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亞茹
摘要:作家的性格對于作品的重要影響是不言而喻的,川端康成因為不幸的身世和悲慘的遭遇而形成的“孤兒氣質”有時直接表露于作品中,有時則隱匿于字符內,成為了川端作品特有的風格與底色。本文以《伊豆的舞女》為例,解析川端康成的“孤兒氣質”在作品中的體現(xiàn)。
關鍵詞:孤兒氣質;伊豆的舞女;治愈
川端康成出生在一個沒落貴族的家庭里,他兩歲喪父、三歲葬母,姐姐在川端9歲時患熱病去世,16歲時,最后的親人祖父病逝,此后川端不得不輾轉于親戚家、學校宿舍間。悲慘的身世,飄零的生活壓抑著川端的心理,使他形成了孤獨憂郁的性格,有些學者把川端的這種性格叫做“孤兒氣質”?!兑炼沟奈枧肥谴ǘ说某擅鳎浭隽?918年他初次在湯島旅行時邂逅的巡回演出藝人們,并與其中一個舞女產生了美好純凈的情愫的難忘經歷。文中處于青春期的“我”與舞女薰子之間萌生的朦朧溫情歷來為讀者津津樂道,被人們譽為“最美的初戀”。筆者在此將以《伊豆的舞女》為例,解析川端康成的“孤兒氣質”在作品中的體現(xiàn)。
一、悲觀的意象與視角
讀《伊豆的舞女》,總被一股淡淡的愁緒和感傷籠罩著,其中意象的選擇與視角的切入起了很大的作用。川端內向憂郁的性格使他習慣性地用悲觀的視角觀察事物,也因此他筆下的景物與意象都帶著哀婉憂傷的氣質,被學者們稱為“物哀美”。在此僅以“雨”的意象進行簡單分析。
“雨”的意象在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第一次是文章開頭“我”為了追趕巡回藝人的腳步在驟雨中趕路?!拔摇币驗榕伦凡簧衔枧恍腥耍宰叩梅浅<贝?,映在我眼中的是“白亮亮的驟雨”、“深邃的幽谷”、“曲折而陡峭的山坡”這些景物仿佛都化為了一種“障礙”,阻擋“我”前進的腳步。此時故事雖未展開,但通過“我”對景物的感受,已經為讀者把握主人公“我”的形象奠定了基礎。第二次是在湯野的溫泉旅館黃昏時下的一場暴雨。巡回藝人們在對面的飯館給客人們表演,一派喧鬧,而“我”久待舞女卻不來。暴雨使“前面的小河眼看著變得渾濁,成為黃湯,流水聲更響了?!?[1]眼前是“渾濁的小河”,耳邊是“響亮的水聲”,四方形的洞把房間里的燈光分走了一半。沉悶的環(huán)境使“我”的內心更加煩躁?!拔摇笨吹降臇|西是“我”內心的影射,“驟雨、幽谷、黑黢黢的夜空、茂密的杉林”……大多是帶有壓抑感的意象,無意影射出了作者的悲觀、憂郁的心態(tài)。
二、戒備心理和豐富的內心活動
“我”因為不幸的身世,內心敏感而脆弱,情感豐富卻不善表達,渴望接近溫暖又怕被拒斥。這種矛盾的心態(tài)使的“我”的心情隨著巡回藝人一行人對我態(tài)度的好壞像過山車一樣忽高忽低,來回轉變。
小說主要描寫了“我”與舞女薰子之間純潔清新的戀情,在“我”的眼中,薰子無疑是極美的,但“我”最初對薰子卻抱著不好的想法。在天城山茶館聽到老太婆過于輕蔑的話時,我甚至起了“今晚讓舞女到我房間來吧”的邪念。后來“我”看到一絲不掛從浴室跑出來向我揮手的薰子,意識到她還只是個孩子,直到此時,“我”對舞女所有不純潔的想法才消逝。舞女的哥哥榮吉是一個極其通透善良的男子,他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意,因此在路上主動與“我”搭訕,幫“我”說出隨大家一起去下田的愿望。然而我對榮吉身份的推測卻是“他要么是出于好奇,要么是迷上了賣藝的姑娘,才幫忙拿著行李來的。” [2]后來在橋邊榮吉向“我”傾訴了自己的身世,“我”才知道他和舞女們原來是一家人。
從“我”對薰子和榮吉身份的錯誤推測也可窺探到“我”內心深處的灰暗面,由于內心的敏感和孤獨,對外人總是懷有對待“壞人”一樣的戒備心。
三、對溫暖和善意的渴望
川端康成在《少年》里詳盡地回憶起此次旅行時的心境:“我二十歲時,同巡回演出藝人一起旅行的五、六天充滿了純潔的感情……別人對我這樣一個人表示好意時,我就感激不盡了。” [3]“孤兒氣質”在川端的身上表現(xiàn)為孤僻、內向、少言寡語,缺乏安全感,渴望得到認可與關心卻無法正常地與人溝通交流。在《伊豆的舞女》中,有多處細節(jié)描寫體現(xiàn)出了這一特征。1.在天城山小茶館,“我”急于動身追趕巡回藝人一行,卻因為老太婆執(zhí)意相送拖慢了腳步。雖然內心覺得老太婆的好意反而為難了他,卻不忍直接說出拒絕的話。2.在巡回藝人一行臨時決定推遲一天去下田時,那個四十歲的女人對“我”說:“如果您非今兒離開不可,那就在下田見面吧?!?,我的感覺是:“頓時感覺像是被人推開了似的?!笨梢姟拔摇睂e人對我的拒斥態(tài)度非常的敏感,想要接觸美好的事物的心強烈而脆弱。3.由于對巡回藝人一行人已經有了親切之情,當“我”聽到她們在背后議論我的牙齒不整齊或是長相好壞,“我”都沒有不愉快的感覺,反而覺得十分輕松愉悅。這是因為“”我知曉她們都是對自己抱有善意的人,并且已經完全信任了她們。當她們夸“我”是個好人時,“我”對于這種天真傾吐情感的聲音非常喜歡。
四、孤兒心態(tài)的治愈
通過與巡回藝人一起在湯島旅行的五、六天,“我”得到了“是個好人”的評價。川端康成在《少年》中回憶這段經歷時依然感慨萬分:“在平常意義上的‘好人,這個評語給我?guī)砹斯饷鳌瓱o論是在下田旅館窗邊,還是輪船上,舞女所說的‘好人給我?guī)淼臐M足和我對說‘好人的舞女的好感,使我流出歡喜的熱淚?!?由此可見,“好人”的認可對“我”意義重大。
“我”在旅途中接收到巡回藝人們的善意與關照。和榮吉無話不談,使“我”感受到了被信任的自豪;單純善良的舞女薰子用她天真羞怯的愛意使“我”感受到了被愛的美好。雖然社會上對巡回藝人有諸多輕蔑思想,但“我”與他們之間是真正的平等和諧溫暖地相處。這種溫暖像是一股清泉沖刷掉了“我”內心的孤獨與不安,使“我”覺得自己真正成為了一個被社會接納和認可的正常人,無關憐憫或同情?!拔摇痹拘愿窆缕?,不知該如何與人相處,能夠與自己喜歡的人融洽交流已然覺得幸福,被人冠以“好人”的稱號更是感激不盡,可以說這個評語在一定程度上治愈了我的孤兒心態(tài)。
結語
文章結尾“我”離別了舞女一行人,在船上“任憑淚泉涌流,我的頭腦仿佛變成了一池清水,一滴滴溢了出來,后來什么都沒留下,頓時覺得舒暢了?!惫P者認為:涌流出的不止是淚水,還有對此段美好旅行的感激與不舍、對未來生活更美好的期待,伴著淡淡的離別愁緒,最終變?yōu)榱艘怀厍逅?/p>
參考文獻:
[1]葉渭渠、唐月梅《伊豆的舞女》[M].??冢耗虾3霭婀?,2004.
[2]葉渭渠. 創(chuàng)造美的抒情世界——《評伊豆的舞女》[J].日本研究,1985(1).
[3]劉婧.川端康成和伊豆的舞女 [J]. 重慶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