融合了野獸派的色彩與新藝術運動的曲線圖，使得圖畫表現(xiàn)出寧靜、澄澈的美感和不羈的情感感受。這種表現(xiàn)形式傳達出一種 “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浪漫情感。它的《開花的蘋果樹》在藝術表達上以圖案作為藝術元素，以圖案的集中式結構作為藝術主體的情感表達。雖然在表達上反映出幾乎為繪畫純抽象，但簡約、碎面的畫面感依舊能夠給人傳達出一種冷靜、深邃的美感。在蒙德里安的作品中，簡化至碎片的結構形式極為常見。他在抽象畫中常用分割與組合的創(chuàng)作手法來表現(xiàn)藝術主體。在抽象畫的象征構成上，簡單的黑、白、灰等基本元素的組合成為抽象藝術表達的重要手段。這種組合充分體現(xiàn)了立體主義抽象邊緣化的藝術表達形式。僅僅以元素切割組合來象征自然界物象本身或某種力量，這種表現(xiàn)本身就極具視覺沖擊力和藝術美感。

（四）熱抽象

熱抽象指由抒發(fā)情緒為主的、形為輔的，顯得熱情奔放的藝術表達形式。熱抽象的代表畫家也是康定斯基。康定斯基認識到物體的非物質化問題，改變了對可觸知事物所持的信念，認為抽象藝術表達的應該是某種精神上的反應。康定斯基在抽象畫創(chuàng)作中常以線條、色彩、抽象的幾何圖形為基本元素，利用對基本元素的再抽象來表達人的某種內心深處的情感。這種藝術表達形式形成的視覺沖擊力節(jié)奏感極強。他在《即興之作之31》（如圖1）中以玫瑰色、緋紅、蔚藍、黃色、橙色、紫色、翡翠色、黑色等多種色彩和各種線條組合出一幅給人視覺明朗、心靈愉悅的畫面。從畫面中難以尋找出物象本體，但圖畫給人潛意識中帶來的情感和心靈感受是相通的。康定斯基在抽象藝術表達上實現(xiàn)了通感與心靈的融合，正是畫家對藝術創(chuàng)作的獨特感受成就了其作品的獨特性，使熱抽象成為一種具有代表性特征的、典型的抽象畫表達形式。

圖1 《即興之作之31》圖示

三、中西方繪畫中的抽象藝術表達比較

（一）中國繪畫藝術中的抽象藝術表現(xiàn)

抽象藝術一詞雖最早源于西方，但中國傳統(tǒng)藝術中的寫意山水畫也早就蘊含了抽象化的表現(xiàn)。寫意山水畫通過簡練的筆法和墨彩構成的點、線、面來表達山川、河流、風景、山石、樹木、屋宇、橋梁等元素。雖然在畫面中看不到具體的山水景物、建筑人物，但卻能夠從整體上感受到畫家想要傳達的意境。寫意表達的核心在于情感與筆墨美感的統(tǒng)一，通過筆墨用法來塑造意境、傳情達意，表現(xiàn)畫家的某種精神追求。筆墨的渲染則通過遠近高低、深濃淺淡、粗細彎直來表現(xiàn)，使得畫面的意境在曲折中意猶未盡，反而給觀者留下了更多的想象空間。

（二）西方繪畫中的抽象藝術表現(xiàn)

西方繪畫中的抽象藝術則通過色彩、幾何的抽象來表達某種情感，強調了色彩與情感、線條與情感之間的關系。冷抽象與熱抽象在藝術表達上借助了色彩的冷暖色調來傳達感情和藝術觀念。早期的西方繪畫中的抽象藝術通過抽離具象繪畫符號或具體的情況來表達感情。中后期抽象藝術則直接脫離了具象本身，開始從整體的視角出發(fā)，以色彩、線條來呈現(xiàn)食物的特色，傳達感情。西方抽象藝術發(fā)展到后期，從藝術表達上繁生出多個繪畫藝術流派。不同流派的抽象藝術家的風格和呈現(xiàn)感情的視角不同，最終通過抽象藝術表達所呈現(xiàn)的事物的形態(tài)也不同。不論繪畫的抽象表達形式有多大的差異，整體上抽象藝術在畫面整體風格和表達的思想情感上是統(tǒng)一的。

（三）中西方繪畫中的抽象藝術表達比較與分析

中西方繪畫抽象藝術在表現(xiàn)方式、表現(xiàn)過程上有著明顯的差異。中國傳統(tǒng)的寫意畫通過毛筆、墨色的粗細、濃度、遠近錯落來表現(xiàn)意境，傳達思想情感。意境本身也是視覺感受的體現(xiàn)。西方繪畫通過筆刷、色彩的不規(guī)則布局和色彩冷暖色調來表現(xiàn)視覺感受。從理論上，中西方繪畫抽象藝術的核心都應用到視覺藝術與情感的關系，通過繪畫描繪或呈現(xiàn)的整體感受來傳達某種情感或精神追求。二者在藝術情感的表達上，既有相通性，又有各自的特點。

四、對抽象藝術表帶形式的延伸思考

從抽象藝術半抽象、純抽象，再到冷抽象、熱抽象，藝術元素的象征性貫穿始終。它們的區(qū)別在于藝術表達形式上的差異。半抽象因為從具象繪畫抽象而來，繪畫本身的內涵就有所局限。一般藝術內涵圍繞藝術元素和具象參照本身展開，更便于理解。純抽象在內容上的象征性直接消失，而更加重視造型表達及其情感、感受的傳遞。冷抽象、熱抽象作為純抽象的藝術表現(xiàn)，都具有形式上多元化的特征。藝術元素的組合、分割則成為它們的典型的特征。由于藝術表現(xiàn)根據(jù)張力，且不受內容限制，純抽象的藝術內涵更有深度。純抽象的藝術內涵在多元化的組合、切割、自定義表達下既有強烈的審美感受，又有樸素的藝術元素。抽象藝術的欣賞可由審美者定義，使得抽象藝術在藝術審美方面有了超藝術的理解。我們常規(guī)認識的半抽象、純抽象、冷抽象、熱抽象，都是藝術主體個性化創(chuàng)作的體現(xiàn)。它們的區(qū)別在于藝術主體在表達方面的深度不同。無論哪種表達形式，抽象藝術與藝術主體本身之間存在必然的聯(lián)系。這種聯(lián)系體現(xiàn)在藝術家創(chuàng)作情感、創(chuàng)作認知、創(chuàng)作感受、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等方面的差異性。正是這種差異性，才突出了抽象藝術表達的獨創(chuàng)性、個性化、無主題、無邏輯。雖然藝術主體本身形式重于內容，但這符合人的心理與通感方面藝術欣賞的獨特性，自然也就賦予了抽象藝術作品本身的獨特美。

五、結語

綜上所述，抽象藝術的藝術表達具有多元性。本文對抽象藝術表達形式的研究突出藝術手段的多樣性和內容主體的組合，從藝術元素創(chuàng)作的多維角度肯定了抽象藝術表達的多樣性。在以藝術創(chuàng)作中，抽象藝術的表達完全可以不必拘泥于半抽象、純抽象、冷抽象和熱抽象，而是應該以對藝術主體獨特的感受，尋找藝術主體在心靈與通感上的相似性，通過藝術元素的組合創(chuàng)新來用多元化的形式表達抽象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