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磊 謝九龍

摘? 要：運用探究主觀心理因素的Q方法測量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并對刻板印象進行類型劃分和特征分析。文章根據(jù)學生的主觀表述整理后形成36項Q樣本，采用配額抽樣抽取36名學生作為P樣本。研究發(fā)現(xiàn)，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分為權威型、壓力型、魅力型三類，各類型間差異較為明顯。

關鍵詞：公安院校;警察;Q方法;刻板印象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000X（2019）09-0084-04

Abstract： The Q methodology that explores subjective psychological factors is applied to measure stereotypes of police college students in the policeman， and conduct classification as well as feature analysis in these stereotypes. In this paper， based on the subjective expressions of the students， 36 Q samples are obtained， while 36 students are selected as P samples by adopting the quota sampling. Ultimately 36 Q distribution scales were formed. It is discovered by research that stereotypes of public security college students in the policeman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types： authoritative， stressful and charming， among which differences are relatively obvious.

Keywords： police college; police; Q methodology; stereotypes

一、概述

刻板印象是當代社會心理學領域的研究熱點，指在人們頭腦中存在的關于某人或某一群人相對固定的、概括的觀念或看法，這種簡單化、普遍化的固定印象或認知結構對人們的社會認知產(chǎn)生較大影響，與某些特征和行為相聯(lián)系。[1]國內外關于刻板印象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性別刻板印象、文化刻板印象和職業(yè)刻板印象。近年來，隨著刻板印象研究的不斷深入，國內研究者開始逐漸關注職業(yè)刻板印象，警察職業(yè)刻板印象的研究也逐漸興起，研究者們陸續(xù)從電影、電視、新聞媒體等大眾傳媒中發(fā)現(xiàn)了熱衷于權力尋租的保護傘、唯上是從的警官、缺乏公共服務意識的官僚警察形象和硬漢警探、神探、具有超強破案能力的英雄警察形象。

人們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印象受到許多因素的影響，而社會生活中與警察的接觸體驗是較為重要的因素之一。[2]人們在與警察的日常接觸中形成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主觀態(tài)度或印象，如果與警察接觸的過程中得到過幫助，較易形成對警察較為正面的評價和積極印象，而如果與警察發(fā)生過沖突則易形成較為負面的評價和消極印象。另一方面，公安機關依法承擔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治安秩序，預防、制止和懲治違法犯罪活動，服務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等職責，以上職責集中體現(xiàn)了公安機關作為治安行政力量和刑事司法力量雙重屬性的要求，發(fā)揮著社會安全事務管理和打擊違法犯罪的雙重功能。在雙重屬性和功能的作用下人們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認知結構趨于復雜，人們認為公安機關在提供高品質社會安全產(chǎn)品和服務的同時也對其部分行為進行限制和強制，可能形成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雙重印象，即服務、奉獻、犧牲等積極印象和強制、暴力等消極印象，公眾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兩極化特征明顯?；谏鐣J知理論，人們在形成有關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印象時，容易產(chǎn)生某種認知上的偏差，當這種偏差成為群體性認知時，就會生成對警察職業(yè)群體較為固定的刻板印象。[3]

以往研究更多的從警察或公眾的視角[4]、媒介視角[5，6]來探討警察職業(yè)形象與印象，無論是警察還是公眾都容易從自身角度出發(fā)來理解警察職業(yè)群體，群體外因簡化信息和知識缺乏易生成消極的刻板印象，群體內因身份自尊和近因效應易生成積極的刻板印象。[7]本研究以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為研究對象，公安院校在校生對公安工作相較于普通公眾認識更為深刻，且身份為還未正式入警的學警，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評價相對客觀?；诖?，本文提出研究問題：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是否會與傳統(tǒng)觀念有顯著不同？

二、研究方法

S.R.Brown認為主觀性是指個人對某一特定事件或事物的想法或觀點。一般而言，人們的想法和觀點是由個人的生活方式、價值取向和偏好等極其主觀的、內在的心理因素綜合決定，且以個性和獨特性為基礎的人類主觀性，并不是偶然或隨機生成的，而是具有較為穩(wěn)定的結構和形態(tài)。[8]對于個體而言，主觀性都具有獨特的內涵和結構，人們憑借自己的感情、觀念去做出決定和行為反應。因此，在探究不同群體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時，最重要的就是考慮個人的主觀性，并且應以自我反應、自我認知、自我觀察等內部結構（inner frame）為基礎。

一直以來，人們認為人類主觀性無法被客觀地測量和分析。上世紀30年代，斯蒂芬森提出了以人類主觀性為研究對象的Q方法論[9]，打破了這一固有觀念。斯蒂芬森認為通過經(jīng)驗主義的統(tǒng)計方法和數(shù)理模型可以對人類主觀性進行系統(tǒng)的、客觀的分析，Q方法認為人類的主觀價值、信念、態(tài)度等都具有較為穩(wěn)定的內部結構（inner frame），這為進一步研究人類的行為動機提供可能。[10]以往關于警察形象和印象的研究中缺乏探究不同群體主觀心理因素的文獻，因此，本研究采用Q方法對公安院校在校生的態(tài)度、觀念等主觀性事物進行分析，深入探究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并對刻板印象進行類型劃分和特征分析。

三、研究過程

（一）研究問題

本文利用Q方法測量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并提取刻板印象類型及其特征。

具體的研究問題如下：

1. 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分為哪些類型？

2. 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不同類型的特征？

（二）Q樣本的選定

Q方法中的Q樣本是指調查主體所持的對某一議題觀點的表述集合。Q樣本通過問卷、訪談等方式收集，一般情況下訪談法比問卷法的效果更好，所獲取的信息更為全面，本研究選擇訪談方式進行信息收集。本研究以某警察學院本科生為訪談對象。共有240名學生參加了訪談，其中大一62人，大二57人，大三65人，大四56人;男生204人，女生36人。訪談對象的多樣性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Q樣本的多樣性，本研究在最大程度上保證訪談對象的最大化差異原則。

調查方法采用開放式訪談，要求受試者表述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主觀印象。為保證研究質量，研究者對受試者的回答采取包容理解的態(tài)度。在對訪談記錄進行整理后，共計收到375條對警察職業(yè)群體印象的主觀性語句，涵蓋了積極和消極兩方面的觀點。研究者對375條觀點中重復的、相似的語句進行整合后最終選取36條語句作為Q樣本，見表1。

（三）P樣本的選擇與Q排序

P樣本是指對Q樣本進行排序的受試者。Q方法用于深入探究人類主觀性差異，分析過程中強調“小樣本（small sample）”理論。因此，P樣本的數(shù)量一般為20-40人之間。本研究在某警察學院公安類專業(yè)大一至大四的在校生中選取36名學生作為P樣本。

P樣本基本特征如下：男生：28人，女生：8人;大一：9人，大二：9人，大三：9人，大四：9人。

給予被試量表后要求其指出符合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內容，并根據(jù)本人對36條Q樣本的認可程度，按照非常不贊同到非常贊同11個級別（得分以-5至+5計）為每項Q樣本進行打分，并將樣本編號填入Q分布量表，完成Q樣本排序。Q分布量表的設計基于數(shù)據(jù)正態(tài)分布曲線假設，即既定現(xiàn)象的樣本中，大量的測量單位顯示的是數(shù)據(jù)的平均值。受試者對Q樣本的排序平均耗時30分鐘，量表全部回收。

（四）數(shù)據(jù)分析與處理

36份Q分布量表數(shù)據(jù)整理后形成36*36矩陣，分別代表36項Q樣本和36位P樣本。采用SPSS.22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分析。首先，構建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刻板印象的相關矩陣;其次，采用主成分分析法（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提取公因子，直角旋轉排除非相關因子后，提取特征值大于1的公因子，并解釋因子含義;最后，歸納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不同類型的特征。

四、結果與分析

（一）類型劃分

在對36位P樣本提交的Q分析量表進行統(tǒng)計分析后發(fā)現(xiàn)，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印象呈現(xiàn)較大差異，相關系數(shù)范圍在-1.358到2.293之間波動。KMO量值為0.666，該數(shù)值表明變量的共同因素較少，說明可以用于因子分析研究;球形檢驗數(shù)值為0.00，該數(shù)值表明現(xiàn)有數(shù)據(jù)拒絕球形假設，36項指標取值相互關聯(lián)，說明較為適合進行因子分析，見表2。

表2 因子1-KMO和 Bartlett的檢驗

因子分析共提取出3項因子，各因子特征根值均大于1，3項因子旋轉后的方差解釋率分別是29.935%，12.352%，12.187%，旋轉后累積方差解釋率為54.474%。3項Q共性因子，分別代表3種不同的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類型。采用方差最大法進行旋轉處理，Q共性因子上的因子方差的差異達到最大，各因子更具代表性，見表3。對Q樣本和P樣本表現(xiàn)出來的特性進行綜合考慮后，以最高頻率揀出的屬性就是對警察職業(yè)群體刻板印象的定義集。3項Q共性因子分別命名為：權威型印象、壓力型印象、魅力型印象。36位P樣本中持權威型印象的有15人，持壓力型印象的有12人，持魅力型印象的有9人。

（二）不同類型的特征

利用Q方法提取到3項Q共性因子，分別代表3種不同類型的警察刻板印象。在Q方法中，各類型的特征是通過分析特征值和各P樣本表現(xiàn)出的特性后得到的結論，從而對警察刻板印象內容的進行評估。特征結論主要是分析特征值大于1的3項Q共性因子按得分最高和最低表現(xiàn)出來的總體性類屬觀點。

1. 權威型

權威型印象的學生認為警察是國家公權力的實際占有者，是國家意志的具體執(zhí)行者，警察是國家的準軍事力量，半軍事化的管理方式使其極為重視上下級關系、命令與服從關系，社會也需要這樣一支受過專業(yè)化訓練的警察隊伍來承擔相應職能。此類印象在各年級之間分布較為普遍，無明顯差異。持威權型印象的學生最贊同的觀點為：警察是法律的執(zhí)行者（Q樣本26）;打擊違法犯罪（Q樣本19）;警察以服從命令為天職（Q樣本4）。最不贊同的觀點為：警察只是一份謀生職業(yè)（Q樣本8）;警察是出氣筒（Q樣本5）;警察受到制度的束縛（Q樣本34）。

2. 壓力型

與持權威型印象的學生不同，持壓力型印象的學生認為警察職業(yè)具有高風險、高強度和高負荷等特征，警察職業(yè)群體承受著許多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辛苦。在現(xiàn)有公安管理體制下，公安機關通過自上而下的任務分解和績效考核來實現(xiàn)總體目標和公共責任，目標管理和績效考核強調壓力的層層傳導和責任的層層落實，基層民警作為主要受力方，長期處于超負荷、高強度的緊張狀態(tài)，致使在警察當中普遍存在著厭倦情緒，警察職業(yè)倦怠顯著增加。在這一類型中各年級存在較大差異，大三、大四學生對警察職業(yè)壓力的感觸較深，這可能與其在公安機關基層實戰(zhàn)部門的實習經(jīng)歷有關，而大一、大二的學生對此印象反映并不強烈。持壓力型印象的學生最贊同的觀點為：警察不是萬能的（Q樣本16）;警察也是普通人（Q樣本2）;警察業(yè)務繁忙（Q樣本27）。最不贊同的觀點為：國家暴力機關（Q樣本13）;警察受人尊敬（Q樣本14）;警察給人安全感（Q樣本12）。

3. 魅力型

對警察職業(yè)群體持魅力型印象的學生認為警察職業(yè)具有很強的崇高感，秉承犧牲奉獻、公正無私精神的警察職業(yè)群體能夠集中社會智慧，駕馭和運用專業(yè)知識，為社會提供優(yōu)質的公共服務，并且受到社會大眾的普遍肯定與尊重。從學年分布上看，持此類印象的多為大一、大二的學生。持魅力型印象的學生最贊同的觀點為：警察是正義的化身（Q樣本1）;警察具有奉獻精神（Q樣本23）;警察敢于犧牲（Q樣本25）。最不贊同的觀點為：警察是出氣筒（Q樣本5）;警察的辦事效率不高（Q樣本33）;警察缺乏專業(yè)性（Q樣本31）。

五、討論與建議

公安機關與外部環(huán)境相互作用、相互依存，而在外部環(huán)境中公眾與公安機關的聯(lián)系最為密切，公安機關通過向公眾提供高品質的社會安全產(chǎn)品和服務，不斷尋求公眾對其行為合法性和合理性的認可。而公眾依靠自己的標準和社會標準通過自我意識、理性和邏輯理解公安工作和警察職業(yè)，并形成自我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認知。在構建警民共同體的當下，分析不同群體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刻板印象的內容和特征，能夠為改進和轉變公眾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固有觀念提供參考，對尋找解決警民緊張關系的路徑有一定幫助。

通過訪談調查和Q方法測量，本研究總結和分析了某警察院校公安專業(yè)36名在校生的三類警察刻板印象，分別是權威型印象、壓力型印象和魅力型印象。這些印象展現(xiàn)了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主觀看法和觀念，并且每一種類型和其他類型間存在實質性的差異。這些類型也許不能完整反映公安院校在校生警察刻板印象的全部，但它們確實是對在校生主觀性不同維度的反映。Q方法對人類主觀性的分析有較為完善的理論分析框架，每一種觀念都是由較為穩(wěn)定的內部結構（inner frame）構成。具體到本研究，持權威型印象的學生重視警察的權威性和傳統(tǒng)層級節(jié)制下公安機關獨特的內部關系結構，持壓力型印象的學生認為警察職業(yè)伴隨著巨大的風險，時常處于矛盾的漩渦當中，且承受巨大職業(yè)壓力，持魅力型印象的學生認為警察是一份神圣的職業(yè)，對公安工作充滿期待與憧憬。研究發(fā)現(xiàn)持魅力型印象的學生以新生和低年級學生為主，但此類印象最多持續(xù)至警校畢業(yè)前，特征分析結果表明畢業(yè)前大多數(shù)公安院校在校生未持有魅力型印象，在校期間其對警察職業(yè)的刻板印象會發(fā)生較大轉變。通過以上對各種警察刻板印象的分析可以看出，與抽象的、兩極化的公眾警察刻板印象相比，公安院校在校生警察刻板印象更加具體和復雜，這三種最具典型性的品質屬性集合，具有指導整個群體或群體成員進行信息加工預期的功能，可能決定其日后警務實踐的風格，影響其對警察職業(yè)角色的認知。

本研究的根本目的就在于探尋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群體的觀念和特征的不同，在此基礎上促進公安院校在校生觀念的轉變。首先，本研究所發(fā)現(xiàn)的警察刻板印象對公眾院校在校生提出了要求。在政府職能轉變、放管服改革和構建服務型公安機關的當下，政府部門正由“管制型”向“服務型”的轉變，學生們應當明確政府部門與公眾之間不再是統(tǒng)治關系而是服務關系，不再是單向管理關系而是雙向合作關系，應時刻謹記習近平總書記“四句話，十六個字”總要求，既樹立“公仆意識”，也培育“公共意識”。

其次，本研究所發(fā)現(xiàn)的警察刻板印象還對公安院校警察意識培養(yǎng)模式提出要求。公安院校應當認真考慮警察意識培養(yǎng)模式對在校生警察刻板印象的影響，加強和改善公安院校在校生思想政治教育和職業(yè)教育，將警察意識教育和培養(yǎng)落到實處。通過課堂教育、實踐教育等方式幫助在校生實現(xiàn)觀念轉變。針對低年級學生在校期間可能存在觀念轉變現(xiàn)象，開設警察職業(yè)意識與認知的相關選修課，幫助學生更加準確、全面的理解警察職業(yè)，形成正確的警察職業(yè)觀，樹立良好的警察意識，不斷增強其警察職業(yè)認同。

六、結論

通過Q方法的測量，本研究揭示了公安院校在校生警察刻板印象的三種類型。在深入分析各種類型特征的基礎上進行了解釋，從中可以較為清晰了解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的主觀看法和觀念，為進一步改進觀念提供指引。當然，改進公安院校在校生對警察職業(yè)的看法和觀念是一項重要的工作，需要學生和學校共同努力。本研究雖然強調定量與定性結合的研究，但在礙于樣本的限制，仍不大可能具備太強的普遍說服性，未來將采用其他研究方法進行規(guī)模性調查，同時探索公安院校在校生警察刻板印象的生成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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