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智娟 文波 張剛
摘要:《在學童中間》是愛爾蘭卓越詩人葉芝中后期詩歌的代表作。彰顯了葉芝在其詩藝上的杰出成就?!对趯W童中間》兼具詩歌的藝術美感和思想深度,生動而深刻地展現(xiàn)了葉芝對于何為智慧以及人類需要怎樣的智慧這一終極命題的關切以及極具導向意義的啟迪。
關鍵詞:葉芝;《在學童中間》;智慧
《在學童中間》出自葉芝的中后期詩集《塔堡》。作為其中后期詩歌成就的代表作,《在學童中間》不僅凝練了葉芝的各項詩藝成就,更集中地體現(xiàn)了其哲學觀、藝術觀及價值觀。就其篇幅來說,《在學童中間》可以算是葉芝較為少見的長詩,包括八節(jié)。就詩歌形式來說,全章八節(jié)形散而神聚:各節(jié)構思巧妙,融會貫通,相互輝映,相互融合。就詩歌韻律來說,韻律雅致考究,朗朗閱讀,悅耳動聽,兼具歌與詩的樂感之美。就其思想內(nèi)容來講,看似各有重心,各有焦點,游走于朦朧的唯美抒情與晦澀深奧的神秘主義典故之間,但實質(zhì)各節(jié)服膺于體現(xiàn)葉芝的整體世界觀尤其是對智慧的獨到解讀上面。猶如葉芝在全詩最后一節(jié)提綱挈領,畫龍點睛地點明題意:如何在一個殘破不堪、支離破碎的世界中構建起屬于自己的精神塔堡,去抵御世紀之交混亂的價值碎片,承受工業(yè)文明碾壓下灰飛煙滅的情感重擊。
其時的葉芝從世俗意義上來講早已功成名就,無論從藝術成就還是名利而言?!对趯W童中間》寫于1926年,而早于1923年葉芝因其詩歌成就榮膺諾貝爾文學獎,成為歷史上首獲此殊榮的詩人。獲獎原因恰如其分地肯定了葉芝將其詩歌作品根植于愛爾蘭民族文化的土壤,從而避免了單一追求藝術的形式之美而可能陷入貧瘠虛無的無病呻吟。愛爾蘭民族文化取之不盡的養(yǎng)分滋養(yǎng)了葉子的詩歌之樹,開出繽紛的藝術繁花不僅炫目燦爛更具動人心魄的靈魂呼應。而這樣內(nèi)外融合的整體感在《在學童中間》找到了最好的例證。
《在學童中間》正是在葉芝人生、事業(yè)成就巔峰時期寫就。1926年,作為愛爾蘭國家參議員的葉芝受邀參觀沃特佛鎮(zhèn)的圣奧特蘭小學后寫成此詩。《在學童中間》開篇第一節(jié)生動呈現(xiàn)了功成名就的名人行走在教室、學童間的場景:“我邊走邊問,打從長教室穿過,/和藹的白頭巾老修女回答問題,/孩子們學做算術,練習唱歌,/學習各樣的讀本、各種的歷史、/剪裁和縫紉都要求干凈利索,/樣式最好又時新——孩子們時不時/出于好奇心,免不了抬眼注目/一位六十歲含笑的頭面人物”。井然有序的空間里,德高望重貌似親切的高官,字里行間有葉芝跳出第一空間對自我的審視和戲謔。然則在這樣的莊重時刻,葉芝刻意跳出學校教室刻意營造的秩序空間具有更深層次的內(nèi)涵。詩人的深層意識進入到另一層面進行更為廣闊的形而上思索;學童們忙忙碌碌,學做算術,練習唱歌,學習各樣的讀本、各種的歷史。除了這些貌似必修的課程、讀本,還要學習諸多生活技能例如剪裁和縫紉等。而且頗有要求:所做功課不僅干凈利索還要樣式最好又時新。學校的教育看樣子似乎無可厚非,課程設置完整全面,兼顧知識與生活實際所需。但學校教育真的是完整可靠的嗎?學習剪裁和縫紉這樣的生活技能真能幫助學童們成年后復雜多變的人生嗎?書本真正能夠給予了人們足以應付世界、應付人生的真實智慧嗎?
葉芝在第二節(jié)將自己的幽思切換到天鵝之女也即天之驕女麗達的童年:“我冥想一個麗達那樣的身影/俯就奄奄的爐火,她講起童年/一次受嚴厲的責備或一件小事情/竟然在童心上造成悲劇的一天——”。尊貴如天女,麗達也不能躲過生命里的傷悲。而眼下的學童是否也像麗達一樣也會遭受莫名的悲傷與憤怒?“想起了當年那一陣憂傷或憤怒,/我再對這一個那一個小孩子看看,/猜是否她當年也有這樣的風度——”而即使不具有麗達那樣卓爾不群的天神品質(zhì),尋常人也可以有尋常的幸福、快樂。就如同行進在寂然教室的葉芝自己,“以微笑回應微笑,來表明/有種老稻草人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碑斎?,詩中的老稻草人無疑是葉芝的另一種自我調(diào)侃。成就如他,早已超越普通糟老頭子的籓籬。步入六十,功名利祿都已擁有。歲月有功,伴隨時間而來的智慧,讓葉芝擁有了處變不驚、坦然澄明的人生態(tài)度。葉芝在人生的后階段,越發(fā)從心而欲,聽從內(nèi)心的聲音,詩歌創(chuàng)作更加注重本質(zhì)本心,收放自如。于是可以讀到在隨后第五節(jié)提醒人們對命運的擔憂似乎仍屬多余,既然沒有人可以左右自己的命運。如同年輕的母親在給予孩子生命時無法預測的憂慮:“她會怎樣看他兒子//作為對生他時劇痛的一份補償,/或?qū)樗巴緭牡囊环菅a償?”這樣的疑問并非完全沒有答案,而只是提醒人們生存中的不確定性。
葉芝對于人的命運以及人類應對自身命運的智慧的相關思考繼續(xù)在其后的詩行中游弋:“柏拉圖認為自然不過是泡影/戲弄著事物的幽靈式千變?nèi)f化的圖形/堅實的亞里士多德?lián)]舞著樺木條/會鞭打一位王中之王的屁股:/金股骨畢達哥拉斯,無人不曉,/撥弄著琴弓或琴弦就可以算出/哪顆星歌唱的,詩神聽見的和音:/破布片綁上老桿子嚇嚇飛禽!”詩中提到柏拉圖的泡影,亞里士多德的懲戒,還有畢達哥拉斯那抽象的勾股定理。而在葉芝看來,這些名字具有符號化的功能。背后代表的所有抽象的理論不過是無意義的恫嚇。哲學理論、科學計算都遠遠不及人類的情感、實實在在的歡愉,藝術才能提供源源不絕的歡愉:“星辰歌唱,無憂無慮的繆斯們聽到:舊拐杖披著破衣裳嚇嚇飛鳥。”詩中這節(jié)最后呈現(xiàn)的意象讓人印象深刻。藝術繆斯帶來歡歌,而理論只是虛無的恫嚇,只能讓人生更加沉重。在全詩最后一節(jié),退出之前的抽象冥想,葉芝回到溫暖柔軟的曲調(diào)和主題,提綱挈領地點明主題:“辛勞本身也就是開花、舞蹈,/只要軀體不取悅靈魂而自殘,/美也并不產(chǎn)生于抱憾的懊惱,/迷糊的智慧也不出于燈昏夜闌?!毙羷谝部梢匀缤_花、舞蹈般快樂,軀體與靈魂可以相愛相親,真實的美不會產(chǎn)生虛無的懊惱,智慧也不一定來自熬更守夜的書本苦讀。詩歌進一步闡明了葉芝的智慧觀:抽象空洞的理論說教不能真正解決人類的困境和生存難題。靈魂與軀體的快樂是趨同融合而不是背離割裂的,如同身體的勞作也可以同時帶來靈魂的愉悅,猶如靈魂開花和起舞一樣,很難去人為割裂人類的整體感受,知識的理性(燈昏夜闌)并不能取代人們的直覺即詩中所說的迷糊的智慧。
或許綠島愛爾蘭具有某種神秘而動人的力量,將其神秘、激情、飛揚、浪漫等元素潛移默化地滲透到葉芝的詩歌中,形成其對人生獨到精深的解讀及找到了和世界相處的最佳方式與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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