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斌?張林

摘? ?要：宋人筆記中李漢超、張美為代表的武將的諸多軼事，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反映出宋初的馭將策略，這就是經(jīng)濟上寬縱與政治上嚴控相輔相成。

關(guān)鍵詞： 邊將;軼事;李漢超;張美;敘述

有關(guān)宋初邊將問題的研究，目前學界主要存在兩種趨向：一是以人物事跡為中心，何冠環(huán)、陳峰等先生于此用力尤著;[1]二是以政策為主題，如王云裳、王健《論宋太祖制御邊將的兩手策略》一文即提出，經(jīng)濟上寬縱與政治上嚴控相輔相成，是宋太祖制御邊將策略的主要特點。[2]筆者亦認同此觀點。這里，宋人筆記中相關(guān)邊將的諸多軼事，是論述該問題的重要材料。然而，從邊將軼事本身的歷史書寫及流傳過程的角度，對宋初馭將策略和時代特色加以研究的成果寥寥。[3]本文即以宋初邊將李漢超、張美為個案，以其軼事書寫為主線，來探討宋初制御邊將的策略及其與時代之關(guān)系。不當之處，還望方家不吝賜教。

一、從一則軼事談起

李漢超（？—977）字顯忠，云州云中（今山西大同）人，是北宋初年卓越的軍事將領(lǐng)。《宋史》本傳中記載有李漢超的一則軼事：

漢超在關(guān)南，人有訟漢超強取其女為妾及貸而不償者，太祖召而問之曰：“汝女可適何人？”曰：“農(nóng)家也?！庇謫枺骸皾h超未至關(guān)南，契丹如何？”曰：“歲苦侵暴?！痹唬骸敖駨蜖栆?？”曰：“否?！碧嬖唬骸皾h超，朕之貴臣也，為其妾不猶愈于農(nóng)婦乎？使?jié)h超不守關(guān)南，尚能保汝家之所有乎？”責而遣之。密使諭漢超曰：“亟還其女并所貸，朕姑貰汝，勿復為也。不足于用，何不以告朕耶？”漢超感泣，誓以死報。在郡十七年，政平訟理，吏民愛之，詣闕求立碑頌德。太祖詔率更令徐鉉撰文賜之。[4]

該材料當采自宋人曾鞏《隆平集》，略有改動。[5]進一步考其史源，歐陽修《歸田錄》中的相關(guān)書寫無疑是較早的記載之一。[6]不過，該軼事之所以引發(fā)關(guān)注，原因并不僅僅是它能夠直觀反映宋太祖“有恩有威”“可謂盡善”[7]的御將之術(shù)，而是堪比正史的《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同樣收錄了這樣一件情節(jié)相似的軼事，主角正是與李漢超同時代的張美，事見卷八“乾德五年三月戊戌”條：

美至滄州，久之，民有上書告美強取其女為妾，又略民錢四千余緡者，上召告者諭之曰：“汝滄州，昔張美未來時，民間安否？”對曰：“不安。”“既來，則何如？”對曰：“既來，無復兵寇?！鄙显唬骸叭粍t張美存汝滄州百姓之命，其賜大矣。雖取汝女，汝安得怨！今汝欲貶黜此人，吾何愛焉？但愛汝滄州百姓耳。吾今誡敕美，美宜不復敢。汝女直錢幾何？”對曰：“直錢五百緡?！鄙霞疵俳o其直，遣之。乃詔美母詰以美所為，母叩頭謝罪曰：“妾在闕下，不知也?！睆唾n其母錢萬緡，令遺美，使還所略民家。謂之曰：“語汝兒，乏錢欲錢，當從我求，無為取于民也。”美遂皇恐，折節(jié)為廉謹。未幾，以政績聞。鎮(zhèn)滄州凡十年，故世謂之滄州張氏。[8]

張美（917—985）字玄圭，貝州清河（今邢臺清河縣）人，也是宋初名將之一。[9]李燾在注中直陳該記載取自司馬光的《涑水記聞》。這里，所貸緡錢竟明確為四千余。但凡軼事，細節(jié)的描寫越過精詳，越會令人懷疑其真實性，畢竟書寫者不曾“在場”，道聽途說難免添油加醋，反倒不如模糊書寫可靠得多。更何況，該軼事的確只是司馬氏從龐安道那里聽來的。[10]數(shù)額或有真假，終無法斷知誰才是傳聞之主。當然，《宋史》與《長編》的關(guān)切點并不在于軼事究竟發(fā)生在誰身上，而是他們更傾向于誰在書寫軼事。李燾更堅信司馬光，因為《長編》的體例即以續(xù)司馬光的《資治通鑒》為目標;有趣的是，《歸田錄》的作者歐陽修的另一重身份恰是正史編修，還曾參與編纂《新唐書》與《新五代史》。

軼事的書寫，“重要的是講述故事的年代，而不是故事講述的年代”[11]。無論歐陽修還是司馬光，他們與李漢超、張美的時代都已有一段距離，也即是說他們只是在“敘述”[12]而非刻意編造那段歷史，畢竟他們本人均是造詣精深的史家。然而，若要追溯相關(guān)軼事的真相，就困難多了?；蛟S我們可以從宋人的其他記載中找尋到蛛絲馬跡。劉敞（1019—1068）是與司馬光同時代的人，其所著述的《儒林公議》輯錄有這樣一則軼事，其文如下：

李漢超帥師于高陽關(guān)，貸民財而不歸之，民撾鼓登聞上訴。太祖乃謂之曰：“爾之鄉(xiāng)里亦嘗為契丹所掠乎？”曰：“然。”上曰：“自漢超帥后有之乎？”曰：“無之。”上曰：“昔契丹掠爾不來訴，今漢超貸爾，乃來訴耶？”怒而遣之。乃密召漢超母，謂之曰：“爾兒有所乏，不來告我，而取于民乎？”乃賜白金三千兩。自是漢超奮必死之節(jié)矣。[13]

該軼事的書寫糅合了《歸田錄》《涑水記聞》二者的基本情節(jié)，卻又不及于強取民女事。不過，我們更在意這件軼事的主角，是李漢超。稍晚的江少虞、羅從彥也傾向于該說法。[14]李燾還是否定了李漢超，給出的理由卻相當牽強：“李漢超在關(guān)南，民為立碑頌德，當不如是，今從《記聞》?！盵15]他忽略了另外一種可能，即“立碑頌德”發(fā)生在漢超“感泣”“誓以死報”后。張美不也是如此嗎？《長編》如是寫道：“美遂皇恐，折節(jié)為廉謹。未幾，以政績聞?！憋@然，李燾并未注意到自家敘述的前后矛盾，才作出了如此判斷。相對而言，《隆平集》底本板框天頭的質(zhì)疑要更合理些：“齊民愛之，關(guān)南訟之，豈前后殊轍耶？抑風土之漓異也？”[16]這種合理性建立在《隆平集》本傳固有的敘述模式上。

二、《李公德政碑》《宋太宗皇帝實錄》中的李漢超、張美

1.《李公德政碑》

前引《宋史》本傳載，李漢超“在郡十七年，政平訟理，吏民愛之，詣闕求立碑頌德。太祖詔率更令徐鉉撰文賜之?！逼湮募础独罟抡憽罚笫杖胄煦C所著《騎省集》中。徐鉉在文中詳述了李氏在齊州、關(guān)南任職期間的政績情況：

建隆二年，拜齊州刺史、本州防御使，爾乃海岱封圻，……東陵聚眾之鄉(xiāng)，素稱暴桀。公本以簡易，濟之強明，恕己以兼容，正身而可象。……一年而宿弊革，載稔而新政行?？R肅然，清嘯而已?！露?，詔公以本官充關(guān)南兵馬都監(jiān)，幽都南際河間北壤，守方之要，慎簡為難。至則遠斥堠，審號令，養(yǎng)士如子，戢軍無私，威聲飚馳，亭障山立。絕窺邊之虜，有狎野之農(nóng)。而郡之大事，亦皆聽命，千里之內(nèi)，若指掌焉。二職交修，七載如一。開寶二年，召赴京師，天言褒慰，復遣還郡。而戍士思慕，甿俗繄憑，故其年冬，再為關(guān)南監(jiān)護。公負倜儻之氣，允沈厚之謀，民已安而政益修，邊既寧而備愈謹，績茂而不伐，寵至而若驚，君子知福祿之攸歸?？と烁谢轁啥紙?，于是僚吏之屬，耆艾之徒，相與上言，愿旌不朽，且曰：“任賢使能，天子之明也?！盵17]

記德政之碑，皆溢美之辭，諛善隱惡，不可盡信?！堵∑郊费死砺?，以一言蔽之：“有善政，齊人愛之，詣闕求立碑?！盵18]然而，相對完整的生平表述之后，曾氏卻又以“初在漢南”的形式，引入了漢超強取民女及貸民財不償?shù)妮W事。這才有了后世所謂“齊民愛之，關(guān)南訟之，豈前后殊轍耶？抑風土之漓異也”的評語。此中，李漢超“以本官（齊州刺史）充關(guān)南兵馬都監(jiān)”在乾德二年（公元964年）。任職齊州在前，都監(jiān)關(guān)南在后。歐陽修錯了，搞錯了任職次序：“太祖時，以李漢超為關(guān)南巡檢使捍北虜，與兵三千而已，然其齊州賦稅最多，乃以為齊州防御使，悉與一州之賦，俾之養(yǎng)士?！盵19]理由正當，卻是錯上加錯。若實有其事，即當在該年之后。而“齊人愛之”業(yè)已在開寶二年（公元969年）“復遣還郡”后了。可以說，正是曾氏插敘式的書寫模式造成了如此誤讀。《宋史》本傳依序敘述，巧妙地避開了這點。

2.《宋太宗皇帝實錄》

《宋太宗皇帝實錄》，北宋錢若水等修，完整記載宋太宗一朝二十余年歷史。纂修者錢若水是太宗朝執(zhí)政重臣，楊億是北宋初文壇領(lǐng)袖。二人皆擅史才，又敢于秉筆直書，記事多詳贍可信。可以說，《實錄》是當時人所作之當代史，故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該書卷三十四即載有張美事跡，今摘錄相關(guān)內(nèi)容如下：

（戊辰）左驍衛(wèi)上將軍致仕張美卒?！怨κ谕荽淌贰⒍▏姽?jié)度使。時關(guān)中官出緡錢以市材木，歲至數(shù)千萬。先是，長吏每出錢給民十取其一，謂之率分錢，多至數(shù)百萬，少亦不下百萬。美至，所部吏白其事，美曰：“官市木，長吏何故規(guī)其利？”獨不取，后他郡民有訴長吏受率分錢者，皆命責償焉。干德中，改滄州刺史、橫海軍節(jié)度使。[20]

《隆平集》《東都事略》及《宋史》本傳承襲其說，記有同州事跡，卻均不載滄州之事。[21]此中，張美雖無大作為，但至少表明他是廉潔清明的官吏。李燾《長編》兼取滄州事跡，故《隆平集》底本的疑問同樣適用于此，不妨套用之：“同州不取，滄州強取，豈前后殊轍耶？抑風土之漓異也？”

至此，我們依然好奇歐陽修、司馬光所書寫軼事的真相是什么，同一件軼事又為何會以如此吊詭的方式表現(xiàn)在兩個主角身上？或許“故事講述的年代”，才是所有問題的原點。

三、李漢超、張美軼事發(fā)生的時代

建宋之初，面對鞏固新政權(quán)和繼續(xù)進行統(tǒng)一戰(zhàn)爭的艱巨任務，宋太祖在內(nèi)地實行“強干弱枝”的同時，于邊防地區(qū)部署重兵。為更好地制御邊將，他采取了不同于內(nèi)地的兩手策略，即經(jīng)濟上寬宥、政治上嚴控，二者相輔相成。

經(jīng)濟上，一方面宋太祖賦予邊將很大的自主權(quán)，并予以諸多優(yōu)厚的待遇，如范鎮(zhèn)《東齋記事》卷一記載：“李漢超鎮(zhèn)關(guān)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常山、賀惟中易州、何繼筠棣州、郭進西山、武守琪晉陽、李謙溥顯州、李繼勛昭義、趙贊延州、姚內(nèi)斌慶州、董遵誨環(huán)州、王彥升原州、馮繼業(yè)靈武，筦榷之利，悉以與之，其貿(mào)易則免其征稅。故邊臣皆富于財，以養(yǎng)死士，以募諜者，敵人情狀，山川道路，罔不備見而知之。故十余年無西、北之憂也?！盵22]前述李漢超、張美事即于此背景下發(fā)生。這正是太祖的高明之處，放權(quán)給兵力有限的邊將，調(diào)動其帶兵的積極性，以捍衛(wèi)邊境安全;而對中央禁軍的兵權(quán)則牢牢控制，伸縮有度，無肘腋之患。故史稱：“不計所費用以養(yǎng)士，尤為強兵之要，未可以后來之弱歸咎杯酒釋兵權(quán)也?！盵23]另一方面對邊將的經(jīng)濟違法行為姑息寬宥，甚至寬縱他們營財置產(chǎn)。李漢超、張美“貸而不償”即變相搜刮民財，百姓詣闋告狀，太祖卻“責而遣之”，唯勸諭而已。再如邊將趙彥徽“不恤民事，專務聚斂，私帑所藏巨萬”，劣跡斑斑，亦不見有任何懲戒措施。[24]姑息養(yǎng)奸竟至于此。當然，宋太祖如此優(yōu)容和袒護邊將，并不意味著一味地放縱，不加懲治;而至于具體如何做法，又在于邊將對朝廷是否恭順、忠謹。軼事中，李漢超、張美誠惶誠恐，誓以死報的反應，既昭明太祖“御將如此，可謂盡善”[25]，也表明他們對中央權(quán)威的懾服。這種權(quán)威乃建立在嚴格控制的基礎(chǔ)上。

就軼事而言，宋太祖對邊將的政治控制與防范，主要表現(xiàn)為以下幾點：第一，別置家眷，以為人質(zhì)。如《儒林公議》李漢超事與《涑水記聞》《長編》張美事，二者均介入了召母勸諭（“密召漢超母”和“乃詔美母詰以美所為”）的情節(jié)。這絕非偶然所致，其暗隱的訊息表明別置家眷是太祖控制邊將的重要手段之一。第二，開放上言，寬赦誣告。事實上，強取民財或民女事在五代宋初之世并不稀見，想來百姓亦已習以為常，遂選擇逆來順受。軼事卻設(shè)定了民詣闕告狀的情節(jié)，而且太祖還親自接見、問詢，其深層次的政治考量不言自明。甚至有時候，太祖還默許誣告現(xiàn)象的發(fā)生，如西山巡檢郭進，“有告其陰通河東劉繼元，將有異志者”，太祖做足了姿態(tài)：“帝大怒，以其誣告忠臣，命縛其人予進，使自處置”。[26]結(jié)局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誣告者被“賞以一官”。第三，遣派使者，暗訪明察。如護國軍節(jié)度使楊承信，“或言其反側(cè)未安，命（魏）丕賜承信生辰禮物，陰察之”[27]。這些都說明宋初對武將控制的加強。

四、軼事后續(xù)：由武功到文治

有意思的是，這件軼事的后續(xù)流傳版本中，竟又出現(xiàn)了新的主角——柳開。柳開（947—1000）字仲涂，大名（今河北大名東北）人。[28]宋人張師正《倦游雜錄》即輯錄有這樣一則軼事：

柳如京開知潤州。有錢供奉者，忠懿之近屬，乃父方奉朝請至京師。開來謁，造其書閣，見壁有婦人像甚美，詰以誰氏？對曰：“某之女弟也。”柳喜曰：“開喪偶已逾期，欲娶為繼室。”錢曰：“俟白家君，敢議姻事?！绷唬骸耙蚤_之才學，不辱錢氏?！彼鞆娢菅?。不旬日，遂成禮，錢不敢拒，走介白其父遂乞上殿，面訴柳開劫臣女。仁宗問曰：“識柳開否？真奇杰之士也。卿家可謂得佳婿矣，吾為卿媒可乎？錢父不敢再言，拜謝而退。”[29]

該軼事以強取美婦為主線展開，當脫胎于李漢超、張美事?！赌蛽]犀》《事實類苑》等宋代筆記均收錄該事，可見流傳之廣。柳開卒于真宗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此處謂仁宗做媒，細節(jié)失實，故丁傳靖收錄該軼事時，特意以小注形式標明：“靖按當作真宗?！盵30]可是，真宗放在這兒，也不合適，畢竟真宗繼位還不到兩年，柳開就死了;那改成太宗好了。其實，軼事的時間設(shè)定是不必較真的，關(guān)鍵是，要了解它要表達什么。故依憑軼事，時間還是仁宗朝。既如此，諸如官職、近屬等細節(jié)上的缺漏亦不必深究了。

李漢超、張美的身份是武將，而柳開擔任邊將多年，“真奇杰之士也”，說到底還是文臣。[31]從太祖到仁宗，從李漢超、張美到柳開，前后軼事的書寫在暗示著宋初政策的走向和社會狀態(tài)的變動：從“重武”到“重文”。仁宗由此完成了宋朝的華麗轉(zhuǎn)身，“有以培壅宋三百余年之基”[32]。有關(guān)仁宗優(yōu)容文士的遺聞軼事特別多，雖不無箭垛效應，但也折射了歷史的光影。當“尚氣自任”的柳開遇上了“恭儉仁恕”的仁宗，情節(jié)就朝著軼事設(shè)定的方向發(fā)展了。這該是文人的盛世。只不過，柳開從未生活在此間。

五、簡短的結(jié)論

綜上，軼事書寫著活生生的，有性情、又跳脫的李漢超、張美，“再現(xiàn)”著他們生活的時代。在這里，軼事不是在為一個“真實的”歷史提供材料上的佐證，而是在“再造歷史”，一段有喜、有惡的歷史。這段歷史之所以成為“歷史”，不是因為它發(fā)生過，而是因為它被書寫出來?！鞍l(fā)生過的”可以被湮滅，“寫出來的”才會被記住。[33]也許，軼事書寫的意義就在于此吧。

注釋：

[1]相關(guān)研究成果有：陳峰：《宋初名將郭進事跡述評》《從呼延贊事跡看宋初朝政路線的演變》，收入《宋代軍政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77—185，186—195頁;何冠環(huán)：《北宋邊將劉兼濟事跡考》，《九州學林》，2013年秋季（第32卷），第79～95頁;何冠環(huán)：《宋初西北邊將李繼和事跡考述》，《東方文化》，第44卷第1、2期合刊（2011年12月）。

[2]王云裳、王?。骸墩撍翁嬷朴厡⒌膬墒植呗浴罚秾幉ù髮W學報》（人文科學版）2011年第2期。

[3]拙文《宋初俠士軼事的歷史書寫、流傳及意義——柳開、張詠的個案研究》對軼事的歷史書寫及流傳問題已有所論述。筆者認為軼事即未經(jīng)史書記載的事跡。而所謂“未經(jīng)史書記載”，并不意味著史書就不收錄該類事跡，只是說，它們不是憑借官方史家首先書寫才流傳開來;恰恰相反，私家書寫的軼事由于流傳廣泛，引起史家們的關(guān)注，再經(jīng)過他們的刻意加工，才成為了史書“敘述”的重要部分。本文對邊將軼事的探討，亦循此思路展開。

[4]（元）脫脫等：《宋史》卷273，《李漢超列傳》，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9333頁。

[5][7][16][18][23][25]（宋）曾鞏撰，王瑞來校證：《隆平集校注》卷16，《李漢超傳》，中華書局2012年版。

[6][19]（宋）歐陽修：《歸田錄》卷1，中華書局1997年版。

[8]（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8“乾德五年三月戊戌”條，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191頁。李燾當時已注意到司馬光《涑水記聞》與歐陽修《歸田錄》相關(guān)記載的分歧，故于段尾注曰：“歐陽修《歸田錄》載奪民女及李漢超事。按：李漢超在關(guān)南，民為立碑頌德，當不如是，今從《記聞》。”后文另論。

[9]（元）脫脫等：《宋史》卷259，《張美列傳》，第8997頁。

[10]司馬光在敘述完該軼事之后，特意點明其出處，即“龐安道云”。參見（宋）司馬光：《涑水記聞》卷2，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16、17頁。

[11]宋偉杰：《從娛樂行為到烏托邦沖動》，江蘇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39頁。

[12]“敘述”或作“敘事”，英文為“Narrative”，它通常被看做這樣一種話語模式，即通過對某件事情或某些事情依時間順序的描述構(gòu)造一個可以理解的場景即有意義的語言結(jié)構(gòu)。參見周建漳：《歷史及其理解和解釋》第五章《歷史和敘述》，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208頁。

[13]（宋）田況：《儒林公議》卷上，收入《筆記小說大觀》第8冊，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版，第4頁。

[14]參見（宋）江少虞：《宋朝事實類苑》卷6，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56頁;（宋）羅從彥：《遵堯錄》，收入《全宋筆記》第2編第9冊，大象出版社2006年版，第108頁。

[15]（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8，“乾德五年三月戊戌”條，第191頁。

[17]（宋）徐鉉：《騎省集》卷25，《李公德政碑銘》，收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85冊，商務印書館（臺北）1982年版，第190～191頁。

[20]（宋）錢若水修，范學輝校注《宋太宗皇帝實錄校注》卷34，中華書局2012年版。

[21]（宋）曾鞏：《隆平集》卷11，《張美傳》，第337頁;（宋）王稱：《東都事略》卷21，《張美傳》;（元）脫脫等：《宋史》卷275，《張美列傳》，第8998頁。

[22]（宋）范鎮(zhèn)：《東齋記事》卷1，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頁?！蹲駡蜾洝芬嗍珍浧涫?，評語更為精詳，作用更加凸顯：“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以至命將出師，吊民伐罪，平西蜀，復湖湘，下嶺表，克江南，兵力雄盛，武功蓋世，良由得猛士以守邊，推赤心以御下之所致也。”（宋）羅從彥：《遵堯錄》卷1，第107頁。

[23]（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9，“開寶元年五月丙午”條，第202頁。

[26]（宋）歐陽修《歸田錄》卷1，第3、4頁。又可參見（元）脫脫等：《宋史》卷273《郭進列傳》，第9334～9336頁;（宋）江少虞：《宋朝事實類苑》卷6，《郭進》，第59頁;（宋）羅從彥：《遵堯錄》卷1，第108頁。

[27]（元）脫脫等：《宋史》卷270，《魏丕列傳》，第9276頁。

[28]（元）脫脫等：《宋史》卷199，《文苑二·柳開列傳》，第13024頁。（宋）王稱，《東都事略》卷38，《柳開傳》。

[29]（宋）張師正：《倦游雜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19頁;（宋）彭乘：《墨客揮犀》卷4，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320頁;（宋）江少虞：《事實類苑》卷7，第72頁。

[30]（民國）丁傳靖輯《宋人軼事匯編》卷4，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69頁。

[31]與《宋史》將柳開劃歸《文苑傳》不同，《隆平集》則是將其收入了《武臣傳》。筆者更傾向于《宋史》的劃分。不過，《東都事略·柳開傳》《宋史·柳開列傳》等皆對柳開的武功頗為稱道，相關(guān)記載也以軍事活動為主。宋初的文壇翹楚卻以細微軍功載諸史冊，應當說是一種莫名的悲哀。

[32]（元）脫脫等：《宋史》卷12，《仁宗本紀》，第250、251頁。

[33]錢乘旦：《發(fā)生的是“過去”，寫出來的是“歷史”——關(guān)于“歷史”是什么》，《史學月刊》2013年第7期。

題圖為：宋太祖趙匡胤（927—976）畫像（明人繪，藏中國國家博物館）

作者 屈 斌：中山大學歷史學系博士

張 林：河南蒙古族自治縣寄宿制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