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雯 段笑曄
摘 ? ?要: “火鼠裘”的創(chuàng)作出典“火浣布”,是不斷被文學化和神秘化的絲路文化產物。魏晉南北朝以后,隨著海上絲綢之路的發(fā)展,絲路文化隨著中國典籍、器物、佛教東傳日本。多樣性和包容性的特質,不僅在日本文化發(fā)展中產生了重要影響,對日本文學創(chuàng)作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本文圍繞“求婚難題”中“火鼠裘”的出典——“火浣布”,通過考據研究和文獻分析法,梳理“難題”出典,以及“唐商”“天竺僧人”“唐土”“西方寺”等絲路文化內涵,探究這些內涵在作品的神秘性構建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 “唐土的火鼠裘” ? ?火浣布 ? ?絲路文化
日本現(xiàn)存最早的敘事文學《竹取物語》大約創(chuàng)作于九至十一世紀,具體成書時間和作者不詳。其對《源氏物語》《今昔物語》等后世“物語”的創(chuàng)作、發(fā)展產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1]。作品圍繞女主人公“かぐや姫”(輝夜姬)①向權貴們提出求婚難題的描寫,以獨特的構思、豐富的表現(xiàn)力、神秘的異域色彩,成為后世讀者和研究者探討、研究物語文學的重要內容之一。
目前國內關于竹取物語中“求婚難題”主要集中在與云南少數(shù)民族傳說《斑竹姑娘》的比較關聯(lián)性研究,如“《竹取物語》和《斑竹姑娘》中的‘難題考驗”(張北川,1999);“《竹取物語》與《斑竹姑娘》的比較研究”(趙虹,2003);“藏族民間故事《斑竹姑娘》與日本故事《竹取物語》的類比性研究”(王玲,2007)。
日本學者大多通過考據學的方式對難題寶物的出典和關聯(lián)性進行發(fā)掘考證。田中大秀的《竹取翁物語解》、三谷榮一的《竹取物語評価解》(昭和31年)都曾指出難題寶物的名稱和求婚者姓名之間隱藏的聯(lián)系;百田彌榮子的“竹取物語の成立に関する考察”(昭和47年)將《竹取物語》與《斑竹姑娘》在創(chuàng)作相似性分析的基礎上指出了兩者關聯(lián);三谷邦明的“竹取物語の方法と成立時期——〈火鼠の裘〉あるいはアレゴリー”(昭和45年);網谷厚子的“もし天竺にたまさかにもて渡りなば——竹取物語の難題物の再検討”(平成2年)對“火鼠裘”這一難題的出典和“唐土”的限定性意義進行了分析研究,并指出“唐土的”范圍限定與實際產地分布廣泛且難以獲得的“火鼠裘”的組合,實際上是輝夜姬為了使求婚者知難而退,在難題措辭上的策略技巧[2]。
“火鼠裘”②是女主人公“かぐや姫”向求婚者之一阿倍右大臣提出的求婚難題,雖然被限定為“唐土的火鼠裘”,右大臣所委托的中國商人王慶卻稱是在遙遠的“西方寺”③,由“天竺圣僧”④手中購得,最后并不耐火“火鼠裘”被證實為贗品。這個看似神秘與奇幻的難題設定,最終以詼諧和嘲諷結尾,體現(xiàn)出了作者精妙的構思。作為“火鼠裘”創(chuàng)作出典的“火浣布”,集中出現(xiàn)在漢魏時期西域進獻中國寶物的目錄中,圍繞它的傳說蘊含豐富的絲路文化特質,后世不斷被文學化和神秘化。魏晉南北朝以后,隨著海上絲綢之路的發(fā)展,絲路文化隨著中國典籍、器物、佛教東傳日本,具有多樣性和包容性,在日本文化的發(fā)展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本文主要圍繞“求婚難題”中“火鼠裘”的出典——“火浣布”,通過考據研究和文獻分析的方法,分析難題出典背后的絲路文化內涵,進一步探究這些內涵在作品的神秘性構建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
一、絲路文化的物質載體——火浣布
“火浣布”又名“火烷布”,根據現(xiàn)代科學常識,所謂“火浣布”就是石棉。不合常理的耐火特性,不僅令古人好奇,而且成為他們構建神秘文化、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的素材之一。目前可見對火浣布的最早記載出現(xiàn)在《列子·湯問》⑤中(黃景春,2010:79),《列子》中有:“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獻錕鋙之劍火浣之布?!痄街?、浣之必投于火、布則火色、垢則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凝乎雪?!蔽鲿x張華編撰的《博物志》引用已經失傳的《周書》的記載:“西域獻火浣布,……火浣布污則燒之則潔……布,漢世有獻者。”這些記載中,這種布“神奇”在于不僅耐火燒,而且臟了只需投入火中,便煥然一新[3]。
李約瑟在《中國技術科學史》中提出,關于火浣布的傳說在西亞、南亞與歐洲也廣泛流行,其制造原料主要有“植物說”和“火獸說”兩大類,所謂“火獸”也稱為“火鼠”或“火蛇”,其狀若蜥蜴或壁虎,生于火中,也能滅火[4]。根據范曄在《后漢書》中引用《神異經》的記述:“南方有火山……生不燼之木,晝夜火然,得烈風不猛,暴雨不滅,火中有鼠,重百斤,毛長二尺余,細如絲,恒居火中,……績其毛,織以做布。用之若污,以火燒之,則清潔也?!盵5]可知“火浣布”是由生活在火中的巨鼠毛織就而成,巧合的是《竹取物語》中“輝夜姬”向右大臣阿倍所要求的求婚寶物正是“唐土的火鼠裘”?!吨袢 吩髦须m然對于火鼠裘的外觀并沒有具體描寫,但僅將從王慶手中高價買來的所謂“火鼠裘”描述為“紺青色之皮裘,毛尖端泛有金光……要之其色澤天下無雙”⑥,恰好與《后漢書》“黃金涂火浣布”記載的不謀而合。唐朝李賢在注釋《后漢書》時,主要采借了《神異經》的說法,認為織就火浣布的原材料為火鼠毛。輝夜姬要求將“火鼠裘”扔入火中檢驗其真?zhèn)蔚拿鑼?,也說明了真正的火鼠裘應具有耐火的性質。歷史學家方詩銘在《火浣布之傳入與昆侖地望之南徙》一文中論證了火浣布由海陸兩路傳入,并推測“火鼠說亦伴同火浣布而傳入中國”。
可見從“火浣布”到“火鼠裘”,不僅是文人們的奇幻構思,與火浣布的傳播及與之相關的傳說流布也有關聯(lián)。漢朝張騫出使西域,為玉門關以西,樓蘭往東北到達今天的敘利亞、土耳其的“絲綢之路”奠定了基礎,此后沿著這些交通線,中西文化得以碰撞交融,來自西域的奇珍異寶,不僅開闊了人們的眼界,而且豐富了人們對于世界的認識。絲綢之路是古代跨文化傳播的成功典范,將分屬于異質文化體系的中華文化、古希臘、羅馬、阿拉伯、波斯、印度文化通過商貿、政治、宗教活動等傳播路徑聯(lián)系起來,進行雙向文化交流和傳播,參與主體包括商人、使節(jié)、僧侶和傳教士,交流的內容有物質交流和精神文化交流。
由于歷史造成的流失和散佚,僅基于文獻記錄推測火浣布的源頭比較困難,可以肯定的是基于這些傳說在“耐火”“不可燃”等內容上的相似性,無論火浣布發(fā)源于哪里,它在各自神秘文化的構建上都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我國有關“火浣布”的記載和傳說,集中出現(xiàn)于漢魏時期。漢代對“火浣布”的記載可見于《漢武故事》《西京雜記》等文獻,漢代以后《三國志·魏書》《后漢書》《晉書》《隋書》等史籍都出現(xiàn)了對西域獻火浣布的記載。如《三國志》中有“(景初三年)二月,西域重譯獻火浣布?!薄稌x書》云:“西域諸國獻汗血馬、火浣布……”相傳三國時期魏文帝認為火不含生命元氣,不相信“火浣布”的存在,并著《典論》“明其不然之事,絕智者之聽”,后被刻在太廟門外及太學的石碑上,以“永示來世”,可沒想到,后來西域使者獻上“火浣布”袈裟,“于是刊滅此論,而天下笑之”[6]。
魏晉至隋唐“陰陽五行”與“神仙思想”等神秘文化與火浣布傳說相結合,如《異物志》《玄中記》記述織造火浣布的材料——無論植物、動物均生于火;魏晉志怪小說中火浣布成了仙女下凡攜帶的寶物。迄今為止雖然未見到有關“火浣布”東傳日本的文字記載,但作者在創(chuàng)作中顯示出對漢籍知識運用自如的良好漢學修養(yǎng),讓我們相信,所謂“唐土的火鼠裘”源于中國史書典籍、文人創(chuàng)作的“火浣布”。
正如加藤周一在《日本文學史序說》中對作者身份做出的推測:“《竹取物語》的作者必定是九世紀知識分子中充分消化吸收了大陸文化,不僅能讀懂漢文,而且相當精通中國古典的文化精英?!盵7]九世紀是中國歷史上的大唐晚期,也是經絲綢之路從西域傳來的印度、中亞、西亞及南亞文明和中華文化交流空前繁榮,并結出碩果的時代。成書于九世紀末的《日本國見在書目錄》對當時日本藏書情況進行了較為詳細的描述,合計1586部16734卷,當中絕大部分為漢籍[8]??梢姰敃r,即使沒有機會遠赴海外日本知識分子,也可通過“漢籍”對異域進行無盡的想象創(chuàng)作,出現(xiàn)在漢籍記錄及中國文人想象中的絲路文化元素為他們的既成觀念牢牢打上了中國烙印。
二、絲路文化的傳播主體——“唐商”與“天竺僧人”
博多港口的中國商人王慶收到右大臣阿部派侍從送來的信,回復信中說道:“我國中并物火鼠裘,我雖聞其名,卻未得見,……若天竺有此物,則求于吾國豪強之家,或借其力而得?!痹颈惠x夜姬界定為“唐土的”火鼠裘,在王卿口中又成了“聞其名而未得見”的異域寶物,恰恰與“火浣布”在中國文字記錄中的情況契合,不是史籍中的西域貢品,就是文人筆下的奇異幻想,魏文帝都因懷疑其真實性而鬧出笑話??v然從事海上貿易的商人見多識廣,沒有見過也在情理之中。關于火鼠裘入手的來龍去脈,王卿在給右大臣的信中如此交代:“聽聞昔天竺圣僧攜此物來朝,今存于西方寺中。懇請朝廷之令,終獲之?!盵9]這段描寫雖然有王慶作為商人為謀取利益的夸大,但天竺高僧帶來得寶物保存在西方寺——“唐和西域的交匯處”,需借中國豪強或朝廷之力、經中國商人之手,送達日本,這種貿易的描寫恰好和隋唐時期的東亞的海上絲路貿易狀況不謀而合。歷史上的“唐土”版圖“東達朝鮮半島、西及阿姆河流域,南達安南(古越南),北抵貝加爾湖”。在此基礎上唐朝建立起了“安西入西域道、安南通天竺道、營州入安東道、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夏州塞外通大同云中道、中受降城入回鶻道、廣州通海夷道”等多條中西交通路線,將絲綢之路進一步擴大化。其中廣州作為唐朝沿海港口城市最繁榮,在《道里邦國志》《中國印度見聞錄》等阿拉伯地理志中,廣州是南海諸國從海路抵達東方的終點。
唐商貿易在日本的興起,一方面是遣唐使帶回的物品數(shù)量有限,不能滿足貴族階層對舶來品的青睞,另一方面與絲綢之路在東亞貿易航線的延伸開拓有關。韓愈在《送鄭尚書序》當中以“蠻胡賈人舶交海中,……珠香象犀玳瑁奇物溢于中國,不可勝用”描寫當時唐代海上貿易的繁榮景象。在東亞進行貿易的中國商人被稱為“唐商”,關于他們開始絲路貿易時間的記錄是有跡可循的,約始于九世紀?!独m(xù)日本后記》《文德實錄》等日本史書中均有記載⑦。日本貴族喜愛并狂熱追求的“唐物”——瓷器、絲織品、香料、中藥材、佛具、裘皮等,通過連接博多港和山東半島沿海港口的海上航線,被帶到日本。唐商帶回唐土的除了硫黃、銅、日本的扇子、刀劍外,還有阿倍大納言付給王卿的酬金——砂金。
所謂唐物,是日本歷史上的一個特殊文化概念,不僅包含中國之物,還有相當數(shù)量經由這些中西交通道——“絲路”,通過中國傳往日本的“唐物”。至今保存在正倉院的一些文物,如“螺鈿紫檀五弦琵琶”,因其使用了產于天竺的紫檀木,以玳瑁作為裝飾,制作技法源于天竺,被認為是起源于天竺,通過絲綢之路,流傳到唐土,最終被帶往日本的珍貴寶物。流傳至今,不僅是中日文化交流史的見證,更是絲路文化在東亞延伸的有力說明。
“火浣布”之所以被作品演繹為“火鼠裘”,一定程度上和平安貴族對唐物中的珍品——“裘皮”的渴求有關,“裘皮”不僅具有防寒功效,對于貴族而言,更是一種身份、權力的象征。與《竹取物語》大致創(chuàng)作于同一時期的傳奇物語《宇津保物語》中,身居要職的主人公在宮中值宿,妻子為他送去了御寒的黑貂皮衣。《源氏物語》中“末摘花”身著舶來品“黑貂皮衣”,象征著其家族曾經的權威與財富。平安時代律令實施細則——《延喜式》中甚至規(guī)定了穿著裘毛的標準:五位以上為虎皮;參議以上和三位的非參議為豹皮;參議以上為最高標準——貂皮[10]。
當時的“唐物”貿易主要依靠海運,但由于航海技術的制約,能夠安全抵達博多港的貿易船只相當有限,因此即使貴族階層,也僅限于處于權力中心、掌握大量財富的上層貴族才有機會購得這種象征著身份地位的奢侈品。在《日本三代實錄》及《類聚三代格》中都有這樣的命令記載,在朝廷行使優(yōu)先購買權之前,禁止貴族們搶購“唐物”?!吨袢∥镎Z》中右大臣侍從小野房守不僅充當了信使,而且隨中國商人王卿前往唐土尋找“火鼠裘”的情節(jié)恰恰是當時貴族進行私人貿易的一種具體形態(tài)反映。在此過程中,日本不僅通過大唐眾多的港口和通商口岸獲得中國南北物產,還收集了大量經濟、文化信息滿載而歸[11](《中日文化交流史》考察與研究滕軍著,94)。
三、絲路文化的地域象征——西方寺與天竺
天竺高僧帶來得寶物保存在“唐和西域的交匯處”——西方寺在這里是一個不能忽視的地理概念,表面上雖然是一個模糊的指稱,卻是來源于漢籍的異域文化概念,不僅是一個方位名詞,更是一種文化符號。佛教中的“西方”往往指西方極樂凈土,唐以前,“西方”也是人們對佛教的本源地——印度的指稱方式之一;從漢代張騫出使西域,以敦煌和樓蘭為南北兩道的分岔點,到盛唐時期安西入西域道成為主干道,另外從敦煌向西,經陽關,至碎葉,同安西道會和?!拔鞣健被颉拔魈臁背闪酥袊藢z綢之路上“西域諸國”的統(tǒng)稱[12]?!敖璩⒅Α雹嗟恼f辭僅僅是作者臆想出的夸大嗎?根據《新唐書·地理志》記載,唐時為了防止突厥對于絲路貿易的阻隔干擾,一方面朝廷出兵平定周邊不利于交流的各種勢力,另一方面設置州縣、都護府,在西域形成了以伊州(今哈密)、西州(高昌)、庭州(今吉木薩爾)三州為核心,安西都護府為保障,以羈縻府州為依托的多層次統(tǒng)治構架,客觀上使一個多世紀的中西交流得到保障。不僅如此,唐中央政府還派出使者,負責修佛道功德事,據記載當時的碎葉有大云寺、于闐有開元寺、龍興寺等。隨著二十世紀初敦煌藏經洞的發(fā)現(xiàn),敦煌為數(shù)較多的石窟寺院因保存大量的寺院文書而聞名于世,成為人們研究關注敦煌文化、東西方交流史的重要依據。也許就是基于這一點,日本學者河添房江將“西方寺”推測為類似敦煌的絲路貿易重鎮(zhèn)。
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寫道:“詳夫天竺之稱,異議糾紛。舊云身毒?;蛟毁t豆。僅從正音,宜云印度?!盵13]“身毒”一名最早出現(xiàn)在《史記·大宛列傳》中,而“天竺”一名在出于《后漢書·西域傳》,玄奘以前,也多以“天竺”稱印度。佛教雖然源于印度,傳播卻受惠于絲綢之路的延伸和發(fā)展。漢代起佛教經絲綢之路傳入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得到進一步發(fā)展。隋唐時期我國成為東亞佛教文化傳播的樞紐,唐初朝廷曾規(guī)定:“既是蕃僧,入朝學問,每年賜絹二十五匹,四季給時服?!睋独m(xù)高僧傳》和《宋高僧傳》記載,當時有四十多位來自西域的僧人來唐從事佛經翻譯工作,其中天竺僧人占絕大多數(shù)[14]。唐朝良好的政治環(huán)境給來自天竺的僧人們提供了較為理想的工作、生活環(huán)境,也讓他們成了絲綢之路上的重要文化傳播主體。隋唐中日文化交流盛況空前的大背景下,遣唐使、留學僧等入唐人員,為日本帶回的除了受歡迎的唐物外,還有漢籍和大量佛經,這些成了當時貴族知識分子了解外來文化的重要媒介?!吨袢∥镎Z》的作品內涵雖然沒有明顯的佛教教義和理念的痕跡,但“西方寺”“天竺僧人”等具有鮮明絲路特質的文化元素,卻成為構建“唐土的火鼠裘”這一求婚難題神秘性的重要組成部分。
隋唐時期絲綢之路規(guī)模不斷擴大,陸上、海上不斷延伸。傳播方式由商品交易為主體的物質傳播上升為以物質為載體的政治、文化交流。朝鮮、日本等東亞國家也在吸收大陸文化的同時,積極主動地置身其中,成就了絲路文化傳播的東端延長線。從“火浣布”到“火鼠裘”正是這種絲路文化內涵演變的直接呈現(xiàn),它不是作者為制造“難題”而空想出的結果,而是基于豐富的漢籍知識及通過中國對絲路貿易、地理、政治等文化元素把握基礎上的再創(chuàng)作。將“唐商”“天竺僧人”作為傳播主體,同時融入“唐土”“天竺”“西方寺”等異域地理元素,以絲路文化的諸多內涵構建出了神秘而富有想象力的求婚難題,不僅賦予了作品傳奇性,而且為后世日本物語文學創(chuàng)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注釋:
①新古典文學大系《竹取物語》中的主人公名為“かぐや姫”,不同中文譯名有:“輝夜姬”“赫夜姬”等名稱。
②新古典文學大系《竹取物語》依據古本表記為“火鼠の皮衣”?!盎鹗篝谩睘橹形淖g名。
③新古典文學大系《竹取物語》稱為:“西の山寺”,校注者將其解釋為:”唐の西方の辺地の山寺”。作者譯為“西方寺”。
④同著中為:“天竺の聖”,依據注釋作者譯為“天竺僧人”。而“天竺圣僧”等稱呼出自于王慶的書信中,帶有夸大的色彩。
⑤相傳為戰(zhàn)國時期道家人物列御寇所作,也有晉人所為和“偽書說”,其中多為神話故事和民間傳說。
⑥作者譯,原著中的記述為:“金青の色なり、毛の末には、黃金の光し”。
⑦《文德實錄》卷三:“因檢校大唐商人貨物,適得元白詩箋奏上”;《續(xù)日本后記》仁明嘉祥二年八月條:”大唐商人五十三人,多齊貨物,架船一支來著。”
⑧原作中為:“朝廷に申て、かろうじて買いとりて、奉る。”校注者認為,這段情節(jié)是基于來自天竺的傳道高僧,與王慶約定并帶來火鼠裘進行交易,在唐西部邊陲被沒收,請求代表朝廷的郡守出面,才終于得手的故事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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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為西安外國語大學2018年度科研基金資助專項項目研究成果。項目名稱:跨文化視域下“絲路文化”對日本平安時代傳奇物語的影響研究。項目編號為18 XWD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