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月林 宋立巍

摘要：目的：探索博物館數(shù)字化進程中通過設計活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基本方式，以優(yōu)化非物質文化遺產交互展陳體驗。方法：將敘事學關于敘事情境、敘事結構和敘事序列的基本理論應用于交互展陳的敘事空間設計過程中。結果：提出情境敘事的設計策略，并以此建構7--個“三層四級”的體驗框架。結論：情境敘事策略能夠優(yōu)化非物質文化遺產展陳的多層級體驗。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 情境敘事 體驗設計

引言

博物館是傳承人類文化記憶和保持文化多樣性的一個主要場所，對形成文化認同感、身份歸屬感和社會凝聚力具有重要意義。雖然很多非物質文化遺產（ICH）沒有特定的物質形式，如民間舞蹈、神話傳說或地方民俗等，但每一種物質文化遺產都蘊含著ICH的內容，博物館中的每一件典藏文物在不同程度上都映射著一定的禮儀、規(guī)范、制度和思想等非物質文化的成分。ICH保護和傳承的方式很多，如設計開發(fā)文化創(chuàng)意產品。在博物館數(shù)字化進程中，典藏文物展陳的意義主要取決于參觀者的知識經驗與敘事者所敘述的故事之間建立的關聯(lián)。文章在探索博物館典藏文物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傳承的背景下，依據(jù)敘事學理論提出一個“情境敘事”的設計策略，整合典藏文物的物質文化和非物質文化兩方面的內容，通過互動媒體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融合文物實體和數(shù)字信息，建構一個能夠滿足參觀者多層級需求的互動性敘事空間，以為參觀者塑造一個個性化的參觀體驗。

一、傳統(tǒng)非物質文化遺產晨陳方式

依據(jù)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和我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法》，ICH所包括的時代相傳的傳統(tǒng)文化及其表現(xiàn)形式比較多元，如表演藝術、關于自然與宇宙的知識和實踐、傳統(tǒng)手工技藝等。其可能存在于不同的文化群體之中，或在其間具有某種相似性。但是，ICH的價值并非取決于它的表現(xiàn)形式，重要的是其可世代傳承的、再生性的知識和技藝。通常，ICH蘊含著某個國家、地區(qū)、團體或族群的相對獨特的東西，是一種以人為中心的活態(tài)文化。其獨特性在于其在群體間的延續(xù)發(fā)展和世代相承，這是ICH的價值所在。

由于參觀者動機、年齡和知識背景等因素的影響，每一個參觀者都是一個舊對獨立的個體，參觀時的所見所思都可能會有所不同。參觀者可以依據(jù)個人情況自由選擇在某個展項面前駐留的時間，實物、圖文或仿制品的博物館展陳方式已無法滿足人們對于ICH知識資源的個性化需求。

目前，博物館普遍采用的是“典藏文物陳列（圖文說明）+語音導覽服務”的展陳方式，參觀者只要輸入與作品相對應的編號或到達指定的展陳范圍，就可以選擇自己熟悉的語言收聽對應文物實物相關講解。但是，并非所有展項都有語音講解，因此也很容易造成參觀者無所適從的境地，尤其對于缺乏相應文物文化知識背景的參觀者而言，從而不利于博物館實現(xiàn)文化傳播和教育功能。例如在德國柏林佩加蒙博物館（Pergamon Museum），米勒特集市大門（The Market Gate of Miletus）是博物館的一個重要展項，依照其殘缺的輪廓大致能夠想象出其昔日的光彩，仿佛能夠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入羅馬集市。但是，僅憑短暫的語音導覽講解和展品前面寥寥無幾的文字說明，參觀者只能于建筑物巨大尺度差距造成的崇敬感中贊美其所表現(xiàn)出的杰出的建筑雕塑藝術，而從公元2世紀以來的絕大部分知識則無從得知。ICH時常會與某些器物、人物或畫作緊密關聯(lián)在一起。實物或許可以永駐博物館，但是，ICH如何展現(xiàn)？米勒特集市大門是否與西方尚且流行的集市文化存在著某種關聯(lián)？其對后期的建筑雕塑藝術有何影響或代表著何種發(fā)展階段？所有這些內容，不是一個普通參觀者能夠通過僅存的或修復的遺址能夠得知的，而采取何種展陳方式才能有效的滿足參觀者對于這些ICH方面的知識需求？這是目前博物館數(shù)字化建設所面臨的一個重要挑戰(zhàn)。

二、數(shù)字化趨勢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交互展陳

目前，諸多博物館所采取的解決途徑就是雄心勃勃的將數(shù)字計算技術廣泛引用于博物館，如《游戲還是博物館》（《三聯(lián)生活周刊》第512期）中所提及的“永恒的埃及（Eternal Egypt）”項目，其中包括“墻內博物館”、“墻外博物館”和“無墻博物館”三個部分。在“墻內博物館”，參觀者手持移動終端，可以文本、圖像和動畫的形式了解藏品信息；在“墻外博物館”，參觀者可以通過手機查閱藏品信息庫，實現(xiàn)對文化遺址的數(shù)字導覽；而“無墻博物館”，即記錄埃及五千多年文明的“永恒的埃及”網(wǎng)站本身，參觀者可以通過多種方式開啟自己的埃及文化之旅。“永恒的埃及”已成為諸多國家博物館數(shù)字化建設的模板。

從參觀者的角度來看，類似于“永恒的埃及”，數(shù)字博物館的主要使命是在努力探索建設一種面向參觀者的互動式體驗系統(tǒng)。相對于傳統(tǒng)的講解員式的參觀方式，這個系統(tǒng)具有很多優(yōu)越性：超越時空限制、信息雙向交流和跨媒介傳播等。因為畢竟講解員在文化知識能力等方面非常有限。中國的北京故宮博物院、英國大英博物館、法國盧浮宮博物館、德國柏林佩加蒙博物館和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等都在充分利用語音導覽、多媒體導覽或智能手機等移動終端增強典藏文物的展陳體驗。同時，也存在將增強現(xiàn)實應用于ICH展陳的探索案例。

建設互動式體驗系統(tǒng)并非等同于通過文物典藏數(shù)字化，重要的不是僅僅建立一個擁有海量信息的虛擬博物館，或是使用各種人機交互技術營造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實物和信息混合世界，而是如何有效的塑造一個敘事空間。敘事空間由三個相互關聯(lián)的主要部分構成：展陳主題、交互方式和敘事策略，在構成形式上，其不僅包括能夠滿足參觀者個性化需求的虛擬的數(shù)字信息空間，而且包括展陳的物理空間。從交互技術發(fā)展來看，發(fā)生在敘事空間的參觀活動問題可能不在于是否采用了先進的交互技術，而在于是否是合適的交互展陳方式。例如德國柏林猶太人博物館中的一個裝置藝術展項“落葉（Fallen Leaves）”（如圖1），一萬多個張著嘴巴神情各異的面孔鋪在一個狹窄幽暗的空間內扭曲的地面上，在一個由建筑實體和認知想象組成的一個空靈空間內部，那些無序割裂的窗口、飄忽不定的光照和參觀者腳踏上去金屬面孔相互撞擊發(fā)出的各種呻吟的聲音，喚起了人們對猶太人遭受的迫害及大屠殺的痛苦的記憶。這個藝術展項中的交互并沒有依賴于所謂的高新的交互技術，而是巧妙的利用了物理空間的場所、聲音和光等空間要素與參觀者的相互作用詮釋了展陳的主題。而沒有將過多的數(shù)字信息疊加到物理實體表面，進而通過各種交互方式實現(xiàn)信息的收集、處理和呈現(xiàn)。但這并非表明交互技術對展陳不重要。反而，很多時候依賴于各種交互技術的媒介本身就是展陳的一個主要內容。

三、交互展陳的敘事策略：情境敘事

敘事是人們的一種非常普遍的日常行為，從遠古時代的巖石壁畫到現(xiàn)在的云門舞集，從著書立說到影視記錄，從市井間的軼聞趣事到推特中的實時報道，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出現(xiàn)在不同的地域、民族和社會中。依據(jù)敘事學理論，一般而言，敘事就是對一個或一個以上的真實或虛構事件的敘述。作為敘事，至少應該包括“事件（故事）”和“敘述（敘事話語）”。一個以上的事件通過某種關系聯(lián)接起來，就構成了故事。傳統(tǒng)的敘事研究比較側重的是以書面語言為主要媒介的敘事文學作品，后來有學者借鑒傳統(tǒng)敘事學研究框架探索其在影視作品中的敘事應用，如蒙太奇手法。文章基于敘事學理論提出“情境敘事”的展陳設計策略，主要是指一種情境性的、故事性的敘述方式。情境性強調“身臨其境”，參觀者能夠沉浸于其中；故事性強調的是情節(jié)性、趣味性和邏輯性。簡而言之，情境敘事就是在一個具體的情境中敘述故事。

諸多博物館對于ICH內容的展陳，廣泛應用的是“實物展品（圖文說明）+語音導覽”的形式，有些會在移動終端上以動畫形式予以演示，例如金字塔式如何建成的，采取動畫形式可能會以更加生動有趣的表述清楚建造工藝過程，但一個蹩腳的動畫演示則會給參觀者帶來比較糟糕的體驗。世界著名的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主要是通過結合智能手機版的博物館網(wǎng)站（語音講解）來了解展品信息的，而法國盧浮宮則是通過一個便攜終端上的地圖導覽和語音講解相結合的方式輔助參觀者參觀游覽。

從敘事情境建構的角度來看，存在三種基本的敘事情境：第—人稱敘事情境、作者敘事情境和人物敘事情境，分別反映了敘事者作為事關者、事外者和反映者的身份，每一種敘事情境皆需明確三個基本問題：誰是敘述者？敘述者與故事人物是否處于同一故事世界之中？敘述視角如何？因此，在構建ICH展陳的情境敘事系統(tǒng)時，傳統(tǒng)敘事藝術中涇渭分明的主體與客體、虛擬與現(xiàn)實、時間與空間之間的關系在情境敘事過程中會發(fā)生彼此交融的現(xiàn)象。另外，情境敘事強調交互式敘事。從交互行為發(fā)生的時間序列來看，交互式敘事是線性的；若從交互行為引發(fā)的事件內容來看，它可以將事件置于任何時間序列的節(jié)點，這種敘事結構就是非線性敘事。傳統(tǒng)紙質媒介中的文本敘事都具有非線性（時間）和多維度（視角）的特征。因此，非線性敘事并非是交互式敘事所獨有的。在ICH展陳中強調交互式敘事，實際上是探索參觀者和展陳作品之間的信息交流機制，希望能夠有利于參觀者根據(jù)自身需要及時獲取相應知識。因此，情境敘事開放的是一種并行的、多維的和雙向的動態(tài)敘事機制。

四、基于情境敘事建構互動體驗

基于交互式敘事序列形成的情境敘事應該是一個富有彈性的模式，此處的敘事序列是指構成故事的事件之間的某種連續(xù)性，實現(xiàn)這種連續(xù)性的可以是基于時間、空間、人物和因果關系等因素，從而形成一個由建構情境、交互行為和實現(xiàn)意圖三者構成的序列。ICH展陳的敘事結構取決于故事內容和敘事意圖。從整個媒介史來看，其還受敘事媒介影響，例如一個民間故事，可以采取口頭表現(xiàn)、表演藝術、剪紙動畫和皮影藝術等各種形式予以展現(xiàn)。由于ICH的主要內容通常不是物質性的，它可以通過不同的媒介予以表現(xiàn)，也可以綜合多個不同媒介進行表現(xiàn)。那么，是否存在一個不依賴于任何媒介的具有普適性的故事結構？無論敘事采取何種表現(xiàn)形式，都遵循著一個最基本的敘事結構模式？結構主義敘事學通過一個基本的敘事結構來觀察世界上所有的故事的理想，似乎預言了某種可以超越時代、地域和敘事媒介的模式的存在，這對于全球化背景下ICH的保護和傳承具有重要的啟發(fā)性意義。

互動媒介作為一種新穎的情境敘事方式，在敘事效果方面較之傳統(tǒng)方式既有很多優(yōu)越性，受眾能以直接、自然的方式主動參與到敘述內容的組織、學習和傳播過程之中，形成獨特的體驗。在交互展陳中，參觀者可以根據(jù)自身的需要自由的組織和獲取相關信息，理想的狀況是：參觀者既是ICH敘事的消費者，同時又是不同程度上的敘事的生成者，中國故宮博物院端門數(shù)字館中的《蘭亭序》數(shù)字交互展陳項目是其中的一個典型案例。

依據(jù)考古學關于物質文化的研究，可以將博物館典藏文物所蘊含的ICH劃分為從內到外區(qū)分為三個基本層次：思想層、行為層（如禮儀、風俗或制度）和物質層（如造型特征）。情境敘事的核心就在于通過交互展陳的方式整合這三個基本層次形成一個互動式敘事空間，參觀者在這個敘事空間中根據(jù)自身需要獲取和組織相關信息內容，實現(xiàn)參觀意圖。在這個過程中，情境敘事能夠依次逐級促生形成四個層級的體驗：審美體驗、認知體驗、情感體驗和反思體驗，它們分別反映了參觀者對于ICH展陳的四個體驗層級：本能性的感官知覺、文化知識意義的生成、持久性的情緒反應、文化認同和自覺。這四種體驗可以共存于物質、行為和思想任何一個層次上，也可以同時分別存在于三個層次上。但是存在從初級到高級體驗的層級之分（如圖2）。

結論

總之，敘事學為從情境敘事、敘事結構和敘事序列等方面為探索博物館中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展陳提供了諸多借鑒。整合物質性的和非物質性的情境敘事空間能夠滿足參觀者的各層級體驗。后續(xù)研究將深入探索各層級體驗之逐級遞進的關系，以為ICH展陳體驗設計提供理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