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里欣 唐女杰/重慶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
《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一文自發(fā)表以來不僅改變了黨內外人員對游擊戰(zhàn)略的輕視態(tài)度,還填補了軍事學術史上關于游擊戰(zhàn)爭戰(zhàn)略問題的空白,它在我國抗戰(zhàn)史乃至軍事史上都有著崇高地位。隨后美國軍事家格里菲斯和毛選翻譯室將該文譯成英文,但是國內外學者對該文本的關注多集中在哲學層面上(郭寶宏,1982;佟向明,1982),并沒有對兩個英譯本進行關注。有鑒于此,本研究基于自建的《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漢英平行語料庫,采用WordSimith工具來揭示不同譯本的翻譯風格,比較差異,揭示意識形態(tài)對翻譯風格的影響。通過研究,希望回答以下問題:(1)兩個譯本的翻譯風格有哪些差異?(2)這種差異形成背后有何動因?
Baker(2000)首次提出了“譯者風格”研究,她將風格理解為一種表達語言(以及非語言)特征的指紋,翻譯風格的概念可能包括(文學)譯者對翻譯材料類型的選擇以及對特定策略的使用。風格是每篇作品的基本特征,是作者在當時個性與情感的產出,它無可逃避地與一個人的思想意識形態(tài)糾纏在一起。翻譯并非在真空狀態(tài)中進行的社會活動,而是在特定歷史語境中開展的跨文化交流活動,必然會受到包括意識形態(tài)在內的各種社會文化因素的制約。Van Dijk(1998)指出意識形態(tài)是“某個特定社會中群體及其成員所共享的知識、信念和價值體系的總和”,話語的語境、話題、風格、修辭、策略、操控等方面都受到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當前,關于意識形態(tài)與翻譯風格的研究并不多,多數(shù)針對文學翻譯,如唐韌(2014)以定性研究為主,探討譯者在一些關鍵詞匯和敏感詞匯上的翻譯風格并且挖掘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意義。目前尚未研究涉及軍事文本翻譯風格的差異及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因素,本研究將運用WordSimith軟件對兩譯本的語言參數(shù)進行對比研究,揭示不同譯本的翻譯風格以及意識形態(tài)對翻譯風格的影響。
本研究首先對文本進行校對和去噪處理;隨后對漢語和英文進行分詞賦碼處理,最后運用WordSmith(6.0)提取兩譯本的數(shù)據(jù)信息,使用免費的文本可讀性分析網(wǎng)站探究語篇的可讀性,通過對比語言特征來揭示兩個譯本的翻譯風格。
類符指的是語料庫中不同單詞的數(shù)量,而形符指的是語料庫的總詞數(shù),類符形符比(TTR)就是類符和形符之間的比率(蔡永貴,余星,2018)。為了進行更客觀地比較,Scott(2004)提出了標準化類符/形符比(STTR),這一數(shù)值可以直接反映語篇用詞的豐富性。外文社譯本的形符數(shù)為13255,類符數(shù)為1908,STTR為35.79;格里菲斯譯本的形符數(shù)為5418,類符數(shù)為1256,STTR是39.94。
表1 兩譯本的可讀性分析
從以上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格里菲斯譯本的形符數(shù)量大大少于外文社譯本,而外文社譯本與原文庫容基本符合,說明格里菲斯譯文大量刪減了原文內容。外文社譯本的STTR是35.79而格里菲斯譯本是39.94,這說明格里菲斯譯本詞匯使用的多樣化程度要高于外文社譯本。如:
例1:原文:元朝滅宋,淸朝滅明
外文社譯文:the Mongol conquest of the Sung Dynasty,the Manchu conquest of the Ming Dynasty
格里菲斯譯文:the Yuan extinguish the Sung and the Ch’ing conquer the Ming
原文用了詞匯“滅”表述了歷史上兩次朝代更迭的事件,外文社譯文的表達忠實于原文,用“conquest”翻譯“滅”。格里菲斯譯文使用了兩個不同的詞匯來表達“滅”的含義,詞語使用比較豐富。
平均句長是指翻譯文本語句的平均長度,它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翻譯文本語句應用的復雜程度,Butler(1985)曾按長度把句子分為三類:短句(1~9個詞)、中等長度句(10~25個詞)和長句(25個詞以上)。外文社譯本的句子數(shù)量為417句,平均句長是31.79,平均句長標準差為19.11;格里菲斯的句子數(shù)量只有277句,平均句長為19.56,而平均句長標準差為9.92。
可以看出,外文社譯本的平均句長遠遠超出格里菲斯譯本,外文社譯本的平均句長為31.79詞,格里菲斯譯本為19.56詞。按照Butler的分類,外文社譯本多長句,格里菲斯譯本多中等長度句,外文社譯本的句子比格里菲斯譯本復雜。其次外文社譯本的平均句長標準差也大于格里菲斯譯本,由于平均句長標準差數(shù)值越大,各句子長度與文本平均句長的差異越大,因此外文社譯本句子長度波動較大,善于長短結合,句式靈活多變;格里菲斯譯本多用中等句子,波動較小,語言風格較為穩(wěn)定。
文本可讀性分析可以用來從總體上衡量文本的難易程度。研究者將譯文上傳至免費分析文本可讀性的網(wǎng)頁readabilityformulas.com進行測試。將結果呈現(xiàn)如表1所示。
通過兩個譯本的可讀性分析對比,可以看出,兩個譯本總體上來說都偏難,但相較而言,格里菲斯譯本閱讀難度比外文社譯本的閱讀難度要小,也就是說前者的可讀性比后者要高。前者適合大學階段閱讀,后者則適合大學畢業(yè)階段閱讀。研究者認為,這兩個譯本對讀者要求較高的原因是,《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是一篇關于軍事戰(zhàn)術戰(zhàn)略的文章,其中包含大量的軍事術語和軍事策略,這就要求讀者有較高的軍事素養(yǎng)。外文社譯本的目的在于傳播和宣揚毛澤東的游擊戰(zhàn)思想,譯文嚴謹,盡量貼近原文,這就使得譯文在整體上呈現(xiàn)偏難的趨勢;格里菲斯譯本的目的在于學習中國文化,譯文盡量貼近讀者的閱讀習慣,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閱讀難度。
意識形態(tài)一般劃分為社會意識形態(tài)和個人意識形態(tài),前者主要包括某一國家、政黨或者社會集體的信念和價值觀,后者通常指個人的世界觀(胡開寶,2018)。外文社譯本的譯者并非個人,而是國家領導的毛選翻譯室,社會意識形態(tài)對其影響較大;格里菲斯譯本是格里菲斯主動學習毛澤東作品的體現(xiàn),個人意識形態(tài)對翻譯影響較大。
格里菲斯是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的上將,專門研究中國軍事問題,北洋政府時期即在南京的美國駐華使館擔任翻譯官。他對中國的軍事文化一向十分感興趣,尤其是毛澤東軍事思想和孫子兵法。他認為此次翻譯的目的僅僅引起海軍陸戰(zhàn)隊內部對中國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興趣和學習積極性(Griffith,1943),同時還指出“中文很難,并不是一門好的進行文化交流的語言,因此只能盡量將原文內涵傳達給讀者”(Griffith,1943)。因此格里菲斯在翻譯中對原文進行大量改寫,展現(xiàn)了很大的自由性,刪除冗雜之處和他不理解的地方,并且按照自己的理解對原文進行編譯,甚至還出現(xiàn)很多誤譯現(xiàn)象。
本研究基于自建的漢英平行語料庫,對《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的外文社譯本和格里菲斯譯本的翻譯風格比較。研究發(fā)現(xiàn),外文社譯本在翻譯中力求忠實原文,閱讀難度較大;格里菲斯譯本更加追求可讀性,用自己的語言表達,消解異域文化元素。兩個譯本翻譯風格不同的主要原因在于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