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晨

1841年，德沃夏克出生于布拉格以北的小村莊，年幼時跟隨指揮家、管風琴家列曼學習中提琴、鋼琴和作曲。他的代表性作品有：《g小調鋼琴協(xié)奏曲》《c小調第一交響曲》《降B大調第二交響曲》《e小調第九交響曲》（自新大陸）及歌劇《水仙女》、清唱劇《圣母悼歌》等。從他的作品中常?？梢愿惺艿綕庥舻慕菘嗣耖g風格特征，他創(chuàng)造出的旋律似乎是取之不盡的，流暢且具有感染力。他被英國劍橋大學授予榮譽音樂博士學位，擔任布拉格音樂學院院長，并教授作曲等課程。

德沃夏克一生創(chuàng)作的鋼琴曲有80余首，他于1894年創(chuàng)作的《幽默曲》，收錄于同名鋼琴套曲中。這首作品是最常演奏的鋼琴曲之一，甚至由小提琴家克萊斯勒據此改編的小提琴獨奏曲也流傳甚廣，其后又出現(xiàn)了管樂版本、交響樂版本等。整首作品不僅具有輕松幽默的風格特點，而且中部旋律具有質樸而親切的民間風格特點。幽默曲這一體裁流行于19世紀，表現(xiàn)出幽默風趣、輕快活潑的音樂特征。從幽默曲的體裁來看，它的來源與諧謔曲有關。諧謔曲最早源自三拍子的宮廷舞蹈，優(yōu)雅華麗。很多交響曲和奏鳴曲中會有小步舞曲的樂章。貝多芬常常將交響曲的小步舞曲樂章速度加快，后來逐漸變?yōu)橹C謔曲樂章。幽默曲的節(jié)奏不局限于三拍子，這首《幽默曲》就是四拍子的節(jié)奏特點，雖不像諧謔曲一樣快速而激烈，但基本節(jié)奏特點是與諧謔曲有一些淵源的。

一、曲式結構

這首作品是A-B-A的復三部曲式結構，其中A樂段是一個單三部曲式結構，B樂段采用完全相同的平行樂段，再現(xiàn)部A樂段中采用了減縮再現(xiàn)的手法。再現(xiàn)部A樂段的巧妙之處在于：將再現(xiàn)結束在第二主題的B樂段上，德沃夏克打破了以往慣有的創(chuàng)作思維模式，在曲式結構上頗具新意。整首作品采用半分解織體，從A樂段的一小節(jié)一個和聲到B樂段和C樂段的一小節(jié)兩個和聲，可以看出和聲節(jié)奏是逐漸加快的，推動了音樂情緒的發(fā)展。

曲式結構如下圖：

二、和聲結構

這首作品的和聲結構設計巧妙而具有創(chuàng)新性思維。首先體現(xiàn)在和聲的運用上，在古典和聲的基礎上，滲透了浪漫主義的和聲手法；其次體現(xiàn)在和聲節(jié)奏上的巧妙布局，例如采用和聲擴張和離調進行等手法，使和聲節(jié)奏加快，推動音樂的發(fā)展。在調式調性的布局上，德沃夏克更是充分運用了捷克民族調式風格進行創(chuàng)作，使音樂富有新意和民族風格特點。

（一）在古典和聲框架中滲透浪漫主義手法

從和聲的布局上看，A樂段分為a與a1兩個樂句，這兩個樂句的和聲設計基本類似：a樂句采用I—IV—I—V的和聲進行，a1樂句采用I—V—I6—VI—bVI＋—V—I的和聲進行（如譜例1）。若將其中I—IV—I的和聲進行看作是主和弦的擴大，總的來看就是I—V的和聲進行。像這樣以四、五度關系為主的和聲進行，是古典音樂中常用的和聲創(chuàng)作手法。但其中和聲進行的擴大方式為變格：I—IV—I，這是具有浪漫主義特征的色彩性和聲進行。因此，德沃夏克巧妙地將古典與浪漫風格相結合，具有特別的創(chuàng)新性音響色彩。

譜例1

（二）對和聲節(jié)奏的巧妙布局

和聲節(jié)奏是跟隨和弦變化產生的一種節(jié)奏感，它是以和弦的變化為基礎的，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音樂的發(fā)展和音樂結構。在這首作品中，A樂段的a（1-4小節(jié)）與a1（5-8小節(jié)）為兩個平行樂句，但a1的終止要落在主和弦上才能使和聲節(jié)奏有所變化。德沃夏克巧妙地在第7小節(jié)設計了I6—VI—bVI＋—V的和聲進行，使主和弦擴大到其替代和弦VI，并產生低音的半音化下行，從而產生bVI＋的增三和弦音響。這樣巧妙的和聲節(jié)奏布局不僅擴大了和聲語匯，更加豐富了和聲色彩，給音樂增添了些許詼諧的音響效果。

B樂段的和聲節(jié)奏總體上比A樂段活躍，分為b與b1兩個樂句。b樂句采用I—I6—IV—V7/II—II—V7—I的和聲進行。從和聲進行的整體來看，可以看成是主和弦在和聲上的延長，細分可以看成是I—IV—V—I的古典化和聲的完全進行。而b1樂句在b樂句和聲進行基礎上，從第15小節(jié)（如譜例2）開始向下屬方向進行和聲擴張，并在終止處落在了屬九和弦上，使整個B樂段產生了相反的和聲結構：b樂句為完滿全終止，b1為半終止。這樣的和聲設計既具有終止感，又為再現(xiàn)A段做了緊密的和聲連接。特別是在第15-16小節(jié)處，和聲節(jié)奏變?yōu)橐恍」?jié)四個和弦，由下屬和弦到屬和弦的短暫離調進行，加強了聲部的半音化運動。從音響效果上分析，這樣突然加速的和聲節(jié)奏，不僅給作品增添了幽默詼諧的效果，也使音響到再現(xiàn)部的過渡更加自然。

譜例2

（三）調式調性布局

這首作品總體調性布局是bG大調—#f小調—bG大調，采用同主音調式交替轉調手法，這種轉調手法具有浪漫主義時期的創(chuàng)作特點。在歐洲音樂中，作曲家常在小步舞曲、諧謔曲的中段采用同主音調式交替的手法寫作。在作品中部運用了#f小調—A大調的平行大小調調式交替手法，這種轉調方式極具捷克民族性音樂思維特點。

平行大小調調式交替來源于同音列交替，但受功能影響，使和聲小調和和聲大調相互融合，但它們在音列上不完全相同。德沃夏克充分運用平行大小調調式交替和弦表現(xiàn)民族特色。根據整個作品的調性布局，呈示部與再現(xiàn)部都在bG大調上，可以確定中部是#f小調更為合理。在第25-40小節(jié)中，開頭為#f小調的主和弦，結尾為#f小調的屬七和弦。其中，有幾個小節(jié)的和弦一直在#f小調和A大調兩個調性中混合運用，使產生的音響效果非常具有民族音樂特色。

德沃夏克因自幼受捷克民族音樂的影響，創(chuàng)作的作品常飽含捷克民族音樂特點。他常將功能和聲與平行調式交替的和聲手法相結合，使音樂既保持在古典、浪漫派的和聲體系之中，又極富有新意，使作品極具民族樂派的風格特點。

三、演奏技法

（一）裝飾音的演奏方法

裝飾音是鋼琴演奏中的一門藝術，演奏好裝飾音需要用到鋼琴的各種觸鍵方式。裝飾音從18世紀鍵盤音樂中得到廣泛的發(fā)展?？恕じ瘛h密爾頓曾撰寫《鋼琴演奏中的觸鍵與表情》，書中詳細介紹了關于鋼琴演奏時要注意的觸鍵和表情兩門學問。觸鍵包括指力、手力、臂重和全臂四種觸鍵方式。在《幽默曲》這首作品中，由于調性基本上都在bG大調，左手和右手基本上都在黑鍵上演奏。特別是右手，需要非常穩(wěn)定而準確的觸鍵，同時，還需注意三十二分休止符的精準和情緒的推動。這時就需要將鋼琴演奏的兩種觸鍵方式相結合：指力觸鍵和臂落觸鍵。指力觸鍵是所有觸鍵中運動范圍最小的一種觸鍵方式，需要前臂肌肉和肌腱巧妙配合。臂落觸鍵就是為了下鍵時的連貫性而產生的前臂下落的觸鍵方式。例如，在演奏前三小節(jié)時，右手需要稍做斷奏，讓每一個十六分音符都演奏清晰。之后，在演奏三十二分音符時，需要弱處理，使十六分音符的音具有推動性。同時，要注意每一個小節(jié)的漸強和減弱的處理，這就使每一個十六分音符的聲音處理尤為重要，推動性就是加強指力觸鍵最重要的連貫方法。為了使這些十六分音符和三十二分休止符接三十二分音符的連貫，需要用到臂落觸鍵。即：彈出斷奏的效果后，即刻放松手腕。這樣彈奏的聲音既把休止符表達清楚，又具有樂句的連貫性。整體上聽來具有詼諧幽默的效果。

再如作品的第13小節(jié)，出現(xiàn)了波音的裝飾音。波音是由本音與其下方的半音或全音交替完成的，速度較快，要在本音的時值內完成波音演奏。在鋼琴演奏中，音程的旋律音波音演奏，相較于單音的波音演奏來說是比較難的一種演奏方式，需要演奏者手指的放松和指尖的緊張。緊張與放松是矛盾的兩個詞，但在鋼琴的觸鍵上，卻是可以同時完成的。在演奏音程的旋律音波音時，需要二指牢牢抓住fa音，同時，四、五指稍微放平，指尖緊張但手腕放松來進行波音演奏。這樣出現(xiàn)的音樂效果則是輕松并均勻的。

在作品的第17小節(jié)還出現(xiàn)了倚音的裝飾音。倚音分為長倚音和短倚音。在此處附加音符的符干有一個斜杠，因此判斷為短倚音的演奏方式。短倚音在古典時期的運用較巴洛克時期來說更為廣泛。在第17小節(jié)，音樂情緒是幽默詼諧的再現(xiàn)主題樂段，因此需要演奏的是短促而靈活的音樂情緒。這里需要運用的觸鍵方式是手力觸鍵。手力觸鍵是指手的朝下動作，在演奏短倚音時，需要非?？焖俚匾频街饕羯希瑫r注意不要給短倚音重音感。這就需要用到手力觸鍵方法，快速地將手臂甩下并輕彈倚音，使音準確落到主音上。演奏時，手腕放松，手臂自然甩動，就完成了短倚音的演奏。演奏時，也可以提前對此進行練習，練習方法如下：首先保持手臂放松，手肘放松；然后將前臂稍微抬起，手腕檢查其靈活性；最后準確演奏倚音，并馬上使手腕放松。

（二）踏板的運用

浪漫主義時期的鋼琴作品通常需要踏板的運用。在《幽默曲》這首作品中，很少有版本有詳細的踏板標記，有一些版本只是作為提示稍加個別踏板標記。本文將詳細講述踏板在這首作品中的具體運用方法。

通過對這首作品的和聲分析，可以看出這首作品的和聲節(jié)奏基本為一小節(jié)一個和聲。只是在個別處于樂句結束時，采用了非常緊密的和聲進行方式，一拍一個和弦變化。因此，在演奏時，如果一小節(jié)一個和聲，則一小節(jié)踩滿一個踏板，并用音后踏板的方式使音樂連貫到下一小節(jié)；當遇到一小節(jié)兩個和聲時，則需要在和聲改變時更換踏板；最后一種情況就是比較復雜的踏板運用方式：一拍踩兩個踏板。如果沒有經過專業(yè)訓練的演奏者，可能會一拍踩兩次很深的踏板。相反，此處由于拍點速度比較快，采用抖動踏板音響效果會更好。抖動踏板是對延音踏板非?？焖?，且踩得非常淺的一種運用方式。踩延音踏板時，要注意淺踩并輕抬，而不需要完全釋放踏板，類似于抖動的動作，因此稱之為抖動踏板。例如，在作品的第7小節(jié)處，需要在兩拍里踩四次踏板，此時需要用到抖動踏板。這樣不僅可以產生減少音量的效果，還可以使和聲聽起來更加清晰而鮮明。

四、結語

德沃夏克的《幽默曲》不管是在曲式結構的安排上，還是在和聲結構、調式調性的布局上，既保留了古典、浪漫派的和聲體系，又比其他音樂作品更具有創(chuàng)新之處，使其在音樂史上經久不衰，成為音樂舞臺上經常演奏的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