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露苗
摘 要:白先勇的《樹猶如此》和《寫給阿青的一封信》兩篇散文,包含了他對摯友超出尋常的感情和對同性戀者的關(guān)懷,是白先勇特殊感情取向的真實顯現(xiàn),其中發(fā)乎內(nèi)心的深情,令人深深動容。
關(guān)鍵詞:白先勇 樹猶如此 寫給阿青的一封信 同性
白先勇是當代文壇極具魅力的作家,他對人們心靈的關(guān)照和感情的書寫刻畫細膩,塑造的人物形象立體豐滿,為當代文壇奉獻了許多寶玉。他在《樹猶如此》和《寫給阿青的一封信》中展現(xiàn)了對同性之愛的感受和態(tài)度。
一、至念:《樹猶如此》
《樹猶如此》中記敘了白先勇與摯友王國祥在美國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的生活,他們種樹、烹飪,充滿了生活情趣。白先勇稱贊朋友:“天性善良,待人厚道,孝順父母,忠于朋友。他完全不懂虛偽,直言直語,我曾笑他說謊舌頭也會打結(jié)”[1],字里行間,滲透著對他的欣賞。
文章前幾段,記敘了二人在圣芭芭拉島修花園的事情:“每天早晨九時開工,一直到傍晚五六點鐘才鳴金收兵,披荊斬棘,去蕪存青……一天下來,腰酸背痛,幸虧圣芭芭拉夏天涼爽,在和風煦日下,胼手砥足,實在算不上辛苦?!盵2]除了一起修整花園,他們還一起爬梯上樹摘果子,到碼頭買回大閘蟹回家蒸著吃,在夏日的島風中,互相慰藉著心靈。在異鄉(xiāng)的相知相伴,是白先勇儲存在記憶中最美好的畫面。
突然一天庭院中二人合種的大樹突然枯黃,沒過多久,王國祥的舊疾再生性貧血復發(fā),只能靠著輸血維持生命,承受著病痛折磨,白先勇內(nèi)心也很受煎熬,但二人還是相互鼓勵,走過最艱難的時光。在白先勇眼里,摯友是:“那般能隱忍的病人……不愿別人看到他病中的狼狽”[3]。在治病的期間,二人還是會想辦法苦中作樂,每次輸完血后,他們就到平日喜愛的飯館吃飯,租錄影帶回家看,還關(guān)心世界局勢,為蘇聯(lián)瓦解拍手稱快,把病痛忘得精光。二人在彼此面前,都不敢露出松懈的樣子,但私下里白先勇曾為王國祥受病痛折磨而斑白的頭發(fā)失聲大哭:“我哀痛王國祥如此勇敢堅韌,如此努力抵抗病魔咄咄相逼,最后仍然被折磨得形銷骨立”[4]。可到后來,終究無力回天。王國祥臨別之日,白先勇握著他的手,送他走完了最后一程,“霎時間,天人兩分,死生契闊,在人間,我向王國祥告了永別?!盵5]白先勇懷念人,不從人的情何以堪出發(fā),而是寫樹猶如此,將深情寄托在園中的樹木上,含蓄而熱烈。文中,他常常稱呼王國祥的全名,朗朗清脆,親近甜蜜。白先勇不改學生時對摯友的稱呼,保留著青澀時光的心動天真,可見王國祥在步入中年的白先勇心里,是一片白月光。
白先勇將對王國祥的感情解釋成異姓手足相互扶持之情,他也將這樣的感情置入文章中,他對感情的價值判斷主要集中于陪伴和歸屬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于童年時因病離開家庭獨自休養(yǎng)的經(jīng)歷,從小渴望著陪伴與家庭的白先勇,所以在成人后也不停追尋著這樣的溫暖。雖說白先勇將對王國祥這么明顯的愛意,只解釋成手足之情,并不是他害怕社會輿論,而是強調(diào)兩人如手足般的相知相伴。
二、關(guān)愛:《寫給阿青的一封信》
阿青是白先勇1983年出版的唯一一部長篇小說《孽子》的主人公,《孽子》以阿青的視角出發(fā),描寫了一群離家出走的青少年在臺北討生活的故事,他們由于同性戀的身份被社會、家庭、親友拋棄,書中刻畫了他們幽晦曲折的心路歷程,對社會邊緣群體顯示出強烈的人道主義關(guān)懷。主人公阿青,因為同性戀身份不被父親認同,被趕出家門,白先勇在阿青這個人物上傾注了許多感情,或多或少投下自己的影子,白先勇說:“在我青少年那個階段,我就變得很孤立。這個Identity,這種認同,對我也很重要,對我整個文學創(chuàng)作,很重要……我感覺自己與眾不同,還覺得是一種驕傲,有不隨俗,跟別人命運不一樣的感覺”[6],白先勇對自己的身份認同十分積極,與阿青的痛苦不同,白先勇能夠成熟的看待自己,并對這樣的邊緣群體做出疏導。
對于自我身份認同這方面,他說:“那一刻突然面對了真實的自己,發(fā)現(xiàn)你原來背負著與大多數(shù)人不同的命運……這份沉甸甸壓在你心上的重擔,就是你孤絕的來源……可是我要告訴你,阿青,其實在你之前,也會在你之后,世界上還有不少人,與你命運相同,他們也像你一樣,在人生的崎嶇旅途上,步履維艱地掙扎過”[7],白先勇安撫著阿青的孤獨感,告訴阿青要接納自己。白先勇對社會上的公序良俗顯露了自己的態(tài)度,認為這是“為了大多數(shù)而立”[8],日后阿青會受到歧視侮辱,“因為社會上的一般人,對少數(shù)異己難免有排斥畏懼的傾向”[9],但接受了自己,就是誠實的生活。
對于愛情,白先勇認為,愛情不在于長久,而在于真心,他說:“哪個人不希望一段天長地久的愛情,覓得一位終身不渝的伴侶?……而同性情侶一無所恃,互相唯一可以依賴的,只有彼此的一顆心,……你一生中有那么一段路,有一個人與你相互扶持,共御風雨,那么那一段也勝過終生了”[10]。白先勇的感情觀中有著佛教色彩,追求霎那間的永恒。同性間的愛情不僅受到愛情本身乍陰乍晴的影響,還要受到社會的批判,使得這樣的愛情極難開花結(jié)果,白先勇勸阿青享受當下的幸福,尊重愛情尊重自己,保持一顆赤子之心。
對于家庭,白先勇勸阿青回歸,他說:“家是人類社會最基本的社會組織,而親子關(guān)系是人類最基本的關(guān)系”[11]。家庭是組成人們歸屬感的重要溫床,自小離家的同性戀青少年們總是懷著強烈的漂泊感和孤獨感,家人與社會的不認同,導致了了他們焦慮敏感的性格特征,這樣的青少年,在選擇伴侶時會選擇父親形象的男子,這樣的例子在《孽子》中都有寫到。同性戀群體渴求家庭的諒解和接納,在這方面與常人無異。
這篇文章雖說是寫給阿青的信,但實際上是寫給社會上飽受折磨的邊緣群體的精神指南,也是寫給家長的一封勸解信。白先勇發(fā)自肺腑的關(guān)懷著社會上的邊緣群體,將其帶入主流寫作中去,引起人們的正視與關(guān)注。
參考文獻:
[1][2][3][4][6][7][8][9][10][11]白先勇,樹猶如此[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22,22,22,21,22,293,295,295,297,298.
[5] 郭玉雯.白先勇小說與紅樓夢[J].臺灣文學研究集刊,20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