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

摘 ?要：屈原的《楚辭》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通過對《楚辭》不同篇章的理解，深入探討《楚辭》的創(chuàng)作背景，探討楚文化在《楚辭》當中的具體體現(xiàn)及楚文化對于后代的深遠影響，挖掘《楚辭》在文學史上的巨大價值與影響。

關鍵詞：楚辭;楚文化;神游;騷體;影響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35-0-02

一、楚文化之地理條件

文化一詞的解釋可以分為廣義與狹義?！掇o?！分袕V義的文化是指：“人類社會歷史進程中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zhì)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總和”;狹義的文化是指：“社會意識形態(tài)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社會制度和組織機構，特指精神財富，如：文化、藝術、教育、科學等，同時也泛指運用文字的能力及一般知識”。根據(jù)上述可知，文化的內(nèi)涵是豐富的，由于其滲透在社會發(fā)展的各個方面，因此已經(jīng)成為一種具有廣泛性的傳承性的概念。楚文化對于中華民族文化發(fā)展的影響深遠，深深地滲透在了其后歷史朝代的繼承與發(fā)展中，正如姜亮夫在《夏殷民族考》中所說的：

武王既誅紂，周家八百年之孕育，糅夏（周為夏后）、殷兩族文化而協(xié)調(diào)之，遂完成其為吾族文化之大本大根。不論其為文字語言，為政治，為經(jīng)濟，為社會制度，為家族，為民習，乃至于為學術思想，莫不定型。此所以成其為春秋之諸子，戰(zhàn)國至奇放。[1]

姜亮夫提出“吾族文化之大本大根”的觀點，獨見楚文化對于中華民族文化的影響之深及其根基之穩(wěn)。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楚文化發(fā)源地是長江流域的荊楚大地，重要的文化活動中心。春秋戰(zhàn)國時期，《楚辭》中所提到的楚國境內(nèi)以荊江為界的兩條湖泊——洞庭湖與云夢澤，對于楚文化不同歷史階段的發(fā)展發(fā)揮了重大的作用?！渡胶＝?jīng)》中記載：

洞庭之山……帝之兒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淵，澧阮之風，交瀟湘之淵，是在九江之間，出入必以飄暴雨。[2]

洞庭湖由于面積之大，氣勢蓬勃，在江南地區(qū)多成為歷代文人墨客意感興懷之地，屈原在江邊吟詠時作出《九歌·湘夫人》的“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钡慕?jīng)久不衰的詩句。地理位置的優(yōu)越為楚國國力的雄厚提供了良好的條件。戰(zhàn)國時期，楚國與秦國勢不兩立，《史記》中記載：“橫則秦帝，縱則楚王。”秦國勢力增強則楚國變?nèi)?，楚國實力增強則秦國變?nèi)?，二者力量勢均力敵，難以分出高下，直至秦出兵武關“弱楚”之時，兩湖流域江南人民奮起反擊秦軍的入侵。無論是從食物、武器裝備，亦或是群眾力量上來看，以洞庭湖與云夢澤為標志的楚國的優(yōu)越地理位置，都彰顯了楚國的強大國力。這為楚文化文學藝術等方面的發(fā)展，奠定了不可磨滅的堅實物質(zhì)基礎。正如姜亮夫先生在《楚辭通故敘錄》中所總結的：

楚日以大，而云夢、江夏、洞庭、湘、沅、淮、泗之間，其土地肥沃，遂盡得夏、殷之故及三苗、蠻夷之長。其文化既承襲固制，復以時以地而有所創(chuàng)新。以后進新興之族，因地制宜，故其民生健碩。公室氏室雖暫失于秦，而其民之健猶故也。[1]

姜先生認為楚國因介于多湖之間，具備了水源充足、土地肥沃、交通便利等地理位置的優(yōu)越性，發(fā)揮所長，文化上能夠在繼承中創(chuàng)新，這使得其國強民富。經(jīng)濟、政治、文化等各方面發(fā)展穩(wěn)健，無論其是否為戰(zhàn)國至霸，都為后代民族創(chuàng)造了豐厚的物質(zhì)財富，對于推動歷史的發(fā)展進程起到了奠基與巨大的推動作用。

二、楚文化與《楚辭》的“神”

在屈原的神游觀念里，讀者往往能夠感受到作者對于自由的向往與理想世界的無限憧憬。無論是以神仙為主人公的神游故事，還是其浪漫主義的充分發(fā)揮，在不久之后的秦漢等歷朝歷代的文學著作中皆可有所見。例如后代以繼承屈原“神游”思想為代表并衍生為“隱仙”思想的《招隱士》。漢初身居江淮故楚之地的淮南王劉安及其群臣創(chuàng)作的“屈原賦”類騷體詩作，《漢書·藝文志》中著錄淮南王有賦82篇，其群臣有賦44篇。[3]王逸認為《招隱士》不僅是以屈原“游仙”思想為文學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融入了“隱仙”的思想，還發(fā)揚了《楚辭》的文學創(chuàng)作體裁，保留了《楚辭》的藝術特色，使“神”的思想被永久地繼承下來。在此后的以《洛神賦》為代表的書畫論、以司空圖為代表的《二十四詩品》、陸機《文賦》等詩歌創(chuàng)作的意境論中都得以挖掘與發(fā)展。

從文化習俗上來看，楚人對其文化中的“神”有著特殊的理解與崇敬之心?！冻o》中的“離騷”“九章”“遠游”“九歌”等篇皆足以體現(xiàn)楚民對于“神”的追求、“仙”的敬畏。例如“九歌”中的北土諸神，“河神”被稱為南浦美人，而不是人們想象中的壯漢;“農(nóng)神”沒有身寬體胖的形體，“火神”變成飛揚縹渺的佳人;“山神”不是身帶鐵錘的力士，反而是“含睇”“宜笑”的綽約美人;沒有以牛、羊為祭的奢華宴席、高朋滿座，而是代之以蕙肴、桂花酒、蘭藉、椒漿等美好芳香之物。以此可見，“神”的高潔神圣不僅體現(xiàn)在屈原的心中，更滲透于楚文化中。

三、楚文化的影響

3.1楚辭體與騷體的形成

姜亮夫認為“漢世文章盡在楚”，可見，以屈原、宋玉的詞賦為代表的在先秦文學中具有高度的藝術成就和豐富的藝術表現(xiàn)的楚文學，直接為漢代文學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與開拓了道路。

皇室子弟，多好楚辭，劉邦為表達維護天下統(tǒng)一的豪情壯志的《大風歌》：

大風起兮云飛揚，

威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由于漢初之際，君臣多為楚人之后，因此楚歌不絕楚聲不斷。楚文化的主導作用和楚文學的巨大影響體現(xiàn)在漢初的京城內(nèi)外、朝廷上下，社會上作辭賦與讀楚辭的現(xiàn)象蔚然成風。屈原的離騷體，被視為詩詞歌賦的主流文體。

漢武帝時期，由于經(jīng)濟的發(fā)展與文化的繁榮，漢代騷體詩創(chuàng)作進入了極盛階段。漢武帝為加強統(tǒng)治及主觀個人需要實施“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政策。罷黜道家黃老之學后，在文學藝術上喜好詞賦而大力弘揚楚文化傳統(tǒng)。因此以楚文化中的代表《楚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能夠品讀與鑒賞《楚辭》、擅長作詞賦的文人墨客，也因此享有了前所未有的高貴地位。

漢武帝不僅命其學者編著解說《楚辭》的著作，例如劉安的《離騷傳》，且招納與寵幸辭賦家。一定的經(jīng)濟政治決定了一定社會時期的文化發(fā)展，與此同時，文化又反作用一定時期的政治經(jīng)濟等。因此，《楚辭》被視為同《春秋》一樣的經(jīng)典而成為歷朝歷代人們的必讀之物，楚辭作品亦隨之編輯成書，無論是輯本或是考證等，楚辭體的詩歌通過成于帝王、再到文人墨客之口、再至被平民百姓所推崇，皆可見得楚辭體的創(chuàng)作高潮，進而反映了楚文化對后世的影響。

漢代的“賦”由“楚辭”轉化而來，最明顯之處在與其對于《離騷》或《橘頌》篇等句式的繼承，從字尾的“兮”字可以看出。

《漢書·藝文志》有：

自孝武立樂府而采歌謠，于是又趙、代之謳，秦、楚之風，皆感于哀，緣事而發(fā)，亦可以觀風俗，知薄厚。

可見雖然漢賦被視為楚辭或其相同流派中的作品并不甚多，且又自立門戶，然而其作品本身卻是建立在《楚辭》的基礎之上的，通過以其為典范，模仿《楚辭》的句式與文法，繼承屈原賦的思想，例如后人關于漢樂府對于“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思想的評價，認為是《九章·思美人》中“娛憂”的緣事而發(fā)的繼承。

3.2 對樂府詩與漢賦的影響

漢代的樂府詩出現(xiàn)于民間，歷代學者認為其為漢代社會南北朝文化融合與發(fā)展的產(chǎn)物，是適應統(tǒng)一社會的生活變化和語言演進而形成的新的詩體。與《楚辭》的相同之處在于其句式的靈活性與多樣化，不同之處在于樂府詩不帶有楚歌楚辭在詩歌語言形式上的語氣助詞“兮”的典型特征、在音韻節(jié)奏與詩歌風格上樂府詩更加靈活與富有創(chuàng)新、語言上比騷體詩更加口語化。由此可見，漢代樂府詩是在以《楚辭》的文學創(chuàng)作體裁的基礎之上，通過適應社會生活變化及發(fā)展中的語言而產(chǎn)生。而漢代的樂府民歌，亦在漢初興盛的楚歌、騷體的影響下，通過與趙、代、秦等各地的歌謠進行傳播與融合，自然而然地擴楚聲而成新體，極大地促成了不同文化間的互相滲透。

劉熙載在《藝概·文概》中評論：

學《離騷》者得其情為太史公，得其辭者為司馬長卿。[3]

漢魏六朝之后，五言詩的發(fā)展，亦受到了楚辭詞句與思想的影響，例如晉謝靈運的《登池上樓》中所寫：

初景革緒風，新陽改故陰。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

祁祁傷豳歌，萋萋感楚吟。

索居易永久，離群難處心。

持操豈獨古，無悶征在今。[4]

有學者認為其中的“緒風”，最早見于《九章·涉江》，“乘鄂渚而反顧兮，欸秋冬之緒風”，“故陰”被理解為秋冬之意，名句“池塘生春草”亦是從《招隱士》“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一句引發(fā)出來的?？梢姵o的傳統(tǒng)，已經(jīng)深深地融入中國詩歌的發(fā)展史當中。

四、結語

楚國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為楚文化的誕生與傳承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出現(xiàn)了以《楚辭》為代表的對中國文學史產(chǎn)生深遠影響的著作。戰(zhàn)國以后，漢代文學在楚文化的影響下繼承、提煉，逐步從中獨立出來。由于漢文學對于楚文學的借鑒與融合，使得楚文化確定了其在幾千年來中國文學發(fā)展歷史中的主導地位，源遠流長的楚文化不僅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根基與來源，更孕育著中華文明博大精深的內(nèi)涵。

參考文獻：

[1]姜亮夫.楚辭學論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2]高山.山海經(jīng)（第五冊）[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15.

[3]蔡靖泉.楚文化流變史[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01.

[4]尹錫康，周發(fā)祥.楚辭資料海外編[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