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紅樓夢》中的服飾文化英譯為探討對象,從楊憲益、戴乃迭譯本和霍克思譯本中抽取譯例,采用對比分析的方法,探討兩種譯文的異同。文章認(rèn)為,在當(dāng)今時代,應(yīng)采用以異化為主、歸化為輔的翻譯策略,體現(xiàn)文化協(xié)調(diào)觀原則,存同求異,和而不同,重視向海外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才能更好地助力中國文化“走出去”。
關(guān)鍵詞:《紅樓夢》;服飾文化英譯;對比;文化協(xié)調(diào)觀
一、引言
國內(nèi)譯學(xué)界對《紅樓夢》服飾英譯研究的關(guān)注度總體上在增加,從文化的視角對服飾英譯進(jìn)行研究是目前國內(nèi)《紅樓夢》服飾英譯研究三大熱點之一[1]。本文擬對《紅樓夢》中的服飾分衣裳(質(zhì)料、顏色和款式三要素)和飾物兩大部分進(jìn)行探討,將對楊憲益、戴乃迭譯本和霍克思譯本中的相關(guān)服飾文化英譯進(jìn)行比較研究,探討各自的特點及兩種英譯之間的異同,力求為我國文化“走出去”在翻譯策略和方法上提供一定的鏡鑒作用,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qū)的廣泛傳播盡一份綿薄之力。
二、《紅樓夢》服飾文化英譯對比分析
(一)《紅樓夢》衣裳文化英譯對比分析
1.質(zhì)料
例1.晴雯只穿蔥綠院綢小襖,紅小衣,紅睡鞋。(《紅樓夢》第70回)[2]
Qingwen in a leek-green silk bodice,red silk pants and red slippers….(楊譯)[3]
Sky-bright, wearing only a tunic of leek-green Hangchow silk and a pair of red silk drawers….(霍譯)[4]
譯析:據(jù)《紅樓夢》服飾研究專家季學(xué)源先生考證,院綢當(dāng)是浙江省嘉興縣西南30余里處的濮院鎮(zhèn)生產(chǎn)的一種綢子,其紡綢“練絲熟凈,組織亦工”,大環(huán)錦“以頭蠶造成,白如雪,形甚韌,他鄉(xiāng)所不及也”。院綢“曾是貢品”[5],《紅樓夢》專家郭若愚先生亦說院綢為“宮中使用之物”[5]。楊譯只將院綢譯為“silk”,將絲綢的質(zhì)料客觀地譯了出來,并未譯出院綢的使用者。在霍克思所依據(jù)的底本中,“院綢”二字處為“杭綢”,因而在霍譯中,將“杭綢”譯為“Hangchow silk”,顯而易見,霍克思先生是根據(jù)絲綢的出產(chǎn)地浙江省杭州市而翻譯的。杭州雖然也是著名的絲綢產(chǎn)地,距院綢的出產(chǎn)地濮院亦在同一省份,但是畢竟“院綢”的名字由來很可能是因為這種絲綢出產(chǎn)于濮院,也很可能是因為院綢曾是貢品,在宮中使用。楊譯未譯出產(chǎn)地,也未譯出絲綢的使用者,而霍譯只譯出了產(chǎn)地。因此,筆者建議根據(jù)其出產(chǎn)地將“院綢”改譯為“Puyuan silk”,抑或根據(jù)其使用范圍將“院綢”和“杭綢”皆譯為“imperial silk”(皇宮使用的絲綢)。
2.顏色
例2.鳳姐看襲人身上穿著桃紅百字刻絲銀鼠襖子,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紅樓夢》第51回)[2]
Xifeng saw that she was wearing an ermine-lined peach-red silk tapestry jacket with a hundred-beads design, a yellowish-green padded skirt embroidered with colored silk and gold thread, and a black satin coat lined with squirrel.(楊譯)[3]
She had on an ermine-lined silk tapestry dress of peach-pink satin, sprigged with a pattern of different sorts of flowers, a leek-green padded skirt embroidered in couched gold thread and coloured silks, and a black satin jacket lined with squirrel.(霍譯)[4]
譯析:英漢語中為了表示顏色的程度,在基本顏色詞之外增加了很多直接表示程度的顏色詞[6],一般有前加式和后加式兩種表現(xiàn)形式。在本例中,中文顏色詞“桃紅”及其兩個對應(yīng)的英譯文“peach-red”“peach-pink”及“蔥綠”的英譯“yellowish-green”和“l(fā)eek-green”均為前加式,此為兩譯本翻譯方法的共同點。兩譯本翻譯的不同點在于:楊譯“peach-red”采用的是用“植物的名稱+基本顏色詞”進(jìn)行的翻譯,而“yellowish-green”用的是以“green”為中心詞,在前面加上了一個表示顏色程度的“yellowish”,可見,兩個詞分別采用了兩種不同的翻譯方法。相比之下,在牛津高階段英漢雙解詞典(OLECD,第6版)中,leek的釋義是“a vegetable like a long onion with many layers of wide flat leaves that are white at the bottom and green at the top.Leeks are eaten cooked 韭蔥”,顯而易見,對于兩個表示顏色的詞匯,霍譯采用的均是使用“植物的名稱+基本顏色詞”的形式進(jìn)行的實意翻譯。
3.款式
例3.法師們俱戴七星冠,披上九宮八卦的法衣,踏著登云履,手執(zhí)牙笏,便拜表請圣。(《紅樓夢》第102回)[2]
The priests wore seven-star chaplets,nine-colored robes with Eight Diagrams designs, and cloud-ascending sandals. Holding ivory wands,they presented a memorial beggging the gods to descend.(楊譯)[3]
The priests now donned their Seven Star Mitres and robed themselves in their chasubles emblazoned with the Nine Heavenly Mansions and the Eight Trigrams. Wearing Cloud-Mounting Pattens on their feet and holding ivory tablets in their hands, they addressed themselves in reverent supplication to the sages.(霍譯)[4]
譯析:七星冠為道士戴的帽子,上有七星圖案。七星,即北斗星[5]。對于“七星冠”,楊譯采取了直譯的方法,直接將意思譯出“有七個星星裝飾的花冠”。在OLECD(第6版)中,“mitre”的釋義為“a tall pointed hat worn by bishops at special ceremonies as a symbol of their position and authority 主教冠;牧冠”,是西方的宗教如天主教等高級神職人員在宗教儀式上戴的帽子。由此可見,譯者霍克思是英國人,故霍譯采用了歸化的方法,以英美讀者喜聞樂見的詞匯來翻譯,以適合西方人的閱讀口味,把中國土生土長的道教替換成了西方的宗教。這反映了中西方存在文化差異,而宗教文化是其中之一。以上探討的是“七星冠”的翻譯,下面再來探討“法衣”的英譯。道士在舉行宗教儀式時穿的道服叫“法衣”[5],對于“法衣”的翻譯,楊先生譯為“robes”,在OLECD(第6版)中,“robe”的釋義是“a long loose outer piece of clothing, especially one worn as a sign of rank or office at a special ceremony 袍服,禮袍(常于典禮中穿著以顯示身份)”,讀者并不能明顯地看出這樣的袍服是在何種宗教場合中所穿的,即無明顯的宗教印記,因此譯文較為客觀。霍克思先生將“法衣”譯為“chasubles”,通過百度搜索,該英文詞匯的意思為“a long sleeveless vestment worn by a priest when celebrating Mass(宗教用語,意為“十字塔”,即神父在主持彌撒時所穿的寬大而無袖的長袍)”。通過對比兩位翻譯家的譯文,可以得出如下結(jié)論:霍譯仍采用了歸化的翻譯方法,將道士穿的道服翻譯成神父穿的長袍,從而將中國的道教形象替換成了西方的天主教和東正教的形象。這種歸化翻譯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紅樓夢》在西方的傳播,但它也是一把雙刃劍,在西方讀者閱讀霍譯文之時,并不能領(lǐng)略到道教這種中國的宗教形象,在譯文中所看到的是他們所熟悉的宗教形象,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文化傳播過程中的失真現(xiàn)象。
(二)《紅樓夢》飾物文化英譯對比分析
例4.癡丫頭誤拾繡春囊,懦小姐不問累金鳳(《紅樓夢》第73回)[2]
A Foolish Maid by Chance Picks up a Pornographic Pouch. A Timid Young Lady Ignores the Loss of Her Gold Phoenix Tiara.(楊譯)[3]
A half-witted servant-girl picks up a highly embarrassing object, and an easy-going young mistress refuses to inquire into a theft.(霍譯)[4]
譯析:中國是絲綢的發(fā)源地,絲是中國人的獨特的華麗發(fā)現(xiàn),中國有“絲之國”之譽?!袄劢瘌P”,即攢珠累絲金鳳,亦稱“金絲鳳”“金累絲鳳”,是用金絲編織成的鳳凰形頭飾,綴以攢珠。在OLECD(第6版)中,“tiara”的意思為“a piece of jewellery like a small crown decorated with precious stones,worn by a woman, for example a princess, on formal occasions 冠狀頭飾(女子用,如公主在正式場合戴的鑲有寶石的王冠式頭飾)”。在中國傳說中,“鳳凰”是一種神異動物,它前如鴻鳥,后像麒麟,有蛇之頸、魚之尾、龍之風(fēng)采、龜之身軀。人們認(rèn)為鳳凰是白鳥之王,故有“百鳥朝鳳”之說,常常用來象征祥瑞,后世亦多以“鳳”比喻皇后。楊先生譯出了“累金鳳”這種頭飾的內(nèi)涵,而且在“tiara”的前面加了限定詞“gold phoenix”用來說明頭飾的形狀,保留了漢文化中的“鳳凰”的意象。楊先生采用的是異化的翻譯策略,這種翻譯策略較多地保留源語文化特色,可以讓譯語讀者更多地了解到源語的文化特色和文化意蘊,這將有利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西方的傳播。特別是在21世紀(jì)的今天,中國正在實施文化走出去的國家戰(zhàn)略,文化交流也是“一帶一路”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推進(jìn)中西文化雙向平等交流,楊先生的譯文正符合中國當(dāng)下的時代需求,在滿足越來越多的西方讀者了解和學(xué)習(xí)中國文化的渴望方面,楊譯本是一個很好的學(xué)習(xí)材料和載體。在霍譯中,“theft”的意思為“偷;偷竊;盜竊罪”,疑屬誤譯,或曰將“累金鳳”漏譯了。對比可知,霍譯未將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負(fù)載詞(culture-loaded word)“鳳”譯出,造成了一定的文化缺失,不利于西方讀者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認(rèn)識和了解。
三、結(jié)語
《紅樓夢》是研究我國傳統(tǒng)服飾文化的典范之作,而《紅樓夢》最經(jīng)典的兩個英語全譯本是楊譯本和霍譯本,總體而言,筆者并非絕對地認(rèn)為哪個譯本好哪個譯本不好,而是認(rèn)為兩個譯本各有千秋,或曰在某一方面哪個譯本更勝一籌。譯者在翻譯經(jīng)典作品服飾文化的過程中,一方面要對中國傳統(tǒng)的服飾文化有正確的理解,另一方面要忠實準(zhǔn)確地傳達(dá)漢語詞語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以促進(jìn)文化交流[7]。就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而言,楊譯本以異化為主,歸化為輔,較多地保留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特色,有利于西方讀者了解、認(rèn)識和喜歡上中國傳統(tǒng)文化;霍譯本則以歸化為主,異化為輔,較多地以英美讀者喜聞樂見的形式進(jìn)行翻譯,有利于《紅樓夢》在西方的廣泛傳播,讓西方讀者了解和認(rèn)識這部“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之作”。因此,在21世紀(jì)的今天,應(yīng)采用以異化為主、歸化為輔的翻譯策略,體現(xiàn)文化協(xié)調(diào)觀原則[8],存同求異,和而不同,不僅要理解和吸收其他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更要努力保持我國的文化特色,重視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海外的傳播,才可以更好地助力中國文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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