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明

“所謂天才，就是99%的汗水加1%的靈感?！边@句名言其實還有逐漸變得眾所周知的后半句：“但那1%的靈感更為重要，甚至勝于99%的汗水?！痹诟鑴∷囆g(shù)領域，要想成為一名成功的歌劇演員，把這句名言中的“靈感”換為“天賦”毫不違和?；蛘哒f，想從事任何一種藝術(shù)門類，“天賦”都是成就“天才”不可或缺的先決條件。但那99%的汗水同樣不可忽視，不論是發(fā)明創(chuàng)造還是在藝術(shù)領域。如何讓汗水成為真正滋養(yǎng)天才成長的陽光雨露，而不是淹沒天才光明未來的滔天洪水，值得每一位教育者和學習者認真思索和探討。具體到歌劇領域，擁有非凡天賦又勤奮刻苦卻最終“傷仲永”的例子不勝枚舉。如何讓一名聲樂學習者真正成長為歌劇演員，不論家長、教師，還是學生自己，或許都需要一番慎重的規(guī)劃。

相比虛無縹緲的設想，我認為實實在在的經(jīng)歷才更有說服力，畢竟事實勝于雄辯。在這篇文章里，我有幸邀請到兩位在當今國際歌劇界已經(jīng)取得了一定成就的年輕同行，請他們分享各自的成長經(jīng)歷和職業(yè)規(guī)劃，聽聽那些屬于歌劇演員的“白衣如雪、來去如風”的日子。

講述人：王云鵬，青年男中音歌唱家，紐約大都會歌劇院簽約藝術(shù)家，“第20屆多明戈世界聲樂大賽”榮獲三項大獎，入選英國《金融時報》“全球最受矚目的25位中國人”名單。

對于包括我在內(nèi)的大部分中國人來說，可能根本沒想過自己將來能真正從事歌劇職業(yè)，所以在學習初期，很難說什么真正的規(guī)劃。就我而言，在很小的時候，我曾設想過成為一名歌唱家，但萬萬沒想過能成為一名歌劇演員。直到初中，我和歌劇都沒有任何接觸。學習歌劇，一般都是在變聲期之后，或者從上大學才開始專業(yè)學習歌唱和表演。相較而言，我的經(jīng)歷略有不同，我從童年就開始在舞臺上表演。那時的我還沒有受過任何聲樂訓練，但那些經(jīng)歷讓我有更多的機會了解自己的聲音，學習如何運用自己的聲音。盡管更多的只是感官上的了解，還談不上技術(shù)。

高中時，我開始接觸古典歌劇的唱片，一“聽”鐘情，一發(fā)不可收拾地熱愛至今。這種與眾不同的聲音質(zhì)感和迸發(fā)出的能量，從感官到靈魂，都給了我極致的震撼。第一次接觸美聲唱法，是偶然聽到世界三大男高音在羅馬舉辦的音樂會，之后我買的第一張唱片正是帕瓦羅蒂的專輯。后來那張唱片由于聽得太多，甚至被我聽壞了。從那時起，我不但聽和自己同聲部歌唱家的錄音，其他聲部歌唱家的錄音我也會大量欣賞，這樣能夠讓我更全面地認識人聲的各種可能性。歌劇聲部的劃分，在歌劇藝術(shù)發(fā)展非常成熟的今天其實已經(jīng)有了詳細的定義，如德國的“Fach”系統(tǒng)。但從戲劇的角度而言，還可以更加細致、多樣的繼續(xù)劃分下去。歌劇藝術(shù)畢竟是舶來品，在國內(nèi)的環(huán)境里，我們要想于學習聲樂的初期有一個正確的起點，我認為一定要大量地聽唱片。在浩如煙海的不同國家、不同時期、不同聲部的歌劇作品錄音中，通過找到其中的異同，琢磨聲音的奧秘，從而更加客觀地審視自己的聲音。這是個量變到質(zhì)變的過程，很難用語言形容。而且，經(jīng)歷了這個過程，才能真正了解自己是否熱愛這門藝術(shù)，是否能夠保持對藝術(shù)的忠誠并一路走下去。在我看來，所謂規(guī)劃，必須是在一定的了解之后才能談及，在此之前，其實只是本能的熱愛。

當我們在專業(yè)上有了一定的基礎之后，或許，最大的規(guī)劃就是對可能出現(xiàn)的機會做盡可能充分的準備，這是最為關鍵的！因為很多機會并不是規(guī)劃出來的，但歌唱技術(shù)、作品的完成程度，甚至在一些場合的言談舉止，都是可以通過規(guī)劃及對自己的要求去達成的。一定要在每次聲樂課堂，以及跟每一位指揮、導演、藝術(shù)指導等工作的過程中全力以赴、毫無保留地做到最好。我的歌劇生涯至今，很多關鍵的轉(zhuǎn)折點都是源于偶然的機會。比如，能夠到紐約曼哈頓音樂學院學習，緣于一次給學院院長非常偶然的試唱。那時，已經(jīng)過了學院的錄取時間，我卻因為這次試唱意外地獲得了全額獎學金。入學后的第一學期，我在學校參加了歌劇《女人心》的排演，因為良好的表現(xiàn)，被指揮引薦給多明戈大師試唱。在大師演出中場休息的20分鐘里，我完成了這次試唱并受邀參加“多明戈聲樂大賽”。比賽獲獎后，又被一位評委推薦考入大都會歌劇院“林德曼青年歌唱家計劃”。所有這些機遇，于我而言，幾乎是想都不敢想的，更談不上規(guī)劃。我覺得我唯一堅持的就是隨時隨地、盡量充分的準備，等待機會的到來。

當然，機會也分為很多種，有些邀約充滿誘惑，但并不是真正適合我的。面對它們，一定要保持冷靜，這或許才是稱得上“規(guī)劃”的部分！比如，我在“多明戈大賽”剛剛獲獎后，西班牙瓦倫西亞歌劇院就邀請我去飾演《藝術(shù)家的生涯》中的馬切洛，但那時我覺得自己還是需要繼續(xù)學習，就謝絕了這次機會，回校繼續(xù)自己的研究生學業(yè)（第二年）。畢業(yè)時，瓦倫西亞劇院又向我發(fā)出邀請，讓我飾演《茶花女》中的阿芒，祖賓·梅塔指揮，飾演茶花女的是歐美當紅女高音索尼婭·永切娃。必須承認，這種機會無法讓人不動心，但經(jīng)過慎重考慮之后，我還是拒絕了。現(xiàn)在想來，如果我去拼一下，完成這個角色也不是不可以，當然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我認為有些錯誤，如果犯了一次，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彌補。以我當時24歲的年齡，也不想過早被人為地劃入客觀上自己并不應該到達的角色分類中。事實上，時至今日，我依舊沒有接受過威爾第歌劇的角色，我覺得自己至少還需要幾年時間來準備。如果為了一個角色、一個機會，過早地損傷了自己聲音，我認為是得不償失的。只有充分尊重自己的聲音，才能在足夠長的職業(yè)生涯里完成更多自己喜愛的角色。

王云鵬參演紐約大都會歌劇院版《羅密歐與朱麗葉》，飾麥庫修

作為一名歌劇演員，我現(xiàn)在的年齡，應該說才剛剛起步。不管曾經(jīng)獲得過什么榮譽，要想真正獲得一個成功的歌劇職業(yè)生涯，需要永遠冷靜地審視自己，永不停止地學習。我認為，在歌劇領域，維持歌者職業(yè)生涯的關鍵還是歌唱技術(shù)。當然，音樂、語言、表演等綜合能力同樣重要，但從重要程度來說，或許這些都不能逾越歌唱技術(shù)。畢竟，歌劇幾乎可以說是現(xiàn)在唯一一種不借助擴音設備的舞臺演唱形式，音色和聲音的穿透力完全依賴歌者自身的條件和技術(shù)。而且，因為我們靠“身體”去發(fā)聲，隨著年齡的增長、生理上的變化，歌唱技術(shù)一定要隨之改變和主動提升，歌唱技術(shù)絕不是一成不變的。具體到我自己，我感覺每年身體和聲音狀態(tài)都會發(fā)生變化，有時會進步，有時也會有不適，需要及時關注和感知，并及時調(diào)整。我認為這是聲樂中最難的部分！從某種程度來說，我們跟運動員有相似之處；不同的是，運動員大多在三十歲左右就會退役，而我們?nèi)畾q才剛剛開始，一般四五十歲才能達到頂峰。要想更長久地保持藝術(shù)水準，我們就要努力保持身體的狀態(tài)，包括現(xiàn)代社會快節(jié)奏的旅途奔波、演出的精神壓力，甚至隨著年齡增長帶來的身體機能的衰退等，這些都會伴隨每一位歌劇演員的整個職業(yè)生涯。尤其現(xiàn)代各種新興藝術(shù)形式對人們感官的刺激更加強烈，也不可避免地沖擊著古典音樂和歌劇行業(yè)，這些都會給歌劇演員更多的壓力。

除了歌唱技術(shù)之外，還要從表演等多方面提升完善自己，要以更加真實、真切的表演去適應觀眾不停增長的觀賞需求，以及高清直播等傳播形式。要做到這些，需要歌劇演員在臺下做更多的準備、調(diào)整。

我認為，國內(nèi)年輕的學生們，現(xiàn)在有條件、有能力為自己做出更多的規(guī)劃。在很多方面，他們都有著比我們更好的條件，比如外語能力，這一點非常重要。他們應該投入更多的精力，盡早地開始外語學習，包括英語、意大利語、德語、法語等。同時，外語能力的提升跟歌唱技術(shù)最好是同步的，不要分先后。因為語言發(fā)音的錯誤，不會隨歌唱技術(shù)的進步而改正。相反，錯誤的肌肉記憶會隨時間的累積越來越難改正。還有視唱練耳等音樂基礎能力，也需要引起大家更多的重視。因為很多機會的到來或許都很突然，比如臨時救場等，強大的綜合素質(zhì)會幫助你更好地抓住機會。這些都是我到國外之后才體會到的。我們應該抽時間去博物館、美術(shù)館感受和體驗更多的藝術(shù)形式，因為感官都是相同的。那些顏色、線條，以及視覺、觸覺上的質(zhì)感，都能給你的聲音更多的刺激和想象空間。其中的奧妙很難形容，但同一個作品、同一個角色能夠被不同的演員賦予不同的內(nèi)涵，每個人的與眾不同和獨到之處或許就來源于此。這些獨特的個人印記不一定是絕對正確的，但一定具有獨特的魅力。

講述人：夏侯金旭，青年男高音歌唱家，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簽約藝術(shù)家，“德國新聲音國際聲樂比賽”獲獎者。

回顧從學習聲樂，到正走上歌劇道路這么多年，就目前來說，其實我對自己的歌劇生涯是有規(guī)劃的，但并沒有太明確的目標。初學聲樂時，我只是知道自己是個男高音，那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考入中央音樂學院。后來終于如愿以償，進入理想的大學，才稍微有了一些優(yōu)越感，但并沒有太強烈的想要出國深造的愿望，或者說完全不敢想。

在我的聲樂學習之路上，第一個轉(zhuǎn)折出現(xiàn)大二的時候。那時，中央音樂學院舉行了一個在瑞士蘇黎世舉辦的大師班的選拔，參加這個大師班的還有來自國外十幾所音樂學院和意大利斯卡拉劇院等著名歌劇院“青年藝術(shù)家計劃”的學員，大師班最后還有一場名為“古典之夜”的音樂會演出。本來，這個項目只準備在中央音樂學院選拔兩名女高音，但我當時也參加了選拔，并且特別幸運地被選上。之后就有了我的首次出國學習經(jīng)歷，長了很多見識——見到了來自美國柯蒂斯音樂學院、曼哈頓音樂學院、俄羅斯柴科夫斯基音樂學院、德國柏林音樂學院、法國巴黎等國際知名院校的老師和學生，尤其是見到了在歌劇錄音和錄像里仰慕已久的男高音大師弗朗切斯科·阿萊扎。當時，雖然我得到了很多肯定和贊許，但更多感受到的還是自己在聲樂技術(shù)、語言能力、音樂素質(zhì)上跟真正國際水準的差距，以及外語交流能力的欠缺。這次出國的經(jīng)歷，給了我巨大的啟發(fā)。從那之后，我才開始真正思考該如何規(guī)劃自己的歌劇生涯。

雖然在蘇黎世我收到了來自阿萊扎大師的邀請，讓我學習德文，然后準備進入斯圖加特音樂學院繼續(xù)深造；但當時我同時收到了柯蒂斯、曼哈頓等音樂學院的邀請，權(quán)衡之下，我還是決定先學習英語，準備托?？荚?。一年后，我的母親鼓勵我參加“德國新聲音國際聲樂比賽”的國內(nèi)初選，但比賽的規(guī)定曲目確實給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尤其是德文作品的演唱，現(xiàn)在看來還是有很大的問題。而比賽當天，我的鋼琴伴奏又因為一些突發(fā)情況無法到場，臨時換的伴奏老師并不熟悉作品，我們也完全沒有時間磨合。好在我發(fā)揮得還不錯，但對結(jié)果并沒有報任何期望。兩個多月之后，我意外收到了入選通知。當時我的英文水平還比較有限，是求助了其他同學翻譯后才得知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面對如此難得的機會，我似乎無法再放棄。于是，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準備，并在當年10月奔赴德國參加“新聲音”的正式比賽。由于自己完全是抱著長見識的目的去參賽，因此前兩輪比賽幾乎完全沒有心理負擔，就想著把作品完成就好。當我幸運地進入了決賽，才感受到真正的緊張。好在我準備的決賽曲目是自己比較有信心的《冰涼的小手》和《你是我心中的一切》，所以最終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好成績?，F(xiàn)在想來，當時我的技術(shù)和綜合素質(zhì)并不完備，或許評委們是因為我的年紀較小，看到了我未來發(fā)展的一些可能性。

比賽結(jié)束之后，我的計劃還是繼續(xù)學習英語考托福，準備美國曼哈頓音樂學院和柯蒂斯音樂學院的考試，當時兩所學校都已通知我，只要通過托?？荚嚲涂梢垣@得全額獎學金。有趣的是，命運又一次把我推向了德語世界。比賽后，我還同時收到了巴伐利亞國家歌劇院“青年藝術(shù)家計劃”、蘇黎世歌劇院“青年藝術(shù)家計劃”和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邀請。由于我在校成績比較優(yōu)異，院長最終批準我提前畢業(yè)。我選擇了加入維也納國家歌劇院，就這樣真正開始了我的歌劇生涯。

剛剛進入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時，我只簽了一年的合同，未來會怎樣，依然是巨大的未知。那時，我每個月都會有登臺演出小角色的機會，還都是《唐·卡洛》等大制作，以及與羅伯特·阿蘭尼亞、瑞內(nèi)·帕佩等大牌演員合作的機會。我在跟波蘭男高音皮奧特·貝扎拉聊天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也有類似經(jīng)歷，他在一個小劇院唱了八年的小角色，才慢慢地有了更多機會。而我的幸運之處在于，我歌劇生涯的開始就在這么大的劇院。我的第一個演出季，除了這些小角色之外，還有一些替補重要角色的機會。有一次，劇院演出《玫瑰騎士》，女主角是女高音芮內(nèi)·弗萊明，又有視頻直播，我是男主角的替補。之前，我做替補，從未有真正出場的機會。那次如此重要的演出，我本來以為同樣沒有機會出場。沒想到，首演當天下午，我被臨時通知要頂上，而且沒有任何排練。收到消息后的我真是既興奮又緊張，上臺前的每一分鐘可以說都是煎熬，直到站上舞臺看到弗萊明淡定的神情，才稍有緩和。成功完成這輪演出后，我收到了劇院的續(xù)約通知。于是從2014年起，我有幸開始在劇院擔綱一些重要歌劇的男高音主角，如《茶花女》中的阿爾弗萊德、《藝術(shù)家的生涯》中的魯?shù)婪虻取?014—2015演出季，維也納國家歌劇院還給我頒發(fā)了“最佳藝術(shù)家”獎，由市政府頒發(fā)證書，并受到奧地利廣播電視臺（ORF）的專訪?？梢哉f，這些成績其實都遠遠超越了我最早的規(guī)劃。

雖然很難做到，但我認為作為一名歌劇演員，隨時都要做好準備。哪怕是不售票的彩排，以及一些不算太大型的音樂會，臺下或許都會有一些能給你帶來巨大幫助的人在關注，所以隨時都要保持水準全力以赴。

夏侯金旭參演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版《唐璜》 ，飾唐·奧塔維奧

還是在2014年，我第一次跟世界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格魯貝洛娃演出多尼采蒂的歌劇《惡魔羅伯特》。演出結(jié)束后，我才知道臺下坐了很多權(quán)威專家，包括柏林國家歌劇院的院長，以及一些極有影響力的經(jīng)紀人，如歐洲著名的希伯特經(jīng)紀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希伯特先生，他還專門到后臺詢問我是否愿意與他簽約，給了我巨大的驚喜。2018年，格魯貝洛娃在維也納舉辦舞臺生涯的告別音樂會，我也非常榮幸地受邀作為合作男高音參加，在舞臺上見證了這一歷史性的時刻。

在這些年的職業(yè)經(jīng)歷中，我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困難，自尊心時刻都在遭受著挑戰(zhàn)。我其實不是一個自信心很強的人，但一路走來一直在提升的、一直所依仗的卻恰恰是我的自信心。我覺得在國內(nèi)，擁有優(yōu)秀聲音條件的男高音不在少數(shù)，很多人的條件都讓我非常羨慕。但最終能否真正站上歌劇舞臺，在條件和歌唱技術(shù)之外，還要看你的語言和音樂能力等。在這方面，很多韓國歌者走在了我們前面，他們很早就能夠來到歐洲的音樂環(huán)境之中，語言和交流能力都遠比中國歌者要好。在這方面，我們一定要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尤其是作為男高音，絕不能輕易丟掉自信。即使單從聲音角度來說，于我現(xiàn)在三十歲的年齡而言，我覺得依然欠“火候”，還需要全方位提升。近些年，我一直在不停地調(diào)整自己的聲音狀態(tài)，并據(jù)此規(guī)劃自己的角色和作品。

目前，我還是想多唱一些多尼采蒂、羅西尼等“Bel canto”時期的作品，也包括莫扎特的作品?；叵肷洗髮W時，我像現(xiàn)在的很多學生一樣，非常崇拜男高音歌唱家胡安·迭戈·弗洛雷茲，會模仿他的聲音，但那時的模仿難免有些“推”“擠”。我在2013年見到了弗洛雷茲，他告訴我，他的音色完全是自然的，沒有任何“推”“擠”；尤其是他的花腔，并沒有大家所說的顆粒感，都是連貫的，這給了我巨大的啟發(fā)。

我覺得，歌劇演員正確的職業(yè)規(guī)劃一定離不開對自己聲音最客觀、清醒的認識，更直接地說，就是如何正確運用自己的聲音。以我自己為例，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我都認為自己是一個“輕型男高音”。但隨著不斷的舞臺歷練，以及在很多老師的幫助下，我才逐漸認識到自己的聲音還有很多的可能性，現(xiàn)在我把自己定義為一個“抒情男高音”。本來，2020年我會在東京奧運會期間與著名指揮家杜達梅爾合作演出三場“貝九”，很遺憾，演出因為疫情被取消了。

我今后最重要的職業(yè)規(guī)劃，應該就是跟經(jīng)紀人保持積極地溝通，告訴他們我想要演唱的角色和作品。其實，目前很多資深歌劇經(jīng)紀人已經(jīng)退休，而很多年輕的經(jīng)紀人并不是非常了解歌劇和演員。比如，我的經(jīng)紀人就曾問過我，是否能演唱《假面舞會》中的古斯塔夫，甚至一些瓦格納歌劇中的重要角色？我告訴他，這些角色對我來說，實在是太早了！雖然說“不”很難，但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歌劇演員在舞臺上真的很難避免失誤，但失誤如果積累起來，很可能是致命的。比如著名男高音羅蘭多·維拉宗，2005年他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首演，風頭無兩。2013年，他又來演出《茶花女》。短短七年過去，應該說，那時他的歌唱狀態(tài)已經(jīng)非常糟糕了。據(jù)我所知，他在輝煌時期，經(jīng)常是上半月在柏林演出七場《游吟詩人》，下半月就在維也納演出五場《唐·卡洛》。這種高強度、高密度的演出，對任何歌者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損耗。我總認為，如果想要成為一個藝術(shù)家，還是需要理性思考，才能厚積薄發(fā)。

小 結(jié)

看完這些講述，不可否認，很多時候作為一個普通的聲樂學習者或者從業(yè)者沒有上述兩位歌者那樣的天賦和機遇，也無法像他們那樣規(guī)劃自己的未來。但，過來人的經(jīng)驗是非常寶貴的財富。人生充滿未知，人的潛力常常超乎想象，他們在藝術(shù)道路的起點時其實根本無法預估自己能走多遠。規(guī)劃，有時是有意的，有時又是無意的。很多時候，規(guī)劃其實就是“熱愛”，是“冷靜”，是“堅持”。最好的規(guī)劃，或許，就是“完美的準備”，以及“永遠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將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