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嵐

吉林省德惠市第一中學

“書猶藥也，善讀之可以醫(yī)愚?！痹跉v史的潤色與裁汰下，中華文化催生出無數(shù)的名篇巨制、經(jīng)史典籍，它們璨若星海，它們厚重雅逸。人類走出刀耕火種的蠻荒從而邁向文明的印記，就縮略在這筆墨點染之間，藏匿于簡牘書韻之中。所以，如何指導學生進行有效的閱讀，如何在瀚如煙海的文獻中選擇適合學生的文字并以群文組合的方式在課堂上得以呈現(xiàn)，這是擺在所有語文教師面前的重大課題。

大抵文章者，或以文才取勝，或以真情動人。群文閱讀，就是既能夠關照到文章本身之精義，又能橫觀縱覽，進行有效的感知理解、歸納比較、評價反思及審美批判的一種閱讀模式。梁衡在《我的閱讀與寫作》一書中指出，閱讀的不足，將“嚴重影響文化的‘后勁'，沒有足夠的‘蓄勢'，會影響創(chuàng)新，影響國家的創(chuàng)新能力和國際競爭力?！倍何拈喿x，恰好可以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拉伸學生的閱讀視域，開闊其閱讀眼界。

那么，群文閱讀究竟該如何操作？教師在語文閱讀教學中該如何擷類選文，掇其要旨呢？

一、聚焦經(jīng)典，從經(jīng)典“借氣”

據(jù)言，韓愈每為文時，常要重讀司馬遷文，以期借太史公之一口文氣。這“氣”，是視接千載、心通四海的心胸，是磅礴凌厲、風雷裹挾的氣魄，是萬斛泉涌、襲承古意的清韻。

所以，我們在選文時，可以向古人借智慧，向經(jīng)典覓哲思。在講解《林黛玉進賈府》一文時，可選擇《蔣勛細說<紅樓夢>》中此章節(jié)、周汝昌《紅樓小講》中的《絳珠草》《落紅成陣》篇和《紅樓夢（脂硯齋批評本）》中對應點評等，以“巨細無遺——為紅樓人物摹像”為小論題進行組文。有人說《紅樓夢》是細致的、精細的社會歷史，有人說它是“天仙寶境”，我中華男女老幼一切眾生相，毫芒畢現(xiàn)。通過這種組文的閱讀方式，窺斑見豹，通達古意，讓學生鏡像式的揣摩小說中的人物，從而衍生輻射出對封建社會制度、倫理觀念、政治吏治、風俗文化等方面的思索和探究。

講解《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一文，則可將楊伯峻的《論語譯注》中涉及的注釋，方爾加的《儒家思想講演錄》，蔡元培《中國人的修養(yǎng)》中的《理想論》篇和南懷瑾的《孟子旁通》等，以“積極救世的儒家經(jīng)義”為話題組之，以期帶領學生了解儒家思想的有關主張，如：孔子對禮制的堅持和法制的反對，對克己復禮的呼號與對天命的重視等。

有人曾將閱讀層次做出如下歸納：信息、刺激、娛樂、知識、思想、審美。而經(jīng)典無疑是高階閱讀的必備之選，尤其對于青少年學生而言，經(jīng)典的“滴灌”是沿襲傳統(tǒng)文化、賡續(xù)文化基因的最有力的方式。

二、薈萃人文，以人文攢情

語文學科從閱讀到寫作一直高度關注各人文主題，諸如：文化傳承、規(guī)則底線、人與自然、生命價值、批判質(zhì)疑、責任利益、家國情懷、城鄉(xiāng)文明沖突等。這種群文主題式的探究可以讓學生在各個時代、各個作家、各個題材的作品中參校體悟，開展有價值有意義的研習。

同為生命價值的探討，主題可以是史鐵生《我與地壇》、陸蠡《囚綠記》的“不屈的倔強”，可以是朱自清《生命的價格——七毛錢》、杰克·倫敦《熱愛生命》的“負重與反抗”，也可以是張曉風《敬畏生命》、畢淑敏《敬畏生命》的“敬畏與嘆服”。在文字中掩卷沉思，思索生命的意義與價值，偉力與反抗，這是學生的對自身的審視與內(nèi)省，也是對靈魂深處的再認知。同為精神氣韻，有李密《陳情表》的忠孝兩衡、節(jié)操清守，有《宋史·韓琦傳》的“折節(jié)下士”、耿介廉潔，也有梁衡《大無大有周恩來》的敏銳雅樸、高德偉岸。同為責任與擔當，可以是舒婷《也許》中“肩上越是沉重，信念越是巍峨”，可以是《蘇武牧羊》十九年的持節(jié)自守、不辱使命，也可以是《詠懷古跡其三》王昭君的義無反顧、柔肩鐵膽……在有限的教學時間內(nèi)，讓學生盡可能的觸全及底，從而了解時代的驅(qū)力與局限，人物品性的多極與錯綜，如此，才能在各色文字中感受尺幅間的波瀾，體悟文化的底色與深度，并實現(xiàn)深挖其人文主題的目的。

所以，這種群文式、多視角、多層面的精神沖擊，可以使學生在內(nèi)心植入人文精神的胚芽，正確面對人性的多極繁復，從而提升學生對社會、對自身的認知，并助益其人文素養(yǎng)的積淀?！耙粋€人的精神發(fā)育史就是他的閱讀史”，統(tǒng)編新教材也在學生的人文精神培養(yǎng)方面做出了很多有益的探索，所以，教師在備課的時候可以充分靈活的利用課內(nèi)外資源，最大限度的使學生實現(xiàn)涵養(yǎng)品性、塑造人格的目標。

三、學會思辨，用思辨剖斷

一篇好文，可以是通篇錦繡、字字珠璣，可以是草蛇灰線、波瀾抖起，也可以是披文入理、哲思通邃。新課程改革核心素養(yǎng)中加入了“思維的發(fā)展與提升”一項，強調(diào)“語文教育必須同時促進學生思維能力的發(fā)展與思維品質(zhì)的提升”?！吨袊鴮W生發(fā)展核心素養(yǎng)》中的“科學精神”部分，包括“理性思維”“批判質(zhì)疑”“勇于探索”三個方面，其中涉及到了學生邏輯、辯證、創(chuàng)造等思維品質(zhì)的培養(yǎng)。

而語文課堂本就應是思想激烈碰撞、思維延展激蕩的課堂，這樣，學生既能宏觀把握、解讀、剖析文本，又不會被文本所囿。

如群文閱讀課“我看忠孝——恪守忠孝與愚忠愚孝”，在人們的認知里，諸如“百善孝為先”“忠孝難兩全”“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等說法淵源甚深，《論語·八佾》、《孟子·離婁下》，典故“周木問安，獻章求嗣”等都有相關論述。所以，在教授李密《陳情表》一文時，可設置如下問題：“李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背后反映了什么？”，“如何看待李密不愿侍奉偽朝？”，如此“不識時務”的做法是否可??？”眾所周知，好的問題設置，可以起到一石激起千層浪的作用，使課堂生成無限可能，而學生在品評李密的矛盾心理時就會更加客觀深刻，并對“忠”“孝”問題進行更多的思考。

再如群文閱讀“大勢？天命？人禍？——我看歷史興廢”，組合賈誼《過秦論》、王安石《五代史·伶官轉(zhuǎn)序》、杜牧《阿房宮賦》、張養(yǎng)浩《山坡羊·潼關懷古》等文，讓學生從歷史的縱軸與作家的認知中得到啟示，并能辯證的看待其更迭存廢。新課標教學建議部分提出了“教學時要進一步培養(yǎng)學生的語言梳理和建構(gòu)能力、文學作品的個性體悟能力、科學思維和問題解決能力、文化理解和批判能力”的表述，而這個目標的達成，群文閱讀不失為一種有益的探索。

四、研習文法，借文法摩意

任何藝術(shù)，都有其獨特的創(chuàng)作法門，諸如書法的墨分五色、點畫布局，音樂的節(jié)奏點拍、起伏韻律。文學是語言的藝術(shù)，一篇好文，往往兼具形、事、情、理、典五種表現(xiàn)手法，且每一種手法幻化多元，隨情而變、依勢起止，從而給人帶來至高的審美享受。

群文閱讀課“春江、秋月、冬雪——展畫軸賞美景”，由張若虛《春江花月夜》、蘇軾《記承天寺夜游》、張岱《湖心亭看雪》三篇組合之。蘇軾善于捕捉事物形象，依象造境，如“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痹律缢?、注滿庭院、樹影搖曳，虛實相生、比喻生動、想象豐富，讀之讓人神往嘆服。而另一文，“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p>

張岱用寥寥數(shù)語，描繪了天地一體、渾然皆白的畫卷，大與小的對比，雪中數(shù)景的點綴反襯，讓人仿佛置身于廣袤天地的清闊無垠。所謂“目既往還，心亦吐納”，此二人均為造境高手，都手擎如椽巨筆直掃天際，都心隨意動自然成文，毫無斧鑿之跡。

而被譽為“孤偏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又在景、情、理之間恣意騰挪，自由翻轉(zhuǎn)，“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虛實相生相輔，壯麗柔美并具，愁思牽連縈附，遐思冥想不絕！

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動靜虛實，象征托物，對比襯托，哀樂抑揚，諷喻起興等，借由大家的文思澆筑，皇皇巨著名篇的行文才能如此斑斕詭譎，讀之令人逸興遄飛！

五、致敬大家，賞大家風范

大浪淘沙，有一些思想總是霞輝熠熠；滄海沉浮，有一些大家始終青史名鐫。往圣先哲的思想，使我們結(jié)束了在黑暗中的孤獨摸索；大家文士的風骨，讓我們獲得了滌蕩塵俗的氣力卓識。教材里的選文確實多為大家名篇，但囿于篇目數(shù)量和篇幅長度的限制，我們很難全面了解一個作家的精神面貌。而大家，作為一個時代的高峰，可能兼具胸中之氣、行事之勢、義理之邃、文法之妙、境界之闊等,這是可貴的精神財富。

毛澤東，其文章可謂兼具文情與理趣的典范。他既能納雷霆于文字，又能收氣韻于尺牘。他的《民眾的大聯(lián)合》《湖南農(nóng)民運動考察報告》深入淺出，摹狀生動，且不同于以往政治文章風云際會、大開大合的佶屈聱牙、奧澀難懂，卻同樣可以做到高瞻遠矚、振聾發(fā)聵。這是他長期實踐經(jīng)驗摸索的結(jié)果，常典故俗語信手拈來，并能借力發(fā)力，翻出新意而為己所用。

他的《沁園春·長沙》《憶秦娥·婁山關》《七律·長征》《水調(diào)歌頭·重上井岡山》等，寫景時俯仰之間吞吐萬物，抒情時悵惘之際點面橫掃，議論時嬉笑怒罵豪情萬丈?！翱缮暇盘鞌堅?，可下五洋捉鱉。談笑凱歌還，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薄吧衽畱獰o恙，當驚世界殊。”“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边@些句子，讀后讓人熱血翻涌。

而他的《為人民服務》《祭黃帝陵》等作品，風格多樣，大俗大雅，雅俗相諧。時而幽默風趣，鄉(xiāng)間口語、俚語間雜；有時莊重華麗，似專業(yè)詩人行吟江畔、感天撼地。梁衡在《文章大家毛澤東》一文中也提到了這一點：“毛的文章典雅與通俗共存，樸實與浪漫互見?！?/p>

眾所周知，文脈賡續(xù)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借助后人對前世大家的膜拜所帶來的偶像效應，如逍遙山野的“竹林七賢”，“隱逸鼻祖”陶淵明，天縱之才曹丕，不可逾越的高峰李白、杜甫，“詞中之龍”辛棄疾，“亂世美神”李清照等等，大家之人，不勝枚舉。而群文閱讀恰好可以多樣選取反映作者不同側(cè)面和精神面貌的作品，通過博觀約取，其文思氣脈、人格魅力、寫作技法等，總會給學生帶來影響和沖擊。

當然，群文閱讀的選文策略遠不止這些，如閱讀與寫作結(jié)合式組文，中外技法比較閱讀式組文，篇目局部技巧探究式組文（歐亨利式結(jié)尾、留白式結(jié)尾、超現(xiàn)實的浪漫主義式結(jié)尾），跨媒介跨學科組文式（文本與電影、文學與繪畫）等。

所謂“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睂W生群慧實現(xiàn)的“教學相長”，同行間的切磋琢磨，經(jīng)年不輟的觀摩研習等，均會助力我們的教學。教學要與時俱進，教學方法也需要源頭活水，相信有同仁的共同努力，尤其年輕教師的勇氣和突破，語文門庭冷落的局面會得到改變，語文的春天也終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