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文馨
摘要:魯迅先生發(fā)表于1925年的小說《傷逝》與夏目漱石先生發(fā)表于1914年的小說《心》,雖然兩位作者的國別不同,創(chuàng)作年代不同,但都描寫了20世紀初典型的知識分子形象。筆者運用文獻研究的方法,通過兩部作品中知識分子形象的比較,得出身處社會動蕩時期迷茫不安的知識分子形象異同,以期對兩位各自民族的偉大作家的契合與差異予以比較。
關(guān)鍵詞:魯迅;夏目漱石;《傷逝》;《心》;知識分子
文學的高峰。兩者皆站在不順從時俗的立場,重視敢于獨來獨往的反抗精神,以此警醒國人,從而解決各自民族所面臨的重大問題。以《傷逝》和《心》為例,比較兩位作家所處年代知識分子形象的異同,挖掘作者對當下知識分子立場、責任等問題的重大意義。
一、魯迅與夏目漱石小說中知識分子形象概述
魯迅和夏目漱石一直致力于文化重建的問題,雖然他們在如何達到人的覺醒的道路上看法不同,但他們都執(zhí)著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在每一次變革或動亂中,受難最多,為禍最慘的就是知識分子,知識分子就成為他們需要著重塑造的對象,在作品中不厭其煩的描寫知識分子們的覺醒,以及覺醒后的無路可走。
(一)魯迅小說中知識分子形象
以《孔乙己》中的孔乙己為代表的“上一代知識分子”體現(xiàn)了魯迅對封建思想和倫理道德的強烈譴責,他們受到封建等級觀念和科舉制度的毒害,竭力想維持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但又無法適應新時代而顯得迂腐和空虛。
《在酒樓上》中的呂緯甫,和《孤獨者》中的魏連殳等則是迷路的知識分子代表。他們在曲折反復的現(xiàn)實中經(jīng)歷了重重掙扎,可還是不得不痛苦地放棄理想,喪失斗志,從熱情的吶喊者淪為了彷徨的孤獨者。
“新一代”知識分子率先試圖沖破封建倫理道德的牢籠,強調(diào)個性解放,爭取個人權(quán)利和自由。然而在中國根深蒂固的舊意識思想下很難繼續(xù)前行,在社會現(xiàn)實中反抗,奮斗,掙扎,喘息最后失敗。
(二)夏目漱石小說中知識分子形象
夏目漱石通過對小說《三四郎》中的主人公小川三四郎這類初涉人世的小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不合時宜的樸實,理想目標的失敗和茫然求學不知所措的描寫,表明文明開化對鄉(xiāng)村學生的巨大挑戰(zhàn)以及在都市生活中鄉(xiāng)村學生的自卑和膽怯。
清醒的多余人開始走向個性覺醒,企圖逃離日式封建家族的樊籠追求自己的個人權(quán)利和幸福,但經(jīng)濟上依附社會的關(guān)系使他們又被儒家思想傳統(tǒng)和皇權(quán)家族文化本位傳統(tǒng)所束縛而陷入道德困境。所以這類知識分子只能在“和魂”和“洋技”沖突的夾縫中生存,游離于社會,成為清醒的多余人。而《我是貓》中的苦沙彌等隨世沉浮的小知識分子,比起清醒的多余人更為軟弱和無能,他們脫離人民和實際,終日渾渾噩噩,無所事事,只愿“在不致死的范圍之內(nèi),享受著一種痼疾的清福?!?/p>
資本主義宣揚的個體本位,個體解放傳入日本后,隨之而來的是資本主義的金錢關(guān)系和利己主義。封建宗法制的血緣紐帶和以血親為紐帶的親情被破壞,金錢軸心毀壞了親情軸心,金錢關(guān)系主宰了人際關(guān)系。一些不斷尋求明治精神的知識分子只能悲觀厭世,被迫成為心靈中的苦行僧。
二、《傷逝》與《心》中知識分子的相同點
(一)主要描寫知識分子的愛情
《傷逝》是魯迅唯一一部以青年戀愛和婚姻為體裁的小說。以男主人公涓生內(nèi)心獨白的方式,講述了他和子君為爭取自由解放,婚姻自主和封建勢力作斗爭,但卻落到悲劇結(jié)局的故事。
《心》描寫了男主人公先生與太太靜以及先生的朋友K之間三角的愛情故事,著重刻畫了先生由利己所產(chǎn)生的苦苦矛盾與掙扎。
(二)男主人公的“私心”
《傷逝》男主人公涓生的私心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首先,子君對這份婚姻注入了自己全部的對涓生的愛,“她當時的勇敢和無畏是因為愛?!保?)而涓生卻并非全出于愛,更多的是為了添補自己內(nèi)心的空虛。涓生作為擁有五四新思想的知識分子,是子君的出現(xiàn)給他枯燥乏味的工作生活帶來了生機,他只有通過洋洋得意的給子君灌輸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想,才能找到自己與社會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同樣,涓生對家庭婚姻的認知也不全面,他只是一味尋找和創(chuàng)造能讓自己充滿活力的愛情,然而家事的瑣碎讓他又陷入了精神的空虛,只能又開始活在自己創(chuàng)造的世界中。從對待愛情這個層面上來說,在“我愛你”這三個字中,子君更注重“你”,而涓生則更在意“我”。
其次,在舊社會的打擊和摧殘下,面對生活中的種種困難和不順時,涓生第一想到的不是抗爭而是逃離。在五四帶來的新思想文化和舊傳統(tǒng)思想矛盾沖突的歷史交替時期中彷徨和探索的知識分子們,缺乏對自身現(xiàn)狀清醒的認識,往往是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加之五四時代女性解放運動掀起高潮,他便以“她變可以毫無顧慮,堅決地毅然前行?!保?)來自欺欺人,用婦女獨立來拒絕承擔責任。
《心》中的先生的私心同樣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他為了得到自己的愛情而對自己朋友K不擇手段。二是與靜結(jié)婚后為了維持自己的婚姻和靜對她的愛戀一直將K自殺的真相隱瞞。父母留給他的遺產(chǎn)被最信賴的叔叔騙走后使原本真誠待人的先生對人失去了信任,變得自私多疑,內(nèi)心孤獨。他認為在金錢和利益面前,人的良心定會喪失。甚至認為“往日跪在其人腳前的記憶,必使你下一步騎在其人頭上。”(3)他對房東小姐頗有好感,但又猜疑人家是為了他的財產(chǎn)。他內(nèi)心的自私和占有欲讓他以“精神上沒有上進心的人是渣滓!”(4)來刺激好友K讓他放棄追求房東小姐,將先生的私心無限放大到了極點。
(三)孤獨者形象
《傷逝》在表面的愛情故事背后是一個典型的“五四”啟蒙故事。涓生和子君之間的關(guān)系由涓生的“說”和子君的“聽”構(gòu)成,對涓生來說子君不光是他的愛人更是被啟蒙者。所以當聽見子君說出“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quán)利!”(5)時,涓生感到“這幾句話震動了我的靈魂,知道中國女性,并不如厭世家所說那樣的無法可施,在不遠的將來,便要看見輝煌的曙色的。”(6)然而兩人同居后,沒有了涓生的“說”,子君立刻變回了傳統(tǒng)婦女。這不光體現(xiàn)了教化式啟蒙中止,被啟蒙者回歸老路的現(xiàn)實結(jié)果,同樣體也現(xiàn)了以涓生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只有說教的能力。涓生在經(jīng)歷吶喊和彷徨之后,將和子君的分手作為開辟虛幻的新生路的開端,然而,新的生路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