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
于我而言,《琵琶記》是我昆曲生涯又一個十年之旅的開始,也是我對于昆曲傳統(tǒng)的熱切回望。
最早《琵琶記》給我的“震撼”是來自恩師岳美緹。十多年前,我在岳老師的唱腔精粹專輯里聽到了一首《琵琶記·辭朝》的選曲,是一套聞所未聞的“唐宋大曲”。聽著這古意深遠的錄音,我一下子就被帶領(lǐng)著去往更高更遠的天地。誰曾想小生還有這樣的好曲!從【入破第一】到【出破】,高則誠的文辭洗盡雕飾,岳老師的演唱平易感人,十二分鐘一氣呵成,曲情盡出,一聽就愛不釋“耳”。
因為《辭朝》,我與《琵琶記》的緣分就此種下,后來再度萌發(fā)也是因為它。2009年上海昆劇團舉辦“五子登科”,我籌備“驚春誰似我”個人專場,心心念念著要把《辭朝》按完整的折子戲恢復搬演。在團里領(lǐng)導同仁的支持下,由周志剛老師指導傳授,我終于把《辭朝》從僅有劇本與曲譜存世的案頭,再一次帶回劇場。我也非常幸運,在顧兆啉老師的引薦下,得以上門拜訪“傳字輩”的倪傳鉞老前輩,《辭朝》表演的關(guān)竅和穿戴的講究,得到倪老的親自指點。
《辭朝》上演后收獲了多方好評,也是在這之后我深深地感受到,昆曲豐厚的傳統(tǒng)深不見底,我們這一輩擁有的見知也許比“管窺”還要少。就一名昆曲小生演員而言,舞臺上的“戲夢人生”是更加色彩斑斕百轉(zhuǎn)千回的,風流倜儻的柳夢梅、潘必正、唐明皇等等之外,還有很多久違舞臺的小生戲值得被深入挖掘。
后來我又先后得周志剛老師傳習《南浦》,得蔡正仁老師傳習《書館》《盤夫》,這促使我想要進一步恢復《琵琶記》其他小生蔡伯喈為主的折子戲,從而形成一個串演本。上海昆劇團領(lǐng)導對此十分重視,這一想法得到了著名編劇王仁杰老師的襄助。王仁杰老師深諳戲曲創(chuàng)作規(guī)律,敬畏古典傳統(tǒng),如同他參與的另一部作品上昆出品的《邯鄲記》,他接手《琵琶記》后做的仍然是劇本縮編的工作,這不簡單地等同于傳統(tǒng)折子戲的串演,在王老師的筆下,《琵琶記》的劇本九成以上都是高則誠原著,恢復了小生戲、以蔡伯喈為主敘事,同時又剪裁得法,把正旦趙五娘那些膾炙人口的華彩段落融入其中,在這個意義上,這次演出的《琵琶記》實際上承襲了原著雙線敘事的構(gòu)思。
《琵琶記》劇照。
《琵琶記》的小生戲都是有著較高藝術(shù)價值的昆曲珍寶,《辭朝》保留著昆曲中的唯一一套“唐宋大曲”遺存,《書館》是有名的“書·見·驚”三出風火戲中的一出,《賞荷》《盤夫》更是用典豐富、詞曲皆美、考驗唱功的名折。我想把它們一一恢復,重現(xiàn)舞臺,這也是一個重新梳理昆曲傳統(tǒng)的好機會,認識古典戲曲“四功五法”、“手眼身法步”程式的美感,透過傳統(tǒng)的古典美表達人類古往今來情感上的共通之處。
不過,實事求是地說,《琵琶記》戲中的蔡伯喈很難獲得旁人的好感。欲侍雙親,父親不從,被迫上京赴考;得中狀元,欲辭招婚,皇帝不從,被迫“重婚”;思念家人,欲辭官職,亦被駁回。當原配妻子趙五娘找到他時,他已為人夫,雙親已逝。“三不從”是蔡伯喈所遭遇的人生悲劇,源自于他性格的軟弱,也是外在社會壓力與為人處世準則之間的糾結(jié)沖突所釀成的苦果。
于我而言,《琵琶記》是我昆曲生涯又一個十年之旅的開始,也是我對于昆曲傳統(tǒng)的熱切回望。
近日,“上海歷史文脈美術(shù)創(chuàng)作工程展”在中華藝術(shù)宮開幕。這個展覽用美術(shù)的形式對上海歷史文脈加以體現(xiàn)、保存,有著無可估量的歷史、文化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