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維/安徽大學
《白虎通義》采用聲訓的方法對名物詞語進行訓釋,是一本有著極高聲訓價值的學術著作?!夺屆罚瑵h末劉熙所作,成書時間晚于《白虎通義》百年,是一部從語音的角度來推求字義由來的著作,對后代訓詁學影響極大。
本文窮盡性地梳理《白虎通義》和《釋名》兩書中的全部聲訓材料,共梳理出133例詞,并對聲訓材料的格式進行細致、全面的對比,發(fā)現(xiàn)異處,從中窺見東漢聲訓發(fā)展的規(guī)律和軌跡。1994年上海中華書局出版的《新編諸子集成》收入清代陳立編撰的《白虎通疏證》,《白虎通義》聲訓語料來源于此;《釋名》聲訓語料取自2016年中華書局出版的東漢劉熙所作的《釋名》?!栋谆⑼x》與《釋名》,一部神學法典,一部聲訓專業(yè)著作。研究雖多,但很少人將目光轉入到對其格式比較研究上,這無疑是研究上的創(chuàng)新點和價值點。
《白虎通義》公認是聲訓的代表作品,《釋名》成書時間晚于《白虎通義》,毋庸置疑,深受其影響。兩書皆是以聲訓通訓詁的典型書籍,更因同出漢時,在聲訓材料上有著諸多相似之處,但又因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不同原因而相互區(qū)別著,在聲訓格式上我們就能夠很明顯看出這不同之處。
通過對這133例釋義格式的對比,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白虎通義》和《釋名》在釋詞格式上有著很大的區(qū)別。經過對兩書聲訓材料的窮盡性梳理,共梳理出126個單音聲訓材料和7個雙音聲訓材料,通過一一對比,我們可以總結出126個單音詞里共有63例詞釋義格式基本一致,3例詞釋義格式完全相同及60例詞釋義格式發(fā)生很大變化;7個雙音詞里基本都呈現(xiàn)相似的釋義格式?!栋谆⑼x》的聲訓釋義格式是遠豐富于《釋名》的,《白虎通義》共出現(xiàn)7種基本的釋義格式,《釋名》則僅僅只出現(xiàn)4種。由于我們的研究范圍只在兩書的同詞聲訓材料里,范圍有限,因而結論上也相應地是針對同詞聲訓材料的對比來得出的,下面讓我們針對變化進行具體的分析。
我們知道,《白虎通義》實質上是東漢時白虎觀會議之資料匯編,因而帶有經學性質,并不具備《釋名》的字典性質和訓詁性質,在聲訓方式運用上繼承前人已運用的聲訓形例,在其基礎上略有創(chuàng)新之處——先進行基礎的聲訓訓釋,再加上一句或幾句解釋,借此說明被釋詞的含義?!夺屆凤@然繼承了這一聲訓訓釋方式,因此兩書在聲訓格式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下面讓我們針對兩例相同格式進行具體分析:
1、A(者),X 也……
通過梳理,我們可以總結出133例聲訓材料里共有72個呈現(xiàn)基本一致、3個具有完全一致的訓釋格式,這75個同詞聲訓釋義格式主要為此種格式:A(者),X也……
這是一種最基本的釋義格式,屬于直陳式推原訓釋方式,即是以對被訓詞的詞源及得名之由進行直接揭示。先進行初步基礎的聲訓訓釋,再用一句或幾句話簡單介紹一下大概含義。例如:
子:子者,孳也。孳孳無己也。
——《白虎通義》
子,孳也,相生蕃也。
—— 《釋名》
男:男者,任也。人皆五十里。
——《白虎通義》
男者,任也,任功業(yè)也。
—— 《白虎通義》
男,任也,典任事也。
—— 《釋名》
在資料的梳理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無論是在兩書的同詞聲訓材料里,還是在兩書各自的聲訓材料里,這種格式都占據(jù)著很大比重。其中,在兩書聲訓材料里,《白虎通義》一共有81例為此種表達式,占全部同詞聲訓材料的60.9%左右;《釋名》更是有112例,占全部同詞聲訓材料的84.2%左右。
雙音詞聲訓材料里基本格式就比較統(tǒng)一且單一了,有A者,X也。B者,X也;AB者,X也……這兩種基本的聲訓釋義格式。由于雙音同詞聲訓材料僅有7例,資料受限,我們也很難就此判斷,這里就姑且不深入探討。
2、A猶X也……
“猶”字是常見的訓詁術語,使用“猶”時,釋詞和被釋詞往往是同義或者近義的關系,例如:
霸:霸猶迫也,把也,迫脅諸侯,把持其政。
—— 《白虎通義》
庚:庚猶更也。庚,堅強貌也。
—— 《釋名》
例中,“霸”字為同義相訓,“庚”字則為以引申義相訓,此外這種釋義格式還有以特定語境義相訓和引經相訓的使用情況,但在此文的研究范圍內并未出現(xiàn)這類聲訓材料,我們暫且不論。
通過梳理,《白虎通義》里此種釋義格式共出現(xiàn)2例,《釋名》也只出現(xiàn)4例,可見作為聲訓的經典釋義格式,“A猶X也”仍繼續(xù)繼承并活躍下來?!蔼q”字更是作為專業(yè)的訓詁術語運用在訓詁研究里。
在兩書聲訓材料里,筆者一共梳理出60例詞在訓釋格式上發(fā)生了較大變化,主要有以下兩種釋義格式:
1、《白虎通義》 :A之(為)言X也
此種訓釋格式較為常見,136例詞里《白虎通義》共出現(xiàn)40例,占比29.4%,而在同詞聲訓材料里,《釋名》并未出現(xiàn)此種釋義格式。
2、《釋名》 :X 曰 A,A,X 也,X,Y也
此種訓釋格式可以看作是“A者,X也……”的進一步延伸,主要出現(xiàn)在《釋名》里,共出現(xiàn)6例;《白虎通義》里并未出現(xiàn)此種釋義格式。
“X曰A,A,X也,X,Y也”這種格式首先對被釋詞下定義,再用同義詞或近義詞進行訓釋,再對同義詞或近義詞進行二次訓釋。此種訓釋格式能夠使讀者更好地理解被釋詞的含義,并幫助記憶;我們可以理解為是《釋名》對于《白虎通義》的釋義格式上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
通過《白虎通義》和《釋名》在聲訓材料釋義格式上具體的變化和分布,我們可以知道兩書的聲訓釋義格式是一脈相承的,同中存異,《白虎通義》的聲訓釋義格式豐富于《釋名》。
我們不能簡單地用數(shù)據(jù)直接下定義,《釋名》聲訓釋義格式的單調并不能說明聲訓釋義格式的退化,這種變化更可以說是一種系統(tǒng)化、科學化的蛻變。釋義格式的統(tǒng)一以及大占比,使我們得知在東漢時期,釋義格式已經有了主流格式,并且占比重越來越大,這固然跟聲訓這種訓釋方式的特點有著很大關系,代表著人們對于聲訓方式的駕輕就熟;但也跟東漢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及其他各種因素有著一定的關系?!夺屆肥窃凇拔镏?,辨典禮之異”的宗旨下編寫的,為普通大眾所編寫,釋義格式固然要適應大眾需求,因而采用略顯單一及常見的格式是符合時代要求的。《白虎通義》是為統(tǒng)治階級服務的,追求繁縟造作,雖大量使用聲訓,卻是帶有政治傾向,更談不上體系化;《釋名》則實實在在地立足于為大眾階級謀福祉,格式精簡化、統(tǒng)一化,也實是一種創(chuàng)作的要求。
綜上所述,《釋名》作為聲訓發(fā)展的頂峰之作,釋義格式是優(yōu)于《白虎通義》的。
注釋:
①劉熙.釋名[M].上海:中華書局,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