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孝洪
芳香林場護林員張光磊從場部開會回來,像一頭被掐了頭的蒼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屋中團團亂轉(zhuǎn)著。煙,一支又一支,煙霧將整個小土屋籠罩起來……
說實在的,那時會堂沒有地洞,否則張光磊一定會鉆進去的,那是多讓人難堪的情景啊!
“哎!”張光磊猛嘆一聲粗氣,努力想將心中的不快驅(qū)趕走,可林場書記郝信書的話卻時時在耳邊轟鳴:“張光磊同志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責,你不感到內(nèi)疚嗎?你對得起人民、對得起黨嗎?嚴格來說,這可是一種犯罪,瀆職罪!你是老同志,老黨員,有些話我就不多說了,希望你好好向老屠——屠嚴蓋同志學習,榜樣就在你身邊嘛。他看山護林三年來未發(fā)生一起盜伐事件,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撃昙o他不比你小,論身體他可是腿腳不太方便的人。這一正一反,能比嗎?再說你到芳香來是我向總場欽點的呀,這不是朝我臉上抹黑嗎?”
郝書記“愛憎分明”的個性,全場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若勝任你的工作,特別是在工作上做出成績的同志,又是握手又是敬煙又是倒茶,更是笑臉相迎。他給你的“慶功酒”能從中午喝到傍晚。他有一句名言叫“好事不在忙中取”。反之,則是“橫眉冷對”。這充分體現(xiàn)了他那“獎懲分明”的包拯作風。因此,全場的人都很敬畏他。
被表揚的人叫屠嚴蓋,長得白白胖胖的,笑起來兩只眼睛瞇成一條縫,像一尊彌勒佛,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他是前年和張光磊一同被總場派到芳香分場護林的,不知為何,老張的“南半球”偷伐猖獗,盜林事件屢屢發(fā)生。翻開“芳香志”及老張護林的檔案有著相同的記載:“88年3個樁”,“89年2個樁”“90年2個樁”(注:這里習慣用“樁”作單位來記載被盜伐的林木數(shù))。而老屠的“北半球”都是“百競賽無事故”,三年來未有一“樁”記載。雖然一到三個“樁”在別的單位也算很不錯了,但在芳香不行!在郝書記眼里不行!
“哎!”張光磊又一聲粗氣,努力反思著自己的工作:是自己偷懶不負責任嗎?不!自己整天甚至有時整夜不休息,不睡覺“巡山”“蹲坑”。這幾年身體明顯垮了,可是樹還是被人家偷了幾棵,這是為什么呢?
“張兄!”正當張光磊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捶胸頓足之時,老屠提著兩瓶“洋河”顫巍巍地推門進屋了,那樣子怯生生的。這幾年老張和老屠相處得很好,常在一起喝酒,拉呱、下棋。老張從來沒有因為老屠被表揚而嫉妒他;老屠也從來沒有因為被表揚而自得、傲慢,取笑他。反之,他倒像做錯什么事對不起老張似的,見到老張總是低著頭,臉紅紅的。
入座,喝酒,沉默。兩瓶酒底朝天。突然,張光磊“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抓住老屠的衣領:“你不是說要告訴我你那看山的竅門嗎?今天不告訴我,你別想走!”
“張兄,別,別這樣,我今天來是特意告訴你這竅門的。我覺得再不告訴你,就太不哥們了?!?/p>
老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將嘴貼緊老張的耳朵:“張兄,你太,太死心眼了!樹樁是死的,人是活的呀!你就不能……”
“嘿嘿,原來如此!”兩個人一起大笑起來,張光磊笑著笑著淚流滿面,淚流進嘴里是苦苦的、澀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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