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周作人因在北平淪陷之時,出任過偽職,在北京炮局胡同關(guān)押半年后,即與其他十四人一起,被押往南京受審。
當時,《申報》發(fā)表了題為《巨奸王蔭泰等十四人,昨由平解京審理,古城觀者如堵,呼罵聲不絕于耳》的文章,文中寫道:“群奸今晨五時被從囚室?guī)С?,檢查血壓時,方知要被解京受審,乃慌忙寫下‘遺書,招致家人,語多勸家人勿憂,而有戀戀不舍之意?!茏魅斯忸^,衣著最為陳舊……上車前,記者逐一問感想……周說:‘我始終在等待著被捕,無感想。周瘦得多了,態(tài)度仍很‘冷淡……上機前,逐一衡量體重……又是周最輕,只有52公斤。每人許攜物15公斤,大多為衣被、書籍及針線,而周似只攜了其所著之《談龍集》……”
又,有知情人說,周作人在上飛機前,曾抄舊詩一首示人,詩云:“年年乞巧徒成拙,烏鵲填橋事大難。猶是世尊悲憫意,不如市井鬧盂蘭?!逼湓谘航馔局校肿髁藘墒自?,一為“羼提未足檀施薄,日暮途窮究可哀。誓愿不隨形壽盡,但憑一葦渡江來”;一為“東望浙江白日斜,故園雖好已無家。貪癡滅盡余嗔在,賣卻黃牛入若耶。”
是年7月19日,南京高等法院對周作人案進行了第一次公開審理,《申報》亦報道了此次審理的過程:“周逆作人十九日晨十時,在首都高院受審,歷時二甸鐘,以證據(jù)尚待調(diào)查,庭諭定于八月九日再審。周逆昔日小有文名,今旁聽席上,特多青年男女。審訊前段,被告答復從逆前之經(jīng)歷,頗以二十年北大文科教授之任自傲。述其附逆動機,狡稱:旨在‘維持教育,抵抗奴化。庭長當庭斥以身為人師,豈可失節(jié)。周逆辯稱:‘頭二等的教育家都走了,像我這樣三四等的人,不出來勉為其難,不致讓五六等的壞人,愈弄愈糟。并稱,二十六年秋,留平不去,系因年邁,更奉北大校長蔣夢麟之囑,為‘留平四教授之一,照料北大者,惟對其二十八年之任華北政務委員會常委兼教育總署督辦,以及東亞文化協(xié)議會會長、華北綜合研究所副理事長、偽新民會委員、偽華北新報社理事等職,則期期艾艾,對答之間頗感尷尬,但仍東拉西扯,以二十八年元旦之被刺,‘中國中心思想問題之論戰(zhàn),以及勝利后,朱校長家驊之華北觀感等,作為渠有利抗戰(zhàn)之證據(jù)。庭上當諭以證據(jù)頗確鑿有力,當諭以為便收集故,特寬限三星期,再行公審,周逆乃于汗流浹背下,狼狽還押?!?/p>
宣判前,記者黃裳曾到南京老虎橋獄中,訪問了周作人,他后來寫道:“一會兒,我在窗外看見一位獄吏帶了一個老頭兒前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周作人,不過在印象中,是早已有了一個影兒了,現(xiàn)在看到其‘正身,大抵差不多。他穿了件府綢短衫褲,淺藍色襪子,青布鞋,光頭,瘦削,右臉上有幾塊老年人常有的瘢痕,寸許的短髭灰白間雜,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金絲眼鏡……”
法庭本是要以賣國罪判處周作人死刑的,幸得胡適等人使盡渾身解數(shù),才將他從槍口下奪回,后來他被判了有期徒刑十四年,后又改為十年,一直在南京老虎橋監(jiān)獄服刑。在獄中三年多,他除每日讀書外,還寫了二百多首詩,翻譯了英國作家勞斯所著之《希臘的神與英雄》。
1949年元旦,周作人經(jīng)友人保釋出獄,離開時,又作詩一首,詩云:“一千一百五十日,且作浮屠學閉關(guān),今日出門橋上望,菰蒲零落滿溪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