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身危險性主要是指犯罪人犯罪的初犯與再犯的可能性;未成年人罪錯分級處遇制度,指的是對于犯罪的未成年人的人身危險性、造成危害結果的程度等,進行不同級別的預警處遇措施。對人身危險性大的未成年人相應的處遇措施也更加嚴格。因此,準確認定涉案未成年人的人身危險性,有利于罪錯分級處遇制度的有效實施。本文將聚焦于分級處遇制度下,涉案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認定方式、認定標準以及影響因素,旨在為增強罪錯分級處遇制度的科學性提供參考思路。
關鍵詞:未成年人犯罪;人身危險性;罪錯分級處遇制度
一、人身危險性與罪錯分級處遇制度的關系
(一)人身危險性在未成年人違法犯罪中具有重要的定罪量刑機能
相比社會危害性的積極入罪功能,涉案未成年人的人身危險性則有著獨特的出罪功能,并且在量刑方面成為重要的考量因素。
(二)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具有特殊性
我國對于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歷來強調“教育為主、懲罰為輔”,原因之一在于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相對成年人較小,具有“可塑性”。在對未成年人的違法犯罪行為進行定性前,不能簡單地依照成年人違法犯罪標準進行界定,需要合理把握其特殊性,這也是未成年人罪錯分級處遇制度的價值所在。
二、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評估及存在的問題
(一)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影響因素
1.內部因素
內部因素包括生理因素及心理因素。由于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未成年人生理發(fā)育也日趨提前,身高、體重的迅速增加使得未成年人在外形特征上與成年人不相上下。這就導致一些我們通常認為只能由成年人完成的事情,未成年人同樣可以完成,違法犯罪行為的實施,在一定程度上無關年齡。
另一方面,心理的發(fā)育是一個漫長而緩慢的過程,要經(jīng)過長期地耳濡目染,在成長過程中逐漸定型。因此,未成年人心理發(fā)育并沒有完全成熟,甚至是偏向于幼稚化的,這就使得未成年人在處理問題時過于沖動和偏激。生理的“早熟”與心理的“幼稚”相結合,就使得未成年人激情犯罪、暴力犯罪數(shù)量持續(xù)上升。
當然,有原則就有例外。不排除少數(shù)的未成年人智力超群、心思縝密,得以實施一些高智商犯罪。這通常是因為其心智發(fā)育過于成熟,導致其嘗試性地去實施了一些不可為、不應當為的行為。
2.外部因素
外部因素主要指的是未成年人所處的社會生活環(huán)境。包括家庭環(huán)境、學習生活環(huán)境、社區(qū)環(huán)境等。家庭環(huán)境中,父母的言傳身教是十分重要的影響因素。常言道,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未成年人的身心發(fā)育具有“可塑性”,孩子生來都是一張白紙,如何在一張白紙上留下美好的色彩,首先是父母的責任。父母之間的感情狀況、家庭氛圍、父母與孩子之間的相處方式等,都會影響孩子性格的形成,從而成為判斷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影響因素。
同樣,未成年人的學習與生活環(huán)境與其人身危險性有著同樣重要的關系。無數(shù)父母為了讓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接觸更好的朋友而付出巨大的精力與財力,可見環(huán)境對于未成年人的影響之大。
(二)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評估方式
當今對于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評估方式主要為社會調查制度。
該項制度最早起源與美國,奧古斯圖出于對未成年犯罪人權益的保護,對該未成年人的個人、家庭等情況進行了調查,建議法庭對該未成年人延期量刑,從而保護其利益。后來,美國頒布了聯(lián)邦緩刑法,至1930年以后被許多國家效仿。我國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社會調查制度也同樣以此為基礎進行。
未成年人社會調查制度,又稱人格調查制度等,指的是在未成年人犯罪刑事訴訟中,由專門人員對涉案未成年人各方面的情況進行全方位的調查并形成調查報告,并依據(jù)調查結果判斷其人身危險性,對接下來的定罪量刑以及教育改正提供參考依據(jù)。
(三)社會調查方法的價值與缺陷
1.社會調查方法的價值
首先,社會調查制度體現(xiàn)了我國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我國刑事司法一直秉承“寬嚴相濟”的理念,對于未成年人犯罪,更加強調懲罰與教育改造相結合。未成年人犯罪之所以歷來被法學家們加以研究,正是因為其存在特殊性,所以應當與普通成年人犯罪加以區(qū)分。未成年人犯罪的處理原則應當是能從寬盡量從寬,對于具有法定從輕、減輕處罰情節(jié)的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對于不具有法定情節(jié)但具有酌定情節(jié)的,也要盡可能地從輕處罰。未成年人心智發(fā)育尚未定型,存在較大的教育改造的可能性,因此更多地應當給予寬恕,而不是嚴懲。
其次,有利于更好地實現(xiàn)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實體公正又稱為結果公正,是指案件的處理結果達到公平正義,實現(xiàn)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統(tǒng)一。對未成年人實施社會調查,能夠更進一步地了解未成年人犯罪的動機與出發(fā)點,找到未成年人犯罪背后更深層次的原因,從而更好地、更有針對性地進行定罪量刑或者教育改造,也更好地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程序公正,是指刑事訴訟過程中所體現(xiàn)的公正。未成年人社會調查制度,可以避免涉案未成年人被輕易地定罪量刑,將該制度作為定罪量刑的前置程序,對未成年人被告人作出更為恰當?shù)牟昧?,將更有利于程序公正的實現(xiàn)。實體公正與程序公正并重,任何一方都不可偏廢。
2.社會調查方法的缺陷
首先,實施社會調查的主體尚不統(tǒng)一。目前調查主體大致分為以下幾種:公檢法機關自行組織調查;委托其他組織調查;由專門機關進行調查;通過政府購買服務交給相關社會組織調查。沒有統(tǒng)一的調查主體使得調查的開展具有隨意性,而不具有法定性或者強制性,進一步而言,經(jīng)過調查得出的調查報告結論也就沒有統(tǒng)一的法律性質。
其次,實施社會調查的人員不具有專業(yè)性。如上所述,調查主體尚不統(tǒng)一,而且以司法機關直接開展調查、司法行政部門出具相關的調查報告居多,進行社會調查的人員多為法學科班出身,并沒有受過社會調研、數(shù)據(jù)分析、心理學分析等專業(yè)訓練,最終形成的調查報告也會缺乏相應的專業(yè)支持,結論往往浮于表面,無法起到實質性的作用。
再次,社會調查報告的法律性質及法律地位不明確。對于其法律性質的爭議,主要集中在有無證據(jù)效力上。主張有證據(jù)效力的“肯定說”又有各自不同的主張,有主張調查報告是書證的一種,有的則主張其應當作為品格證據(jù)。然而,我國現(xiàn)行法律在此方面仍屬空白,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社會調查報告的法律性質,這導致司法機關行使自由裁量權的空間過大,對調查報告的認定不一,無法發(fā)揮其意圖發(fā)揮的作用。
三、針對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認定的新構想
(一)明確社會調查制度原則
1.調查法定原則
調查法定原則包括調查主體法定,調查人員法定,調查內容法定,調查報告性質法定,調查程序法定等。
調查主體法定,意味著開展社會調查的主體由法律明文規(guī)定,改變以往調查主體參差不齊、五花八門的狀況,由法律明文規(guī)定,所有啟動社會調查程序的案件由同一級別的主體展開,解決主體不統(tǒng)一的問題。
調查人員法定,是指由法定的調查主體,根據(jù)法定的程序和人數(shù)以及案件情況,確定調查人員。調查人員必須具備相應的社會調查專業(yè)技能,以解決調查人員魚龍混雜,調查報告質量低劣的問題,提高調查報告的專業(yè)性及可靠性。
調查內容法定,是指調查報告應當包括的必要內容由法律規(guī)定。在必要的內容以外,如果調查主體或調查人員,根據(jù)其專業(yè)知識認為對案件確有必要的,可以相應地增加調查報告的內容。通過將調查報告內容法定,形成統(tǒng)一的規(guī)范,增加社會調查報告的規(guī)范性。
調查報告性質法定,是指調查報告的法律性質由法律規(guī)定。調查報告能否作為證據(jù)成為未成年人犯罪定罪量刑的依據(jù),應當作為何種證據(jù),證明力大小如何等問題,需要法律加以明確,以解決司法機關自由裁量權過大,調查報告浮于形式,作用力低下等弊端。
2.全面多樣調查原則
全面調查原則,意味著調查的內容和對象不僅僅局限于未成年人的外部生活環(huán)境,而是由內而外進行全面調查。首先,就未成年人自身而言,調查研究其生理的發(fā)育程度、健全程度,調查研究其心理健康程度,調查研究其智力水平,同時將各項數(shù)據(jù)與其年齡段相對應的平均水平作對比分析;其次,就其外部客觀環(huán)境而言,調查研究其家庭成員、成長環(huán)境、居住生活環(huán)境、同齡人之間的相處情況、學習情況、社區(qū)熟人等社會評價,綜合分析其一貫表現(xiàn)及性格特征。
多樣調查原則,是指調查方式多樣化,不僅僅局限于傳統(tǒng)的實地走訪調查,同時更多地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AI技術等,對受訪者回答的真實性作出判斷。另外還需關注到涉案未成年人較多涉獵的網(wǎng)站、游戲等數(shù)據(jù),采用多種方式進行調查。
3.客觀中立原則
客觀中立原則,意味著調查報告要秉承客觀中立的態(tài)度,不得有意包庇未成年人從而為其減輕罪責,或者惡意誣陷而加重其刑罰。社會調查制度的初衷是通過對未成年人各方面的調查,了解其犯罪目的與動機,挖掘其犯罪背后的原因,做到盡可能地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更多地體恤、保護未成年人,使其得到更好的教化,早日迷途知返,步入正途。但盡管如此,調查報告也不可一味地偏袒未成年人,而應當做到客觀中立,不應帶有私人感情色彩。
(二)建立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認定標準
對于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認定標準,筆者認為應當從危險程度以及發(fā)展趨勢兩方面加以判斷。
1.危險程度
首先,從未成年人自身來看,其身體發(fā)育狀況是超前或者落后,心理發(fā)育是成熟或者幼稚,有無精神相關的疾病或者障礙;其成長環(huán)境是健康和諧或者病態(tài),家庭成員之間相處是否融洽,家庭文化是否正面積極,家庭長輩是否做到言傳身教或者有類似違法犯罪行為;其生活學習環(huán)境是否積極向上,是否受到良好的教育,是否接觸到正面陽光的社會氛圍等因素,應當作為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程度的評價標準。
其次,在犯罪過程中,犯罪時間地點的選擇,是否使用犯罪工具以及使用何種犯罪工具,犯罪行為所侵害的對象是相對弱者還是強者,所造成的危害結果是否嚴重等應當作為其人身危險性程度的評價標準。在犯罪后,是否主動向司法機關或者自己的近親屬等其他信任的人坦白罪行,是否主動悔過,態(tài)度是否積極等,也應當作為其人身危險性程度的評價標準。
2.發(fā)展趨勢
就未成年人自身而言,如果其犯罪前長期受到不良影響,犯罪過程中使用比較暴力的方式實施犯罪,犯罪后又沒有認真悔過的態(tài)度,則認為其人身危險性具有進一步加大的趨勢,需要進行較為嚴厲的處罰。反之,則處以較輕的處罰。
若未成年人所處外部成長環(huán)境惡劣,進行教育矯正后,若重新回到原環(huán)境中,不排除再次違法犯罪的可能性,則認為其人身危險性有進一步發(fā)展的趨勢,需要對其進行特殊的安置等措施,例如重新確定監(jiān)護人等。
四、結語
未成年人違法犯罪具有特殊性,在定罪量刑中,尤其是罪錯分級處遇制度下,不得不考慮其人身危險性。只有厘清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影響因素,明確其認定的原則、標準,才能更加準確、成熟地運用這一制度,為未成年人罪錯分級處遇制度提供標準,為預防未成年人再次違法犯罪提供解決路徑,從而真正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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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付小芳(1997—),女,山東棗莊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法學。
基金項目: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研究生創(chuàng)新教育計劃”資助項目“未成年人人身危險性的認定”(編號:2020011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