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詩晴,謝彥君,史艷榮
[摘? ? 要]旅游過程作為一種時序性、多節(jié)點的譜狀和網(wǎng)狀相聯(lián)結(jié)的結(jié)構(gòu),決定了旅游者的感知與決策行為的復雜性和續(xù)貫性,影響著旅游體驗的質(zhì)量,由此構(gòu)成了一個重要的研究課題。文章著眼旅游者個體在選擇城市景觀作為體驗對象時的感知-決策過程,利用扎根理論的方法,以國內(nèi)15個知名旅游街道的線上評論和相關(guān)網(wǎng)絡游記為材料,分析旅游者街道景觀的感知-決策過程,發(fā)展出“景觀迭代”這一用以解釋該過程的核心范疇。研究表明,第一,旅游者的城市景觀感知-決策是一個“城市景觀-街道景觀-街道構(gòu)景”的景觀迭代過程,每次迭代都遵循相似的“感知-對比-選擇”程序;第二,“凸起感”是每一層級旅游決策的核心所在,各次迭代過程中的決策行為都建立在對“凸起感”感知的基礎上;第三,旅游決策過程中交織著預算型決策和沖動型決策兩種類型,從城市景觀到街道場景進而到街道構(gòu)景的整體決策迭代過程中,越接近具體的旅游情境,沖動型決策的特征越明顯。研究進一步將旅游決策的情境化取向這一命題予以鞏固,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對旅游體驗的感知及決策過程的認識,對理解旅游者的行為、指導城市旅游景觀尤其是街道場景、街道構(gòu)景的規(guī)劃和營銷,均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
[關(guān)鍵詞]景觀迭代;旅游情境;旅游決策;城市旅游;城市意象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22)01-0068-17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2.01.012
引言
城市是人類文明的結(jié)晶,各種文化在向城市集中的過程中不斷碰撞、融合,最終形成具備一定特質(zhì)的城市文化[1]。具有差異文化的城市成為重要的旅游目的地,并呈現(xiàn)出獨特的可感知城市意象。在城市空間中,街道是城市的基本單元[2]和重要吸引物,它所承載的美學、集體記憶和傳統(tǒng)的社會交往方式創(chuàng)造了人們對地方的認同感和歸屬感[3],體現(xiàn)著城市的魅力、活力和特色。總體上看,城市尤其是文化風貌獨特的城市,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都是重要的旅游目的地。
不過,學術(shù)界對旅游者選擇城市作為旅游目的地的心理機制的認識尚不充分。就其中的感知和決策兩個環(huán)節(jié)來說,學術(shù)界還未形成有力的解釋性概念和理論模型。感知-決策行為是旅游者活動中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它不僅直接影響著旅游體驗的目標、水平和質(zhì)量,還因其內(nèi)在的交互作用使得旅游者自身與其體驗存在互為因果的關(guān)系。目前,有關(guān)旅游感知-決策的研究成果主要是對以往日常生活世界的感知-決策行為研究的延展,結(jié)合旅游行為的特殊性來發(fā)展旅游者的目的地感知-決策模型[4-7]。在這些研究中,人們的關(guān)注點通常是非慣常環(huán)境中旅游者的感知及其對決策行為的影響,并將感知-決策視為完整的目的地決策鏈。同時,人們也注意到了非慣常環(huán)境中的旅游者的態(tài)度和行為相對于日常生活世界中的變化甚至異化,并觀察到這種變化對旅游決策的不同影響[8]。
然而,這種對旅游者一般性決策過程的通則性解釋,還不能完全適用于不同類型的旅游目的地決策過程。稍加分析就可以發(fā)現(xiàn),度假旅游者與觀光旅游者的目的地抉擇過程不會相同;鄉(xiāng)村度假和城市度假旅游者的目的地抉擇過程不會相同;城市觀光與城市度假旅游者的目的地抉擇過程也會不同。更有甚者,綜合了多種旅游訴求的旅游目的地抉擇過程,其心理動因和機制就可能更復雜。這些差異需要從類型化的角度去增進對它們的認識。
將城市作為旅游目的地的旅游者,其心理訴求往往是復合型的,包括購物、度假、觀光甚至探親訪友等諸多可能性,因此,其決策過程不能單靠某一種模型來概要地加以解釋。以觀光型旅游者或以觀光為主要目的的旅游者為例,他們的旅游決策過程和影響其決策行為的內(nèi)在心理機制就值得做專門的審視。這一判斷來自城市作為旅游目的地所具有的內(nèi)容的復雜性和它可能提供的旅游體驗的多元性。一般地,城市往往是一個超大尺度或包容復合尺度的旅游空間。在一次旅游活動中,大尺度的目的地決策僅為旅游者復合型決策過程中的一環(huán),不同尺度的景觀層次均包含著旅游者的感知-決策行為。基于這一認識,在本項有關(guān)城市觀光旅游的消費決策機制的研究中,旅游者的感知-決策被劃分為針對城市景觀、街道景觀、街道構(gòu)景三重或三級景觀層次的抉擇或篩選過程。本研究將從以上3個層次對城市旅游消費決策的特點及內(nèi)在機制進行研究,總結(jié)出專適用于城市旅游消費者的一般決策規(guī)律。
1 消費與旅游消費決策文獻綜述
通過對一般消費決策研究文獻的梳理發(fā)現(xiàn),傳統(tǒng)的消費決策研究很少關(guān)注宏觀尺度上的消費空間,鮮有學者將城市納入消費決策的研究視野。但是,在旅游消費決策研究中卻呈現(xiàn)不同的局面:城市作為重要的旅游目的地而被旅游者當作關(guān)鍵的消費決策對象來對待。不過,以往與旅游消費決策相關(guān)的文獻,在探討旅游者的購買決策行為時,總體上并不能整合、貫通不同層級的旅游消費對象,使得這些研究成果在被用來解釋旅游決策現(xiàn)象時,會出現(xiàn)由于不能與決策對象的特質(zhì)相對位而降低其解釋力,甚至會出現(xiàn)混亂的情況。
1.1 從普通消費者決策到旅游消費者決策
旅游者感知-決策的研究進程深受消費者決策研究的影響。早期的消費者感知-決策研究往往建立在新古典主義經(jīng)濟學和早期認知心理學的“理性人”假定的基礎上,從工具理性的角度出發(fā),認為個體行為是在一定的約束條件下,追求最大化的利益[9]和效用[10]。所有這些研究,無不強調(diào)決策者的理性算計。在這種情況下,感知-決策中客觀因素的作用被放大,消費者的決策被視為個體在效用最大化感知的基礎上所進行的理性行為[11]。從效用函數(shù)模型[12],到此框架下更為復雜的多目標決策[13]和序貫決策[14],“理性人”思潮席卷了消費者決策行為的研究,學者們致力于通過各種數(shù)學模型來描述、分析乃至預測個體的感知-決策行為。
隨著對消費決策行為認識的深化,“理性人”假說的局限性也逐步暴露出來[15-16]?,F(xiàn)實社會中決策者無法具備完全信息以及完美的信息處理能力,決策的非理性[17]和個體差異性[18]的探討漸漸滲入消費者決策研究中,促使該領域發(fā)生第一次認識轉(zhuǎn)向。西蒙的“有限理性人”假設為這一轉(zhuǎn)向提供了思路,一些研究者試圖揭示決策中非理性的、個性的因素的規(guī)律性[5,19]。心理賬戶理論、雙系統(tǒng)作用模型、消費者偏好-知覺風險模型等均體現(xiàn)出這一轉(zhuǎn)向帶來的理論發(fā)展。心理賬戶理論認為個體的經(jīng)濟決策遵循著與經(jīng)濟學運算規(guī)則相矛盾的心理運算規(guī)則[20],以解釋個體決策中出現(xiàn)的非理性偏差。雙系統(tǒng)作用模型強調(diào)基于理性的分析系統(tǒng)和基于直覺的啟發(fā)式系統(tǒng)平行地對決策起作用[21],補充了非理性行為的研究路徑。而基于消費者偏好-感知風險建立的決策模型[22]則著重強調(diào)了個體的主觀感知對決策行為的影響,明晰了行為目的的主觀性。此外,社會、文化背景[10]、安全感[23]甚至渠道質(zhì)量[24]等因素對消費者行為的作用也逐步得到學界的關(guān)注,消費決策的研究日臻成熟。
受主流消費者決策研究取向的影響,早期的旅游決策也被認為是旅游者在一定經(jīng)濟和時間花費約束下目的地可感知效用最大化的結(jié)果[16]。在“理性人”假定的影響下,研究者嘗試從宏觀角度分析旅游者的決策行為,并由此建立起估算旅游需求的旅行費用模型[25]。隨著有限理性轉(zhuǎn)向在消費者決策領域的出現(xiàn),旅游者的決策模型也對應地出現(xiàn)強調(diào)決策主觀性的個體決策理論的拓展。例如,Woodside和Lysonski提出了以選擇域為核心的目的地選擇模型,旅游者出于自身的最高滿意度進行決策[26];焦彥基于個體的偏好和知覺風險來建立旅游者的決策模型,肯定了感性因素在旅游者選擇中的作用[27];王細芳將心理賬戶引入對旅游者決策行為的分析中,用于處理由個人感知差異帶來的決策偏差[5]。旅游者的個體特征對旅游者感知、決策行為的影響也得到學界關(guān)注。這些個體特征既包括一般人口統(tǒng)計學因素(年齡、性別、受教育水平等),也包含著旅游者偏好、風險感知[27]、地方依戀[28-29]、偏好一致性的思維方式[30]等因素。
總體上看,消費者感知-決策從“理性”向“有限理性”的理論轉(zhuǎn)向,帶動了旅游者感知-決策研究的理論發(fā)展。然而,不論是理性人或是有限理性人假定,都無法使旅游者感知-決策研究獲得獨立于消費者決策研究的地位,這一局面至消費決策發(fā)生情境化轉(zhuǎn)向時,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
1.2 感知-決策研究的情境化轉(zhuǎn)向:走向旅游情境
在決策行為的認識從“理性人”向“有限理性人”轉(zhuǎn)變的過程中,研究者對現(xiàn)實決策環(huán)境和主體的關(guān)系也有了更為深入的認識[31],感知-決策行為被看作是有機體和環(huán)境的相互作用的動態(tài)過程的結(jié)果[32-33]。隨著這一觀念的發(fā)展,“情境”的概念被納入決策研究中。感知-決策的情境研究表現(xiàn)出分析論和整體論兩種取向。
分析論主導下的影響決策的情境研究,側(cè)重對情境的結(jié)構(gòu)性分析,研究主旨在于辨明影響決策的各項情境因素。早在1975年,Belk即在研究中分析了影響決策的情境因素,并將其分為物理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時間、任務導向和前置心理狀態(tài)[34]。Badgaiyan和Verma考察了影響沖動型決策行為的情境因素,將其劃分為個人和店鋪環(huán)境兩個維度,前者包括可支配收入、經(jīng)濟幸福、家庭影響、可支配時間、信用卡使用,后者包括促銷、商店環(huán)境、友好的店員和店鋪音樂[35]。在旅游領域,情境因素也作為體驗質(zhì)量、目的地感知等的影響因素來討論,例如謝彥君和屈冊分析了影響體驗質(zhì)量的情境因素,將其劃分為物理環(huán)境、主題/故事、氛圍、關(guān)系、紀念品、價值及個人因素[36]。吳小根和杜瑩瑩將影響旅游目的地感知的情境因素劃分為旅游目的地支持要素和旅游感知距離兩類[37]。這種分析得以建立起對情境的組成的認識,但對情境全貌的把握還需借助于整體論的視角。
整體論視角下的研究則將“情境”作為不可分割的整體來探索其和決策的聯(lián)系。該研究思路源自格式塔心理學的場理論和環(huán)境心理學的核心觀點。Koffka在格式塔心理學中發(fā)展出行為場這一概念,強調(diào)心理場和物理場的合一性[38]。場具有動力性和交互性,心理生活空間與外在環(huán)境發(fā)生作用,從而導致行為的發(fā)生[39]。環(huán)境心理學銜接格式塔心理學的理論成果,強調(diào)將環(huán)境-行為關(guān)系作為整體研究[40]。主體作為情境中的主體被識別,從而使得對主體的認識發(fā)生了二次轉(zhuǎn)向,即從“理性”“有限理性人”向“情境人”轉(zhuǎn)變。在整體論的指導下,決策情境的研究者區(qū)分出各種具有差異性的感知-決策情境,以探究不同情境對決策結(jié)果的影響[41]。從這層意義上講,個體對旅游的感知、決策與日常消費的感知、決策的本質(zhì)差別就在于情境上的差異。
旅游目的地對于旅游者而言是一個非慣常環(huán)境[42]。非慣常環(huán)境隱含著旅游異地和暫時的外部特征,是物理空間移動疊加心理認識的產(chǎn)物[43],由此體現(xiàn)出旅游情境的基本特征。非慣常環(huán)境和慣常環(huán)境在旅游者的感知中的比較影響了旅游者的決策。當兩者在感知上存在差異時,這種差異既有可能因為個體的求異心理而轉(zhuǎn)換為旅游吸引力,使旅游者選擇其為旅游體驗對象并進一步感知,也可能使旅游者產(chǎn)生心理隔閡[8],抑制旅游者對其更深入的感知-決策;而當兩者在感知上存在相似時,這種相似也存在著由于認同心理而促生更進一步的旅游體驗[44],或是由于感知為同質(zhì)而失去旅游的吸引力。旅游目的地的地理差異性使得旅游者的決策情境存在區(qū)別[45]。
總體上看,感知-決策研究的情境化轉(zhuǎn)向使得旅游者的感知-決策研究從消費者決策的外延走向了與日常生活情境相區(qū)分的、旅游情境下的專項分析。然而,不管是分析論還是整體論的情境決策理論,也往往會因為難以抓住旅游情境的本質(zhì)而不能解釋所有旅游決策現(xiàn)象。
1.3 旅游體驗視角:以景觀為中心的感知-決策研究
在已有研究中,旅游者對景觀的感知既可作為決策過程研究的一部分進行分析,也可作為獨立的研究領域加以探討[46]。對景觀感知的解釋可借鑒目的地感知的含義,將其理解為旅游者對景觀的理性和感性反應的混合[47]。景觀的整體感知是一個旅游者逐步完善[48]、不斷更新變化的過程。旅游者通過各個渠道收集信息,并且在前置知識和新的刺激要素的重復作用下不斷更新著對景觀的感知[49]。
旅游者對景觀的感知隨時空位移和旅游活動的開展發(fā)生變化[50-51]。這種對景觀的感知隨著旅游階段和空間尺度的不同而不同,且存在一定結(jié)構(gòu)性。李曉明等將旅游者的感知看作是一個“預期-升華-新預期”的循環(huán)更新的過程,并將審美判斷引入到旅游者的感知過程中來[52]。一方面,旅游感知在時間軸上可粗略劃分為游前、游中、游后3個階段[53],不同階段的感知對后續(xù)活動具有不同影響[54]。游前,旅游者的感知是種間接感知,感知目的在于目的地的選擇[54],在認知上偏向于對景觀的識別和記憶[48]。旅游過程中的感知以身體為中心,旅游者在旅游實踐中逐步建立起對目的地中、小尺度不同景觀的在場感知,并由此形塑了對目的地的整體感知[50]。在旅游活動結(jié)束后,感知重點轉(zhuǎn)移至景觀的意義上[55]。另一方面,旅游過程中存在對不同空間尺度、不同類型的景觀感知,由此產(chǎn)生的感知的差異性是旅游者決策的依據(jù)所在。另外,旅游決策在時間維度上所呈現(xiàn)的節(jié)點特性,也推動著旅游活動向下一階段發(fā)展。
不過,現(xiàn)階段的旅游決策研究往往將重點放在游前的目的地決策,對旅游過程中的復雜決策活動鮮有涉及。事實上,在旅游過程中,對景觀的選擇也持續(xù)存在,并與感知活動一起橫跨了各個空間尺度。Moore等是少數(shù)關(guān)注旅游過程中的決策行為的研究者,他們認為,旅游過程中的決策相較于游前的目的地決策具有適應性、在場和具身認知的特征,并將決策過程劃分為(不)靈活性、當時當?shù)?、社會組成和旅游階段4個維度[56]。這種對旅游活動中決策行為的理解,顯然觸及了旅游決策更為復雜的層次和內(nèi)容。不過,這些研究并沒有對這種決策的內(nèi)在機制給出更深入的解釋,其成果多屬于靜態(tài)分析的結(jié)構(gòu)性知識,而不是動態(tài)分析的情境性知識。
總之,已有研究往往將重點放置于時間框架下某一特定空間尺度下的感知-決策。就城市旅游這種跨越多重空間尺度的旅游消費決策行為來說,站在體驗的角度對旅游活動中所經(jīng)歷的各個景觀層級的景觀的感知-決策活動進行綜合審視的研究尚付闕如。本研究旨在基于現(xiàn)有的決策研究,將旅游情境納入感知-決策活動的過程中,在具有等級層次的地理空間框架以及旅游活動的時間序列譜中探索旅游決策的情境機制。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路徑與資料獲取
旅游決策的研究正處于由普通消費決策向?qū)iT的旅游景觀決策研究的轉(zhuǎn)向階段。本研究將延續(xù)這一方向,從體驗視角將景觀感知-決策這一旅游消費決策主線作為城市旅游決策研究的根據(jù),分析旅游者城市旅游多層級決策的心理機制。
具體的,本研究聚焦旅游者多層級的感知-決策行為,以線上評論和網(wǎng)絡游記為研究材料,采用扎根理論的分析方法來構(gòu)建旅游者感知-決策理論模型。綜合考慮城市和街道的知名度,本文選擇上海田子坊、上海南京路、北京南鑼鼓巷、北京前門大街、成都錦里、成都寬窄巷子、杭州河坊街、廣州上下九、天津五大道、天津意大利風情街、武漢戶部巷、西安回民街、西安書院門、蘇州平江路、蘇州山塘路共15個地方街道作為目的地,選用貓途鷹和馬蜂窩旅行網(wǎng)中的街道評論和城市游記作為材料,共收集文本材料43萬余字,其中,評論文本196 282字,游記文本241 570字。
2.2 基于扎根理論的分析
在對材料作初步的整理后,采用Strauss編碼方式對數(shù)據(jù)逐級編碼,直至達到飽和[57]。在扎根理論的分析過程中,先提取出材料中的意義單元,獲得1101個開放式符碼,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歸攏、抽象出軸心式符碼。最終發(fā)展出“決策程序”“決策策略”“城市表征”“街道表征”“街道構(gòu)景表征”和“迭代噪聲”6個主類屬。限于篇幅,表1僅列舉了極少數(shù)符碼以呈現(xiàn)概念的生成過程。
其中,城市表征、街道表征、街道構(gòu)景表征和迭代噪聲呈現(xiàn)出旅游者在城市旅游中的感知內(nèi)容。旅游者感知的事物具有“刺點”的特征,正面、積極的“刺點”成為景觀,在具體的城市旅游中表現(xiàn)為旅游者對“城市景觀-街道景觀-街道構(gòu)景”三重景觀層次的景觀感知,決策策略和決策行為反映出旅游者感知-決策的特征和一般程序。旅游者的決策可大致分為沖動型和預算型兩類,是在旅游者的感知-決策中平行、獨立起作用的兩種策略,前者表現(xiàn)為直覺、感性、在場,和弱目的性,后者表現(xiàn)為分析、理性、預先和強目的性。決策行為遵循著“感知-對比-選擇”的程序,是一種“迭代機制”。最終在與材料的不斷回返的過程中,經(jīng)選擇式編碼抽象出核心范疇“景觀迭代”。
2.3 模型化:扎根理論分析結(jié)果
“迭代”是一個重復過程,每一次過程的重復可稱為一次迭代。扎根理論的分析結(jié)果表現(xiàn)出旅游者在“城市景觀-街道景觀-街道構(gòu)景”3個層級上的感知、對比和選擇的迭代特征,在此基礎上構(gòu)建用于解釋城市旅游消費決策行為的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該迭代模型主要有以下要點。
(1)在城市旅游中,個體旅游活動涉及城市景觀、街道景觀和街道構(gòu)景3個不同空間尺度的景觀層次。旅游者在每一層次上的感知-決策行為遵循相似的程序,即對具有凸起感的景別的感知,在感知的基礎上進行對比、選擇,并承接到下一個景觀層次,這種相似的程序在不同景觀層次的重復即為迭代。
(2)城市層次上的景觀感知,反映的是對城市性格、風格、品格的位格表征;之于街道,反映的是街道環(huán)境包裹、城市地方、內(nèi)部一致、特質(zhì)的街道表征;之于街道中的景觀,則更多表現(xiàn)為場景凝視、聯(lián)想情境以及交互力場等街道行為情境的表征。
(3)在旅游者的感知選擇中交織著預算型和沖動型兩種具有差異性的決策類型。隨著旅游者從慣常居住地出發(fā),從城市層次步入街道構(gòu)景層次,基于常識信息的理性決策逐漸被旅游情境所浸潤,旅游者的決策表現(xiàn)出由預算型決策為主導向沖動型決策為主導過渡。
(4)在各層級的景觀發(fā)生迭代之時存在著“迭代噪聲”,干擾著個體的景觀迭代過程,影響旅游者的旅游體驗。旅游者在目的地不僅會感知、注意到令人愉悅的景觀,也會注意到讓人不快的事物。該類事物在旅游者的街道體驗中與景觀一起搶奪旅游者的注意力,旅游者無法忽略,對旅游體驗產(chǎn)生負面影響。這些在旅游者感知-決策的迭代過程中的負面事物可稱為“迭代噪聲”,其中包括背景噪聲和景觀噪聲兩類,前者與日常生活世界的噪聲具有同源性,是由對旅游者的旅游行為起支撐作用的背景性事物轉(zhuǎn)化而來。景觀噪聲則是旅游世界中特有的,來源于旅游者對未達預期的景觀以及過多的重復刺激所形成的消極心理反應。
3 不同景觀層次的決策迭代過程
3.1 感知-決策的迭代機制
旅游者的感知-決策行為在景觀層級框架下表現(xiàn)出迭代的特征:程序的重復和遞進。具體來看,旅游者感知-決策的迭代機制表現(xiàn)為凸起感知、對比機制、選擇在不同景觀層次決策的重復,并在上一決策結(jié)果的基礎上向下一景觀層次遞進。
3.1.1? ? 迭代中的重復程序:凸起感知-對比-選擇
旅游者每一次的決策迭代過程都建立在感知的基礎上。旅游者所能感知到的往往是在環(huán)境中具有凸起感的事物。人們對于注意到的事物具有選擇性。當旅游者感知到刺點時,除刺點之外的周邊環(huán)境都將成為背景,其余的“個體”都將融入這個背景之中,“仿佛消失在醬湯中的大豆,形狀雖不復存在,但風味依舊留存在湯中”[58]。
刺點的凸起感在對比中產(chǎn)生。與背景的對比,凸顯出景觀;目的地與客源地的對比,凸顯出目的地旅游的意義和價值[43]。一個景觀層次中的對比,既包括目的地范圍內(nèi)的同景觀層次的景觀之間的對比,也包含著與目的地以外的同景觀層次的景觀的比較。
旅游者感知-決策的結(jié)果是選擇出自己想進一步體驗的景觀。旅游者的選擇與旅游者的個人偏好以及旅游者對景觀的心理認知和預期有關(guān)[42]。隨著旅游者的時空位移,選擇的景觀也隨之組合在一起,構(gòu)成旅游者在某一景觀層次上的整體旅游體驗。在下一個景觀層次,這一“感知-對比-選擇”程序?qū)⒃俅伟l(fā)生,從而完成一次迭代。一次迭代過程,主要涉及兩個景觀層次。上一景觀層次的選擇結(jié)果決定了下一層次景觀感知-決策的范圍,從這一層面來講,景觀間的層級關(guān)系成為迭代過程中景觀層次場聯(lián)系的基礎。
3.1.2? ? 迭代的多路徑:正向、反向和跳躍選擇
感知-決策在不同空間尺度的景觀層次上的遞進順序呈現(xiàn)為迭代的不同路徑:正向、反向和跳躍。圖2所示即為在城市旅游的兩次迭代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的迭代路徑。
正向選擇的路徑與旅游者的活動順序一致,從大的城市景觀到小的街道構(gòu)景逐級感知-決策。反向選擇的路徑與之相反。通常,可以引起反向選擇的旅游吸引物必須足夠令人愉悅,以此激勵人們?yōu)榱梭w驗它而進行旅游活動[59]。旅游者的感知-決策也可能在景觀層次上發(fā)生跳躍,產(chǎn)生如“大-小-中”尺度的正向跳躍選擇,如圖2-c所示;或者“小-大-中”尺度的反向跳躍選擇,如圖2-d所示(因為某個店鋪而選擇一個城市即屬此例)。與反向選擇類似,跳躍選擇的出現(xiàn)依然是由于某層次的旅游吸引物引起了旅游者足夠的注意,所以旅游者將會以此吸引物為目標進行旅游。
旅游活動中,正向、反向和跳躍選擇的情況均有可能發(fā)生,表現(xiàn)出旅游者感知-決策行為的復雜性。不同的迭代路徑反映了不同景觀層次的感知-決策行為間的作用次序。例如,在“街道-城市”的反向選擇中,旅游者對街道的感知-決策行為影響其對城市的感知-決策。旅游者感知到的街道的特征將溢出到其所在的城市中,從而使城市在個體的感知中具有街道的強烈的印記。而當個體對街道的正向感知積累到一定程度,并引起旅游者對街道的選擇時,街道與城市在空間層次上的自然聯(lián)系,將使旅游者自然而然反向選擇城市。
3.2 決策類型:沖動型與預算型
旅游者在感知基礎上的決策行為所具有的特征可用兩種不同的決策類型來描述:沖動型決策和預算型決策。沖動型決策依賴直覺,具有個體身體在場、感性、弱目的性的特征。這種決策往往具有下意識的沖動,借助于心理過程的籠統(tǒng)聯(lián)結(jié)[41]。該類決策常產(chǎn)生于旅游者身體在場的旅游活動過程中,旅游者在目的地對景觀的“感知-選擇-體驗”的實時特性使得個體的選擇往往受當下情境影響,處于應激決策狀態(tài)。
預算型決策注重分析的方法的使用,表現(xiàn)出預先、理性、強目的性的特征,強調(diào)決策的有意識、邏輯推導[41]。個體在游前已對景觀形成一定的感知,進行了決策,而后在到達旅游目的地之后進行延時體驗。從感知-決策的目的性來看,預算型決策具有強目的性的特征,旅游者對自身需求有明確的認知,在信息的收集處理和選擇上表現(xiàn)出較強的指向性。旅游者在權(quán)衡得失的條件下做出選擇,表現(xiàn)出理性的特征。
兩種決策同時對旅游者的感知-決策行為起作用。在城市旅游的景觀層次框架下,旅游者決策的特征可放置于如圖3所示的沖動型-預算型決策行為類型譜中來考察。
圖3中,倒梯形和兩條虛線劃分出城市旅游的“城市景觀-街道景觀-街道構(gòu)景”三層景觀層次;梯形內(nèi)部縱橫實線分割的單元格表示景觀層次中的常識信息,交點處的空心圓表示旅游者在旅途節(jié)點處決策的行為。旅游者持續(xù)保持著對旅游世界各種信息的感知,對某一層次景觀的感知不斷遞進、深入,并以這種感知為依據(jù),在旅途的節(jié)點處做出選擇,推進旅游活動的發(fā)展。隨著旅游活動的開展和旅游者感知-決策的景觀層次變化,旅游者的決策情境也發(fā)生改變,影響旅游者的決策??傮w來看,旅游者在不同景觀層次上的決策行為表現(xiàn)出沖動型和預算型決策特征混雜的特性,但隨著景觀尺度的極化,決策行為也具有一定的特征偏向。
城市層次的選擇往往在旅游開始前進行,在決策上體現(xiàn)出更偏向預算型決策的特征。在這一層次下,旅游者所感知、處理的城市信息多為間接性的常識信息。通過對這些信息塊的加工處理,旅游者形成對城市的整體感知。個體在綜合比較、分析各個城市表征的基礎上逐步縮小選擇范圍,之后比較不同備選城市做出最終選擇,在到達目的地后延時得到選擇結(jié)果的反饋。
往街道構(gòu)景層次過渡,旅游者在決策上表現(xiàn)出更多的沖動型決策的特征,是一種旅游情境下的決策行為。在旅游過程中,旅游者對景觀的感知以身體為尺度進行,所處理的直接信息更為豐富,既包括常識信息,也包括情境信息。這些龐雜的目的地信息生生不息地產(chǎn)生并消亡于旅游情境中,信息之間的界限在感知上變得模糊難以區(qū)分。在這種情況下旅游者的決策行為偏向?qū)Ξ斚虑榫车膶崟r反應,個體采用直覺的方法進行選擇,并得到實時選擇結(jié)果的反饋,從而得以靈活地調(diào)整后續(xù)的行為。
3.3 迭代噪聲
與景觀相對應,迭代過程中使旅游者產(chǎn)生負面影響的事物可稱之為“迭代噪聲”,包含背景噪聲和景觀噪聲兩類。
其中,旅游世界的背景噪聲與日常生活世界的噪聲具有同源性。這些噪聲可能來自生理和安全、尊重、效用等方面。生理和安全層面包含環(huán)境嘈雜、不衛(wèi)生、治安問題等。以治安問題為例,治安問題的產(chǎn)生將會給旅游者帶來極大的心理壓力[60]。旅游情境中與安全相關(guān)的事件、氛圍會影響旅游者對目的地的安全感知[61],像被竊、食物中毒、爭執(zhí)等事件的發(fā)生令旅游者印象深刻,成為明顯的迭代噪聲。尊重層面的噪聲則主要涉及服務態(tài)度問題,如果在旅游過程中未受到尊重,即成為旅游者心理層面的噪聲。效用層面的噪聲反映了旅游者對產(chǎn)品價格的消極感受,認為街道提供的產(chǎn)品或服務價格過高。有的背景噪聲較難控制,例如,對旅游者的體感舒適度和對街道的價值感知有直接影響的戶外溫度[62],而價格問題、服務質(zhì)量和環(huán)境衛(wèi)生等可以通過規(guī)劃和管理等方式解決。
景觀噪聲是旅游世界中特有的噪聲,包含景觀失格和重復刺激兩類。景觀失格是由于原本應成為景觀的事物在旅游者感知中沒有達到景觀的標準,此類事物往往在旅游者游前感知中可以成為景觀預期,但在旅游者旅游過程中卻因出現(xiàn)感受偏差而造成旅游者較低的滿意度[63]。重復刺激是旅游情境中的格外突出的噪聲??绲胤降耐|(zhì)性導致旅游者在此街道中無法感知到街道的地方性和獨特性,認為這個街道和其他街道基本相似,這種同質(zhì)性會使旅游者產(chǎn)生負面體驗。在同一條街道內(nèi)部,重復刺激是在不斷的重復中由景觀轉(zhuǎn)換而成。過多的重復刺激會將刺激的積極情感轉(zhuǎn)換為消極情感,甚至產(chǎn)生厭惡并殃及至對整體街道環(huán)境的認知和體驗。景觀和景觀噪聲有時也并非涇渭分明,因為游客的個體感知受個體特征的影響[64],具有明顯的建構(gòu)性。一些旅游者眼中的景觀可能是另外一些旅游者眼中的景觀噪聲,如“人多”在一些旅游者眼里是街道熱鬧的表現(xiàn),而另一些旅游者感受到的則是吵鬧、擁擠。
4 有限理性的城市與街道感知-決策
旅游者在城市和街道層次的感知-決策隨著景觀層次的遞進,上級景觀層次的旅游體驗成為下級景觀層次感知-決策的基礎。旅游者與景觀的心理距離縮小,感知表現(xiàn)出逐步從抽象走向具體[45]、從常識走向情境的特點。該類決策行為同時具備預算型和沖動型決策的特征,是有限理性的結(jié)果[5]。
4.1 城市景觀層次的感知-決策
旅游者在城市層次的決策以對城市層次景觀的心理感知為基礎,是城市表征與旅游者需求相互匹配的相對理性的過程。
4.1.1? ? 城市景觀的感知:城市位格表征
城市的性格、品格和風格共同反映著城市的位格。城市的地域分異特征以及地方文化的差異性決定了不同城市在性格、品格和風格上存在差異。這種對城市位格的差異性的感知正是城市之于旅游者的吸引力所在,是旅游者選擇城市的重要依托。
從材料分析中可以看出,旅游者使用溫婉、秀氣、柔軟等形容不同的城市,賦予城市以人的性格。這種性格表征源自當?shù)氐娘L土人情、歷史文化培育出城市某種內(nèi)隱的、無形的氛圍性特質(zhì),體現(xiàn)的是旅游者對目的地城市較為抽象的整體性感知,具有不可結(jié)構(gòu)性分割的特點。城市的性格也具有多面性,其中最鮮明的部分則容易成為大眾共識,形成集體判斷。不同的性格并無好壞之分,但性格表征更為鮮明的城市有助于其在與其他城市的比較中凸顯出來[65],提升旅游者選擇的可能性。旅游者對城市性格存在事先感知,這種感知可隨旅游活動的深入進一步發(fā)生變化,旅游體驗不同,對城市性格的感知不同。
城市的品格反映的是城市之間的比較,是對城市的橫向考察。城市品格的表征體現(xiàn)在旅游者對城市的意義、地位、功能、歷史、文化和獨特性等的感知上,本質(zhì)上是旅游者較為理性地比較各個城市的結(jié)果。從該層面分析,城市品格的感知其實隱含著旅游者對城市的景觀資質(zhì)的評價標準。盡管城市的品格評判存在個人的主觀性和個體差異,但該評判建立在一致的社會框架和城市的客觀特征上。其他旅游者、東道主以及第三方媒體等廣泛的他者所提供的評價標準也為旅游者建立自己的城市品格感知提供了一定的參考,并影響旅游者的最終決策。
風格是城市表現(xiàn)出來的綜合意象特征,是城市性格的外顯。在旅游者的感知中,城市的風格可能體現(xiàn)在城市的外觀特征、城市生活的特質(zhì)、城市某一服務功能的突出或者可提供的活動的特殊性等方面。這些特質(zhì)、特殊性等最終可歸結(jié)于城市的地方性。其中,外觀表征是最直觀的物質(zhì)體現(xiàn),包含城市建筑、城市肌理等,旅游者容易從外觀表征中最直觀地形成對城市的認知。地方生活表征是旅游者對當?shù)鼐用裆钐卣鞯恼J識,處在城市外觀表征當中,共同構(gòu)成了城市的基礎畫面,旅游者凝視或參與進這些生活當中以獲得深入的旅游體驗。物象表征是城市當中個性鮮明的物件給旅游者留下的深刻印象,這些物象表征通常帶有符號色彩,對旅游者的城市感知起索引作用,是旅游者對城市認知的具象反映。旅游者可以從風格中反向抽取城市性格。
4.1.2? ?城市決策:預算型為主的旅游目的地決策
旅游者在游前形成的對城市風格、性格、品格的感知,即城市位格表征,是旅游者城市層次決策的重要依據(jù),是較為理性慎重的過程,以預算型決策為主。對于旅游者而言,城市決策并不局限于選擇旅游的城市本身,而是包括飲食、住宿、景觀選擇等在內(nèi)的綜合式?jīng)Q策。從整體上看,旅游者在城市層次的選擇并非單鏈條的“感知-對比-選擇”,而是一個“感知-對比-選擇-再感知”的循環(huán)往復的過程,這一過程始于旅游開始前,并在旅游活動進行過程中繼續(xù)進行。在特征上,表現(xiàn)出總體的預算型決策主導,一定程度的沖動型特征滲透的特點。
在選擇城市旅游目的地階段,旅游者會制定概要的旅游計劃,并對旅游體驗形成初步預期。個體旅游者決策以對旅游機會的價值以及實現(xiàn)的可能性的判斷為依據(jù)[66],綜合利用各種信息[67],經(jīng)方案優(yōu)選后做出最終的決策。不過,由于旅游前旅游者感知的目的地信息并不充分,預先決策過程中的部分選擇必然會延伸到旅游過程中。旅游者將根據(jù)城市旅游的具體情境來調(diào)整行程,以適應新的狀況[56]。
4.2 街道景觀層次的感知-決策
旅游者在街道層次重復其在城市層次的感知、對比、選擇的循環(huán)程序,完成第一次的景觀迭代。該層次的感知-決策承接自上一層次的感知-決策的結(jié)果,并啟發(fā)著下一層次的感知-決策行為。
4.2.1? ? 街道的感知:街道表征
旅游者的街道表征與城市表征類似,是對街道具有凸起感的整體特征的感知。相較于城市層次的感知,街道層次的感知受目的地在場情境的影響更大,具體包括對其環(huán)境包裹、城市地方性、內(nèi)部一致性以及街道特質(zhì)的感知。
城市街道受整個城市的場的影響,具備著所處城市的某些特征。在旅游者的感知中,街道表征著城市,是對城市地方性的沿襲。旅游者將某一條街道從整個城市中截取出來作為次一級的旅游目的地,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該街道具備著較為典型的城市地方性,是城市性格、品格、風格在街道尺度的集中體現(xiàn)。在有限的旅游時間和精力里,旅游者期望對整個城市有更加深入的體驗,因此,一條街道對城市的代表性程度成為了其審視街道場景化程度的標準。街道所具備的城市地方性是一個城市代表性意義和內(nèi)涵的萃取,有助于旅游者形成對整個城市的理解。旅游者對街道的感知將會嵌入旅游者對城市的感知當中,成為城市感知的一部分。
除卻延續(xù)城市地方性特征外,一些街道在與同層次其他街道的比較中凸顯出來成為街道景觀,顯示出自身的場景特質(zhì)。作為旅游地的街道在與旅游者的慣常環(huán)境中的街道、自身經(jīng)歷的其他街道景觀,以及同屬于一個城市范圍內(nèi)的其他街道的比較中獲得了自己的意義和價值,成就了旅游者感知下的街道景觀的場景特質(zhì)。
旅游者感知到的街道內(nèi)部一致性的程度決定了旅游者能否對街道景觀形成整體的感知。較高的內(nèi)部一致性意味著街道在建筑、業(yè)態(tài)、感受、氛圍方面的特征的一致。受認知的完形傾向的影響[68],旅游者往往傾向于將事物作為統(tǒng)一的整體來考察。從這一角度考慮,單純的建筑、業(yè)態(tài)等的一致并不足以支撐這種整體的印象。只有當四者在總方向上達成一致,才能真正達到街道場景感知的整體性。但一致并不意味著單調(diào)。一條街道是否能使旅游者長時間逗留的關(guān)鍵在于,其內(nèi)容是否在一致性的基礎上又具備豐富性,實現(xiàn)多樣統(tǒng)一。旅游者對街道內(nèi)部一致性的感知,不僅受街道內(nèi)部元素的影響,也源于其同周邊環(huán)境的比較。邊界的圍合區(qū)分出內(nèi)、外兩個具有差異性的空間,兩者既界限分明,又相互呼應。不一致的外部環(huán)境在一定程度上將加深旅游者對街道內(nèi)部一致性的感知,使得旅游者將街道感知為整體的、協(xié)調(diào)的景觀。
街道景觀的場景特性不僅取決于內(nèi)在的多樣同一的景觀特質(zhì),還受環(huán)境包裹特質(zhì)的影響。被旅游者感知的街道外部環(huán)境包裹,可以分為當下環(huán)境和持久環(huán)境兩類。當下環(huán)境強調(diào)的是當下時空的主觀唯一性。受旅游暫時性的影響,這種環(huán)境對于旅游者而言具有此刻的獨特性,是一種難以重現(xiàn)的感知。天氣、氣溫、晝夜、節(jié)令等變化,均會對街道所處的環(huán)境造成影響,形成旅游者的感知中“此刻”獨一無二的環(huán)境。這種對不可復制的“此刻”的環(huán)境體驗對旅游者而言至為重要。而旅游者所感知到的持久環(huán)境,主要由穩(wěn)定的、定式化的周圍性環(huán)境構(gòu)成,如區(qū)位環(huán)境。對旅游者而言,兩種環(huán)境包裹特性可以形成價值不一的街道旅游場景,并影響著旅游者對街道體驗的選擇。
4.2.2? ? 街道的選擇:預算與沖動交織的決策組合
街道層次的決策兼具預算型與沖動型的特征。在正向迭代過程中,該決策是以城市層次的感知和選擇為基礎的行為,是城市層次感知選擇程序的一次重復。在旅游者制定的計劃中,除城市層次的選擇外,也部分地包括對街道層次的選擇。類似于城市的預先決策,這種處于游前階段的街道決策行為,往往是對常識性顯性信息的處理分析,反映出決策的理性面,具有預算型決策的特征。在反向迭代和跳躍迭代當中,旅游者以街道為主要目標進行旅游活動,在旅游計劃中對街道相關(guān)信息的收集更為完善,游前形成了突出和鮮明的街道意象,預算型決策特征表現(xiàn)得更加明顯。
由于街道層次的選擇涉及更多具體的情境性內(nèi)容,旅游活動不可能完全預先決定,于是,基于在場體驗的沖動型決策就變得不可避免了。隨著旅游者邁入目的地城市,旅游者對街道感知的心理距離得以拉近并更加具體[45],所需處理的信息除顯性的常識信息外,也包括在場的情境信息[69],這些都使得旅游者在消費決策上更依賴于直覺上的判斷。
5 情境力量作用下的街道構(gòu)景感知-決策
旅游者在體驗過程中既能對街道作整體認知,也會注意到街道中的某些具體的景觀性細節(jié)。這些能引起旅游者注意或行動的街道細節(jié),能激起旅游者愉悅的感受的事物,可將其稱為街道構(gòu)景,它們在主體上是一些局部性的或要素性的景觀構(gòu)件,由于能夠喚起特殊游客的獨特關(guān)注,而從街道場景中凸顯為獨立的景觀。對此類構(gòu)景的感知,并非純?nèi)皇悄撤N客觀的認知,其中也隱含著主體的具身感受、情感和對意義、價值等的反思。
5.1 街道構(gòu)景的感知:參與程度不同的行為情境
旅游者對街道構(gòu)景的感知以身體為尺度。依據(jù)旅游者在行為情境中身體參與程度的不同,街道構(gòu)景感知可劃分為3個層次:場景凝視、聯(lián)想情境和交互力場。
5.1.1? ? 場景凝視
街道的人、事、物勾勒出街道場景,旅游者對場景的凝視構(gòu)成了街道構(gòu)景的淺層感知。這些場景之所以能獲得旅游者的注意,關(guān)鍵在于在感知上具有在時、在地的不可復制的特征。與旅游紀念品不同,這種在時在地的場景不可購買且不以旅游者意志為轉(zhuǎn)移,因而對于旅游者而言具備著獨特性。
“在時”主要強調(diào)場景的不可復制特征。街道場景既包含著在較長的時間內(nèi)保持穩(wěn)定的事物,如道路、建筑等,也包括時刻變化的事物,如天氣、偶然發(fā)生的某個街頭表演。這些穩(wěn)定和不穩(wěn)定的事物一并構(gòu)成了當下時刻的場景。一方面,因場景不斷變換,旅游者的關(guān)注具有偶然性,所以在感知上具備“在時”的特征;另一方面,旅游者的身體與物質(zhì)環(huán)境通過身體進行互動[70],產(chǎn)生了強烈的當下時刻的具身感受[71]。旅游者在具身體驗當中進行意義生產(chǎn)[72],賦予了場景相對于自身而言的“在時”的? ? 特征。
“在地”強調(diào)的是街道構(gòu)景在微觀街道空間上的地方性。旅游使旅游者離開慣常環(huán)境進入非慣常環(huán)境[42]。旅游者印象深刻的場景中通常蘊含著濃厚的地方性。這些地方性經(jīng)由符號表現(xiàn)出來,例如北京的冰糖葫蘆、蘇州評彈等都是可以表現(xiàn)地方特征的符號。街道內(nèi)的場景包含在街道、城市當中,因此景觀刺點的地方性與街道、城市的地方性一脈相承。相比于城市、街道表征地方性的較大以及較為抽象的“符號”,在場景中的地方性更為具體,其反映的地方性豐富且富有細節(jié)。與之相對,地方性不明顯的,以及旅游者在慣常環(huán)境中常??吹降氖挛?,則會變成烘托地方性濃厚的觀景背景。旅游者對地方性的感知強調(diào)對地方特殊性及其地方歸屬的識別,這種識別具有符號性。場景則與時間和空間相關(guān)聯(lián),反映的是“此時” “此在”的不可移動和不可復制。
當旅游者已處于街道中時,街道上的構(gòu)成要素一經(jīng)被旅游者留意就成為刺點,進一步成為景觀或噪聲。由于信息技術(shù)的發(fā)展,旅游者在到訪街道之前,對街道的某些構(gòu)景已具備一定的了解,如名人故居、展覽館等特定旅游景點。這些會成為旅游者驗證性體驗的景觀,激發(fā)旅游者在街道上以此類景觀為錨點,形成對街道各色場景的感知。即使是原本平淡無奇的事物,在具體的情境之中也有可能勾起旅游者的欣賞之情,并以“景觀-背景”組合的場景的形式被旅游者所凝視。
5.1.2? ? 聯(lián)想情境
在聯(lián)想情境中,旅游者從物理時空的體驗轉(zhuǎn)換到了心理時空的體驗[73]。聯(lián)想情境是在場景的基礎上結(jié)合旅游者個人經(jīng)驗虛構(gòu)的情境。此類情境不是單純地存在于當下時間的實體,而是具有一定的幻想色彩的、處在神圣化、美化的光暈下的虛影。個體欲望或過去記憶會在社會文化情境影響下投射到旅游目的地上[74]。旅游者將期望具象化,有形的物質(zhì)成為旅游者進入聯(lián)想情境的媒介[75]。對于旅游者而言,關(guān)聯(lián)性的線索、細節(jié)越多,在頭腦中演繹的場景就更為豐滿、鮮活、立體。旅游者離開日常生活世界浸入旅游世界,依從于旅游中的時間和空間[76],聯(lián)想情境的產(chǎn)生加深了旅游者在旅游世界的浸入程度。
穿越是聯(lián)想情境中較為典型的一類。旅游者與空間實體進行互動,依靠在此基礎上的自身想象獲得穿越感,進而體驗到不同的時空[77],進入第三空間[73]。情景交融則是旅游者對現(xiàn)實情境的再建構(gòu)。街道的氛圍情境延伸到了旅游者的心理感知當中,對當前的情境進行了再建構(gòu),這種再建構(gòu)是旅游者對景觀意義的再次生產(chǎn),使景觀神圣化[78]。聯(lián)想情境的產(chǎn)生依賴于物質(zhì)的媒介,能激發(fā)出旅游者聯(lián)想情境的媒介均具有符號的特征,旅游者藉由符號獲得意義,構(gòu)建旅游世界。建立在實際情境上的再建構(gòu)是對景觀符號的強化,與旅游者對目的地的感知有關(guān)。
5.1.3? ? 交互力場
旅游者在街道移動的過程中,不斷和周圍的事物發(fā)生互動[79]。有別于一般人與人對等的互動關(guān)系,街道構(gòu)景在和旅游者的互動中,往往扮演著被動的物的角色。景觀刺點構(gòu)成了旅游者行為情境當中的凸出物,在旅游者的移情中獲得意義,并與旅游者自身形成一種張力。在旅游者的移情之下,這些物在小的情境之中獲得了主動性,仿佛在邀請旅游者以某種身份,或者以某種行動參與到互動中來。環(huán)境的物質(zhì)特征支持著固定的行為模式,這種行為模式不只適用于個別使用者,而是進入環(huán)境的使用者都可能受此模式制約,場所與人的行動相互依存,共同構(gòu)成了場景。
旅游者和景觀刺點的互動大多以某種行動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這些行動盡管可能發(fā)生在一條街道的不同地點、不同時間點下,但就整體街道旅游體驗而言,各個行動之間相互作用,形成行動組合。節(jié)奏性好的行動組合能夠形成較好的旅游體驗。反之,如果旅游者感知到街道可進行或已進行的行動過于單調(diào)、貧乏,旅游者的停留時間即會縮短,抑制旅游者對街道的深度體驗。
在與街道持續(xù)互動的過程中,旅游者也在不斷更新著對街道構(gòu)景的感知,從而形成新的行為情境。除了對街道場景的凝視之外,旅游者作為街道的參與者進行著街道的塑造,這種力的相互作用構(gòu)成了旅游者與街道構(gòu)景的交互力場,使旅游者與街道構(gòu)景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旅游者與街道的人、事、物在場中相互作用、牽扯流動,共同塑造著旅游者在街道的氛圍場和行為場。
5.2 街道構(gòu)景的擇?。郝糜吻榫齿d入
旅游者對街道構(gòu)景的注意和選擇實際上是一個決策過程。由于旅游情境的載入,街道構(gòu)景層次的決策具有更多的沖動型決策特征,同時也具有少量的預算型決策特征。在這個決策過程中,旅游者處于一個行為場當中,對行為場中的刺激有即時的反應,其決策更傾向于短暫的應激。旅游者在街道內(nèi)的決策受實際情境的影響。
對于旅游者來說,景觀刺點引起了心物場的劇烈波動,對旅游者形成了直接的刺激,旅游者在這種刺激下產(chǎn)生心理波動,最終反映在旅游者的行為上。旅游者的行為場以景觀刺點為中心形成張力,形成旅游者決策的內(nèi)驅(qū)力。決策行為與心理感知的“凸起感”緊密相連,旅游者的決策均出于對“凸起”的刺點的感知,“凸起感”強,越有可能引起旅游者的注意。由于此類刺激的不可預測,相較于城市和街道的選擇,旅游者在擇取街道構(gòu)景時需要做出更多的應激性的應對,因此直覺性決策在其中占據(jù)主要地位。
旅游行為情境對旅游者處在旅游當中的具體行為進行約束,氛圍情境襯于基底。旅游者的過往經(jīng)驗影響旅游者的行為表達。因此,不同旅游者對景觀刺點選擇是不盡相同的,街道中的店鋪、人、裝飾等都獲得了成為景觀的潛質(zhì)。
街道構(gòu)景層次中的預算型決策特征與反向迭代和跳躍遞進有關(guān),由于街道當中有促使旅游者選擇街道甚至選擇城市的景觀,旅游者會以此景觀為目標,先于街道層次的決策而決策。這類景觀不會完全禁止旅游者注意到其他景觀,但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旅游者對街道氛圍情境的感知,并與其他未對街道景觀有提前期望的旅游者的行為產(chǎn)生明顯區(qū)別。
總體上看,旅游者在街道中不同的景觀刺點間留連,每一次的駐足、端詳、購買活動都發(fā)生在一個個以某個景觀刺點為中心的綿延的、小范圍的行為場中;在街道體驗的時間軸上,各個小的行為場之間相互影響,相互作用,并最終形成街道整體體驗的行為場,而這個行為場嵌在街道乃至城市的大的漣漪型的氛圍場中,距離越遠,影響力越小。氛圍場和行為場的相互作用最終共同構(gòu)成了旅游者街道構(gòu)景感知-決策的情境。
6 結(jié)論
從城市到街道再到街道構(gòu)景這一決策過程具有迭代的特征。景觀迭代意味著旅游者在每一個景觀層次上的感知-決策行為遵循相似的程序。旅游者對景觀的決策實質(zhì)上依賴于對景別凸起感的感知。當旅游者感知到凸起時,其他事物成為背景,旅游者基于此進行旅游決策。隨著決策空間層次的縮小,旅游者的情境涉入也越來越深,旅游決策中情境因素也越來越多,從城市過渡到街道構(gòu)景的過程中,旅游者從氛圍情境進入行為情境當中,決策行為也從預算型決策主導向沖動型決策主導轉(zhuǎn)變。據(jù)此,本文一方面將感知-決策行為置回于旅游者的整體體驗過程中,尤其強調(diào)旅游者在行為場中的決策行為,在與旅游者的消費決策行為研究展開對話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旅游決策和感知行為研究的豐度,對深入理解旅游者行為具有一定意義;另一方面,研究以城市的旅游街道為研究對象,建立起旅游者感知-決策過程中城市景觀-街道景觀-街道構(gòu)景層級的邏輯聯(lián)系,從而對指導旅游街道乃至整體旅游城市的規(guī)劃、營銷也有一定現(xiàn)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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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City Image to Street Experience: Landscape Iteration in
Urban Tourists’ Consumption Decisions
ZENG Shiqing1,2, XIE Yanjun1,2, SHI Yanrong1,2
(1. School of Tourism, Hainan University, Haikou 570228, China;
2. Tourism Experience Research & Design Center of Hainan University, Hainan University, Haikou 570228, China)
Abstract: The travel process is not a type of behavior that occurs at a single time point; it incorporates a sequential, multimode spectrum and networked structure. Accordingly, the perception and decision-making behavior of tourists is an extremely complex phenomenon: it affects the entire tourist activity; it leads and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experience. This study focuses on the perception and decision-making activities of urban sightseers, and it examines the associated mechanisms. Such tourists regard the urban landscape as their main target, and this involves different decision-making layers. The present research applies grounded theory to examine online tourist reviews of 15 well-known tourist streets in China; it analyzes the multilayer perception and decision-making process of tourists; it develops the core category of “l(fā)andscape iteration” to explain tourist’s travel decision-making process at the destination. The findings were as follows. First, the streetscape perception and decision making of tourists involved an iterative process of “city landscape-street landscape-street landscape composition”; each iteration followed a similar “perception-contrast-selection” procedure before going on to the next stage. There were four possible paths of iteration, revealing different psychological mechanisms: sequential, inverse, sequential skipping, and inverse skipping. Second, “protrusion” was a characteristic of the tourists’ perception; the term signifies that when an item is perceived as part of a landscape or a “noise” (the term is used to describe something is the same eye-catching as landscape but in an annoying way), everything around fades into the background. The decision-making behavior in each iteration is based on the perception of protrusion. Third, in the context of urban tourism, the perception of urban landscape is a reflection of urban “personalness”, a term we use to explain a city’s integral performance with respect to its personality, style, and quality. At the street level, the perception of personalness reflects the representation of the street environment, the placeness of the city, its interior consistency, and its unique characteristics. The composition of the perceived street landscape is represented by gazing at the scenery, associative situations, and an interactive field. Fourth, tourist decision making involves two different factors: budgetary and impulsive decisions. In the iterative process of decision making from the city to the street landscape, the closer the tourist approaches a specific street’s composition, the more the tourist becomes immersed in the present situation; in that way, the tourist becomes more inclined to impulsive decision making. At a theoretical level, this study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for understanding tourists’ perceptions and decision making with respect to the tourism experience. Thus, this investigation consolidates the situational orientation of decision making in tourism; it provides insight into the tourist’s perceptions of the tourism experience and the tourism decision-making process. At a practical level, this study helps clarify tourists’ behavior, and it indicates possible directions for tourism planning and the promotion of tourist streets.
Keywords: landscape iteration; tourism situation; tourist decision making; urban tourism; city image
[責任編輯:鄭果;責任校對:王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