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高曼士 文 Written by Thomas COOMANS
王雨墨 朱柏寧 譯 Translated by WANG Yumo Leon BOUWMEESTER
在歐洲,大約有60 萬座包括教堂(church)、主教座堂(cathedral)、修道院(monastery)、寺廟(temple)、猶太會堂(synagogue)、清真寺(mosque)等各種類型在內(nèi)的宗教場所,其中的絕大多數(shù)都具有悠久的歷史文脈、珍貴的遺產(chǎn)價值以及豐富的藝術(shù)內(nèi)涵。然而,這些璀璨的建筑遺產(chǎn),尤其是基督教和天主教教堂建筑,正處在功能逐漸退化甚至徹底消失的危險境地中。自1960 年代末期以及1970 年代初期以來,教堂建筑的冗余問題開始在西歐和北美,在天主教會、英國圣公會、路德教會以及大多數(shù)其他基督教教派內(nèi)同時顯現(xiàn)。其主要原因在于西方基督教社會面臨的社會變遷連帶沖擊了大眾宗教知識、教會參與度以及圣召[1]的數(shù)量。[2]
半個多世紀(jì)以來,已存在數(shù)個世紀(jì)之久的教堂嘗試著去適應(yīng)不斷變革的西方社會,然而教堂建筑的冗余問題正隨著教會越來越衰弱的公眾參與度與圣召數(shù)量的減少而逐漸顯現(xiàn)。自2008 年以來,該情況在來自三方面的壓力的共同作用下變得愈加嚴(yán)峻:維修成本上升導(dǎo)致的財務(wù)危機;由社會關(guān)系與媒體形式的變革共同導(dǎo)致的西方社會的認(rèn)同危機;以及目前各個現(xiàn)存教堂內(nèi)部的機構(gòu)危機。如今,很多西方國家面臨著一個共同的問題,即如何應(yīng)對眾多逐漸遭到棄用的教堂和修道院,以及如何解決隨之而來的關(guān)于這些建筑的使用、維護、財務(wù)、所有權(quán)分配和遺產(chǎn)保護的問題。
2018 年,“歐洲文化遺產(chǎn)年”重點關(guān)注了三類“轉(zhuǎn)型中的遺產(chǎn)”——宗教、工業(yè)和軍事遺產(chǎn),并強調(diào)了制定適應(yīng)性再利用策略以及樹立正面典型案例的必要性。2018 年11 月23 日,關(guān)于建筑遺產(chǎn)適應(yīng)性再利用策略的《萊瓦頓宣言》通過[3], 其主要具有以下意義:1)確立了建筑遺產(chǎn)的再利用對于文化、社會、環(huán)境和經(jīng)濟等領(lǐng)域的積極意義;2)推動建立了一個基于靈活性、公民參與、臨時應(yīng)用、優(yōu)質(zhì)采購、多學(xué)科協(xié)作、財政可行性以及良好的敘述性的智慧化進程;3)創(chuàng)造了建筑遺產(chǎn)與當(dāng)代建筑的對話條件。在宣言通過的六天后即2018 年11 月29 日,羅馬天主教會在羅馬組織了一次國際會議,在會議上正式承認(rèn)了教堂的冗余問題,表示“時代的訊號邀請我們進行反省,并要求我們?nèi)ミm應(yīng)”[4],并發(fā)布了關(guān)于教堂除役及進行適應(yīng)性再利用開發(fā)的指導(dǎo)意見。[5]
圖1:比利時布魯塞爾,庫克爾貝爾赫(Koekelberg),“危機中的復(fù)興風(fēng)格教堂?對比法”(Churches in Revival Styles:Threatened? A Comparative Approach),2002年在魯汶舉辦的國際學(xué)習(xí)日海報。底圖為比利時布魯塞爾庫克爾貝爾赫(Koekelberg)區(qū)的圣安娜教堂(Saint Anna’s church),建于1911年,于1985年被拆除
本文是基于筆者在羅馬國際會議上所發(fā)表的演講,該演講題為“對瀕危遺產(chǎn)的批判性評價:半個世紀(jì)以來,我們在與冗余的教會建筑和適應(yīng)性再利用的經(jīng)驗中學(xué)到了什么?”。[6]為了回答這個問題,筆者并不試圖介紹具體的案例或展示某些有代表性的實踐項目。有越來越多建筑雜志和網(wǎng)站開始以某種評價標(biāo)準(zhǔn)對“教堂的轉(zhuǎn)變”項目進行刊載。更有趣的是,從1980年代以來便有專門的書籍和相關(guān)會議成果在國家或國際層面上發(fā)表(圖1)。[7]總之,這些出版物的出現(xiàn)推動了一個極其復(fù)雜且包含各種因素的評價體系的建立。這使筆者得以對教堂建筑的各種不盡相同的適應(yīng)性再利用方式、不斷變化的建筑遺產(chǎn)價值以及可能會在未來發(fā)揮作用并能引發(fā)中國讀者思考的全新決策模式等問題作出回顧性思考。[8]本文討論的范圍不包括那些目前仍然在履行其原有職能并持續(xù)進行禮儀使用的教堂或其他的禮拜場所(place of worship),也不包括針對隱修院或會院[9]適應(yīng)性再利用的特定案例。[10]
圖2:比利時瓦夫爾(Wavre),巴斯瓦夫爾圣母學(xué)院(the Collège Notre-Dame,Basse-Wavre)(前)小堂,建于1913年,改建后擁有一個圖書館、多個教室以及一個多功能空間,設(shè)計單位為architects AR & A
那些已經(jīng)失去其原有用途的教堂建筑,未來該何去何從?可能何去何從?又可以何去何從呢?因其對教會與世俗社會之間復(fù)雜關(guān)系的影響十分重大,這個問題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單純的靈性問題,亦包含著法律、經(jīng)濟、社會、文化甚至政治等諸多層面。誰會成為這些冗余教堂的新?lián)碛姓??使用者和擁有者的?quán)利和義務(wù)又是什么?誰來決定這些建筑該以何種方式,或被退役,或再利用,又或被拆除?是否還有其他的使用模式?遺產(chǎn)保護會對教堂的再利用產(chǎn)生什么影響?該如何對待可移動遺產(chǎn)?根據(jù)教會與其所在國家之間的關(guān)系,這些問題會得到千差萬別的答案。除此之外,公眾對這一問題的廣泛探討也可能形成十分多元甚至偏激的看法。
從建筑遺產(chǎn)保護的角度來看,問題的核心在于如何基于功能理論的角度對冗余的教堂建筑進行利用。一些人認(rèn)為,那些已經(jīng)失去原有功能的教堂可能被用于“不潔的用途”(如夜總會、賭場、酒吧等),或被其他宗教教派所占用(如福音派、伊斯蘭教、佛教等),故應(yīng)將其拆毀,而不是容忍其被褻瀆。這類個別情況下的極端化和對立化的做法無助于我們客觀平和地探討這一問題。筆者致力于將關(guān)注的焦點置于教堂建筑遺產(chǎn)上,并提供對于教堂再開發(fā)的多種可能性。教堂建筑固然是一種極其珍貴的遺產(chǎn)形式,然而其廣闊的未來前景需要我們以知識為基礎(chǔ)的特殊照看(圖2)。正如“宗教遺產(chǎn)的明天”組織(一個歐洲范圍內(nèi)由眾多歷史悠久的宗教場所組成的網(wǎng)絡(luò)組織)的主席奧利維爾·德·羅漢-夏伯特(Olivier de Rohan-Chabot)所擔(dān)心的那樣,“各地的教堂是歐洲最大的博物館,然而它們也是最易被忽視的 遺產(chǎn)”。[11]
我們很難全面統(tǒng)計那些已經(jīng)在歷史中消失的教堂及修道院的情況,然而那些尚且幸存的建筑數(shù)量仍然相當(dāng)驚人:例如在德國,全國45000 個堂區(qū)教堂(parish church)[12]中,有大約15000 個已不再使 用。[13]在加拿大魁北克省,已經(jīng)有超過600 座教堂重獲生機,然而還有數(shù)百座正在等待被適應(yīng)性再利用。[14]不計其數(shù)的教堂因為沒有得到充分利用,其保存狀況令人擔(dān)憂(圖3)。
圖3:比利時布魯塞爾,安德萊赫特(Anderlecht),圣弗朗西斯·澤維爾教堂(Saint Francis-Xavier’s church),建于1912—1915年,目前僅有側(cè)堂在使用,教堂正廳被閑置
圖4:法國阿爾比(Albi),教堂是城市和鄉(xiāng)村的地標(biāo)性建筑
通常,只有當(dāng)一座建筑或遺址消失或被搬遷時,人們才會察覺其重要性。因此,各地政府制定了各種用于保護文化古跡以及防止遺產(chǎn)遭受損失的法律法規(guī)。遺產(chǎn)建筑的保護類似于“封圣”[15],即昭告已死之人為圣人,并將其姓名列入被認(rèn)可的圣人名單中。
歷史古跡概念的誕生以及隨后關(guān)于遺產(chǎn)觀念的迅速發(fā)展,在天主教會和基督教圣公會中產(chǎn)生了一種非?!疤熘鹘獭钡膽B(tài)度,即將教堂里的石頭賦予文物一般的價值。西方戰(zhàn)后遺產(chǎn)保護運動的擴張主要得益于世俗社會的推動──比如法國大革命時期──公民社會主張保存遺產(chǎn),將其作為一種文化的見證,并弱化其本來的宗教神圣意義,使得遺產(chǎn)不朽的神圣性因而包含了宗教的奉獻。[16]
當(dāng)一座遺產(chǎn)建筑的價值得到證明后,它的利益屬性便從私有變成了公有,游客們會像朝圣者一樣慕名而來。因此,決定是否對其進行保護就變得至關(guān)重要。若想獲得被保護的資格,文物的普遍利益必須得到相關(guān)法定評估標(biāo)準(zhǔn)的證明。遺產(chǎn)專家首先需要收集評估遺產(chǎn)價值所需的信息,而這些價值將會被包括真實性、完整性、稀有性等方面在內(nèi)的評價標(biāo)準(zhǔn)進行評估。對(宗教)世界遺產(chǎn)突出的普世價值的評估流程也是如此。[17]
作為“天主之家”,教堂因其神圣性及象征性而顯得卓爾不群。無論在鄉(xiāng)村還是城市景觀中,教堂作為社區(qū)的地標(biāo),皆在公共空間的塑造中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圖4)。因此,對其遺產(chǎn)價值的評估也包含了不盡相同的互補面向。我們不僅需要關(guān)注建筑物及其室內(nèi)空間,也要關(guān)注歷史和空間脈絡(luò),以及非物質(zhì)性的表達(表1)。
以這種系統(tǒng)化方法得出的研究結(jié)果說明了教堂建筑的多樣性。幾個世紀(jì)以來,這些建筑形成了所謂的“教堂地景”(landscape of churches)。大多數(shù)中世紀(jì)、文藝復(fù)興、巴洛克以及古典主義風(fēng)格的教堂是受到保護的古跡。然而由于19 世紀(jì)和20 世紀(jì)建造的教堂數(shù)量眾多且歷史較短,其遺產(chǎn)價值難以評估。在1960 和1970 年代,許多建于19 世紀(jì)的教堂都被拆除,其原址則被現(xiàn)代建筑所占據(jù)。如今,這些近現(xiàn)代的教堂也常常面臨退役后被拆毀的威脅。一些國家會對那些建于戰(zhàn)后的教堂進行詳細的調(diào)查研究,并基于科學(xué)的遺產(chǎn)評估方法理論,選擇性地對其采取保護措施;然而在許多其他地區(qū),對這些近現(xiàn)代遺產(chǎn)的保護仍然得不到普遍重視 (圖5)。[18]這種選擇性的保護措施也有經(jīng)濟上的原因,因為對保護建筑的維護、修繕等措施需要政府的補貼。由于2008 年的全球經(jīng)濟及金融危機,所有國家的文化和遺產(chǎn)政策預(yù)算都被削減。因此,尋找其他資金來源這一需求就變得十分迫切,但如果不依靠科學(xué)的再利用計劃,尋找新資金來源的行動將變得舉步維艱。
教堂遺產(chǎn)價值評估需要關(guān)注的幾個要素 表1
圖5:比利時布魯塞爾,奧德海姆(Auderghem),圣朱利安教堂(Saint Julian’s church),建于1963—1965年。設(shè)計者為Simon Brigode
圖6:比利時布魯塞爾,布瓦福爾(Boistfort),圣休伯特教堂(Saint Hubert’s church),建于1911—1939年,目前正在尋找適應(yīng)性再利用的可能
一個教堂受到保護不代表它一定可以延續(xù)本來的宗教功能。受到保護的教堂依舊可能被關(guān)閉(圖6)!例如在英格蘭,“有將近1000 個具有最高遺產(chǎn)價值并受到保護的宗教場所,已經(jīng)被列入2016 年英格蘭瀕危歷史遺產(chǎn)名冊中?!盵19]相反地,在對歷史遺跡進行適應(yīng)性再利用的探討中,保護是具有重要意義的。這再一次證明了使用價值對于建筑的重要性。在李格爾(Alo?s Riegl,1858—1905)論及“當(dāng)代對歷史遺跡之狂熱”的起源和本質(zhì)問題的著作中,其定義的五類遺產(chǎn)價值即包含了歷史遺跡所具有的使用價值或?qū)嵱眯?。[20]根據(jù)文章中的理論,李格爾將價值分為兩類:其一為“紀(jì)念價值”,它包含了古跡的歷史價值、紀(jì)念性;其二為綜合考慮了藝術(shù)價值和使用價值的“當(dāng)前價值”。因此,李格爾明確區(qū)分了其在藝術(shù)或美學(xué)價值上的精神維度,以及與功能性和日常使用價值相關(guān)的實用維度。除了那些主要在美學(xué)上有價值的遺跡外,使用價值是遺跡保護進程中的決定性因素。目前不僅僅是教堂,許多其他類型的建筑遺產(chǎn)——例如工業(yè)、農(nóng)業(yè)和軍事建筑——也已被轉(zhuǎn)型并重新規(guī)劃使用用途了。[21]
圖7:比利時讓布盧(Gembloux),阿根頓(前)修道院教堂(former abbey church of Argenton),建于18世紀(jì),兩百多年以來一直被用作谷倉
圖8:法國巴黎,(前)圣馬丁大教堂(former abbey church of Saint-Martin-des-Champs),建于12世紀(jì)早期,1794年被改作工藝美術(shù)博物館(Museum of Arts and Crafts),直至今日
因此在理論上,對教堂建筑根據(jù)其具體情況進行有條件的適應(yīng)性再利用是可能的,也是可取的。實際上,在過去,對教堂的再利用通常是基于純粹的功能角度而考慮的。在16 世紀(jì)宗教戰(zhàn)爭中,法國大革命之后,19 世紀(jì)反教權(quán)國家中,抑或在二戰(zhàn)后的中歐共產(chǎn)主義國家中,數(shù)以千計的教堂和修道院被退役或廢棄。在沒有考慮其遺產(chǎn)價值的情況下,這些教堂被重新作為倉庫、谷倉、兵營、監(jiān)獄、學(xué)校、醫(yī)院、工業(yè)廠房等功能而繼續(xù)使用(圖7)。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這些教堂和修道院沒有被拆除、建筑材料沒有被售賣的唯一原因即是其在使用價值上的直接性及實用性。因此可以確信,歐洲有著悠久的宗教建筑再利用傳統(tǒng)。[22]其具體情況可以主要分為以下四種:
·宗教建筑被其他宗教重新應(yīng)用于不同宗教或意識形態(tài);
·拆除和廢棄破敗不堪或沒能幸存的宗教建筑;
·在不考慮其遺產(chǎn)價值的情況下,對宗教建筑進行務(wù)實的和世俗的再利用;
·在考慮其遺產(chǎn)價值的情況下進行再利用,尤其是針對文化相關(guān)功能。
以上的幾種情況也可能混合出現(xiàn),例如部分拆除或部分再利用。如今的一些教堂和修道院,之所以能被列為世界遺產(chǎn),是因為它們對于再利用的示范性意義,例如羅馬式建筑風(fēng)格的豐特奈隱修院(Abbey of Fontenay)和圣彌額爾山上的建筑群(Mont-Saint-Michel),因其在19 世紀(jì)時被用作造紙廠和監(jiān)獄而得以幸存。兩百多年來,許多教堂都獲得了循環(huán)再利用的機會(圖8)。
現(xiàn)代遺產(chǎn)意識起源于法國大革命時期,其最初的目的是阻止對(宗教)建筑及其內(nèi)部藝術(shù)品的破壞。1793 年10 月24日,法國議會投票通過了現(xiàn)代第一部旨在保護建筑物和藝術(shù)品免遭“革命破壞”的遺產(chǎn)法。[23]“普遍利益”和“民族藝術(shù)”是支撐這一法律的兩點關(guān)鍵概念。該法律最初主要是將那些可移動的藝術(shù)品移置到公共博物館內(nèi)來保護,直到1830 年代才有專業(yè)的政府部門負責(zé)保存歷史遺跡。
教堂建筑再利用案例的成功實施,部分得益于各利益相關(guān)者之間的良好合作。要為教堂建筑找到一個合適的發(fā)展目標(biāo),不僅僅要依靠專家和圣職人員,亦應(yīng)該盡可能考慮到教堂建筑對不同群體的不同意義。此外,基于“羊皮紙刮除重寫”的概念[24],新的用途會為建筑添加新的含義,并回頭影響這些群體。因此,為了找到合適的解決辦法,必須從一開始就讓各個不同面向的利害相關(guān)者參與進來,以使不同群體的關(guān)切得到響應(yīng)。目前一個廣泛被采取的方法是設(shè)立一個非營利組織,負責(zé)為某座教堂建筑的未來出謀劃策。屆時,所有的利害相關(guān)者便可以在該項目上共同努力、籌集資金,并有可能在項目完成后對該項目實行共同的運營管理。這種復(fù)雜的合作模式已經(jīng)在荷蘭[25]、魁北 克[26]、英格蘭[27]、愛爾蘭[28]、蘇格蘭[29]等國家或地區(qū)相對成功地實施,并經(jīng)受了長期的實踐檢驗。
當(dāng)然,教會在這一過程中的角色是至關(guān)重要的。教會時而是業(yè)主,時而僅僅是教堂建筑的使用者,然而堂區(qū)教堂建筑總會受到當(dāng)?shù)貒曳ㄒ?guī)或協(xié)議的明確限 制。[30]例如,在比利時,國家和教會的關(guān)系仍然受到1801 年《拿破侖協(xié)約》的約束。每個堂區(qū)都有一個理事會,該理事會以市政府的名義擁有教堂的所有權(quán),并為公共朝拜活動提供一切所需的物質(zhì)支持。[31]對于羅馬天主教會來說,對教堂的世俗化使用是可以接受的,只要它不是“可恥的”,不有害于信友們的靈性福祉。[32]對于天主教的堂區(qū)教堂來說,教區(qū)主教在決策過程中發(fā)揮著關(guān)鍵作用。一方面,他致力于將幾個世紀(jì)以來不可撼動的基督教強勢傳統(tǒng)轉(zhuǎn)變?yōu)槟軌蜻m應(yīng)多元文化及多元宗教的社會,因為當(dāng)教會努力尋求形象的改變時,空蕩蕩、關(guān)閉或陳舊的教堂必然不利于教會給世人留下正面的印象。[33]而另一方面,考慮到當(dāng)?shù)氐哪领`和教會問題,主教必須與地方政府共同努力,以尋求教會建筑的替代使用方式。
與基督新教教堂不同,天主教的教堂是專用建筑,因此教區(qū)主教在作出最終決定時不能違背教會的相關(guān)法規(guī)。一些主教會傾向于選擇一種多種功能混合的再利用方式,以確保宗教使用能夠在建筑的一(?。┎糠謨?nèi)被留存下來;而其他一些主教則主張“去神圣化”[34],徹底放棄教堂內(nèi)原有的宗教因素。在混合用途的使用情況下,教會則希望教堂能成為融合世俗性及地方性的綜合體,體現(xiàn)社會及地方風(fēng)俗習(xí)慣的元素。
目前,對于空置或未被充分利用的教堂之再利用問題,由于價值取向不盡相同,其分化產(chǎn)生的結(jié)果也千差萬別。其中主要包括以下對教堂原有宗教用途保留或放棄的兩種導(dǎo)向。
·繼續(xù)保持宗教性的用途,但轉(zhuǎn)為新的使用主題[“重新定位”(reorientation)],比方說靈骨教堂(columbarium church,德語Urnenkirche)[35],或是其他新的禮儀用途實踐(圖9)。[36]一座教堂也可以被相同宗教的不同團體拿來使用[“適應(yīng)性再利用”(adaptive reuse)][37],被幾個不同的宗教團體共同使用[“共享”(shared use)、“同時共享”(simultaneous church)],或者結(jié)合其他使用功能[“另類共享”(alternative co-use)](圖10)。教堂空間可以根據(jù)空間進行劃分(“共享”),抑或按不同時段使用[“多功能”(polyvalent)]。
·將過去的教堂轉(zhuǎn)變?yōu)橛糜趩我坏氖浪子猛荆涸谶@種情況下,該建筑應(yīng)該獲得一種全新的用途[“重新設(shè)計”(redesignation)、“循環(huán)再利用”(recycling)],這對于天主教堂來說意味著去圣化。如此一來,根據(jù)教堂的所有權(quán)及可達性,在具體的情況下可以有不同的形式。其應(yīng)用范圍從私人用途到半公共用途,再到具有社會、文化和教育目的的公共用途都是可能的(表2)。
圖9:比利時布魯日,圣瑪格達倫教堂(Saint Magdalen’s church),建于1851—1856年,已被重新定位為全新的禮拜和精神體驗場所。設(shè)計單位為 YOT 和 architects Tom Callebaut & Stefaan Onraet,2002年
圖10:比利時布魯塞爾,圣凱瑟琳教堂(Saint Catherine’s church),建于1854—1874年,目前被天主教和正教團體共同使用
根據(jù)教堂的所有權(quán)及可達性,可能適用的單功能適應(yīng)性再利用形式 表2
在那些對教堂再利用領(lǐng)域有著豐富經(jīng)驗的國家,一定程度上,已經(jīng)可以對其作出批評性評價。將教堂空間劃分為辦公室或公寓這樣的全面私有化做法似乎是最糟糕的解決辦法之一,因為會導(dǎo)致教堂建筑原有的公共屬性及空間特質(zhì)的喪失(圖11、圖12)。畢竟房地產(chǎn)市場追求的是二維平面上的使用效率,而教堂空間則主要是三維立體的。然而,辦公室的案例也提出了一種根據(jù)教堂空間形態(tài)的使用可能性,也就是用透明的隔墻來分隔空間(圖13、圖14)。另一方面,雖然活動大廳或運動場館能夠維持教堂內(nèi)部空間的原始形態(tài),但需要徹底清空其原有的內(nèi)部設(shè)施以及裝飾,以便容納新的基礎(chǔ)設(shè)施(衛(wèi)生間、更衣室、廚房等)(圖15、圖16)。
圖11:荷 蘭 烏 特 勒 支(Utrecht),圣 馬丁 教 堂(Saint Martin’s church),建于1901年,1987年被改造成一棟擁有38套公寓的居住建筑
圖12:荷蘭烏特勒支(Utrecht),圣馬丁教堂(Saint Martin’s church),一套公寓的內(nèi)部,可以看到原教堂正廳的拱券
雖然以公共文化為目的的使用模式被認(rèn)為是對教堂建筑最為尊重且合適的再利用策略,但這種模式也存在一定的難度。例如,博物館對于安全、光線和微氣候控制的需求,很難與教堂建筑所特有的大空間相協(xié)調(diào)(圖8、圖17)。對于劇院、音樂廳和文化中心這樣的功能,除了需要新增一系列的附加設(shè)備,包括舞臺布景、空調(diào)、座椅、休息室、自助餐廳以及供公眾使用的衛(wèi)生間,還需要進行大規(guī)模的基礎(chǔ)設(shè)施改造。而設(shè)計一個全新的建筑通常比對教堂進行再利用成本更低,且更加高效。將教堂建筑改造為圖書館往往因其較小的預(yù)期客流量而得到最為廣泛的應(yīng)用(圖18、圖19)。然而,對于具有大空間且氣密性較差的教堂建筑,供暖或降溫都將會大大提高其使用成本。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教堂內(nèi)的家具也會成為一個阻礙因素:中堂(nave)的長椅、唱經(jīng)席(choir)的祭臺、祭臺欄桿(communion rails)[38]、告解室(confessional)以及講道臺(preaching chair),這些家具都必須被轉(zhuǎn)移到建筑物內(nèi)的其他地方,抑或整體遷至別處。
圖13:荷蘭阿姆斯特丹,Posthoorn教堂,建于1860—1863年,于1963年關(guān)閉,1987年被改造成辦公室以及具有舉辦展覽和音樂會能力的多功能空間,設(shè)計者為Van Stigt
圖15:加拿大魁北克,圣靈教堂(Holy Spirit church),建于1930年,2002年被改造成一所馬戲?qū)W校,設(shè)計單位為Action-Habitation Groupe和 architect Bernard Serge Gagné
圖16:比利時布魯塞爾,斯哈爾貝克(Schaarbeek),女子學(xué)校小教堂(chapel of Our Lady school),被改造成一座體育館
圖17:法國科爾馬(Colmar),一座建于1262—1269年的小教堂,從1849年起,被用作恩特林登博物館(Unterlinden Museum)的展廳,直至今日
圖18:荷蘭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前)多米尼加修道院教堂(former church of the Dominican monastery),建于14世紀(jì),2007年被改作書店,設(shè)計單位為 architects Merkx-Girod
圖19:荷蘭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前)方濟各會修道院教堂(former church of the Franciscans monastery),建于13至14世 紀(jì),現(xiàn)為國家檔案館(State Archives)閱覽室
圖20:荷蘭蒂爾堡(Tilburg)、比利時布魯塞爾的斯哈爾貝克(Schaarbeek)、荷蘭阿姆斯特丹、英國倫敦和加拿大魁北克,按空間形態(tài)劃分教堂的實例
對教堂的綜合性再利用以及共享使用的方式,似乎比單一功能的再利用在可持續(xù)性上表現(xiàn)出了更強的生命力。當(dāng)單一功能的再利用模式在經(jīng)濟上無利可圖時,這座建筑的使用權(quán)就會再次流入市場,其價值和吸引力則會由于教堂的空置而愈來愈低,從而陷入一種惡性循環(huán)。這與商業(yè)店鋪相類似。在經(jīng)歷連續(xù)的變故后,教堂內(nèi)部原本的東西將蕩然無存,其本身會變得破爛不堪從而最終無法逃脫被拆除的命運。相反,當(dāng)一座教堂被幾類(私人和/或公共)群體共同使用并整合了不同的功能業(yè)態(tài)時,建筑被整體空置的可能性則會變得小很多。因此,在方法上非常重要的一點是,要對相關(guān)教堂的空間形態(tài)及結(jié)構(gòu)體系進行全面徹底的分析,以便通過將教堂劃分為更小的且可使用的空間或區(qū)域,從而找到與其空間和結(jié)構(gòu)相對應(yīng)的最佳空間再分配方式(圖20)。當(dāng)一座教堂被多種功能業(yè)態(tài)所共享時,其不同的使用者們最好能遵照一部“協(xié)議”,以便遵守共同的建筑使用準(zhǔn)則,并尊重包括其遺產(chǎn)屬性在內(nèi)的建造精神。
組建一個可以對教堂建筑提出具有不同特質(zhì)及潛力的規(guī)劃方案的多學(xué)科團隊,這是極其重要的一點。遺產(chǎn)顧問、歷史學(xué)、建筑考古學(xué)、建筑學(xué)以及工程學(xué)等領(lǐng)域的專家可以根據(jù)他們的豐富經(jīng)驗來決定哪些調(diào)查研究是必要的,以便評估這些教堂所具有的遺產(chǎn)價值。一旦其遺產(chǎn)價值得到了確認(rèn),專家們便成為這些價值的最佳捍衛(wèi)者,并可以在類似項目中根據(jù)其豐富的經(jīng)驗來尋找合適的替代性用途。各國的遺產(chǎn)管理部門也正在開發(fā)相關(guān)的網(wǎng)站并編寫手冊,以便為教堂的關(guān)閉提供可參考的流程。[39]
圖21:德國柏林,圣十字教堂(Holy Cross church),建于1885—1888年,目前被劃分為幾個具有不同功能的部分,包括宗教功能
圖22:荷蘭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前)修道院教堂,建于1708 年,1797 年被關(guān)閉,之后被再利用作軍營和博物館,目前用作馬斯特里赫特大學(xué)(Maastricht University)的學(xué)生中心
除了教堂在建筑、城市以及歷史等領(lǐng)域的價值外,其現(xiàn)存的用途和價值也必須被考慮在內(nèi)(表1)。換句話說,教堂對如今的社會還有什么意義?主觀上,每個人都可以根據(jù)自身對教堂的使用方式或個人經(jīng)驗,賦予教堂某種價值。而對于那些并不實際使用教堂的人,這座建筑則通常包含著一種象征意義。在西方國家,教堂和尖塔(tower)象征著其周邊城鎮(zhèn)或村莊小區(qū)的身份認(rèn)同。這種集體記憶,意味著教堂就算僅剩下建筑物存在著,對于周邊小區(qū)來說仍然是極其珍貴的財產(chǎn)(圖21、圖22)。出于以上考慮,如何讓當(dāng)?shù)匦^(qū)參與教堂的再利用進程就變得意義重大,且刻不容緩。
由于經(jīng)濟的持續(xù)低迷以及長期缺乏資源和遠見,無論政府還是教會,都無法徹底解決教堂的再利用問題。只有在具有全球視野的背景下,教會、國家以及公眾之間緊密合作才可以使該問題逐漸得到解決。因此,比利時境內(nèi)的一個名為“弗拉芒堂區(qū)教堂的未來”的計劃便顯得十分獨特。弗拉芒政府于2011 年將堂區(qū)教堂的使用及經(jīng)費籌措問題列入議事日程。這也促使教會方面、教堂理事會、市政當(dāng)局、遺產(chǎn)機構(gòu)、眾多地方團體的代表及弗拉芒區(qū)國家建筑師等得以首次共同商討這一議題。其目的是為未來提出愿景,尤其是其提出的“堂區(qū)計劃”將決定哪些教堂將維持原功能(作為崇拜對象使用),又有哪些教堂可能全部或部分退役并被再利用。這一政治愿景對教堂理事會和市政當(dāng)局都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部分原因是它將為今后對教堂建筑的資金補貼、建筑維護以及遺產(chǎn)修復(fù)方案制定一個框架。另外,有關(guān)為弗蘭德斯地區(qū)的教會建筑遺產(chǎn)培養(yǎng)相關(guān)專業(yè)知識技能的任務(wù),弗拉芒大區(qū)政府則委托給了宗教藝術(shù)和文化中心(CRKC)。[40]與此同時,弗拉芒大區(qū)內(nèi)的五個教區(qū)亦正在制定起草相關(guān)的管理方法及政策計劃,挑選合適的教堂,并與教堂理事會溝通,提出針對增加教堂建筑價值及其替代使用方案的指南。另外同樣是在弗拉芒大區(qū),魯汶大學(xué)于1976年成立了“宗教、文化和社會文獻研究中心”(KADOC)。該中心因收藏有可綿延長達35 公里的比利時天主教修會團體與基督徒社群圖書及文史數(shù)據(jù),而成為另一個圣 地。[41]有趣的是,CRKC 和KADOC 兩個組織都位于被再利用的宗教建筑中[前諾伯丁會隱修院(Norbertine abbey)和前方濟會院(Franciscan monastery)](圖23)。
圖23:比利時魯文(Leuven),公園修道院教堂(church of Park Abbey),建 于13 至18 世紀(jì),目前是宗教藝術(shù)和文化中心博物館綜合體(CRKC museum complex)的一部分
圖24:意大利威尼斯,圣毛里齊奧教堂(church of San Maurizio),建于1795—1819年,目前作為音樂博物館使用
圖25:西班牙波特斯(Potes),(前)圣文森特教堂(former church of San Vincente),建于14至16世紀(jì),被改造為文化中心
綜上所述,每個教堂關(guān)閉的案例都是獨特的,且需要差別化的不同對待。教堂的關(guān)閉促使民眾愿意行動并參與進來,因為那是“他們的教堂”,對民眾具有獨特且常常是情感上的意義。這些參與的模式與全形態(tài)的遺產(chǎn)意識或“遺產(chǎn)化”有關(guān)[42],其處于一種自下而上的,使新型社交網(wǎng)絡(luò)媒介得到更廣泛應(yīng)用的動態(tài)中。這些模式也為傳統(tǒng)的專家、教會、政府自上而下的決策模式提供了具替代性且強有力的補充。“遺產(chǎn)化”(英語heritagisation/ 法 語patrimonialisation/意大利語patrimonializzazione/ 荷蘭語erfgoedwording)或“遺產(chǎn)制造”(heritagemaking)是指一棟建筑、一處遺址、一件物品或其他無形的東西逐漸被視為遺產(chǎn)的過程。教堂建筑遺產(chǎn)化的基礎(chǔ),是宗教的神圣靈性價值轉(zhuǎn)移至遺產(chǎn)的文化價值,事實上此二者不是對立關(guān)系,而是部分重疊且互補的(圖24)。然而,宗教和世俗的劃分,似乎成為教堂建筑獲得廣泛社會支持以便能在這個去基督信仰的世界里存續(xù)所需的條件。這既適用于受到保護的建筑,也適用于那些沒有受到保護的建筑。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將建筑遺產(chǎn)和教堂視為“公有的”,即所有社會成員都可以享用其蘊涵的豐富文化資源,從而使民眾根據(jù)其非私有制為基礎(chǔ)的新治理機制而廣泛受益。在過去的十年中,出現(xiàn)了許多旨在保護宗教可移動或不可移動遺產(chǎn)的非政府組織(NGO)和非營利組織(NPO)。這些組織的架構(gòu)形式、具體目標(biāo)、資源、成員概況等情況非常多樣化,包括了由關(guān)心特定教堂的人所組成的小型協(xié)會、同時擁有數(shù)十個教堂的信托基金、專門從事募款活動的慈善機構(gòu)、區(qū)域性協(xié)會、教會內(nèi)部的遺產(chǎn)網(wǎng)絡(luò)組織以及由政府資助的協(xié)會,等等(圖25)。2011 年,一個名為“宗教遺產(chǎn)的未來,歐洲歷史性宗教場所網(wǎng)絡(luò)組織”(FRH,F(xiàn)uture for Religious Heritage,the European network for historic places of worship)的國際網(wǎng)絡(luò)組織成立,其宗旨是“促進、鼓勵和支持對宗教場所本身及其歷史的保護、維護、價值評定及利用的舉措”。[43]FRH 是歐洲唯一一個由慈善機構(gòu)、政府部門、宗教組織和學(xué)術(shù)部門共同組成的網(wǎng)絡(luò)組織,致力于保護整個歐洲范圍內(nèi)的可移動及不可移動宗教遺產(chǎn)。該非營利組織對所有人和所有宗教開放,并受到歐洲各國的聯(lián)合資助。FRH 建立的最初目的是為當(dāng)?shù)馗鱾€協(xié)會之間的合作創(chuàng)造條件,并為與歐盟的交流合作提供渠道。[44]其后在2017 年3 月,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轄下的國際文化紀(jì)念物與歷史場所委員會(ICOMOS)也為“宗教和禮儀場所”成立了一個新的科學(xué)委員會──PRERICO(Scientific Committee for Places of Religion and Ritual)。[45]
毫無疑問,未來幾年對教堂的替代使用、共享使用和適應(yīng)性再利用等問題的重視程度,在西歐和北美將大幅提高。多虧了這種自下而上的動員機制、遺產(chǎn)化以及其所做的革新,教堂建筑以及其他的宗教遺產(chǎn)將在遺產(chǎn)事務(wù)中占有一席之地。宗教遺產(chǎn)是2018 歐洲文化遺產(chǎn)年(EYCH)的中心議題之一,其在提高人們對該問題的認(rèn)知方面起到了促進作用,而對此的探索也必將在未來顯得愈加重要?;谀壳耙讶〉玫碾A段性成就,可以得出以下五點推論:
1.拆除具有珍貴的象征意義和文化價值的教堂建筑,始終是對人類遺產(chǎn)以及社會認(rèn)同的重大不可逆損失。
2.許多目前被認(rèn)為具有遺產(chǎn)價值的(前)宗教場所,其之所以得以保存至今,是因為曾經(jīng)得到了被再利用的機會(圖26)。
3.對包括教堂建筑在內(nèi)的建筑物進行適應(yīng)性再利用一直是西方的傳統(tǒng)。如今,該問題則在遺產(chǎn)意識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等新挑戰(zhàn)的刺激下被重新啟動。
圖26:荷蘭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前)多米尼加修道院教堂(former church of the Dominican monastery),建于14世紀(jì),自1796年以來不再具有宗教功能,2007年起被當(dāng)作書店和咖啡廳使用,設(shè)計單位為architects Merkx-Girod
圖27:比利時阿爾斯霍特(Aarschot),(前)醫(yī)院禮拜堂(former hospital chapel),建于1905年,目前被當(dāng)作社區(qū)中心使用
4.公共再利用的模式具有社會文化屬性,其相對于將冗余的宗教場所私有化更為合適及恰當(dāng)(圖27)。
5.針對冗余的教堂建筑,包括宗教使用在內(nèi)的替代使用、共享使用以及多功能適應(yīng)性再利用,在地方層面上,往往是更有發(fā)展前景的再利用模式。這些模式的應(yīng)用使當(dāng)?shù)孛癖姷靡詤⑴c,并預(yù)示著操作方法及認(rèn)知觀念的改變。這也是宗教和遺產(chǎn)領(lǐng)域所要面臨的挑戰(zhàn),并對建設(shè)一個更加包容多元的社會發(fā)揮著不可或缺的 作用。
注釋
[1] 圣召意指愿意獻身成為神父、修士、修女的人?!g者注
[2] ROY Olivier. L’Europe est-elle chrétienne?[M]. Paris(法國):Seuil,2019.
[3] 《萊瓦頓宣言.建筑遺產(chǎn)的適應(yīng)性再利用:為子孫后代保護并提高我們建筑遺產(chǎn)的價值》(Leeuwarden Declaration. Adaptive re-use of the built heritage:preserving and enhancing the values of our built heritage for future generations)[C/OL].Leeuwarden(荷蘭):European Year of Cultural Heritage,2018. [2020-08-20]. https://europa.eu/cultural-heritage/news/declaration-adaptive-reuse-built-heritageadopted_en.html.
[4] 教宗方濟各致詹弗蘭科·拉瓦西樞機主教(Letter of Pope Francis to Cardinal Gianfranco Ravasi)書信,羅 馬,2018 年11月29日,發(fā)表于:CAPANNI Fabrizio(ed.). Doesn’t God dwell here anymore? Decommissioning places of worship and integrated management of ecclesiastical cultural eritage / Dio non abita più qui? Dismissione di luoghi di culto e gestione integrate dei beni culturali ecclesiastici[M]. Rome:Editoriale Artemide,2019.
[5] RAVASI Gianfranco. “Decommissioning and ecclesiastical reuse of churches. Guidelines” // CAPANNI Fabrizio(ed.). Doesn’t God dwell here anymore? Decommissioning places of worship and integrated management of ecclesiastical cultural eritage / Dio non abita più qui? Dismissione di luoghi di culto e gestione integrate dei beni culturali ecclesiastici[M]. Rome:Editoriale Artemide,2019:273-287.
[6] COOMANS Thomas.“What can we learn from half a centur y of experience with redundant churches? A critical evaluation of a heritage at risk”// CAPANNI Fabrizio(ed.). Doesn’t God dwell here anymore? Decommissioning places of worship and integrated management of ecclesiastical cultural eritage / Dio non abita più qui? Dismissione di luoghi di culto e gestione integrate dei beni culturali ecclesiastici[M]. Rome:Editoriale Artemide,2019:59-76.
[7] 主要參考文獻:MORISSET Lucie K.,NOPPEN Luc, COOMANS T homas(e ds). Quel avenir pour quelles églises? / What Future for Which Churches?(Patrimoine urbain 3)[M]. Quebec:Presses de l’Université du Québec,2006. 其他參考文獻:POWELL Ken,DE LA HEY Celia. Churches. A Question of Conversion[M]. London:Save Britain’s Heritage,1987;P OLL MA NN Tessel. Herbestemming van kerken. Een ontnuchterend relaas(CRM-reeks 3)[M]. The Hague:SDU,1995;NOPPEN Luc,MORISSET Lucie K.,CARON Robert(eds). La conservation des églises dans les villescentres. Actes du premier colloque international sur l’avenir des biens d’église,Québec,juin 1997[M]. Sillery:Les éditions du Septentrion,1997;Deutsche Stiftung Demkmalpflege. Kirche leer-was dann? Neue Nutzungskonzepte für Alte Kirchen(Berichte zu Forshung und Praxis der Denkmalpflege in Deutschland)[M]. Petersberg:Imhof Verlag,2011;MEYS Oliver,GROPP Birgit. Kirchen im Wandel. Ver?nderte Nutzung von denkmalgeschützen Kirchen[M]. Düsseldorf:Landesinitiative StadtBauKultur,2010;BUCHSE Angelika,F(xiàn)ENDRICH Herbert,REICHLING Philipp,Z AHNER Walter(eds). Kirchen. Nutzung und Umnutzung. Kulturgeschichte,theologische und praktische Reflexionen[M].Münster:Aschendorff Verlag,2012;FALTRAUER Claude,MARTIN Philippe,OBADIA Lionel(eds). Patrimoine religieux. Désacralisation,requalification,réappropriation. Le patrimoine chrétien[M]. Paris:Riveneuve éditions,2012;GERHARDS Albert,DE WILDT Kim(eds). Der sakrale im Wandel(Studien des Bonner Zentrums für Religion und Gesellschaft 12)[M]. Würzburg:Ergon Verlag,2015;BARTOLOZZI Carla(ed.). Patrimonio architettonico religioso. Nuove funzioni e processi di transformazione[M]. Rome:Gangemi Editore International,2017;CHAVARDES Benjamin,DUFIEUX Philippe(eds). L’avenir des églises. état des lieux,stratégies et programmes de reconversion[M]. Lyon: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Lyon,2018.
[8] 據(jù)筆者所知,中國在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研究十分有限:CUI Jinze 崔金澤,COOMANS Thomas 高曼士. 歐洲宗教建筑適應(yīng)性再利用的其實 [Inspirations of the adaptive re-use of religious architecture in Europe][J]. 世界遺產(chǎn). 2015,October 47:20-21.
[9] 天主教修道人集體居住處?!g者注
[10] 關(guān)于修道院,請參考:COOMANS Thomas. Life Inside the Cloister. Understanding Monastic Architecture:Tradition,Reformation,Adaptive Reuse(K ADOC Studies on Religion,Culture and Society 21)[M]. Leuven:University Press Leuven,2018:126-157;NOPPEN Luc,COOMANS Thomas,DROUIN Martin(eds). Des couvents en héritage / Religious Houces:A Legacy(Patrimoine urbain 15)[M]. Quebec:Presses de l’Université du Québec,2015.
[11] 2013年,法國慈善機構(gòu)“La Sauvegarde de l’Art Fran?ais”在Olivier de Rohan Chabot的 主 持 下,由盧浮宮青年企業(yè)(Junior Enterprise of the école du Louvre)協(xié)助,發(fā)起了“Le plus grand musée de France(法國最大的博物館)”的全國性籌款活動,以拯救教 堂 藝 術(shù) 和 家 具。[EB/OL],[2020-02-02]. https:// www.sauvegardeartfrancais.fr/nos-projets/plusgrand-musee-de-france/.
[12] 不同于學(xué)?;蜥t(yī)院內(nèi)的教堂,堂區(qū)教堂系以一定地理范圍為基礎(chǔ),專為地方信眾所使用的教堂,并直接受到教區(qū)主教管轄。——譯者注
[13] MORISSET Lucie K.,NOPPEN Luc,COOMANS Thomas.“Introduction. No More Angelism”// MORISSET Lucie K.,NOPPEN Luc,COOMANS Thomas(eds). Quel avenir pour quelles églises? / What Future for Which Churches?(Patrimoine urbain 3)[M]. Quebec:Presses de l’Université du Québec,2006:19-35.
[14]“Plan églises” of the Canada Research Chair on Urban Heritage,by Prof. Noppen Luc. [EB/OL],[2020-02-02]. https://patrimoine.uqam.ca/projet/les-eglises-du-quebec/.
[15] BABELON Jean-Pierre,CHASTEL André. La notion de patrimoine / The Idea of Heritage[M].Paris:Liana Lévi,1994.
[16] NOPPEN Luc,MORISSET Lucie K.‘Heritagization’ of church buildings. Québec and North American per spe c tives // CO OM A NS Thomas,DE DIJN Herman,DE MAEYER Jan,HEYNICK X Rajesh,VERSCHAFFEL Bart(eds). Loci Sacri. Understanding Sacred Places(Kadoc Studies on Religion,Culture and Society 9)[M]. Leuven:University Press Leuven,2012:242-255.
[18] STERKEN Sven,VERPOEST Luc,COOMANS Thomas. 50 Years after the Second Vatican Council. Taking the Modern Church into the 21stCentury // Ana TOSTOES,Zara FERREIR A(eds). Adaptive Reuse. The Modern Movement towards the Future. Proceedings of the 14thDOCOMOMO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Lisbon,6-9 September 2016[M]. Lisbon:DOCOMOMO,2016:566-568.
[19] [EB/O L],[2020-02-02]. https://www.nationalchurchestrust.org/news/1000-churcheshistoric-englands-heritage-risk-register.
[20] RIEGL Alois. Der moderne Denkmalkultus,sein Wesen,seine Entstehung[M]. Vienna:Kessinger Verlag,1903.
[21]例 如:MINUTOLI Fabio(ed.). ReUSO 2018. L’ intreccio dei saperi per rispettare il passato interpretare il presente salvaguardare il futuro(VI convegno internazionale sulla documentazione,conservazione e recupero del patrimonio architettonico sulla tutela paesaggistica)[M]. Messina:Gangemi Editore International,2018;FIORANI Donatella,KEALY Loughlin,MUSSO Stefano Francesco,PLEVOETS Bie,HOUBART Claudine,VAN CLEEMPOEL Koenraad(eds). Conservation-Adaptation. Keeping Alive the Spirit of the Place. Adaptive Reuse of Heritage with Symbolic Value(EAAE Transactions on Architectural Education 65)[M]. Hasselt:European Association for Architectural Education,2017.
[22] COOMANS Thomas. Reuse of Sacred Places:Perspectives for a Long Tradition // COOMANS Thomas,DE DIJN Herman,DE MAE YER Jan,HEYNICKX Rajesh,VERSCHAFFEL Bart(eds). Loci Sacri. Understanding Sacred Places(Kadoc Studies on Religion,Culture and Society 9)[M]. Leuven:Leuven University Press,2012:221-241.
[23] Law of 3 Brumaire,Year II. 參見:DELOCHE Bernard,LENIAUD Jean-Michel. La culture des sans-culottes. Le premier dossier du patrimoine 1789-1798[M]. Paris-Montpellier:Editions de Paris & Presses du Languedoc,1989.
[24] 關(guān)于“羊皮紙刮除重寫(palimpsest)”的概念,參見:DI BIASE Carolina. “The life of things:conservation and the investigation of architectural palimpsests / 物質(zhì)之生:保存與研究建筑物的演變” // XU Yitao 徐怡濤,COOMANS Thomas 高曼士,ZHANG Jianwei 張劍葳(eds). 建筑考古學(xué)的體與用/ Essence and Applications of Building Archaeology in China and Europe,北京大學(xué)中國考古學(xué)研究中心稽古系列叢書(Peking University Ancient Chinese Archaeology Research Centre Series,4,Building Archaeology Collected Papers,1)[M]. 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19:157-174.
[25] NELISSEN Nico. Geloof in de toekomst! Strategisch Plan voor het Religieus Erfgoed [Believe in the future! Strategic plan for religious heritage][M]. Utrecht:Stichting 2008 Jaar van het Religieus Erfgoed,2008.
[26] NOPPEN Luc,MORISSET Lucie K. ‘Heritagization’ of church buildings. Québec and North American perspectives // COOMANS Thomas,DE DIJN Herman,DE MAEYER Jan,HEYNICKX Rajesh,VERSCHAFFEL Bart(eds). Loci Sacri. Understanding Sacred Places(Kadoc Studies on Religion,Culture and Society 9)[M]. Leuven:University Press Leuven,2012:p. 242-255;NOPPEN Luc,MORISSET Lucie K. Les églises du Québec. Un patrimoine à réinventer(Patrimoine urbain 1)[M]. Quebec:Presses de l’Université du Québec,2005.
[27] CHERRY Martin. Assessing Significance,Managing Change. Conservation Planning and Places of Worship in England // MORISSET Lucie K.,NOPPEN Luc,COOMANS Thomas(eds). Quel avenir pour quelles églises? / What Future for Which Churches?(Patrimoine urbain 3)[M]. Quebec:Presses de l’Université du Québec,2006:401-418.
[28] HARRON Paul. New Life for Churches in Ireland:Good Practice in Conservation and Reuse[M/OL]. Belfast:Ulster Historic Churches Trust,2012.
[29] Scottish Civic Trust. New Uses for Former Church Buildings. A Study of Inspiration and Hope[M/OL]. Glasgow:Scottish Civic Trust,2006:[2020-02-02]. https://www.buildingsatrisk.org.uk/sites/default/files/publications/Churches.pdf.
[30] TSIVOL AS Theodosios. Law and Religious Cultural Heritage in Europe[M]. Dordrecht:Springer,2014.
[31] COOMANS Thomas. Les églises en Belgique. A spects architecturaux,enjeux juridiques et approche patrimoniale // MORISSET Lucie K.,NOPPEN Luc,COOMANS Thomas(eds). Quel avenir pour quelles églises? / What Future for Which Churches?(Patrimoine urbain 3)[M]. Quebec:Presses de l’Université du Québec,2006:41-72.
[32] Codex iuris canonicis[S/OL]. Rome:The Holy See,1983:[2020-02-02]. http://www.vatican.va/archive/ENG1104/__P4H.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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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天主教教堂在興建完成之后需按規(guī)定進行奉獻教堂的宗教儀式,使教堂建筑本身具有神圣意義以成為天主之家;倘要使一個天主教堂轉(zhuǎn)為完全世俗使用,亦須先進行相關(guān)宗教儀式以去除教堂被賦予的神圣性方得作為世俗使用,謂之去圣化?!g者注
[35] 直譯即為骨灰教堂,放置骨灰壇或骨灰盒的教堂。——譯者注
[36] LEONHARD Clemens,SCHüLLER Thomas. Tot in die Kirche? Rechtliche und liturgische Aspekte der Profanierung von Kirchen und ihre Umnutzung zu Kolumbarien[M]. Regensburg:Pustet Verlag,2012.
[37] IRON Candace.“Religion to Religion:a case study fort the adaptive resue of church buildings by non-Christian religious groups in Ontario,Canada” // SAUVé Jean-Sébastien,COOMANS Thomas(eds). Le devenir des églises:patrimonialisation ou disparition(Nouveaux patrimoines 5)[M]. Quebec:Presses de l’Université du Québec,2014:93-113.
[38]又稱圣體圍欄,為祭臺與信徒間的柵欄,在1964年天主教第二次梵蒂岡大公會議后之教堂已不多見?!g者注
[39] 例 如,在 荷 蘭:Vereniging van Beheerders van Monumentale Kerkgebouwen in Nederland,Vereniging van Nederlandse Gemeenten.Handreiking religieus erfgoed voor burgerlijke en kerkelijke gemeenten. Van kerkelijk gebruik tot herbestemming [Guide to religious heritage for civil and ecclesiastical congregations. From church use to reuse][M]. Leiden:VBMK-BNG,2008;BISSELING Harry,DE ROEST Henk,VALSTAR Peet(eds). Meer dan hout en steen. Handboek voor sluiting en herbestemming van kerkgebouwen [More than timber and stone:handbook for closing and reusing churches][M]. Zoetermeer:Boekencentrum,2011;在英格蘭:[EB/OL],[2020-01-31]. https://historicengland.org.uk/advice/caring-for-heritage/places-of-worship/placesof-worship-at-risk/clo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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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EB/OL],[2020-01-31].https://kadoc.kuleuven.be/.
[42] BERTHOLD Etienne,DORMAELS Mathieu,LAPLACE Josée. Patrimonialisation et sacralisation:deux processus de construction de sens // Berthold Etienne,Dormaels Mathieu,Laplace Josée(eds). Patrimoine et sacralisation[M]. Montreal:Presses de l’Université du Quebec,2009:5-7.
[43] [EB/OL],[2019-01-12].https://www.frh-europe.org/.
[44] COOMANS Thomas,GROOTSWAGERS Lilian. “Developing a European Network for the Future of Religious Heritage” // VAN BALEN Koen,VANDEZANDE Aziliz(eds). Heritage Counts[M]. Antwerp-Apeldoorn:Garant,2016:221-228;COOMANS Thomas,GROOTSWAGERS Lilian. “Future for Religious Heritage,the Benefits of European Cooperation” // VIDAL-CASELLAS Dolors,AULET Silvia,CROUS-COSTA Neus(eds). Interpreting Sacred Stories:Religious Tourism,Pilgrimage and Intercultural Dialogue[M]. Wallingford:CABI,2019:160-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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