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穆穆

摘 要：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是宋代青綠山水畫的代表作?！肚Ю锝綀D》是對前人青綠山水畫的繼承、發(fā)展和超越，具有青綠山水畫的主要特征：對晉唐色彩的追憶——金碧輝煌、艷麗超群；對五代以來筆墨的繼承——墨彩結合、豐富完善；江山情懷——一目千里、波瀾壯闊的構圖；詩意之美——生機盎然、寧靜清新的意境。這些特征對于理解、學習、臨摹青綠山水畫有很好的指導作用。

關鍵詞：宋代；青綠山水畫；千里江山圖；特征

2017年9月15日，大展“千里江山——歷代青綠山水畫特展”在北京故宮博物院正式開展。北宋畫家王希孟的青綠山水畫《千里江山圖》人氣爆棚?！肚Ю锝綀D》縱51.5厘米，橫1191.5厘米，據(jù)傳是北宋王希孟所作，此畫本身無款。通過蔡京的題字（政和三年題跋），可知希孟是北宋畫院的學生，在十八歲時經(jīng)過宋徽宗趙佶指點，進步神速，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畫成此畫?！肚Ю锝綀D》是對前人青綠山水畫的繼承、發(fā)展和超越，具有青綠山水畫以下的主要特征。

一、對晉唐色彩的追憶——金碧輝煌、艷麗超群

“從傳世最早的山水畫，如隋展子虔的《游春圖》、唐李思訓的《江帆樓閣圖》和李昭道的《明皇幸蜀圖》來看，中國山水畫從發(fā)軔之初就確立了以‘青綠為主調的優(yōu)雅風格。在這些畫里面，石青和石綠罩染了大部分的天空和水面，那是青山魏峨、綠水揚波的景色，加上赭石和朱砂烘托出的林木山石及點綴其間的宮宇樓閣，更使畫面顯得一片精工富麗、碧玉青瑤。”《千里江山圖》中，大片面積的深沉的藍綠色江水壓住了整個畫面，與山巒的石青石綠赭石等色形成鮮明對比，石青石綠色像寶石鑲嵌一樣晶瑩明亮，構成色彩旋律的主調。山巒、岸邊的樹木、建筑物以墨線勾勒，又以深墨綠點葉，造成畫面重點色塊，既調節(jié)江水與峰巒的色彩關系，又使石青石綠等顏色更加鮮亮、協(xié)調。在藍、綠等主色調中的對比中達到了“金碧輝映”“艷麗超群”的效果，較早期唐代山水畫“以色貌色”的設色原則，多了幾分靈動與生機，達到了“設色妙者無定法，合色妙者無定方”的用色境界。

在用色上，《千里江山圖》用色厚重不透明，色澤明艷，覆蓋性強；《江山秋色圖》用色清淡，墨不掩色的筆墨，故有以此有大、小青綠之分；《萬松金闕圖》較《江山秋色》靈活多變，自由生動。此外，在宋代的山水冊，有一些精美的青綠山水畫小品，如《云山殿閣圖》《澄江碧岫圖》《江天春色圖》《曲院蓮香圖》等，雖然沒有署名，但是足可證實當時青綠的高超技法。可見，宋人在青綠山水畫的創(chuàng)作上是繼承了前人的畫格，是在對晉唐畫風的復古中，使傳統(tǒng)的青綠山水畫得以復興和完美。

二、對五代以來筆墨的繼承——墨彩結合、豐富完善

“宋代以后，中國古典繪畫也開始了一種新的進行方向，它邁上了對傳統(tǒng)資源重新發(fā)掘和重新組合的進程，而將‘色彩與‘水墨進行結合，也成為這個進程中的基本步調。它的意義在于，它承續(xù)了晉唐時期色彩繪畫的原生語言，并在水墨急速興起的繪畫背景下，進行了創(chuàng)造性的轉化，使它們都具有了‘筆墨的語匯特征。”

五代到北宋初期，水墨山水畫形成歷史上的一個高峰，不但在表現(xiàn)手法上“皴法”不斷拓展與成熟，而且在對自然景物的深入刻畫能力上也不斷加強，水墨山水畫的發(fā)展和興盛，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青綠山水畫的進一步繁榮。但是，水墨的繁榮在另一方面又促進了青綠山水畫的演進和結合，青綠山水畫在自身發(fā)展的的基礎上，慢慢借鑒了水墨山水畫豐富的表現(xiàn)技巧和繪畫語言，促成了相互的融合，同時也使青綠山水畫有了一種新面貌。使畫家可以用更自由的手法表現(xiàn)審美取向，更好地實現(xiàn)語言與心靈體驗的對接，使宋代的青綠山水畫更具有“色墨結合”和“兼收并蓄”特色。

《千里江山圖》正是這種融合的具體表現(xiàn)：先用或濃或淡的墨色勾出輪廓和大體形，再用柔軟圓潤的長短線條加皴，其墨色有濃淡之分，用筆有粗細之分。建筑物用勾勒法，嚴謹周密，形象刻畫得很充分、真實，與唐畫相比較，表現(xiàn)能力有明顯的飛躍，趨于成熟。他這種“先墨稿，有筆有墨；再賦色，色墨交相輝映”的表現(xiàn)手法可以看出，他是繼承了五代以來水墨的筆法，把水墨技法融合到青綠山水中，突破墨線與色彩之間的關系，從而使墨和色之間產(chǎn)生新的視覺關系。通過植物色在山石陰暗面的多重分染，不但強化了山石的體面關系，同時，這種分染又使礦物色與墨線勾皴間形成過渡自然的聯(lián)接，使色圖與皴渾然統(tǒng)一在一起。讓金碧輝煌的青綠山水，完美地糅合了皴法，從而使青綠山水畫和水墨山水畫一樣注重自然寫實，一樣具有了筆墨情趣。這是宋代青綠山水畫中的一個特色。

在宋代畫家們在水墨技法的影響下，色彩繪畫的發(fā)展大多數(shù)是與水墨聯(lián)系在一起的，都有意識地去探究和努力去實踐用青綠山水畫手法融入水墨山水畫中一些結構語言，從而不斷豐富青綠山水畫的表現(xiàn)手法。色彩與水墨的結合成為宋代青綠山水畫的一個重要的特征。

三、江山情懷——一目千里、波瀾壯闊的構圖

郭熙的“三遠”中說“山有三遠，自山下而仰山顛，謂之高遠；自山前而窺山后，謂之深遠；自近山而望遠山，謂之平遠”“高遠之勢突兀，深遠之意重疊，平遠之意沖融，而縹縹緲緲”。山水畫中“遠”能把人的目光和情緒向遠方伸展，“遠”和“淡”是“平遠”的境地。山水畫自宋之后，山水畫的構圖從多以高遠為主的雄壯、巍峨的北方山水為描繪對象的巨幅構圖轉向以平遠為主的幽遠、平和的南方山水為主的卷軸長卷，呈現(xiàn)出一目千里、波瀾壯闊的“江山”構圖樣式。

北宋時期，山水畫多以“江山”為主要題材和表現(xiàn)對象。如有《江山萬里圖》而著稱的趙芾，也有以畫江景而稱善的燕文貴的《江山樓觀圖》、許道寧的《漁父圖》和李唐的《江山小景圖卷》等。這些以“江山”為主題的山水畫，大多以長卷的形式出現(xiàn)，畫面壯闊，一目千里?；虮憩F(xiàn)北方山巒的雄峻厚拔、意境開闊的意境，或有抒寫南方江流迂回、洲渚村林的情趣。“江山”這一題材的表達，包含的不僅僅是個人對山山水水的興趣和情感，不僅僅是“可居”“可行”“可游”，更是一種氣度，這種氣度既有宮廷式的雍容典雅和縱覽天下的感覺，又有文人士大夫式的氣吞萬里山河的氣概和想象。

“這種構圖是指以幽遠、靜穆、平和的南方山水為對象的寫實性的山水畫卷軸畫，表現(xiàn)一種天人和諧的優(yōu)美情調，以及自然和社會的理想境界，彰顯畫家的人文情懷，比較注意抒發(fā)畫家的對自然山水的情感體驗?！薄肚Ю锝綀D》就是這種構圖的具體表現(xiàn)：以平遠法為主構筑畫境，穿插運用高遠、深遠的處理方法，節(jié)奏鮮明而又起伏跌宕，連綿往復。廣闊的江面上，連綿起伏的雄奇山勢連接江水，天水一色的浩瀚江河一望無際，江山盡收眼底。既有開合大勢，又有豐富多彩的變化；既有“大山堂堂為眾山之主”的形勢，溪山樓觀，瀑布懸流的勝概，又有山巒遺逛騰浪，江堵坡岸的美感；既有北方山水巨軸的丘壑的壯美和高爽氣概，又有江南山水畫平淡天真的意趣。這種由理想化向生活化的衍變趨勢，與北宋院畫的“江山”情懷和尚“寫實”重細節(jié)真實的審美思想是一致的。這種江山構圖，是畫家贊美幽靜、寧和的自然和美好生活家園的想象，追求的是一種絢爛之極歸于平淡的審美與意愿。

四、詩意之美——生機盎然、寧靜清新的意境

“宋人山水，往往與詩文為緣——或題詩以發(fā)畫趣，或繪畫以取詩境，或運用文法詩意作畫?！痹诋嫀煹目荚囍?，也曾這樣記到：“其法太學之試目，以敕令公布課題于天下，補試四方畫工。其課題多取陳詩為之，例如‘踏春歸去馬蹄香，以畫群蝶追馬蹄得上選；‘嫩綠技頭一點紅，惱人春色不須多，以畫楊柳樓頭美人憑闌者得上選；蓋于筆墨之外，又重思想，以形象之藝術，表詩中之神趣為妙，詩中求畫，畫中求詩?！薄斑@里的詩意有三個層次：一是借助畫的提詩，或根據(jù)詩作畫，使畫面同詩歌意境相得益彰……二是借助詩歌的抒情達意，托物寓興……三是繪畫要表達詩意的韻味，這是繪畫的詩意境界的核心。韻，就是要有余味，給人無窮的回味，含蓄的、耐人咀嚼、給人詩意的繪畫境界?！?/p>

宋代的繪畫與詩意相聯(lián)系，其中，重要的表現(xiàn)是詩、書、畫三者相結合，也就是繪畫的詩意化，它主要包括書法用筆、詩的意境之美等，詩意的含蓄和意境之美歸根結底就是要表現(xiàn)畫家的內心情感和心性理趣。畫境中的詩意內涵是畫家真情的主觀感受的自然流露。畫家在作畫過程中，通過對物象的描寫、提煉，借助自已的想象，加以抒情性的表現(xiàn)，升華到詩意的境界。

王希孟是受過“畫學”訓練和宋徽宗親授的青年畫家，他的畫風自然要受時代風氣的熏陶，其作品體現(xiàn)時代審美思想、體現(xiàn)詩意趣味是必然的。《千里江山圖》氣勢宏大，融南方和北方特色于一體，使雄奇與秀麗相結合表現(xiàn)出山河之美。在畫面中，畫家把自已至情至性的主觀感受在景物的點點滴滴中自然流淌出來。我們看到：畫面中作者細致入微地刻畫了神奇的自然風光：有峰巖山谷，有掛瀑飛鳴，有翠山叢竹，也有碧波煙云。在自然景物中，還安排了豐富的生活景致，如村落、街道、觀寺、平房、漁船、長橋、亭橋、水磨等，以及人物活動的場面，如捕魚、撒網(wǎng)、駛船、幽居、勞動、觀景，使畫面顯得真實自然。在這些富于生活意味的細節(jié)的真實刻畫和有濃郁詩情的片段中，通過對景物特征的強調及自然物象的神韻把握和內心的體會，體現(xiàn)了人與自然的結合，是心靈與景物碰撞而產(chǎn)生的情感。它表達的不是某時、某地、某情、某景的確切的具體詩意，而是自然的景物與人思想的親切關系，是理想對現(xiàn)實的美化，是詩意情感與理想的表達。體現(xiàn)著宋代畫院的審美趣味和審美思想。

五、結語

《千里江山圖》是青綠山水畫的杰作，容納了五代北宋以來水墨山水畫的藝術成果，而且直接繼承隋唐以來的青綠山水畫傳統(tǒng)。在創(chuàng)作上體現(xiàn)了隋唐時期的“真工實能”華麗傳統(tǒng)，又吸收了宋代“平淡天真”的水墨情結，并在此基礎上體現(xiàn)出宋代“詩意性”文人審美觀念。因此，論述其藝術特點，對了解青綠山水畫的風格特點是有代表意義的。南宋、北宋的繪畫風格有明顯的變化，而這幅長卷的成畫年代正處于這種風格變化的交界點，所以從這件作品的藝術成就和繪畫風格特點出發(fā)，研究青綠山水畫風衍變過程，甚至整個青綠山水畫風的嬗變過程研究也是有重要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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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廣西民族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