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耘 王建中

周海嬰先生晚年住得離我們很近，有時(shí)他會蹬上自行車，過橋來我家小坐片刻，隨便聊聊。一次，先生有點(diǎn)神秘地對我們說：“知道嗎？我爸爸每次給你爸爸和蕭紅寫信用的信箋紙，那都是我一張一張?zhí)暨x的嘞！爸爸就一直等著，看著我揀完，笑一笑又搖搖頭，等我去睡覺了，他才開始寫信哦……”于是一幅“舐犢情深”的幸福畫面，從此定格在我們的腦海中。

看得出，當(dāng)年年僅六歲的小海嬰是把常來討教和探視爸爸的這兩個(gè)“大人”當(dāng)成了最喜歡的朋友。所以，他愛挑揀出自己認(rèn)為最漂亮的信箋，拿給爸爸去給他們寫信，把自己幼小而純真的愛，盡情地送達(dá)給他的“好友”。

再次見到海嬰時(shí)，蕭紅將一對棗紅木旋成的袖珍“小棒槌”送給了他，海嬰歡喜得不得了，時(shí)時(shí)邊叫邊耍，魯迅先生笑稱他為“小棒喝團(tuán)員”。

在1934年魯迅先生寫給蕭軍蕭紅的信中戲謔道：“代表海嬰，謝謝你們送的小木棒，這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但他對于我，確是一個(gè)‘小棒喝團(tuán)員。他去年還問：‘爸爸可以吃嗎？我PEOPLE人物名人軼事的答復(fù)是：‘吃也可以吃，不過還是不吃罷。今年就不再問，大約決定不吃了?！?/p>

這些話，蕭軍有著這樣的理解和傷感——“棒喝團(tuán)”本來是意大利法西斯頭目墨索里尼極端反動的黨團(tuán)組織，魯迅先生借用它來形容海嬰幼年時(shí)期的頑皮，這當(dāng)然是從反面比擬的一個(gè)玩笑。從這玩笑中也可以體會到，魯迅先生對于幼小者具有多么深沉的疼愛之情。

人對于愛之極的人或事物，常常會用反語來表達(dá)這種難于表達(dá)的、極度激動的感情。我們對于孩子極度喜歡的時(shí)候，常常用“罵”來稱呼，例如笑罵“小壞蛋”。

海嬰問魯迅先生：“爸爸可以吃嗎？” 魯迅先生回答說： “吃也可以吃，不過還是不吃罷！”不知道為什么，每當(dāng)我想起這兩句對話時(shí)，便會陷在一種長久的、難于自拔自解的悲哀里……

魯迅先生對于年幼的海嬰這般天真無邪的問話，迅速地做了如此睿智且“絕頂”的回答，我們由衷地感嘆：父愛無邊！

（摘自2020年3月27日《北京晚報(bào)》，知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