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之秋，九月重陽。予與友登高于林慮之山，徘徊于仙宮佛苑。其中境味，樂意盎然。景色奇美，一窺忘返。山其巍巍，水何澹澹，實中原形勝之最也，是亦因有感于斯文。

林慮山，斯太行之余脈，古相州之憑托。物華天寶，神佛仙人之洞府；人杰地靈，傅說韓琦之隱閣。夏子治之潛幽，良有以也；趙得秀之流連，豈徒然哉！余人之林慮中者，一曰魯班豁，一曰黃華山。其于天下山水，獨有妙處。

魯班豁，蓋先圣魯班之所為也。昔林慮山前江水濤濤，而山后百姓苦無水源久矣。魯班過而悲民生之苦，遂以斧開山成一豁口，江水自豁口而下，滔滔不絕。自是良田千里，沃野彌望，民豐安樂。民感其德，遂命曰魯班豁。此計為傳說耳！今者豁口無江水之流久矣！惟山石草木，迎不絕之游者，訴百世之幽情！

當日中之時，余人已至山下。予觀夫魯班之豁，氣勢磅礴，與他山殊異。其勢高峨，連綿不斷，頂有豁口，分兩峰于中州，此一異也！其壁平仞，狀如關西大漢，倚天而矗，頂天而立，此二異也！其豁口之出也，訇然中開，似金樽懸于天地，如拱門倒于乾坤，此三異也！于是心馳神往，意氣風發(fā)，樂然前行。

自山道而行，崎嶇不已。初道途闊然，后道益窄，而行益難。環(huán)回盤旋，景各不同。忽而行密林之中，幽陰深邃；忽而至開闊之處，別有洞天。行有二刻，胸悶氣喘，余人稍歇。見一標識，書曰九百米。至平臺開闊者，俯視林州，城鎮(zhèn)渺渺。寄豪情于天地，渺萬物于高臺。中途見一大石，似一巨龜，神態(tài)肖妙，余人奇之。又至一絕境，其壁聳立，已成垂直之勢。人在其下，而道在其上。余人相接，據(jù)土礫之凸者，蹬土礫之凹者，仰面而視，攀緣而上，道途之險者莫若此也！雖其險極，道中尚有游人至，亦有黃發(fā)古稀者，或嘻然而上，或柱杖而行。余人慨然，老者尚如此，青年猶須進！于是神形俱振，奮然前行。

間有下山之游者，告余人曰：至豁口已不遠矣。余人小憩，精神頓足。俄而一鼓作氣，直上山頂。初上之時，豁然開朗，已置豁口中矣。余汗流不止，然清風陣陣，少焉，始有涼意。前有一大石，赤色丹書曰“緣”，亦有書“南無阿彌陀佛”者。余觀此豁口，兩側(cè)高峰相對而出，如伉儷相對，默然情深。其一峰傾倒，曀明隱光，如割一線之陰陽！有泉流出于右峰者，泉甘而水冽，鳴聲丁丁然。水為山之靈，得此佳釀者，全矣。前行數(shù)十步，是為曠地。斯時天高云淡，秋風送爽。望頂天之高峰，不知其幾千尺也；臨不測之壑淵，惟見草木之叢矣。余豪情萬丈，欲與天地同生，與萬物同趣。遂劃然長嘯，空谷傳響。少焉，見一間道，旁有標識，書曰“生態(tài)園”。余人大喜，未時乃循間道而下。

下山之途亦以難矣！余向下而行，心實快然。然后行，益為幽陰。忽而向上，不知其里；忽而向下，難測其道?；蛑烈惶?，左為萬仞高山，其壁平仞，間有泉水而瀉，滴水及身，尚有清新之感。右則為萬丈懸崖，溝谷叢綠，距邊緣尚不盈米。復前行，余友常見一大蛇于林中幽徑，蛇即隱遁，余人駭然，遂持棍而行焉。又有石梯相連，忽上而下，上則形神俱備，艱難不已；下則參差不齊，重心不穩(wěn)。是有言：上山容易下山難。豈虛妄哉！中有一平臺，尚有廟宇。奇哉！怪哉！以此之險，何以有廟？余人嘆服古人之智慧甚矣。山道環(huán)回不已。余固不知已繞山頭幾許。惟草木蔥籠，尚不見人影，蓋此道中惟吾數(shù)人者耳！

道行愈崎嶇，似遙遙無期矣。中見老祖廟者，然有狂犬，天色亦向晚，余人未嘗以入。余人奮然前行，終至一舍，有一老伉儷于此。余人談之良久。老翁樸實無華，余人慨然不已。復行數(shù)十步，有數(shù)老屋廢置于林中，似無人居之久矣！有一墻上書曰：文化大革命萬歲！此深山之中，尚有文革之跡，計與外世相隔久矣！千回百繞之下，天色已向昏，漸聞水聲潺潺而瀉者。循聲而行，聲亦峻急。繞林而過，見一線瀑布。前有一洞，昏暗至極。余人開燈以入，洞中泥水漉漉，石梯相連，間有洼水相積。下洞而前行，豁然開朗，余人竟已至瀑布之下。

夫斷山千尺之間，狂瀑飛瀉而下，鳴聲轟然。忽戰(zhàn)場之錚錚，刀槍鐵蹄，競相迸發(fā)，久久不絕。似破陣之古樂，萬音齊鳴，雄奏渾響。如急雨而至，珠雨撲面。流水湍急，穿石拍岸?？犊ぐ?，怒掀波瀾。濤聲回鳴，白浪翻卷。山環(huán)水繞，別有洞天。如入世外之仙境，直欲老死于此間！前有一索橋，其身以木棍、鐵絲之屬相鉤連。人行之于上，震顫不已。橋下狂波怒卷，激流迅急，余人呼號，興奮不已。頗有紅軍強渡大渡河，飛奪瀘定橋之慨?？煸眨】煸?！

復行十余步，又過一洞。行之數(shù)刻，終至一平臺。有屋舍數(shù)間，是為中天山莊，側(cè)有中天門。小憩片刻，即步下山之通途。俄而已之黃華山門下。余人遂道行于黃華村，村道之長可出山道之右。問村民，自言自魯班豁而來。村民乃大驚，言魯班豁自黃華，不知其幾十里也！余人行之，亦以難矣！至黃華村口，夜暮已至。然公交不通，出租不見。余人料露宿街頭乎？然天不絕人，終見一車，遂至人民公園。尋又以車次林州汽車站，卒與友人相接，余實喜極。

寓逆旅，主人弗供食，遂出食燒烤?；螋滛~，或羊肉，快然自足。然有肉無酒，如此良夜何？遂呼酒而上。余人相進酒，醺醺然，更相歡。余與友暢談久矣，未常有寐意。既嘆星光之逝，惟恨良辰之微。主人尚供湯，余睡前洗浴，一日之勞累頓去。嗚呼噫嘻！甚好！

旦日，余人復至黃華山。從山門而入，以觀昨未至之處。山下廟宇星羅，或觀音廟，或關帝廟，或佛祖廟，余人咸拜入觀。中有一廟，偏殿供趙武靈王，蓋趙武靈王定胡服騎射之制于黃華矣！后人念其功，遂奉其靈。觀其容光煥發(fā)，英氣逼人。余慕先圣，遂三拜之。復前行，有長廊，石碑，石刻，石柱，石塔之屬，歷代之收藏，斯千古之遺物。余人信步而行，觀兩岸之山水。余觀一石，天然而成，念及歷代更迭，江山不移，感慨系之矣。及至中天山莊，從中天門而入，是吾人未嘗至也。其道崎嶇不已，又有石梯相連。由下而觀，石梯環(huán)繞，下呈懸空之狀，勢為險峻。行之數(shù)刻，遙似無期，遂返而至中天山莊。

于是復游昨日之勝地。問村人，方知昨游之洞為盤龍洞也。再至索橋，震顫不已，過盤龍洞，洞中峻急，余與友相接以入。前行百余步，又至一景，是余人前所未至。至之于前，三面環(huán)山，已為絕境，有急瀑飛瀉而下。山壁平仞，間有小道而上沿。余人循道而上，遂之一洞，然瀑布飛瀉于前，蓋余人已在瀑布之后矣！是洞名曰水簾洞，實不虛也。至秋冬之時，水結(jié)成冰，是為冰冰背。觀此絕妙山水，心實快然，滯之甚久。

申酉之時，由林州入彰德。及至家，已入黃昏。念兩日之游，感慨不能已。雖有艱難，亦奮然行。觀奇山妙水，享自然之趣，行萬里之路，固勝竟日之所學也！林慮之游，是以能樂其樂也！

同游者，同窗數(shù)人。高四二生，曰鵬舉，曰正陽。

作者簡介：秦華僑，河南安陽人，河南大學2015級歷史學專業(yè)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