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連云

“項目學習”（project method）的概念可追溯到16世紀意大利建筑學和工程學教育的運動。16世紀晚期，意大利羅馬的建筑師學院（Accadermia di San Luca-in Rome）提出了“項目方法”（project method）的概念并付諸于實踐，當時的“項目方法”是指學院面向建筑師而開展的建筑設計競賽。1671年在法國巴黎成立了一個類似的皇家建筑師學院（Academic Royale d’Architecture），將“項目方法”引入到教學課程之中，建筑師學院的學生要獲得專業(yè)建筑師的資格，既要參加理論考試，又要完成實作設計，這種實作設計稱為“項目方法”。

18世紀末，工程學向著專業(yè)化的方向發(fā)展，歐洲各國及美國，都紛紛設立了工業(yè)學?；蚵殬I(yè)學校，于是“項目方法”從歐洲傳播到了美國，“項目方法”概念的應用領域也從建筑學衍用到工程學?！敖虒W就發(fā)生在‘項目’的執(zhí)行中”成為一種思潮。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創(chuàng)始人羅杰斯（W.B.Rogers）對教育中“項目方法”進行了定義，認為，“項目方法”不是簡單的操作性學習，而是要傳授學術理論原理的過程和方法。華盛頓大學工業(yè)學院院長伍瓦德（C.M.Woodward）將“項目方法”看作一種“綜合練習”，在學生通過一系列基礎練習、學習相關的工具和技術之后，在每個學習單元和學年結束之前，獨立完成“項目”的開發(fā)和執(zhí)行。

19世紀90年代，“項目方法”被廣泛應用于中小學教育之中。杜威（J.Dewey）從實用主義出發(fā)，建立了兒童中心、經驗中心的教育理論，認為教學不僅僅是系統(tǒng)規(guī)劃的教學，更應該使孩子在經驗中學習，在“做”中學習，強調通過一個個設計的“項目”學習“做事”。1910年杜威的學生，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克伯屈（W.H.Kilpartrick）依據杜威的教育思想和桑代克的心理學，發(fā)表了關于“項目學習”（The Project Method：Use of Purposeful Act in the Educative Process，被譯為設計教學法或單元教學法）的文章堪稱是一個里程牌。他主張教學以學生的生活、興趣、經驗為中心，打破原有的學科和班級，由學生自發(fā)決定學習的目的和內容，并通過自己的設計和實行的單元活動獲得知識和技能。由此興起了“項目學習”的熱潮。

20世紀初到30年代前后，世界各國都加入到“項目學習”的研究、實踐和討論中。人們普遍認為，項目學習可以加強學生與生活之間的關系，培養(yǎng)學生的責任感和意愿感，并有助于學生自主探索和個性發(fā)展。但隨著美國進步主義教育運動的衰退，項目學習也受到研究者和當權者的批評，指出這種教學方法存在著隱患，教師難以駕馭學生，甚至讓班級失控，對慵懶的學生，可能是災難；與傳統(tǒng)講授式教學相比，這種教學法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需要教師有更扎實和更廣泛的專業(yè)知識，教學效果難以控制等等?！绊椖繉W習”（設計教學法）遇到了困境。

如何使得“項目學習”扎根于基礎教育實踐？不少研究者對“項目學習”進行了反思和重構。自20世紀80年代起，美國巴克教育研究所（Buck Institute for Education）持續(xù)了30多年的研究，將“項目學習”納入到學校的整體課程教學建構之中，提出了“項目式學習”（Project Based Learning，PBL）的教學概念。它以課程標準為核心，通過真實挑戰(zhàn)性的任務和問題設計讓學生投入到真實世界有個人意義的項目進行的學習。目標是讓學生以“項目”為載體來學習，從而掌握“關鍵知識”（key knowledge），培養(yǎng)“理解能力”（understanding）和發(fā)展“成功技能”（success skills）。這表明，“項目學習”擺脫了游離于課程整體教學計劃之外的隨意性和碎片化，融于系統(tǒng)學習之中，追求的是接受式學習和活動式學習的融合與創(chuàng)造。

巴克教育研究所還提出了一套“項目式學習”的教學設計和實施的“黃金標準”。圍繞學生需要具備的關鍵知識、理解能力和成功技能，“項目式學習”的教學設計和實施各包括7個要素?！绊椖渴綄W習”的教學設計的黃金標準為：創(chuàng)設挑戰(zhàn)性問題情境、引導學生持續(xù)探究、注重學習的真實發(fā)生、傾聽學生的心聲和尊重學生的選擇、引導學生進行反思、提供建議與幫助學生進行修正、公開學生研究學習的作品?！绊椖渴綄W習”的教學實施的黃金標準為：設計與計劃，確定與課標相對應的教學內容，建設課堂文化，管理教學活動，搭建學習支架，評估學生學習，參與與指導。

“項目學習”在其近四百年發(fā)展歷程中，形成了富有啟發(fā)意義的教育理念。從“項目方法”（project method）到“項目式學習（project based learning）”，我們看到了教學理念如何轉化為有效教學實踐的探索，也能從中體悟到“項目式學習”不僅是一種現代教學方式，而且是一種現代課程觀，更是一種現代新教學文化。它體現了以學生為中心、以課程為標準，發(fā)揮學生的學習主動性、創(chuàng)造性等教育思想，融合了合作學習和探究學習等學習理念，具有發(fā)展學生的高階思維、社會交往技能、創(chuàng)作實物產品、多維評價等特點。在這種教學方式、課程和文化中，學生自主地進行有目的的行動，學思結合、學用相長、知行合一，發(fā)揮其創(chuàng)造力、想象力、反省認知力和社會交往能力，充分感受到校內外生活的聯系，養(yǎng)成規(guī)劃與組織、溝通與合作、探究與反思、分享與創(chuàng)造、責任與擔當等21世紀人才所需要的素養(yǎng)。

意義還不僅于此，“項目式學習”不只是為了一般的創(chuàng)新人才培養(yǎng)，更是為了全體學生的發(fā)展。因為在一個全納教育的時代，如何讓每個人都學會學習、喜歡學習，享受學習帶來的進步和快樂，靠一種學習——基于書本的間接經驗的接受學習是走不通的，還需要基于自然的直接經驗的探究學習。“項目式學習”是一種有效的方式，它將學習過程設計成真實的問題解決項目，通過做活動來掌握核心知識和發(fā)展人的心智，使得學習和實踐（玩）結合起來，學習和興趣結合起來，學習和個性充分發(fā)展結合起來。應該來說，“項目式學習”是21世紀最有魅力的學習方式。

實施項目式學習，需要因地制宜，領會其意蘊后的智慧實踐。我們的策略是基于學生核心素養(yǎng)的發(fā)展，從課堂教學方式變革切入，著力于項目式學習課程的建設，注重于創(chuàng)造性學與教新文化的營造。具體的舉措如下：

1.明晰項目式學習的核心目標，即項目中包裹著學生核心價值、關鍵能力和必備品格培養(yǎng)，聚焦于核心知識的理解和真實問題解決。

2.厘清項目式學習實踐路徑，即以學科項目學習為中心環(huán)節(jié)，扯起活動和跨學科項目學習。學科項目學習：基于核心素養(yǎng)，立足于單元教學，設計課內外貫通的實踐性長作業(yè)來驅動，實踐性長作業(yè)有三個核心要素，即真實挑戰(zhàn)性的問題、持續(xù)探究的學習、呈現問題解決的作品。

3.確定項目式學習的結構，即“入項—實施—展示—結項”四段式“做學導評合一”的結構。入項關注“問題”“任務”“計劃”“分工”“評價”五要素；實施關注“調查”“學習”“構想”“問題解決”“監(jiān)管”“評價”六要素；展示關注“作品”“分工”“評價”三要素；結項關注“反思”“評價”“檔案”三要素，每一段都有設計和活動，并以評價來促進和引導。

4.建構教師項目式學習教學的研修機制，即以區(qū)域“項目式學習工作坊”領銜的學校和校際“研培”一體機制。項目式學習教學的研培一體的機制根植于教研組，同時又是對教研組的改造，基于問題和需求組建人員柔性流動的教研組，人員可能是同學科的教師，也可能是跨學科的教師，也可能是高校、科研機構、企業(yè)及社會上的專業(yè)人員，也可能是家長等。

5.建立項目式學習的保障機制，即政策護航、專業(yè)引領、實踐跟進區(qū)校聯動的保障機制。政策護航：區(qū)教育局出臺《青浦區(qū)項目式學習三年行動計劃》，在課程設計、學習時空、經費等予以制度保障。專業(yè)引領：區(qū)教師進修學院組建專家團隊，制定研修方案和計劃，在培訓、教學設計、實施、評價上予以專業(yè)保障。實踐跟進：各學校從課堂教學方式變革、項目式學習課程建設、營造創(chuàng)造性學與教新文化三方面入手，制定三年行動計劃，以點帶面，滾動推進，在實踐上予以保障。三者相輔相成，聯動促進。

項目式學習作為21世紀人才培養(yǎng)的一種嶄新方式，正以其獨特的魅力席卷全球，我們需要跟上步伐，更需要基于本土的智慧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