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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 樹(外一首)

        2019-11-16 02:47:09■程
        長江叢刊 2019年10期
        關(guān)鍵詞:大床湯勺杯蓋

        ■程 琳

        我家的梨樹長在老宅后院

        竹林旁邊。原先它們互不相干

        至少看起來各有各的地盤

        后來竹子站穩(wěn)了腳跟

        那些空心空腹的毛竹,水竹

        長驅(qū)直入 ,勢若破竹

        把梨樹團(tuán)團(tuán)圍住

        每年春天,都要拔去許多竹筍

        砍掉些許竹子

        才能把梨樹解救出來

        我童年的夏天掛在梨樹

        逃避放牛、割草 ,發(fā)呆

        都高于屋頂,低于浮云,與風(fēng)平行

        梨子成熟,已經(jīng)三去其二

        丟下的果囫,沒一顆發(fā)芽

        很長時(shí)間,我只覺得放倒梨樹

        是家道衰落的開始

        卻不知道母親

        經(jīng)歷了怎樣的煎熬

        那一年,我十八歲了

        梨樹已深陷包圍無可救藥

        雪白雪白的梨花詭異地撤到樹頂

        母親拿起鋸子,帶著我向梨樹走去

        她摩挲著粗大的樹干,說

        做張床吧

        其時(shí),我們那兒年輕人結(jié)婚

        家里都要置一張棕木大床

        梨樹,是極好的木材

        這個(gè)冬天開始抓不住東西

        杯蓋 筷子 湯勺 藥片

        鑰匙 車票 信用卡 身份證

        什么都打滑

        心里說不要掉別掉了

        還未說就掉了

        夜里凝視自己的手

        干燥 無力

        薄命的人

        一斗也沒有

        突然想起多年前

        暗中譏笑父親

        情形正是如此

        這一對(duì)難兄難弟

        如今相互摩挲 撫慰

        緊緊地

        摟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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