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蛋殼公寓北京總部，多位蛋殼合作方負責人和裝修工人前來討要工程款。

當天上午，他們在蛋殼辦公區(qū)敲鑼討薪，蛋殼大部分員工無奈只能回家辦公，辦公區(qū)工位只有零星幾位員工。

此前，因為在蛋殼公司樓下“敲鑼打鼓”喊話蛋殼“還錢”，他們已經(jīng)數(shù)次被警方告知，不可聚眾影響秩序、影響他人。

于是，他們把“鑼”搬到了樓上。

合作方：欠款多是工人工資

在公司門口堵了4天后，一位名為華冰的工長在10月15日“幸運”地得到了蛋殼的回復：3天之內給出付款具體方案。

幾天前，華冰帶著多位從武漢、上海、廣州、天津、南京趕來的工人來向蛋殼討要1400萬元的工程款。

華冰介紹，他所在的公司負責蛋殼公寓的裝修業(yè)務，這1400萬元主要是工人的工資，其中包括他個人600萬元的施工款和材料款。從工長到工人，每個人幾千到三四萬不等。

“上半年我們一直在等，因為疫情的原因，蛋殼就說沒開工、公司有困難，我們都能理解，但去年七八月份裝的房子，甚至還有前年裝的房子，等到現(xiàn)在也沒有說法?！?/p>

蛋殼態(tài)度的轉變是他們決定上門討薪的重要原因。

華冰說，蛋殼在上個月底還付了30多萬元，但后來就開始不回信息了?！按蠹叶际菦]辦法了才過來的。公司也要求大家要合法守法，不能去堵人家門、給人家造成影響，但我們不給別人造成影響，別人就不管我們死活了?！?/p>

另一家合作方的負責人田偉，同樣負責蛋殼公寓的裝修業(yè)務。但截至目前，他還沒有獲得明確回復。

田偉說，“大部分欠款都是去年的工程，總共是1000多萬，本應該在今年四五月份給我們的。后來我們找了他們好幾趟，每次都給一點兒，到現(xiàn)在還欠了500多萬?！?/p>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來找蛋殼討要說法，“上次來我們簽了補充協(xié)議，明確了打款日期，讓我們在家等就行了。協(xié)議簽了但到了打款日期也沒打，后來我們才來的?！?/p>

田偉提供的補充協(xié)議顯示，蛋殼承諾分7次付清共500多萬的款項，但蛋殼只付了一次，本應在9月25日和10月9日付的錢款，蛋殼都沒有支付。

目前雙方矛盾的焦點是，蛋殼無法給出接下來的具體還款方案?！暗皻ひ舶才帕藘晌活I導過來跟我們談，然后直接說沒錢，有錢會安排，沒有具體時間?！眱晌缓献鞣截撠熑吮硎尽?/p>

《中國經(jīng)濟周刊》記者就此問題聯(lián)系了蛋殼相關負責人，對方表示，公司會積極處理欠款問題。

對于工人口中蛋殼涉及所有合作方的欠款已經(jīng)過億元的說法，蛋殼方面稱，公司和所有供應商的合作均簽署了商業(yè)合作協(xié)議，這涉及保密協(xié)議，具體金額不方便透露。

工人為什么不起訴？

在合作方和工人的眼中，蛋殼在合作中一直占據(jù)主導地位。

這次討薪中，他們首先面臨的困難就是難以訴諸法律。

據(jù)田偉介紹，其所在的裝修公司在北京、天津、武漢、上海、深圳5個城市為蛋殼裝修了1000多套房子。之前他去順義區(qū)法院咨詢得知，由于房子業(yè)主、具體施工工人不同等因素，根據(jù)“一案一立”原則，若要起訴蛋殼，需要立1000多個案子?！拔覀冄b修一套房子的利潤還不到2000塊，這1000多個案子的訴訟費就得多少錢？要是耗上半年，誰知道半年以后蛋殼什么樣？”

10月13日下午，蛋殼合作方負責人和裝修工人在蛋殼北京總部樓下敲鑼討薪。《中國經(jīng)濟周刊》記者 楊琳攝

為了解決工人工資拖欠問題，華冰之前從個人和銀行等多處共籌集資金200多萬。去年底，他又借了100多萬元，趕在春節(jié)前又解決了一部分。他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借不出錢了?！按蠹叶嫉炔患啊⒌炔黄鹆?，萬一蛋殼哪一天倒了、黃了呢？”

工人們透露，實際上，以前和蛋殼的合作中，對方一直都有拖延付款的情況，但總體還款還比較穩(wěn)定。

和華冰一起來的另一位工長洪建說，按照正常程序，工人們裝修完，由蛋殼來核算、對賬，正常的對賬周期是20天或者一個月，再加上開票、審核一系列程序，一般兩個月就能結算，“但今年一拖就是好幾個月”。

“去年的欠款也還正常，今年開始一直不給，工人就慌了?，F(xiàn)在還有不到200套房的裝修款沒核算，我們干完活已經(jīng)小一年了，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筆款是多少錢。”

蛋殼短暫的“高光時刻”

蛋殼公寓的目前處境可謂風雨飄搖。

10月14日，杭州蛋殼因被指“財務跑路、公司破產倒閉”的傳聞沖上了熱搜。當天下午，蛋殼公寓在微博回應稱，相關言論不實，公司經(jīng)營活動一切正常。

這時，數(shù)十名工人正坐在北京總部，等著蛋殼給他們還款方案。

令人唏噓的是，從高光時刻到身陷資金鏈危機，時間還不到一年。

今年1月17日，蛋殼公寓在紐交所上市，股價一度漲至13.9美元/股。截至10月15日收盤，公司股價已跌至3.16美元/股，市值從上市當天的27億美元縮水至5.78億美元。

公司財報顯示，蛋殼公寓已經(jīng)連續(xù)3年處于凈虧損狀態(tài)，并且虧損幅度在不斷上升。2017至2019年，蛋殼公寓營收分別為6.57億元、26.75億元、71.29億元，虧損則分別為2.72億元、13.7億元、34.47億元。

疫情發(fā)生以來，長租公寓不斷爆雷，圍繞蛋殼公寓的風波也斷斷續(xù)續(xù)持續(xù)了大半年。其中，蛋殼CEO高靖事件對公司聲譽打擊頗大。

今年8月，蛋殼公寓創(chuàng)始人兼CEO高靖被曝疑似涉及6億元國有資產流失問題被調查。蛋殼公寓對此發(fā)布聲明稱，相關報道嚴重不實，高靖所涉調查因個人問題，與之前參與的個人商業(yè)投資有關，與蛋殼公寓無關。

有工人稱，他們聽到了有關傳聞：由于蛋殼公寓在這次交易中操作違規(guī)，公司6億元資金被銀行凍結，這加劇了蛋殼的危機。

對此，蛋殼相關負責人于10月16日下午回應《中國經(jīng)濟周刊》記者，公司已經(jīng)發(fā)過公告，是他（高靖）個人事務，與公司無關?！拔覀兛梢苑浅Ｃ鞔_地說，高靖和蛋殼現(xiàn)在的事情沒有任何關系。”

這位負責人說：“整個行業(yè)資金壓力都比較緊，公司的資金情況沒有外界想得那么嚴重，我們在努力走出來。目前，公司已經(jīng)獲得了多數(shù)合作方的理解，辦公區(qū)已經(jīng)恢復正常?！?/p>

（文中“華冰”“田偉”“洪建”為化名）

（本文刊發(fā)于《中國經(jīng)濟周刊》2020年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