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靈契》是薩拉·沃特斯創(chuàng)作的第二部小說,與她的另外兩部著名的作品《輕舔絲絨》、《荊棘之城》并稱為“維多利亞三部曲”。這部小說描寫了瑪格麗特·拜爾與賽琳娜·多絲之間的愛恨糾葛,它的故事發(fā)生在19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倫敦,主要表達了女同性戀之間的感情。它揭示了女性特別是女同性戀者在行為和心理上的雙重困境,以及她們作為邊緣人物的悲慘命運。這部小說體現(xiàn)了沃特斯對歷史上女同性戀命運的同情和關注,小說的出版發(fā)行也是對傳統(tǒng)父權制社會權威的挑戰(zhàn)。文中的女同性戀主人公反抗囚禁,積極尋找自我認同,這些都反映出他們在維多利亞時代的困境中追求愛情,自我與自由。本文試圖從“酷兒理論”的角度出發(fā),著眼于小說中兩位主人公的愛與恨,以詮釋他們的“酷兒”生活。
關鍵詞:靈契;薩拉·沃特斯;女同性戀身份;酷兒理論
作者簡介:余淑婷(1995.5-),女,甘肅舟曲人,陜西師范大學2017級碩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下英美文學方向。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4--03
一、引言
作為著名的以維多利亞時代為背景的女同性戀三部曲之一,薩拉·沃特斯的小說《靈契》,以19世紀70年代左右英格蘭的一所監(jiān)獄為背景,故事圍繞著兩位女性主角瑪格麗特·拜爾和塞琳娜·多絲展開的?,敻覃愄亍ぐ轄柺且晃恢挟a(chǎn)階級女士,父親去世后,深陷痛苦的拜爾小姐被家人遣去梅爾監(jiān)獄做精神導師;多絲是梅爾監(jiān)獄的一名囚犯,因為導致她的女主人布蘭克太太死亡而被指控為“欺詐與襲擊”,被判了四年監(jiān)禁(Waters 27)。這部小說采用日記形式開展了這兩個主要人物的兩個敘事線?,敻覃愄亍ぐ轄栍?874年9月至1875年1月開始,記錄了她對梅爾監(jiān)獄的訪問以及她的日常生活,多絲也在她被監(jiān)禁之前記錄她的生活。整部小說中兩位主人公的日記無規(guī)律交叉陳述。小說情節(jié)漸漸深入,頻繁的訪問使拜爾與多絲逐漸建立了一種愛情關系,這種關系超越了囚犯和女訪客的界限,最后,拜爾小姐發(fā)現(xiàn),多絲一直以來都在欺騙她,絕望之下,拜爾小姐跳入泰晤士河自殺,而多絲成功逃離了梅爾監(jiān)獄,從拜爾手中騙走了所有準備好的物品,并與她真正的情人—拜爾小姐的女仆薇格私奔。
“酷兒”(Queer)是由英語音譯得之,意為“怪異”。它原本是西方主流文化對同性戀的貶稱,具有諷刺意味,之后包括所有非異性戀者:同性戀者,雙性戀者,變性者,易裝癖者,虐戀者,以及所有其他潛在“異常人”。它質疑并顛覆了性和性別的兩分模型。根據(jù)的羅麗蒂斯說法,同性戀不再被視為一種流離于主流之固定的性形式的邊緣現(xiàn)象,它不受主流影響。它也不再被視為舊式病理模型的變異體,是正常性欲。也不再被視為北美多元主義所謂的對生活方式的另一種選擇,男女同性戀已被重新定義為他們自身權利的性與文化的形式。
酷兒理論是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出現(xiàn)的性別研究理論,最早由著名女權主義者特麗莎·德·勞麗蒂斯提出。朱迪斯·巴特勒繼承和發(fā)展了激進女權主義者的理論,結合??碌纳矸菡魏驮捳Z政治,提出了性別操演理論。巴特勒認為“性別表達背后并沒有性別身份”,“主體和身份都是由表達通過性別這譯規(guī)范性行動在身體上的操演而被構建的?!币虼嗽诎吞乩昭壑校^的性別沒有社會與生理之分,它只是一種社會法則。
二、女同性戀的身份認同
在《靈契》中,沃特斯描繪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揭示了她們自我認同的過程。維多利亞女同性戀者在性別和性取向方面處于邊緣地位,這使得她們?nèi)狈ψ晕艺J同感。男性標準,同性戀身份,受控身體和狹小的生活空間都是她們自我認同的無形障礙。在她們嘗試填補內(nèi)心空缺的過程中,他們的身份也隨之發(fā)生改變。
多絲在被關進梅爾監(jiān)獄前是一名靈媒,這一職業(yè)充滿了神秘的氣息和超自然的色彩。拜爾探訪時,獄警缺席,留她兩人獨處,多絲逐漸向拜爾小姐坦白了她的女同性戀身份,并把拜爾卷入到越獄計劃中。在不斷交往中,拜爾對多絲產(chǎn)生了特殊的情感,多絲利用這一點,說服拜爾幫助她逃離梅爾監(jiān)獄,在此過程中,多絲的女同性戀身份得到了加強。多絲向拜爾表明對她的指控犯罪完全是不公正的,真正的兇手其實是一個鬼魂-彼得·奎克,她實際上是這個鬼魂的替罪羊,但這些都只不過是她編造的謊言。
在梅爾監(jiān)獄這個大環(huán)境下,這對戀人選擇隱藏他們的真實關系。在分層觀察的金字塔式監(jiān)獄中,多絲處于最底層,拜爾小姐則是開導她的女訪客。在牢房這樣的密閉空間里,可以有效避開監(jiān)視,雖然多絲對拜爾的感情是虛假的,但在這個密閉的烏托邦式牢房里,實現(xiàn)了她作為同性戀真實自我的釋放。與??碌母綦x準則相反,僻靜的牢房是多絲擴展其女同性戀身份的文化媒介。
拜爾稱自己為“老處女”。在整個故事中,拜爾沒有異性戀關系,這在維多利亞時代是不可接受的。父親去世之后,拜爾的母親和弟弟成為了家族的權威。為了保護拜爾家族的名譽,她必須要隱藏自己的想法和同性戀身份。寫日記是逃避父權制的一種方式。拜爾的日記在《靈契》的敘述中占很大比例。除了每天訪問梅爾監(jiān)獄的記錄外,她的日記中還體現(xiàn)了她對權威的叛逆矛盾、她隱藏的女同性戀身份,以及對多絲不斷增長的感情。
同性戀作為一個悖逆自然的現(xiàn)象進入人類歷史,在封建嚴格的維多利亞時代,是一個禁忌。 這一身份在維多利亞時代沒有發(fā)言權,被主流社會所排斥。多絲越獄后,與她的秘密情人薇格離開了。 在與社會主流的妥協(xié)和斗爭中,他們努力把握自己的生活。 這也造就了他們不斷變化的身份,他們在隱藏的生活中做出大膽的選擇,并朝著新身份邁進。
三、向性別兩分結構挑戰(zhàn)
酷兒理論的第一個重要內(nèi)容是對性,同性戀和異性戀二元結構的挑戰(zhàn),特別是對異性戀霸權的挑戰(zhàn)。我們生活在一個倫理社會中,將異性戀視為正常狀態(tài),將其他性取向視為變態(tài)。然而,自先秦以來,就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但當時人們對此更加寬容,只要它不影響繁殖,男人可以好男色。然而,在進入現(xiàn)代社會之后,我們建立了一夫一妻制的倫理制度,同性戀者的聲音越來越弱。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同性戀并沒有被異性戀霸權所擊敗。相反,越來越多的“酷兒”出現(xiàn)并與異性戀者競爭。
在維多利亞時代,家中壁畫上的天使是中產(chǎn)階級婦女的完美形象,對女性理想形象的追求可延伸到十九世紀英國的整個社會。人們堅信一個女人的歸宿是她的丈夫和家人。正如莎拉·劉易斯出版的《婦女使命》一書所述,婚姻也被認為不是一個目的地,而是女性作為基督徒的義務(Perkin 238)。違反這種社會和宗教規(guī)則的人將被視為“異族”而被邊緣化,更不用說同性戀者。梅爾監(jiān)獄也是如此,女性不允許發(fā)展這種“異常”的關系,無論她是女士,女護士還是囚犯。因此,在監(jiān)獄這一大背景下,多絲的女同性戀身份是被禁止的,特別是面對維多利亞社會嚴厲的社會規(guī)范。因此,從更深層次的意義上說,多絲所接受的監(jiān)獄勞動就是她向社會倫理的屈服。
酷兒理論指出,除了“明顯的文本語境線索,如同性戀形象和同性戀情境(同性戀之間的浪漫和情感遭遇),一些微妙的情況也可以創(chuàng)造一種同性戀氛圍。” (Tyson,1998:342)。當拜爾與多絲一起培養(yǎng)情感時,拜爾違反規(guī)則并且與多絲有身體接觸,沒有獄警的監(jiān)查,拜爾將多絲稱為的“靈契”,與多絲保持著密切的肢體接觸。然而,獄警一出現(xiàn),拜爾立馬與多絲保持一定的距離,嚴格遵守規(guī)定以掩蓋她的女同性戀身份。
酷兒超越了傳統(tǒng)性別認同的限制。 準備私奔物品暗示著拜爾決心擺脫由異性戀主導的維多利亞社會的束縛。然而,正如蘇珊娜·拉伊特和克萊爾·巴克從史密斯·羅森伯格和莎倫·馬庫斯關于維多利亞婚姻的研究中得出的結論所言,“維多利亞時代婦女之間的關系支持父權婚姻和社會生活”(610)。拜爾清楚地明白,她與多絲的關系和她自己的女同性戀身份不會被普通婚姻和社會規(guī)范所承認或接受,所以瑪格她渴望為這場私奔做好準備。
酷兒理論“質疑”正統(tǒng)理論,提倡性的不確定性,從同性戀之間的性關系延伸到其他性關系,從而將以前固定的分類聯(lián)系起來。(塞爾登,2004:255)?!薄鹅`契約》展現(xiàn)了維多利亞時代邊緣女性的性關系。在沃特斯的角色創(chuàng)作中,傳統(tǒng)的男女關系被顛覆,平等的異性關系受到影響。這就激勵這“酷兒”們勇敢地向傳統(tǒng)性向挑戰(zhàn),找尋自我身份認同。
四、“酷兒們”的歸宿在哪里?
為了尋求女同性戀自我身份的認同,多絲和拜爾都經(jīng)歷了身體上與心靈上的痛苦,但他們依然勇敢地以女同性戀這一身份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
拜爾悲傷失望,將她的感情轉移到另一個吸引她注意力的女孩身上:也就是梅爾監(jiān)獄的多絲。孤獨的拜爾第二次自殺是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從一開始就被多絲當作工具操縱,跳進泰晤士河。生命的終結并不意味著拜爾決定放棄她的女同性戀身份。自殺被認為是拜爾試圖傷害自己身體的一種行為,因為她沉浸在失去父親的悲痛(外部環(huán)境),從拜爾的內(nèi)心世界來看,自殺是實現(xiàn)真正解放同性欲望的唯一途徑。
但是拜爾同時也是維多利亞時期女性尋求思想和性自由的先驅者,她從被動的服從到消極的抵抗,再到勇敢的打破傳統(tǒng),都體現(xiàn)了女性覺醒的艱辛道路。但不可避免的是她重新掉落深淵的結局。拜爾身上體現(xiàn)了歷史上女性自我建構的欲望和重重的阻礙。對她的刻畫正是沃特斯對女性命運的關注和同情對女性獲得自由的支持以及對歷史久遠壓迫的無奈。
多絲越獄后,漂泊成了她們的生活方式。在漂泊的路上,她們追求著自己的愛情,獲得生活和愛情體驗。只有在這種生活方式中,她才不會受到家庭制度和社會規(guī)則的限制,邊緣女性能夠走上自主選擇的道路。女性意識的覺醒讓女性從家庭這一嚴格的父權制機構中擺脫出來成為可能。由于社會環(huán)境所限,也許她們漂泊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風順,但“在路上”的生活方式給她們提出了一種生活選擇的可能:女性有勇氣與能力在家庭觀念甚嚴的維多利亞時代進行自主選擇。
五、結語
作為一種研究較少的文學體裁,特別是在國內(nèi)學術界,酷兒在文學批評中仍未得到充分的探索,《靈契》作為新維多利亞時代的小說之一,關注女同性戀與女性囚犯。正如沃特斯在一次采訪中所承認的那樣,“在19世紀,女性囚犯幾乎沒有話語權”(阿米特,采訪123),同一時代的女同性戀也同樣是無聲的,兩位主人特殊身份的設定是沃特斯意圖為雙重或多重邊緣化群體發(fā)聲。沃特斯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讓十九世紀的女性囚犯和女同性戀能夠用當代的話語為自己發(fā)聲。這部小說描寫了維多利亞時代的社會沖突,尤其揭示了神秘學科中的一些沖突。它暗指了當代異端社會的不當操作,啟發(fā)了當前社會中的人們對邊緣化群體,特別是雙重邊緣化群體的理解。然而,從酷兒理論的角度來看,不難發(fā)現(xiàn)作者對現(xiàn)實生活中的“酷兒們”的詩意關懷以及對酷兒自身情感的認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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