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楊博文 廣西藝術學院
中國當代雕塑正處于百家爭鳴的時期。樂觀主義者認為中國當代雕塑既有西方各種主義和流派激發(fā)的產物,又有基于本土文化創(chuàng)作的“中國姿態(tài)”。而悲觀者認為中國當代雕塑魚龍混雜,過分追求視覺和形式導致作品浮躁和表象,缺乏對雕塑的深刻理念;過分照抄西方和拿來主義導致本土文化的喪失。筆者認為兩種說法都有一定道理。
中國的傳統雕塑扎根于中華民族深厚的文化土壤之中,隨著數千年來各民族文化藝術的發(fā)展而演變和提高,最終形成融匯著中華民族文化素養(yǎng)、審美意識、思維方式、美學思想和哲學思想的完整藝術體系。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意象思維對中國傳統藝術創(chuàng)作有著較大影響。如果說,西方傳統思維方式講究分析,注重普通,偏于抽象,而中國的意象思維則著重從特殊、具體的直觀領域中把握真理,與西方傳統文化強調邏輯推理不同,中國的意象思維偏重創(chuàng)造性把握。意象思維不僅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不同于兩方傳統文化的獨特思維方式,也是中國傳統藝術創(chuàng)作的基本方法。然而如何在這種感性情緒的支配下,理性地分析傳統,從而回歸傳統、繼承傳統,成為當今雕塑發(fā)展的難題。
意大利著名的哲學家、歷史學家、政治家和文藝批評家克羅齊說過:“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克羅齊認為,只有當下人對現實生活中的某件事情產生興趣時,所記錄的內容才能被稱為“真歷史”,人的興趣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肆_齊強調思想創(chuàng)造歷史,強調歷史聯系是思想與思想之間的聯系。西方的各種主義、流派都是經過上百年,乃至數百年的醞釀才產生的,而中國的雕塑藝術真正進入現當代階段只有半個多世紀,缺乏社會基礎和環(huán)境。中國古代雕塑具有很強的實用性、功利性和裝飾性。從事雕塑的能工巧匠隸屬于百工,技藝的傳承依靠師徒間的傳遞,缺乏雕塑理論性的文字,從而導致中國古代雕塑理論的空白。不過我國具有大量傳統雕塑留存,遠至商周戰(zhàn)國的青銅器、秦漢的陶俑、魏晉及唐宋的佛教造像、明清的瓷器雜雕等,這些足以讓我們充分審視學習傳統雕塑。我們應學習和繼承傳統文化理念,使我們失落已久的文化重新回歸當代,從而使雕塑藝術更具傳統特色。
陳云崗是中國當代的一位雕塑家,他生于陜西西安,少時寄居天津,受津門海河文化熏陶,成年后復歸關中西安,得三秦文化滋養(yǎng)。多種文化哺育、培養(yǎng),造就了今日的他。他是一位具有哲學頭腦的雕塑家。陳云崗認為,藝術家的價值在于用自己的情感表達對象的情感,引起觀者的共鳴,藝術家的責任是豐富人類的情感生活,使生活更加美好。因此,他旗幟鮮明地提出了自己的藝術主張:“藝術永遠應該是個人心靈立場的發(fā)言!”但他后期的作品無一不體現了中國老莊哲學的精華,如他的扛鼎之作《大江東去》和《老子》體現了中國人的宇宙時空觀的審美空靈性——“道”的無體無形、不滯不沾、于相離相、惚兮惶兮的特征,體現了中國藝術家不愿執(zhí)著于物象,而轉求虛靈傳神之趣,或“得意而忘言”“得意而忘象”“得意而忘形”,或“得形不忘意”之境界。陳云崗用心靈來捕捉、碰撞中國歷史時空中過往的人物,以神會賢,用回環(huán)往復的曲線來塑造先賢所追求的精神,同時用豐富的線的聚合來塑造他理想中的對象形體。陳云崗的某些人物造像特點,呈現出“瘦”而長的形態(tài),如《高山流水》中的俞伯牙、魏晉風度中的《竹林七賢》等。這一特點很顯然受到北魏時期佛家造像的影響。李澤厚先生曾說:“北魏的雕塑,從云岡早期的威嚴莊重到龍門、敦煌,特別是麥積山成熟期的秀骨清相、長臉細頸、衣褶繁復而飄動,那種神情奕奕、飄逸自得,似乎去盡人間煙火氣的風度,形成了中國雕塑藝術的理想美的高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