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越

（吉林市船營區(qū)人民法院，吉林 吉林132000）

一、庭審筆錄概述

庭審筆錄是由書記員將法庭審理的全部活動以書面化形式記錄下來并由訴訟參與人和法官、書記員簽名的筆錄，反映的是案件審理的整個過程，是法院依法作出裁決的重要依據(jù)。庭審筆錄要求客觀、真實、及時、準確地反映庭審的全部活動。

（一）我國關于庭審筆錄的相關規(guī)定

1982年，《民事訴訟法（試行）》（以下簡稱民訴法）第117條規(guī)定：“書記員應當將法庭審理的全部活動記入筆錄，由審判人員和書記員簽名。法庭筆錄應當當庭宣讀，也可以告知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當庭或者在五日內閱讀。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認為自己的陳述記載確有遺漏或者差錯的，有權申請補正。法庭筆錄由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簽名或者蓋章；拒絕簽名蓋章的，記明情況附卷。”這是我國首次以高位階法律條文的形式對庭審筆錄作以規(guī)定。1991年，民訴法第133條對庭審筆錄作出了同樣的規(guī)定。1999年，《關于人民法庭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15條規(guī)定了審理案件必須由書記員記錄，不得由法官自行記錄，體現(xiàn)了要求庭審筆錄客觀公正的屬性。2003年，《關于適用簡易程序審理民事案件的若干規(guī)定》第24條規(guī)定應當詳細記載的有：訴訟權利義務的告知、爭議焦點的概括、證據(jù)的認定和裁判的宣告等重大事項；申請回避、自認、撤訴、和解等重大事項；當庭陳述的與訴訟權利直接相關的其他事項。2003年《人民法院書記員管理辦法（試行）》第2條規(guī)定了書記員擔任記錄工作。2010年《關于庭審活動錄音錄像的若干規(guī)定》第1條規(guī)定了應當對庭審活動全程同步錄音或者錄像，這其實是庭審筆錄的另一種呈現(xiàn)形式。2012年民訴法第147條與1991年民訴法關于庭審筆錄的規(guī)定完全相同。2015年，民訴法司法解釋第151、第177、第253、第265、第269條分別規(guī)定了應當記入筆錄的有：當事人調解協(xié)議上簽名或者蓋章后即發(fā)生法律效力的；法官訓誡當事人的內容、被責令退出法庭者的違法事實；當庭宣判的案件；口頭提出適用簡易程序的；口頭起訴的；對簡易程序提出異議不成立的。

（二）庭審筆錄的性質

在立法上，我國所有的法律性正式文件并沒有對庭審筆錄進行明確定義，只是對其進行簡單描述（民訟法第147條），把它作為一種單純的記錄性文本。學界也認可庭審筆錄是具有證明性質的法律文書，因為庭審筆錄不僅記錄的是整個庭審過程中多面訴訟主體的訴訟行為，還包括當事人行使訴訟權利的行為，也包括法院的審判行為以及其他訴訟參與人尤其是證人的訴訟行為。庭審筆錄的內容包含了8類證據(jù)中的幾種，甚至是全部。例如，當事人在庭審時對案件事實的陳述即為“當事人的陳述”，當事人進入舉證階段即包含了書證或物證的并集，證人出庭作證時的證言即包含了證人證言等。所以筆者認為，庭審筆錄應作為證據(jù)使用，因為其具有證據(jù)的三個特征：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庭審筆錄應是證據(jù)種類中的書證，因為書證是以文字、符號、圖形等所記載的內容或表達的思想來證明案件真實的一種證據(jù)形式，庭審筆錄正是符合這種證明形式的本質特征，并且它是由案件當事人及法院三方簽字確認的具有極強證明力的一種證明文書，在司法實踐上也確是承擔著證明的角色，應在民訴法明確。

二、庭審筆錄在保障審判程序公正中的重要性

審判過程、審判制度是保障司法機關公正行使司法權的程序機制。同屬大陸法系的我國司法的功能和性質集中體現(xiàn)在審判階段，只有科學完善審判制度，才能充分保障審判的公正性。在民訴法上，審判程序的公正性是司法裁決的正當先置條件，而審判程序的核心和中心是庭審程序。當事人在審理程序中當面對法官用言詞提出自己的主張、闡述事實及觀點并進行辯論,法官在直接聽取、詢問當事人以及證人、鑒定人的陳述，進行證據(jù)調查，進而充分地了解各方當事人對案件的態(tài)度。這樣，法官可以通過自身的審判及社會經驗和法律素養(yǎng)來初步判斷案件事實、話語真假，并及時質問。這些需要法院在具體案件的實踐操作上有具體、量化、可行的規(guī)則予以遵從，否則將缺乏具體的制度依據(jù)，從而不能保證庭審程序公正性。庭審程序的公正性是由各種具體的程序、法院的審判權以及當事人、訴訟參與人訴訟權利義務的行使和承擔的正當性來體現(xiàn)的。[1]

（一）庭審筆錄是庭審程序公正性的表現(xiàn)

1.庭審筆錄是庭審程序具象化的載體

在庭審中，任何發(fā)生的事件都應當被記錄在筆錄中，當然包括法定的庭審程序，如當事人是否出庭、提出了何種實體和程序主張；是否對自己主張的事實提舉證據(jù)，是否進行了質證，法官都提出了哪些問題，當事人是如何作答的，是否有證人、鑒定機構出庭等，是否發(fā)生不可預計的事件而休庭，等等。庭審筆錄對于這些內容的記載是使當事人的民事訴訟權利是否公正、充分地予以實現(xiàn)最直接的呈現(xiàn)，它是整個庭審程序以書面的形式固化、具象化，可以使法官快速恢復對整個庭審過程的記憶，可以使未參與庭審的人知道庭審現(xiàn)場的樣貌，更重要的是對于任何人任何事的發(fā)生都不可以再推翻，具有證明效力。

2.庭審筆錄是庭審程序公正合法的證明

庭審過程中法官的審判行為和當事人的訴訟行為在程序上是否合法、是否正當，都需要庭審筆錄這個載體事后呈現(xiàn)。庭審結束后，書記員會將整理好的筆錄即時向法官及各方當事人和訴訟參與人予以宣讀或是展示，待所有人對筆錄記載的內容無異議后進行簽字確認。庭審程序的全部內容都被予以確認，且不可撤回，除非各方當事人同意，即庭審筆錄的“禁止反言”功能。任何法律賦予當事人的訴訟權利是否切實予以保護，從庭審筆錄均能體現(xiàn)出來，程序的合法性、正當性即可通過庭審筆錄加以證明，證實法官如何正當?shù)匦惺沽藢徟袡啵òㄔV訟指揮權、釋明權、裁決權等），同時也證實了當事人和訴訟參與人如何正當?shù)匦惺沽朔梢蟮脑V訟權利、承擔了相應的訴訟義務。庭審筆錄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以證明庭審程序正當合法，又可以證明庭審程序的違法。

（二）庭審筆錄是民事裁判正義性的依據(jù)

對于案件裁判來講，庭審筆錄所記載的實質內容是案件當事人相互沖突最為集中的地方，也是法庭調查案件事實真實性最為有效的地方，調查到的案件事實盡量接近于真實事實才能保證案件的實體公正。這些實質性的內容是法官辦案直接依據(jù)。實踐中法官在研究案件時經常要翻閱庭審筆錄，找出對于案件法律關系認定、權利義務承擔認定的有效信息，并進行提取。對于當事人來講，在庭審中對自己最為有利的言辭和事件記錄在庭審筆錄，可以使法官在辦理案件時有所傾向，當事人可以感受到個案實體公正原則的體現(xiàn)。當事人事后想要添加或撤回自認，民訴法也賦予了申請補正的權利，以此既保證了當事人合法訴權的實現(xiàn)，也保證了庭審筆錄的完整性。法官會對當事人庭審現(xiàn)場的表現(xiàn)結合庭審筆錄記載的內容加以綜合判斷，那些前后矛盾或是不符合生活常理的事實會引起法官的合理性懷疑，進而作出對其不利的判斷。有時當事人會以此案的庭審筆錄記錄的案件事實作為彼案的證據(jù)，或者因庭審筆錄記載有誤影響判決結果為由進行上訴、申訴。

三、庭審筆錄的現(xiàn)狀及完善方案

盡管民訴法第12章第3節(jié)對庭審程序作了相對詳細的規(guī)定，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因為種種原因而不可能完全依照進行。

（一）庭審筆錄在基層法院的實際運用狀態(tài)

1.先進齊全的法庭硬件設備對庭審筆錄的完整性、即時性具有關鍵作用。高科技對庭審筆錄記載的速度及準確性有了質的提升，用電腦打字記錄代替了紙筆記錄，用速錄機代替普通鍵盤的記錄，用同聲記錄軟件可直接將語音變成文字等，極大地保障了庭審筆錄的完整性與即時性?？墒且廊挥行r候需要紙筆式記錄，如下鄉(xiāng)或是監(jiān)獄開庭。

2.書記員自身的法律素質對庭審筆錄的真實性具有較大影響。庭審筆錄實際反映的是法官對案件審理的過程及審判思路，但書記員是具有獨立性的個體，記錄的過程中也間接地將自己對案件的理解記錄其中。書記員對當事人在法庭上陳述與案件事實明顯無關的內容，可以憑借法律判斷不予記錄，這并不破壞庭審筆錄的完整性。通常情況下，書記員記錄的速度不會完全跟上庭審語速，對有些言辭通常是進行總結歸納后再記錄到筆錄上，這也不會改變意思表示，然而整個過程卻與書記員的法律素養(yǎng)密切相關。

3.庭審筆錄記載內容缺乏規(guī)范性

目前庭審筆錄記錄格式的隨意性普遍存在。不同法院、甚至同一法院的庭審筆錄格式內容都不同，造成實踐中存在許多不規(guī)范，影響了辦案的規(guī)范化。民訟法以及司法解釋中對法庭筆錄雖然有零散規(guī)定，但不明確具體，書記員應該怎樣記錄缺乏可操作性的規(guī)范指引。

（二）建議建立庭審筆錄制度

建立詳細的庭審筆錄制度是解決如何提高庭審筆錄法律地位、保證司法公正最為有效的途徑。

1.在民事訴訟法中對庭審筆錄單獨規(guī)定，這樣有利于實踐操作；

2.明確庭審筆錄的性質，如按筆者主張定性為書證；

3.對庭審筆錄應當記錄的內容集中規(guī)定，并設計同訴訟程序中的庭審筆錄模板，使記錄內容規(guī)范化；

4.對書記員任職條件及應需要掌握的速錄技能作一定要求，定期進行法律知識培訓等；

5.庭審筆錄的記錄原則、規(guī)則應加以規(guī)定，如完整性原則、真實性原則、即時性原則等；

6.庭審筆錄的簽字程序及效力，規(guī)定有效的簽字為當事人應在每一頁筆錄上簽字，字體清晰可以辨認；

7.庭審筆錄借閱復印規(guī)定，只有案件的利害關系人通過履行法院的正常手續(xù)可以進行閱覽和復印等，網上對庭審筆錄的預覽應嚴格限制身份。

四、結語

庭審筆錄作為民事訴訟程序的重要一環(huán)，是保障審判程序公正性的必要條件，更是維護民事裁判實體正義的依據(jù)，但在立法與司法規(guī)范上的問題應當引起法學界和立法機關的關注，研究并作出立法意見是目前完善我國程序法的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