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杰 妮
(蘭州大學文學院,蘭州 730000)
葉舟以詩人小說家的身份在進行小說創(chuàng)作時,巧妙地運用詩人特有的敏銳洞察力來審視世間萬物。作者將更多的目光投射在底層社會群體,用詩性的語言向人們展現(xiàn)底層社會生活中的凡俗與辛酸,訴說著底層社會中人們在生存困境中的頑強自救與掙扎,作品里閃現(xiàn)著庸常生活中的溫情與人性的光輝。正如評論家白燁所說的,“讀葉舟的小說,感覺有如體味生活本身,薄物細故之間,多是生活褶皺;家長里短之中,盡顯人生百味”[1]。作者自始至終用悲憫的情懷來關注底層人民的生存困境,在困境中找尋生命的希望,充分展現(xiàn)出人間溫情與人性美好,令人們在掙扎與救贖后找尋到精神歸宿。
長期以來,人類的生存正如叔本華所說的那樣,人生是在痛苦和無聊之間像鐘擺一樣來回擺動著[2]。人存在著的本質困境便是永無止境地遭遇苦難,文學中的苦難敘事也是文學對生活本質的一種呈現(xiàn),因此苦難敘事成為了文學的永恒主題之一。葉舟是具有詩人和小說家雙重身份的作家,在他的文學作品中,他以詩人特有的敏銳洞察力和獨特的觀察視角來審視人世間的苦難,以追尋關于人世間苦難問題的解答。葉舟在小說作品中,塑造出了《烏魯木齊有點冷》中的“女子”、《兄弟我》中的“兄弟我”和《三拳兩勝》中的“石瓜”等此類苦難者形象,還塑造出《兄弟我》中的馬驥等此類解救受難者的形象,通過這些形象豐滿的人物來將苦難生活原汁原味地呈現(xiàn)出來。葉舟始終在思考著苦難產生的原因,敘述著苦難帶給人們的悲痛,探尋著對苦難的救贖[3]。
葉舟的小說創(chuàng)作始終立足于對底層人民的書寫,通過對底層人民生存方式進行全方位鋪展,表現(xiàn)出他們所遭遇的生存困境。作者對小說中的苦難場景采用現(xiàn)實主義表現(xiàn)手法,樸實無華地展現(xiàn)出底層社會中的蕓蕓眾生相。在葉舟的小說中,主人公通常是飽受苦難的底層人物代表。在很大程度上,這些人物身上有較多的共通之處,忍辱負重、自立自強、重情重義、百折不撓、勇于擔當成為了他們的共有屬性。他們曾胸懷理想,滿含著奮斗的激情,卻又受到來自社會和人情世故的無情打擊與傷害,因此在追尋人生理想的路上注定要經歷苦難和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在《烏魯木齊有點冷》中,主人公“女子”便是葉舟作品中典型的苦難人物形象代表。女子與小武因相愛私奔到新疆,小武迫于生存而因搶劫入獄,迫于生存的女子只能嫁給年長自己十幾歲的殘疾人,無奈丈夫卻死于工地上的意外事故,又遭遇了黑心包工頭的欺詐性賠償。倔強的女子非要討個公道,但迫于父親病重的現(xiàn)實,無奈“衣錦還鄉(xiāng)”……每當家鄉(xiāng)人向女子詢問烏魯木齊的具體情況時,女子只是回答“烏魯木齊有點冷”。冬天確實很冷,但是女子所指的“冷”主要是來自內心的冷??嚯y與創(chuàng)傷共同構成女子悲慘的一生,但是面對這一系列的生存困境,她還是堅韌地在苦海中掙扎,在經歷世事之后仍舊沉著堅強。這就是底層社會中人們的特質,于苦難生活中爆發(fā)出一種強有力的求生欲。無論面對何種生存困境,他們在理想的指引之下,選擇隱忍與擔當。
對葉舟來說,苦難是一種特殊的情感體驗,因為它彰顯的是一種終極的價值關懷,也是作者對于生活的本質反映。作者以一位詩人的獨特視角重現(xiàn)著生活中的苦難,向人們展示生活在苦難中的底層人民的奮力掙扎與頑強的求生體驗,向讀者展現(xiàn)出底層人民內心中的隱忍與擔當,呈現(xiàn)出生活在底層社會中的人們面對生存困境時所表現(xiàn)出的堅毅與勇敢。
人類所有的苦難感受,皆以主體意識為出發(fā)點。在葉舟詩人小說家的審視角度下,苦難意象被賦予了新的意義。文學作品中的苦難意象,在經過文學的審美化與抽象化的處理后,會滲透文學家所特有的人文關懷,以及作家對苦難的深度思考,使得苦難意象在文學作品中被賦予了作家的悲憫情懷。葉舟始終將目光投射在人們的生活苦難與生存困境上,面對人們所要經歷的生存苦難,他一直在努力找尋拯救的可能[4]。葉舟在小說中,刻畫了眾多立體豐滿的受難者人物形象,與此同時,還塑造了許多拯救受難者的救世者形象。在《汝今能持否》中,陳丙君與陳燕子父女二人因誤會而心生嫌隙,被逼無奈的陳丙君只能伙同朋友一同出演“病危戲”,希望借此化解父女二人間的矛盾……最后,在保姆葉鶴和丈夫王跌果的撮合下,父女二人終于化解矛盾。作者成功地刻畫了保姆葉鶴和丈夫王跌果的人物形象,通過這兩位從事不同職業(yè)的底層人物,將陳丙君父女二人之間的矛盾通過巧妙的方式化解開,體現(xiàn)出底層小人物的溫情與生存智慧。在《熱烈的掌聲》中,懷有身孕的朵蕓主動照顧因病昏迷在床的男友父親,男友卻以出差為借口趁機逃避,朵蕓對病人進行著無微不至的照顧,還費盡心思地收集掌聲來努力喚醒病人……朵蕓因承擔過重的負擔而身心俱疲。賈紅的出現(xiàn)為小說增添了些許人文關懷的暖色。生性樂觀的賈紅是隔壁病房里病人的女兒,她的幫助與開導讓朵蕓肯定了自己付出的價值。賈紅那豐滿的形體、潑辣的性格、樂觀的精神一直閃現(xiàn)在讀者的腦海中,為小說增添了人文關懷。在葉舟的小說中,諸如此類的人物形象都在文章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作者是通過情節(jié)的特殊設定和人物形象的刻畫,來完成作者心中對于苦難拯救的思索。通過對小說的剖析,會發(fā)現(xiàn)在葉舟對苦難的思索中,人們所遭受的不幸主要是來自傳統(tǒng)文化對人們的壓抑和束縛,與由此而產生的人情冷漠和世俗傷害。在《烏魯木齊有點冷》中,女子和小武為追求自由戀愛而無奈私奔,自此,二人私奔之事便一直為村中人所詬病,使女子的父親從此無法抬起頭來做人,亦使得小武的父親無奈自盡。正是世俗對人的惡意中傷,造成了兩個家庭的悲劇,亦使這兩個家庭的人深陷于苦難中難以自拔并越陷越深。
面對這些存在于人世間的苦難,葉舟一直在思索將人們從苦難中解放出來的可能。生活于底層社會中的人們,有著他們頑強的生命意志和生存渴望,他們在苦難中努力探索如何救贖自我,透過底層社會平靜的表面,去挖掘潛藏于平靜之下的道義和情懷,去感知底層社會中的善和美。作者引導人們以柔情去感知世界,他渴望社會、自然具有一種和諧的美、至高的善、純潔的愛,并且認為這些才是幫助人們最終超脫苦難的恒定的道德力量[5]。于是在葉舟的作品中,一種屬于詩人所獨有的浪漫主義情懷貫穿始終,雖然小說的情節(jié)離不開苦難的糾纏,可是作者并沒有因此將主題引向消極與絕望的邊緣,他試圖通過作品向人們展示出人世間溫潤的情感,體現(xiàn)出作者寬大和善意的精神視野。
在葉舟的作品中,人性一直是作者所關注的核心問題,表達了作者對人性的執(zhí)著關注和思索。他從特定的角度出發(fā),始終堅持不懈地深入探索人性,表現(xiàn)人物靈魂所經歷的種種苦難,對人類共同的美好品格和某種人性缺陷進行深度的挖掘[6]。正是作者對人性的深入剖析,使得人物形象在作品中顯得更富有立體感和真實性,令人們在品讀葉舟作品后,會浸潤于幸福、溫潤之感當中。在浮躁的現(xiàn)實生活中尋找到凡俗生活所給予人的內心的寧靜,并且感悟到作者試圖通過作品向讀者傳遞悲天憫人的溫情。
葉舟小說突出的藝術特色在于塑造了一系列具有質樸、善良、勇于擔當?shù)葍?yōu)秀品質的底層人物形象。在葉舟的作品中,主人公多以底層人物為代表,其中有農民工、保安、退休工人、羊倌、司機、教師、送報員等,他們都是艱難求生于底層社會中平凡且不起眼的小人物,他們依然在各自平凡的崗位上奉獻著微弱的力量,他們以純真、善良、質樸、堅強的人生選擇,散發(fā)著屬于底層人物特有的人性光輝。在葉舟筆下,塑造出了兩類極具特色的人物形象:
一類是質樸的農村女性形象。在葉舟小說中,女性形象的塑造十分成功,雖然她們身陷苦難,但是她們勤勞樸實、倔強不屈,執(zhí)著地追求著自己心中的理想,表現(xiàn)出堅韌的生命追求?!度瓋蓜佟分械囊逼狡剑且粋€質樸善良、靦腆可愛的農村小媳婦形象。她是一個孝順聽話的小媳婦,為了滿足婆婆想要抱孫子的想法,乖巧地從鄉(xiāng)下來到城市里找丈夫石瓜,想要“帶個孩子”回去;她又是一個質樸靦腆的農村女子,在等丈夫務工的時候,她熟練地拿出針線來納鞋底;遠道而來看望丈夫時,準備了十幾個鏊餅……這些都使一個美麗、純真、靦腆、質樸的農村小媳婦形象躍然紙上?!稙豸斈君R有點冷》中的女子,面對多年未見的父母,充滿愧疚的她試圖彌補自己多年的遺憾;面對昔日戀人的母親,她百感交集;面對村里鄉(xiāng)民的指指點點,她堅決地還清自己戀人的債務;面對黑心包工頭的惡意欺詐,她勇敢地與其對薄公堂。作者通過塑造質樸善良、堅韌勇敢的女子形象,真實地再現(xiàn)了屬于底層勞動婦女的人性之美。為真實準確地再現(xiàn)底層女性的人物性格特點,作者在人物塑造方面倚重人物的回憶和心理的描摹。小說中有大量的人物內心獨白,將人物的內心世界直白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甚至有些故事情節(jié)都是通過主人公的內心獨白交待出來。令讀者對底層人物,尤其是底層社會中的勞動婦女有了更加客觀全面的認識,也使得底層社會中的質樸、勤勞、勇敢、頑強的女性形象深入人心。
另一類是底層社會中的老年人形象。在《兄弟我》中,幾位“老家伙”倔強地守衛(wèi)著視為自己生命的大煙囪。為了保護這個他們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他們齊心協(xié)力地與爆破公司進行著一場艱巨的拉鋸戰(zhàn)。他們在自己的努力下,終于親手將這個他們一手建設出來的大煙囪拆掉了,并找到了那些刻著他們名字的金磚……煙囪的消失,也令這幾位老者共同的秘密昭然若揭,使這幾位老者的形象更加生動感人。在他們看似老頑童的表面之下潛藏著他們深厚的兄弟情懷,還有他們對于年輕歲月的無限追憶,表現(xiàn)出他們“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決心,也展露出他們鐵漢外表下的無限柔情。在《汝今能持否》中,陳丙君是一位孤獨且渴望親情的老人,但是他與女兒陳燕子長期失和,于是他便借裝病修復二人間破裂的父女之情……內心孤獨、極度渴望親情的老者,由于自己固執(zhí)的尊嚴顧慮,只能以裝病為借口來修復父女之間已有裂痕的感情。葉舟小說中所塑造的底層老年人物形象,在看似倔強頑劣的外表之下,都有著自己內心執(zhí)著的追求。他們熱愛生活、渴望親情、追憶往昔,在平凡的生活中追尋著屬于自己的尊嚴,永無止境地探索著生命的意義。
長期以來,底層文學的創(chuàng)作陷入了舊的寫作模式當中,譬如照相式的苦難展覽、居高臨下的理性批判、矯揉造作的肆意美化等寫作套路,這些無疑形成了固定的書寫模式,也遮蔽了底層生活的真實狀態(tài)[7]。而葉舟創(chuàng)作的一大特色就在于,并不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姿態(tài)來表達對底層人民的悲憫情感,恰恰相反,葉舟在表達對于底層人民的關注時,常常以一種寬厚、溫暖、至誠的人道主義情懷來充分表現(xiàn)出底層人民生活的艱辛與不易,彰顯了底層人民身上所具有的真、善、美等人性光輝。雖然人道主義思想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有著不同的內涵,但相同的核心思想永遠不變,即尊重人的尊嚴,把人放在高于一切的地位[8]。葉舟用仁慈的悲憫情懷向讀者展現(xiàn)出一個無限接近于真實的底層社會,這都充分體現(xiàn)出作者對于底層人民人格的尊重,始終將人放置在很高的位置,對于底層人民的生活進行真實的再現(xiàn)。在閱讀葉舟的小說時,我們總能被作品中所閃現(xiàn)的人情美、人性美所觸動,底層文學中所表達出來的人性光輝很純粹、質樸??梢哉f,葉舟在近幾年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將自己的目光主要投向了人性與人道主義方面。
在《什么風把你吹來》中,作者通過描寫送報員、舞蹈老師、電車司機等這類庸常生活中的平凡人物,通過這類平凡人物各自的生活細節(jié),展示了底層人們生活中的煩惱、艱辛與苦楚,真實再現(xiàn)了底層人民生活的悲慘遭遇。但是在領悟到底層人民生活的貧窮和悲慘之后,心中則留下愛、原諒、救贖的余韻令人深思。陳婷妃的繼父在酒后對她欲行不軌,后悔之下投河失蹤,而她選擇原諒自己的繼父,常常在黃河邊呼喚著生死未明的繼父回家,對著黃河訴說:我求求你,這里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女兒。我早就原諒你了,徹底原諒你了。這番話表達出了陳婷妃對自己的繼父的徹底原諒,這也是對她個人的解脫與救贖。在《烏魯木齊有點冷》中,齷齪的大哥偷了女子的八千元錢,女子為維護家族和諧而忍痛編織善意的謊言,挽回了大哥的高大形象,更避免了一場家庭矛盾。這無疑都體現(xiàn)出女子的隱忍與善良。因多年漂泊在外無法盡孝,所以女子對父母總是心懷愧疚,對大哥的無奈“原諒”,實則是女子針對自己心中的愧疚所進行的自我救贖。
可以看出,愛、原諒、救贖是葉舟小說所呈現(xiàn)出來的鏡像,這些作品彰顯了底層世界中人性的溫暖與美好。他所寫的并不是抽象的“人性”,而是底層社會中人們的真實生活狀態(tài);他所寫的也并不是普泛化的“人性”,而細膩地表現(xiàn)出底層人民的情感變化和處世選擇。
葉舟的寫作不僅展現(xiàn)人物的善惡,令讀者產生愛憎分明的情感,而且試圖通過復雜的人性來表現(xiàn)自己對于人性的尊重與理解,展現(xiàn)自己對于世人的寬容和理解,將人道主義關懷充分顯露出來。作者關注底層,牽掛著底層,所以在作品中總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對于底層人民的悲憫與同情,可是作者并沒有將故事的主題推向悲劇,而是以底層人民在生活中所展現(xiàn)出來的堅韌與頑強的精神品質來彰顯他們的人格魅力與生命韌性?!妒裁达L把你吹來》中,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平凡而不平靜的:送報員杜懷丁不幸天生殘疾,他不僅要承受內心的痛苦還要忍受來自外界的凌辱與嘲笑;陳婷妃看似外向開朗,實則內心與“弒父”的恐懼在苦苦斗爭……葉舟對這些卑微的小人物身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人性的美好與傷感,都給予了很大程度上的理解和同情,表達了對于經歷生活苦難的底層小人物們的真誠關注和憐憫。生活是充滿苦難的,可是生活在苦難中的人們并沒有由此而退卻,他們以頑強的生命姿態(tài)來應對各個方面的壓力。作者塑造出這些飽含正能量的人物,展現(xiàn)出人類頑強的求生欲,對充滿韌性且積極向上的人性光輝予以肯定。在苦難的人生中,不同的選擇會帶來迥異的人生體驗,指引人們在絕望中找尋希望,在生活的迷霧中發(fā)現(xiàn)美好與純凈,在庸常的生活中找尋生命的暖光。葉舟的小說給人以一種穿透心靈的溫潤之感,在倍感溫暖的同時去叩問個人內心,去思考人性的真正內涵,去感受人世間溫暖的真情。
如今,葉舟的寫作風格較前期有著明顯的不同。在前期創(chuàng)作中,他著重展示人性的陰暗與復雜,而近幾年,開始將目光投射到人性的光輝上,讓讀者在品讀小說時體會到生活中的溫情與人性中的美好。
新世紀底層小說注重表露底層社會的原始生活狀態(tài),將底層人民惡劣的生活環(huán)境與低下的生活質量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大眾面前。作家們并沒有重視“如何拯救苦難”,僅僅將自我的關注點投放在對苦難的“看見”上,這樣則使底層文學陷入到一種治標不治本的寫作怪圈中。因此底層文學如何實現(xiàn)苦難的救贖則成為了當下所關注的熱點問題,也成為新世紀底層文學的“必答題”。如今作家們所能做的就是向人們指明傷痛是什么,以明顯的傷痛來引起“療救者”的注意,指引人們面臨迥異生活困難應做出何種選擇,從現(xiàn)實的角度給出一條行之有效的出路。我們之所以需要文學,原因就在于要對人生的悲涼與黯淡持拯救態(tài)度,讓文學作為我們靈魂拯救和精神擔當?shù)囊环N途徑,尤其是在心浮氣躁、缺少精神的超越和生命的深入思考的當下[9]。從另一種角度上理解,實現(xiàn)苦難文學的救贖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文學的莊嚴和責任。
如今葉舟的文學創(chuàng)作偏向于在庸常的生活中,充分展現(xiàn)出人性所散發(fā)出來的光輝,使讀者在感受溫情的同時,去感知人性之美。葉舟在前期的作品中,則更多地向人們展示社會的苦難與人性的陰暗,而對比作者后期作品發(fā)生的變化,可以認為是作者本人在精神上實現(xiàn)了自我的轉型。當一位作家在精神上實現(xiàn)了轉型的時候,則自然而然地將本人感性的認識、對世界的看法、對人生的認知滲透到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實現(xiàn)了在精神轉型之后的創(chuàng)作轉型。當作者本人不再以一種敵對的眼光來注視周遭的一切時,就會發(fā)現(xiàn)生活中存在諸多單純的美好與高尚,以理性的眼光去如實地反映現(xiàn)實中的一切,以一視同仁的眼光去看待善與惡的存在,會發(fā)現(xiàn)在現(xiàn)實生活中處處有溫情,人性中時時閃耀著光輝。
葉舟在實現(xiàn)價值認知轉型的同時,內心也經歷著激烈的思想斗爭。他在底層文學作品中,全方位地向人們展現(xiàn)了底層人民經歷的生活苦難,尤其是西部地區(qū)底層人民。他們不僅要忍受貧窮,饑荒,還要遭受來自大自然的脅迫。這些都使得這個地區(qū)的底層人民心中的苦難要比其他地區(qū)更沉重一些。而有著相似苦難體會和感受的作家,同樣有著對于苦難的敏感。在進行創(chuàng)作的同時,他們心中的壓抑感、苦難感便伴隨而來,他們也在頑強掙扎,渴望得到心靈上的救贖與安慰。但是文學并不是供作家發(fā)泄和控訴心中不滿的渠道,文學作品并不應該成為作家發(fā)泄不良情緒的產物,作家應透過文學作品向人們傳遞更多的人間真理與高尚情操。作家在掙扎中苦苦冥思,在掙扎中探尋自己的精神價值,想要實現(xiàn)一種更具有正面價值的寫作。因此在葉舟的小說中,時常會呈現(xiàn)“反抗與救贖”的寫作模式,他筆下的人物常常以陷入生活困境、經歷迷茫的人生選擇的狀態(tài)進入讀者的視野?!度杲衲艹址瘛分嘘惐概Ш投l(fā)出裝病事件,《兄弟我》中幾位老者和爆破公司的相互對峙,《兩個人的車站》里石華遮掩女兒未婚先孕的丑事等,這些底層小人物都陷入到生活的困境中,但是他們也在努力地進行自我救贖,在無望中掙扎。作家試圖展現(xiàn)出個體面對苦難所表現(xiàn)出來的隱忍與擔當,這都體現(xiàn)出作家的悲憫情懷。葉舟就是以一顆悲憫而溫暖的心來看待世間存在的美與丑,以這種悲憫情懷創(chuàng)作出來的文學作品則閃耀著人道主義關懷的光芒。葉舟終于在惡與絕望的縫隙中,發(fā)現(xiàn)了生活中可以堅持的善,以及需要以溫暖視之的心靈圖景[10]。
葉舟在迷茫中探索自己的創(chuàng)作方向,在經歷了內心和外界的雙重磨礪之后,渴求為受難的人們指出一條行之有效的救贖之路。在救贖的過程當中,作者以一顆悲憫而溫暖的心來看待世間的美與丑、善與惡,表現(xiàn)出滿含人道主義關懷的精神高度,讓人們由此感受到人世間的溫暖與人性的光輝。與此同時,作者本人也在迷茫的探索中,實現(xiàn)了自我精神的救贖,為自己的精神家園找到了心靈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