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映泉

在馬祖的東莒島上，除了那個著名的燈塔之外，還有一個重要景點就是大埔石刻。東莒島是一個很小的島，在古代是一個少有人煙之處，只有出海的漁民才會在那里暫時棲身。它扼守在閩江口外，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臺灣海峽過往的船只都要從那里經(jīng)過。明朝時期，日本的倭寇經(jīng)常侵犯和騷擾我國的東南沿海地區(qū)，小小的東莒島上就曾發(fā)生過多起福建沿海軍民奮起保家衛(wèi)國，勇敢地抗擊倭寇的事件，大埔石刻就記載著這段重要的歷史。

明神宗萬歷四十三年（1615）秋末，日本國幕府將軍德川家康殲滅太閣豐臣秀吉，平定內(nèi)亂之后，開始積極拓展海外貿(mào)易，凡出洋船舶都頒給“御朱印狀”（即一種許可憑證）。萬歷四十四年（1616），日本肥前州（今長崎）代官村山等安集合戰(zhàn)船3 艘、帆船10 艘，士兵2000多人，組成了一支艦隊，獲得德川幕府頒發(fā)的前往“高砂國”（即臺灣）的許可，以其次子村山秋安為艦隊總司令官，于五月四日從長崎揚帆啟航，浩浩蕩蕩地開往臺灣。

當艦隊抵達琉球一帶海面時，遭遇臺風(fēng)，有的船只沉沒了，有的船只漂散了。其中村山秋安率領(lǐng)的2 艘兵船遠漂到交趾（今越南），3 年之后才返回日本。部將桃煙門率領(lǐng)的7 艘兵船流竄到閩浙海面，在沿海一帶搶劫財物、焚燒田舍、蹂躪百姓。部將明石道友則率3 艘兵船來到臺灣北部，其中一艘兵船的倭卒倉促登陸，遭到當?shù)厝说膰ィ黄热w自殺。明石道友則帶領(lǐng)剩下的2 艘倉皇逃離，來到東沙島（今馬祖東莒島），準備在此等候失散的其他兵船。

與此同時，琉球國王派遣使臣到中國報警，說日本正準備以500 艘兵船攻取臺灣。于是，明朝政府下詔命令沿海一帶實行戒備。當明石道友率領(lǐng)的兵船占據(jù)東沙島的消息傳到福州后，福建當局誤以為倭寇要大舉入侵，省城附近的居民競相逃入城中避難，一時間人心惶惶，甚至白天都不敢打開城門，負責海防的各地游寨船隊龜縮在營地里，也不敢出海。探子們道聽途說，把敵情渲染得越發(fā)嚴重，激化人的恐慌情緒。

要擊退倭寇，首先必須探明敵情。福建巡撫黃承玄遂以重賞征募勇士出海偵探。告假在籍的吏部主事董應(yīng)舉向黃承玄上書，推薦起用沈有容，謂：“閩海事，非參將沈有容不能了！”黃承玄采納了，親筆修書一封，派人到浙江邀請沈有容。沈有容認為黃承玄知人善任，就再次入閩（萬歷二十五年即1588 年，被戚繼光、俞大猷等將領(lǐng)趕出中國大陸的倭寇，一直占據(jù)著臺灣一帶的島嶼，經(jīng)常侵擾福建沿海地區(qū)。沈有容接受福建巡撫金學(xué)曾的邀請，出任海壇把總，不久又出任定海守御千戶所千總，率軍驅(qū)走了倭寇勢力，從此“海上息肩者十年”），被任命為福州參將。黃承玄還特設(shè)水師委他統(tǒng)領(lǐng)，全權(quán)負責驅(qū)除倭寇的軍事行動。同時，董應(yīng)舉還動員其族侄董伯起前往應(yīng)募。董伯起自幼受到董應(yīng)舉的熏陶，深明大義，素懷報國之志，便毅然應(yīng)募出海偵探敵情。

五月十六日夜晚，董伯起與4 名舵手駕船從琯頭出發(fā)，經(jīng)竿塘、橫山，于十八日凌晨抵達東沙。由于倭船都停泊在各澳口內(nèi)，所以一路上看不見兵船的蹤影。待他們登上東沙山頭后，才發(fā)現(xiàn)有一艘倭船停泊在山后的南風(fēng)澳，另有一艘停泊在布袋澳，兩艘船的篷帆都已卸下，各載有倭卒一百三四十人。還有一艘是被倭寇劫奪走的定海衛(wèi)所的白舫船，也藏在南風(fēng)澳的一個隱秘處。

倭寇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一行，上前訊問，威脅董伯起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董伯起自知無法蒙混過關(guān)，便孤注一擲，表明自己就是奉命前來偵探敵情的，勸他們立即回航，否則明朝大軍將來剿滅。倭寇首領(lǐng)明石道友稱自己只是奉命前往臺灣從事貿(mào)易活動，因為遇到臺風(fēng)而暫時泊在這里，等候失散的其他船只。并說不能無功而返，必須將他們中的首領(lǐng)一人帶回向代官復(fù)命。董伯起稱自己就是首領(lǐng)。

十九日中午，董伯起見倭船仍然沒有啟航之意，心想現(xiàn)在只來兩艘倭船，省城就搞得如此驚慌不已，待其他倭船都到齊，全省豈不是亂成一團？他就機智地叫明石道友在大石上寫下幾句留言，讓經(jīng)過的其他倭船見到后跟著返回。明石道友覺得有道理，就按此寫下留言，然后率隊返回。船隊抵達浙江的臺山列島海面時，他放回了董伯起的隨行人員以及所劫奪的船只，只將董伯起一人帶回。董伯起遂寫信詳述這次偵探經(jīng)過，讓隨行人員帶回。二十二日，福建官府接到信后，對倭船才有了第一手情報，方知是虛驚一場，于是省城解嚴，人心安定。

萬歷四十五年（1617）三月，明石道友以送回董伯起等人為由，駕船進入黃岐海灣，被筱埕水寨的守軍攔住。沈有容親自審訊明石道友后，知道該倭船并無前來侵擾之意，只是護送董伯起歸國和要求恢復(fù)通商。明石道友呈上表文懇請轉(zhuǎn)奏朝廷，沈有容看后說道：“天朝法度嚴明，來表文文理不通，字跡又非正韻，本紙亦非體式，有難轉(zhuǎn)奏?！庇谑蔷皖C一面寫著“福建發(fā)送日本夷目”的布旗，令明石道友懸掛在船桅上，將他們遣送回國。倭寇是13-16 世紀侵擾中國沿海各地的日本海盜集團，除劫掠外主要從事走私貿(mào)易。初期僅為九州沿海一帶的名主、莊官以及失業(yè)的下層人民加入倭寇，14 世紀初，日本進入南北朝分裂時期，在長期戰(zhàn)亂中失敗的南朝封建主組織武士，前往中國的沿海地區(qū)進行劫掠。明朝時期倭寇的盛行，也與明朝政府長期實行的海禁政策是分不開的。同時，沈有容因為明石道友上呈的表文文理不通、字非正韻、不合體式就拒絕轉(zhuǎn)奏，可見在他們心中，自認為天朝上國，視外人為落后蠻夷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而正是這嚴重阻礙了中外之間的正常交往。

大埔石刻碑文

五月，倭寇桃煙門率200 多人乘3 艘戰(zhàn)船進犯浙江，擊毀明軍兵船1 艘，殺害十多名官兵，然后又流竄至福建沿海。當他們來到馬祖東沙島時，船只觸礁擱淺，就“搭寮樓駐扎”，劫奪閩江口海面的漁船。沈有容得到消息后，立即率領(lǐng)水師冒風(fēng)出海，兵分三路將倭寇圍困在東沙島上，先命水師以炮環(huán)攻，擊毀倭寇的寮舍和工事，然后派人前去勸降。不意又有3 艘倭船前來接應(yīng)，沈有容遂“麾率官兵奮力總攻，戈船飆集、火器震震”，擊沉了這3 艘倭船。島上的倭寇走投無路，一部分投海自殺。沈有容生擒桃煙門等69人，斬殺了其中2 名漢奸，而自己未傷一人。捷報傳回福州，軍民大喜過望，董應(yīng)舉興奮地贊嘆道：“某生六十一矣，未見有此不傷一卒、不折半矢、不糜斗糧、不曠時日，去如振葉、歸如系豚，捷速而完，功難而易；即使俞（大猷）、戚（繼光）再生，亦當首肯矣?！彼€親筆寫下了這一段文字：“萬歷疆梧，大荒落地，臘后挾日，宣州沈君有容獲生倭六十九名于東沙之山，不傷一卒。閩人董應(yīng)舉題此?！焙髞硭豢淘跂|沙島大埔的一處山崖上。

馬祖當?shù)厥种匾暣笃沂踢@一歷史遺跡，精心保護。大埔石刻成為當?shù)氐囊粋€重要文物。它見證了歷史上福建沿海軍民反抗外來侵略、保家衛(wèi)國的愛國主義精神，也有力地證明了兩岸同屬于一個中國的歷史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