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食品安全 間接故意 明知

作者簡介：郜澤明，天津市西青區(qū)人民檢察院第二檢察部檢察官助理。

中圖分類號：D924.3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8.136

一、食品安全的重要性

“民以食為天”出自《漢書·酈食其傳》“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中華美食文化博大精深，隨著“舌尖上的中國”記錄片火爆全國，人民對“食”的追求早已不僅僅是果腹而已，而如何保證吃好，吃的安全則自然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隨著國家在食品安全領域上的一系列變革，以及刑事立法及司法方面作出的積極調(diào)整，我國已形成比較完備的食品安全監(jiān)管體系。但對一些為追求個人利益的違法者而言，如何通過刑法對其行為進行準確的定性，并加以懲處達到良好的震懾效果、社會效果，是司法實踐中的難題。下面筆者將通過案例，淺析如何保護百姓舌尖上的安全。

二、基本案例及分析

（一）基本案情

2015年1月至2016年9月期間，張某為了使自己養(yǎng)的牛長的更快，更出瘦肉，購買“瘦肉精”喂牛。同村人王某知道張某使用“瘦肉精”喂養(yǎng)牛，但因被“瘦肉精”喂養(yǎng)的牛經(jīng)屠宰后，因瘦肉率高，更好銷售，仍向張某收購牛，并私自屠宰后銷售（該牛肉未經(jīng)檢驗檢疫）。李某聽說王某販賣的牛肉中含有“瘦肉精”成分，但因王某販賣的牛肉低于市場價格，且貨源充足，長期在王某處購買牛肉并與在正規(guī)牛肉廠家購買牛肉混雜在一起向市場的肉品零售戶銷售。2016年9月8日，李某從從正規(guī)廠家購買牛肉300公斤（該牛肉已檢驗檢疫），從王某處購買牛肉500公斤，并將上述牛肉混雜在一起對外銷售。市場肉品零售商趙某、劉某分別以市場價格向李某購買500公斤牛肉和300公斤牛肉并銷售。后經(jīng)有關部門抽查，在趙某、劉某販賣的該批次牛肉中檢出鹽酸克倫特羅（俗稱“瘦肉精”）成分，檢驗結論為不合格。趙某、劉某分別提供了正規(guī)廠商提供的檢驗檢疫合格證（300公斤）。

（二）各行為人基本情況及行為

1.張某，系個體養(yǎng)殖戶。使用“瘦肉精”飼養(yǎng)牛，并予以銷售。（該牛未經(jīng)檢驗檢疫）

2.王某，系私營屠宰戶。知道張某使用“瘦肉精”飼養(yǎng)牛的前提下，收購并屠宰后予以銷售。（該牛肉未經(jīng)檢驗檢疫）

3.李某，系肉品批發(fā)商。聽說王某販賣的牛肉中含有“瘦肉精”，但因王某售價便宜，所以長期收購王某的牛肉（未經(jīng)檢驗檢疫），與正規(guī)廠商的牛肉（已檢驗檢疫）混雜在一起予以銷售。

4.趙某，系肉品零售商。從李某處收購混雜的牛肉，超過有檢驗檢疫證的數(shù)量，后在其中檢出鹽酸克倫特羅（俗稱“瘦肉精”）成分。

5.劉某，系肉品零售商。從李某處收購混雜的牛肉，未超過有檢驗檢疫證的數(shù)量，后在其中檢出鹽酸克倫特羅（俗稱“瘦肉精”）成分。

上述行為人長期從事食品生產(chǎn)、銷售工作，知道生產(chǎn)、銷售牛肉需有相關部門出具的檢驗檢疫合格證明。

（三）案例中各行為人的行為分析

對于張某（使用“瘦肉精”飼養(yǎng)牛并予以銷售），以及王某（明知是使用“瘦肉精”飼養(yǎng)的牛，收購并屠宰銷售）的行為根據(jù)兩高《關于辦理非法生產(chǎn)、銷售、使用禁止在飼料和動物飲用水中使用的藥品等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可以直接以張某、王某構成生產(chǎn)、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追究刑事責任。但對于李某、趙某、劉某而言，三人并非明知收購的牛肉中含有“瘦肉精”成分，那么對三人是否應追究刑事責任，若追究責任究竟應以何罪名追究責任。

1.李某、趙某、劉某是否具有犯罪的故意。本案系涉及食品安全犯罪，是行政法規(guī)與刑事法律相銜接的典型案例。在此類案件中，行為人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往往取決于行政法規(guī)的相關規(guī)定，即行為人違反刑法的前提在于其違背了行政法規(guī)的規(guī)定。根據(jù)我國相關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食品的銷售商在進貨檢查時必須“索證索票”。對于李某而言，其向王某收購未經(jīng)檢驗檢疫的牛肉，未“索證索票”的行為，違反了行政法規(guī)的規(guī)定，可以認定其具有違法性認識。對于趙某而言，其雖然“索證索票”，但收購的牛肉數(shù)量大于合格證明的上的數(shù)量，對于多出的200公斤牛肉，趙某不能提供檢疫合格證明，且無法說明該多出牛肉的合法來源，也可以推定其對于多出合格證上的牛肉可以認定具有違法性認識。對于劉某而言，其履行了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進行了“索證索票”，且收購的牛肉數(shù)量并未大于檢疫合格證明上的數(shù)量。其并未違反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不宜認定其具有違法性認識。

綜上，對于劉某而言，其履行了行政法規(guī)的規(guī)定，進行了“索證索票”，雖然經(jīng)檢驗，其銷售的牛肉中檢出鹽酸克倫特羅成分，但因其本身不具有違法性認識，故其行為不宜認定為犯罪。畢竟“法律不強人所難”，對于牛肉銷售者而言，其很難從肉眼上直觀的觀察出肉中含有的成分，故法律只是規(guī)定其進行“索證索票”，盡到一定的審慎義務即可，而不要求其對銷售的牛肉確保百分百的安全。故劉某雖然銷售的牛肉中檢出鹽酸克倫特羅成分，但因為其不具有違法性認識，不宜認定具有犯罪的故意。而對于李某、趙某而言，二人雖不知道銷售的牛肉中含有“瘦肉精”成分，但因二人并未按照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索證索票”，具有違法性認識，且二人收購無合法來源的牛肉，可以推定二人對牛肉可能存在問題是具有心理預期的，對犯罪具有間接故意。

2.對于李某、趙某的行為如何定性。依據(jù)上述分析可知，李某、趙某對犯罪具有一種間接故意，故有觀點認為，間接故意應以結果論。既然在牛肉中檢驗出克倫特羅，且克倫特羅屬于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故根據(jù)兩高《關于辦理非法生產(chǎn)、銷售、使用禁止在飼料和動物飲用水中使用的藥品等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二人的行為應以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定罪處罰。

但筆者認為，上述觀點都有失偏頗。筆者認為李某的行為應認定為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與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屬法條競合，從一重處應按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定罪處罰;而趙某的行為應以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一罪定罪處罰。而不宜認定為構成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

根據(jù)我國《刑法》第一百四十四條規(guī)定，在生產(chǎn)、銷售的食品中摻入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或者銷售明知摻有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食品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梢娨闪N售有毒、有害的食品罪，要求行為人主觀上是具有“明知”的，雖然除了兩高、公安部《關于依法嚴懲“地溝油”犯罪活動的通知》存在著“應當知道”的表述，其他有關食品安全犯罪相關解釋中并無“應當知道”的表述。但根據(jù)整個刑法解釋體系，“明知”一般被解讀為“知道或應當知道”。在案例中，李某“聽說”王某銷售的牛肉含有“瘦肉精”成分，且王某的銷售的牛肉低于市場價，可以推定李某“應該知道”王某銷售的牛肉中含有“瘦肉精”成分，但因為價格便宜，貨源充足，仍予以購買銷售?？梢娎钅硨ν跄充N售的牛肉中檢出“瘦肉精”成分，是具有心理預期的，對銷售含有“瘦肉精”成分的牛肉是一種放任態(tài)度。同時李某對銷售的牛肉是未有檢疫合格證明也是明知的，也就是說李某對銷售的牛肉經(jīng)檢驗會出現(xiàn)不合格情況是具有心理預期的。據(jù)此李某的行為既符合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又符合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屬法條競合，從一重處應按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定罪處罰。

而對于趙某而言，其本案中，趙某對銷售的牛肉是未有檢疫合格證明是明知的，也就是說趙某對銷售的牛肉經(jīng)檢驗會出現(xiàn)不合格情況是具有心理預期的。但趙某對牛肉中含有何物質無法預測，在此情況下，不能以趙某銷售的牛肉中檢出“瘦肉精”成分，就認定趙某具有銷售有毒、有害毒品。筆者認為趙某的行為不夠成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原因有兩點。

第一，根據(jù)法條規(guī)定，在生產(chǎn)、銷售的食品中摻入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與銷售明知摻有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食品是并列選擇關系。說明二者具有相當?shù)纳鐣：π浴饺胗卸?、有害的非食品原料，行為人對摻入的是何種有毒、有害物質是明確知道。那么銷售明知摻有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食品，就也應要求行為人對銷售的食品中摻有何種有毒、有害物質明確知道，即銷售者明確知道摻有的是何種物質，或明知道摻有的是有毒、有害物質。

第二，行為人銷售不知是否安全的牛肉與行為人銷售“明知”含有“瘦肉精”的牛肉主觀惡性不一致。如果只是因為檢驗結果檢出牛肉中含有“瘦肉精”成分，就以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定罪處罰，未免有失公允，有客觀歸罪之嫌。

綜上，筆者認為在可以推定出李某具有“明知”的前提下，可以認定李某構成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而對于趙某而言，在無法推定其具有“明知”的前提下，應以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定罪處罰。

三、結語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食以安為先，安以質為本，質以誠為根。”食品安全問題是關乎國家長治久安的根本問題。食品生產(chǎn)者、銷售者應不斷提高食品安全意識、誠信意識，切實做到食品安全有保證，這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百姓負責。但對那些為了個人利益，罔顧人民安全不顧的違法者，刑法要果斷亮劍，加以懲處。但刑法的“管”是最后的手段，是一種懲罰性手段，可以說有一定的滯后性，畢竟只有在行為結果發(fā)生后，刑法才能對違法者進行處罰。這就要求司法機關要加強與行政執(zhí)法部門的銜接配合，做到資源共享，切實多角度、全方位的保護百姓“舌尖上的安全”，避免重大的食品安全事故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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