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善書
今年,在名家字畫普遍遭遇價格“去泡沫”的同時,一些二三線藝術家的作品幾乎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
名利就像一對孿生兄弟,有名才有利,有利就有名。全世界的藝術圈,幾乎都是被這對孿生兄弟一起推著走的。任何一方想要離開對方來單干,都會感到特別吃力。為什么市場一調整,有些“藝術品”就走不動?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這些東西在交易中無法創(chuàng)造利潤和價值。
在現(xiàn)代商業(yè)社會,人與人之間是通過不斷的價值交換來獲得共同的發(fā)展。所以,在藝術品市場高速發(fā)展的這些年,我聽到圈里人談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價值。你做的事有價值嗎?如果沒有價值的話,跟我有什么關系?這樣的話,聽起來可能很勢利,但的確又很現(xiàn)實。
當然,面對這類敏感的話題,不是每個人都習慣把內心真實的想法“赤條條”地來示眾的。特別是體制內的藝術家,他們領了國家的俸祿,個人身份就有了定的公共性,再加上知識分子天然的自尊心,自然就要跟走江湖的人區(qū)別開來,必須在個人和名利之間樹起堵防火墻。這個不要緊,只要誰內心有念想要走出自己的家門口,就必須得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有的人或許還渴望走多幾步,到更遠的地方去看看。那就還得有人推、有人扶。因而,從家里通往市場這段路,藝術家要走得好,走得快,少不了要靠外力的幫忙。
怎么樣才能得到外界的幫助呢?有人說首先要有關系。譬如在畫院有公職或在美院有教職的一些藝術家,他們辦展或參展就比社會上那些半路出家的藝術工作者要容易,而且得到的關注和傳播也相對更多。所以,藝術家的社交能力非常重要。木匠出身的齊白石比徐悲鴻大32歲,大寫意花烏畫得妙趣橫生,但如果不是后來認識了徐悲鴻,他可能不會那么順利地成為一名享譽國際的大師。喜歡鉆研歷史的人調侃說,齊白石的成功就得益于自己非常善于搞關系,從湘潭老家出來,他就在一路有意識地結識各路權貴名流,為他們刻印作畫。但社交能力如此之強的齊璜,最后還得靠徐院長的提攜出名。這充分說明,徐悲鴻的關系比齊白石更強。
重要的問題是,不管是齊白石還是徐悲鴻,他們的關系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用自己創(chuàng)造的價值換回來的。沒有價值的人,只能等著慈善機構來搭救。與其說齊和徐的社交能力強,倒不如說,他們都非常熟悉藝術圈這個名利場的游戲規(guī)則,并且很好地去適應了它。
在藝術的商業(yè)市場里,所有的關系都是要靠等價交換來建立。要想進入這個關系圈,不僅要自己創(chuàng)造價值,而且要創(chuàng)造別人所需要的價值,否則就會自我淘汰。等價交換是所有商業(yè)市場里最基本的原則,對于做買賣謀生的人來說,這個規(guī)矩就是鐵打的。越是有信譽、有地位的人,就越要去守護它。直到今天,這套規(guī)則都沒有變過。
若從世紀之交算起,中國的藝術品市場已經高速發(fā)展了近二十年,也讓數(shù)以百計的當代藝術家成為了商業(yè)市場上的名人,即使他們當中大部分人的作品尚未有學術定論,但這并未阻礙它們成為市場上的“硬通貨”。有心的市場觀察者可能會發(fā)現(xiàn),這里邊有些人并不像前面說的是靠“等價交換”的做法在市場上站起來的,而是依靠了職位、身份等其他市場外的因素來進行投機炒作才快速得到市場承認。譬如,近年業(yè)內詬病較多的就有在各地畫院和美協(xié)擔任過領導職位的某些藝術家,作品的價格一度被抬高到一些近現(xiàn)代名家之上,確實讓人匪夷所思。
話又說回來,不管這些人的職位再高,搞出來的噱頭再大,都不可能繞開市場的客觀規(guī)律來獨立發(fā)展。尤其是在整個藝術品行業(yè)遭遇大調整的階段,聰明的資本早已在市場吹起了“價值投資”的集結號。在上一輪的擠泡沫過程中,已經有不少靠職位炒作成名的藝術家,作品價格已經被市場腰斬。而比腰斬更殘酷的懲罰是,從山頂上掉下來的滾石是沒人接的,因為它對誰都意味著風險。
不過,疫情沖擊下的藝術市場,也經常能在混水中看見一些清流。譬如,有些藝術家就借著這段時間的“市場停擺”,開始反思如何與自己的經紀人同舟共濟;而有些畫廊老板也在開始探索,如何幫助買家拿到生價比更高的精品;更有一些拍賣行的人士開始在檢討如何更好地保障競買人的權利以重建以前在做局和賣假中坍塌的聲譽。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等價交換的前提是,要建立一套公平公正和公開透明的市場規(guī)則,然后一起去執(zhí)行和維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