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林

借款變“白條”

1980年出生的吳世強，家住江蘇省徐州市。他與發(fā)小杜長偉是多年的鐵桿兄弟。吳世強是本科生，怎奈時運不濟，2013年12月，其原先供職的單位進行一波裁員，吳世強因年度測評排在末位，拿了經(jīng)濟補償金走人。他四處找工作無果，想起發(fā)小和好兄弟杜長偉開著糧油公司，提出要在杜的公司打工。杜長偉卻說他正準備轉(zhuǎn)行，不過，他會想辦法幫吳世強找到工作。3個月后，杜長偉介紹吳世強到人壽保險公司做業(yè)務員。吳世強說自己過去從事內(nèi)務管理工作，從來沒有干過營銷，而推銷保險是求人的事，他最怕吃“開口飯”了。杜長偉鼓勵道：“萬事開頭難，你準能適應?！眳鞘缽娡庠囋嚳?。

保險行業(yè)的競爭非常激烈，吳世強剛入職時舉步維艱。杜長偉很熱心，他動用親戚朋友的資源，相繼推薦了十幾個客戶給吳世強。有一次，為了拉業(yè)務，吳世強請了飯局，但他不勝酒力，遂杜長偉出場。杜長偉在飯局上連連拼酒，吐得一塌糊涂，最終拿下了保單。此后，吳世強漸漸上道，建立了客戶網(wǎng)絡，每個月能拿到不菲的工資和提成。飲水思源，他很感謝杜長偉鼎力相助。

（圖/視覺中國）

2015年初，吳世強的舊房拆遷，拿到了安置房以及40多萬元補償費。不久，杜長偉找到他，說自己包了50畝農(nóng)田，打算經(jīng)營農(nóng)莊，種新品種有機大米。杜長偉說，有機大米的附加值高，他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采購商包銷，利潤非常優(yōu)厚。但是，前期投入資金缺口比較大，他許諾年化率百分之十二的利息。吳世強覺得，杜長偉幫了自己不少忙，借錢給他既還了人情，又能多賺一些利息，是兩全其美的事。于是，他不顧妻子的反對，執(zhí)意借出45萬元。

幾個月后，杜長偉又找上了門，說他搞多元化種植，投入現(xiàn)代化設施，但資金仍有缺口。此時，吳世強在保險市場已經(jīng)有了一些客戶，經(jīng)他游說，有兩人肯借給他55萬元，約定借期1年。哪知，杜長偉按月支付了6個月利息后，就難以為繼。吳世強自己出借的錢，利息可以暫時不付。他擔保的債主必須準時付息。杜長偉苦著臉說：“兄弟，你就幫我墊著，一旦經(jīng)營好轉(zhuǎn)，連本帶利歸還?！眳鞘缽娭缓媚米约旱墓べY和業(yè)務提成代為支付另兩個債主的利息。

2016年10月，吳世強擔保的債務到期了，杜長偉的處境卻更加艱難。兩個債權人輪番找杜長偉和吳世強要錢，甚至到吳世強的辦公室吵鬧。幾經(jīng)協(xié)商，杜長偉與對方達成續(xù)借1年的協(xié)議。杜長偉重新出具了借條。

設局殺人騙保

杜長偉離異多年，自從經(jīng)營農(nóng)莊后，他尋思著找一個女子為他燒菜煮飯。于是，他在征婚網(wǎng)上繳費成了會員，幾經(jīng)篩選和接觸，最終選中了江蘇省灌云縣的劉紅。劉紅也是離異單身，杜長偉吹噓他的農(nóng)莊很有發(fā)展前景，還經(jīng)常在微信上對她噓寒問暖，劉紅禁不住動了心，表示愿與杜長偉相處。

2016年3月25日，劉紅只身前來徐州，當天就與杜長偉同居在一起。杜長偉說，他現(xiàn)在需要一個志同道合的伴侶，共同打理農(nóng)莊。劉紅當即表態(tài)愿意擔當這個角色。此后，劉紅每天起早貪黑，為農(nóng)莊雇工燒飯洗衣，并悉心照料杜長偉的生活。

眼看農(nóng)莊經(jīng)營沒有起色，投入的資金回不了本，杜長偉開始尋找一夜暴富的捷徑。他開始打聽保險產(chǎn)品的行情，獲知有的意外傷害險賠償額度極高。他的心里滋生了殺害劉紅，騙取巨額保險賠償金的惡念。

杜長偉讓吳世強給自己科普了保險知識。他意識到，要想成為指定的保險受益人，最好是成為被保險人的近親屬。杜長偉心想，只有通過婚姻，自己才能成為劉紅的近親屬。于是，他不停地表示自己非常愛劉紅，不惜從小貸公司借高利貸，為劉紅買這買那。2017年1月上旬，杜長偉、劉紅領了結婚證。為了騙取劉紅的信任，杜長偉帶劉紅到新馬泰（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旅游度蜜月。他覺得劉紅對自己深信不疑后，打電話給吳世強，讓其到自己的農(nóng)莊推銷意外險產(chǎn)品。吳世強覺得奇怪：“你說自己吃飯都成問題了，哪有錢買保險？是不是有錢不想還？”此時，杜長偉還不打算將他的計劃和盤托出，他支支吾吾表示：“我只是做給劉紅看看，顯示自己有實力?！眳鞘缽娦男哪钅钪?，答應與杜長偉密切配合。

同年3月6日，吳世強去了趟農(nóng)莊。當著劉紅的面，兩人一唱一和。吳世強假裝對杜長偉說：“今年的業(yè)務指標提得很高，壓力很大，兄弟能不能買點人身保障險？”杜長偉表示：“買這個險種不吉利，你就不要為難我了?！眳鞘缽娹D(zhuǎn)向劉紅：“嫂子，多份保險多個保障，是吧？要不就以你的名義買，不會介意吧？”劉紅點頭同意。

3天后，杜長偉通過吳世強在某保險公司辦理了一份最高保額為100萬元的保險，保單以杜長偉為受益人，劉紅為投保人和被保險人。但是，即使能獲得100萬元的賠償，仍然不夠杜長偉填負債的窟窿。2017年4月，杜長偉又通過他人，分別在3家保險公司各辦了最高保額100萬元的相同性質(zhì)保險。

杜長偉在辦理保險后不久，便將制造交通意外殺害劉紅，進而騙取保險金的計劃告知吳世強。吳世強這才明白了杜長偉買保單的用意。

鋌而走險做幫兇

杜長偉將罪惡計劃和盤托出，目的是找吳世強入伙，做他的幫兇。吳世強最初不答應，但杜長偉告訴他：“我現(xiàn)在的狀況，還你的錢這輩子恐怕都沒指望了?！彼兄Z道，事后除償還欠吳世強的債務外，保證給他50萬元的好處費。吳世強幾經(jīng)權衡表示，他只做一些輔助的事，絕不動手。杜長偉拍了拍吳世強的肩膀：“兄弟，夠意思！”

2017年8月27日，吳世強與杜長偉一起到大眾4S店，他通過手機銀行，幫杜長偉支付3.24萬元首付款，為其購得大眾汽車一輛，杜長偉隨后將該車送給劉紅使用。

2017年11月2日晚，劉紅和杜長偉在外面吃了飯，劉紅駕車回杜長偉的農(nóng)莊。當天19時許，兩人快到農(nóng)莊時，杜長偉突然提出讓他駕駛，劉紅說：“別鬧了，你剛喝的酒?！倍砰L偉說：“這是在我的地盤上，又沒警察查車。”于是，劉紅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杜長偉駕車后，猛踩油門，車輛沖進了魚塘，早有準備的杜長偉打開駕駛室的門，將劉紅拖了出來，把她的頭按在水面下，劉紅掙扎了10多分鐘，不再動彈。杜長偉將劉紅抱起，置于車內(nèi)主駕駛座上，偽造了劉紅駕車意外入水死亡的現(xiàn)場。隨后，杜長偉分別撥打120、110，醫(yī)護人員到現(xiàn)場后確認劉紅已死亡。經(jīng)法醫(yī)鑒定，被害人劉紅系溺水死亡。作案后，杜長偉先后向各保險公司申請理賠巨額保險金。因保險公司工作人員查出劉紅投了多份保險，受益人均是杜長偉，覺得杜長偉存在詐騙保險的嫌疑，遂向警方報案。

2019年12月26日，江蘇省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判決，杜長偉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犯保險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決定執(zhí)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

杜長偉在被偵查和審判期間，為了逃脫死罪，坦白了吳世強共同犯罪的事實。于是，吳世強被另案審理，一審法院以吳世強犯保險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萬元;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萬元。

吳世強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稱，他并不知道杜長偉以殺人方式騙取保險金，沒有殺人騙保的故意，是在被杜長偉欺騙的情況下，為其支付的購車首付款。

二審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吳世強自偵查階段至原審庭前多次做出的有罪供述穩(wěn)定一致，且吳世強的供述與杜長偉的供述相互印證，并有銀行卡交易明細、保險單資料、查扣的涉案車輛等證據(jù)佐證，可以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jù)。

二審法院指出，吳世強明知杜長偉欲通過制造交通意外殺害他人騙取保險金，仍為其提供購買作案車輛等幫助。杜長偉使用該車輛，采取駕車駛入魚塘內(nèi)、將受害人按入水中溺死的方式，偽造駕車人意外入水死亡，并以此申請巨額保險理賠。吳世強的行為系與杜長偉共同犯罪，構成保險詐騙罪和故意殺人罪。

2020年8月10日，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落槌，駁回被告人吳世強上訴，維持原判。

（本文除被告人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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