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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平凹為何越寫越差?

        2018-03-07 15:30:49唐小林
        文學自由談 2018年4期
        關鍵詞:山本賈平凹小說

        唐小林

        2018年4月,賈平凹的長篇新作《山本》剛剛上市,繼“文學裁縫”陳思和率先習慣性地為賈平凹做起“皇帝的新裝”之后,文學批評家李星對該書的評論《一部意蘊深廣的百年之憂——讀賈平凹長篇新作〈山本〉》以廣告似的浮夸、火箭般的速度,向世界莊嚴宣告:

        20世紀的拉美文學因一部《百年孤獨》為世所矚目,賈平凹新作《山本》由人而史,實為一部中國近代之《百年孤獨》。它無百年之長,卻顯百年之憂。這是一部如海洋般廣闊、大山般厚重紛繁的文學大廈,它寫的是大山里一個叫渦的鎮(zhèn)、一個家族從興到衰的故事,但卻有著鳥瞰中國社會數(shù)十年變遷的宏大視野。

        《山本》是賈平凹65歲以后創(chuàng)作的第一部離開了他的故鄉(xiāng)棣花鎮(zhèn)這個地理背景的小說,以中華地理上的龍脈大秦嶺為主敘事空間,但已從“看山不是山”到了“看山還是山”的人生新境界,不動聲色地以飽滿的現(xiàn)象,展現(xiàn)出人與歷史、歷史與人的深刻本質(zhì)。我驚訝于他敘事的綿密,語言的智慧和隱含的機鋒,更驚訝于他感覺的敏銳,細節(jié)的不與自己此前的任何一部小說重疊的新鮮和飽滿。

        四十萬字的小說,他用筆三年抄了三遍,如果不是有如此的抱負和廣大的胸襟,這樣的勞苦、寂寞和孤獨是難以忍受的。雖然我已到了該馬放南山的年齡,但在有幸拜讀了烙印著他旺盛的生命信息的四十萬字手跡,卻不能不欽佩他非凡的事業(yè)意志和永不倦怠的文學創(chuàng)造力。

        看到這種不誠實的浮夸和哥們義氣的恭維,我真的很懷疑李星是否讀過《百年孤獨》,不然的話,怎么會得出如此不靠譜的結(jié)論呢?一個文學批評家豈能拋開文本,以不顧事實的贊美,來討得作家的歡心?數(shù)十年來,在忽悠讀者、打造賈平凹神話的過程中,李星可謂是立下了汗馬功勞,與一些“賈平凹研究專家”聯(lián)袂“唱戲”,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最終為中國文壇造出了一尊罕見的“大神”。

        李星拿《山本》與《百年孤獨》相比,這不但是對馬爾克斯的不尊重,同時也是對文學的不尊重。當代文壇之所以“爛蘋果”叢生,這與文學批評家們毫無底線的胡亂吹捧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一個稍有一點文學素養(yǎng)的讀者,都絕不會相信《山本》這樣大炒冷飯的平庸之作,會是李星所飆捧的“一部如海洋般廣闊、大山般厚重紛繁的文學大廈”。人們不禁懷疑,賈平凹或許是沒有馬爾克斯的文學天才,便只能靠在《山本》里裝神弄鬼,用怪力亂神來糊弄讀者吧。

        迄今為止,賈平凹已經(jīng)寫了16部長篇和無數(shù)的中短篇小說,但這些作品的藝術成就,恐怕都抵不上陳忠實的《白鹿原》和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在讀者心中的地位。陳忠實和路遙在寫作過程中,始終對文學懷著一顆敬畏之心,他們從來就不會像賈平凹這樣,用快餐制作式的自我重復的方式,每隔一兩年就生產(chǎn)出一部長篇小說;更不會自我炒作,矯情地稱自己的小說“安妥我破碎了的靈魂”,“為故鄉(xiāng)樹起一塊碑子”;或者津津樂道于寫壞了多少支筆,寫了又撕,撕了又寫,不僅寫得異常痛苦,甚至還寫壞了手指……賈平凹每一部小說的出版,幾乎都伴隨著媒體的瘋狂炒作和批評家們一窩蜂似的胡亂吹捧——記得《廢都》出版的時候,國內(nèi)許多媒體競相跟風炒作,甚至稱之為當代《紅樓夢》和《金瓶梅》。二十多年過去了,李星們不但從未消停,反而還在故伎重演,用當年炒作《廢都》的方式,將《山本》吹捧為“中國近代之《百年孤獨》”。

        歲月不饒人,業(yè)已老去的賈平凹,即便還在寫作,卻早已是坐吃山空,甚至反復折騰。從《秦腔》到《懷念狼》,再到《高興》《古爐》《帶燈》《老生》《極花》,每隔一段時間,賈平凹就會走馬燈似地出現(xiàn)在眾多的新聞媒體和新書發(fā)布會上,以平均兩年一部長篇小說的速度,快馬加鞭,與時間賽跑,粗制濫造出一本又一本有名無實的雷同之作。在這些小說中,我們不但看不出賈平凹的寫作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提高和飛躍,反而看到了一個越寫越差的為寫作而寫作的“文字搬運工”,看到了當代文壇罕見的、自我抄襲的文字游戲。

        這里,我們不妨來簡單梳理一下賈平凹的創(chuàng)作軌跡。賈平凹在寫作之初,想必并未閱讀過多少古今中外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和文學理論書籍,也并未受到過多少文學的熏陶。這只需讀一讀賈平凹在二十多歲時與人合寫的處女作《一雙襪子》,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賈平凹早期的創(chuàng)作,大量存在的是模仿。這種僥幸的“成功”和快速成名,會使賈平凹誤認為“移花接木”就是一條秘而不宣的終南捷徑,只要自己不說,別人就不知道。他對這一“秘籍”的運用,由之前的小敲小打,發(fā)展成后來在《廢都》中對《紅樓夢》和《金瓶梅》的公開“仿制”,難怪有學者稱《廢都》為“一鍋仿古雜燴湯”。在偶然與清代學者劉熙載的《藝概》邂逅之后,賈平凹接觸到“怪石以丑為美,丑到極處,便是美到極處”的美學理論。他模仿安徒生童話《丑小鴨》所寫的散文《丑石》,可說是對劉熙載的心慕手追,“以丑為美”從此成了他的“寫作宣言”。這種食古不化的荒唐誤讀,使賈平凹在日后的創(chuàng)作中,陷入了一個可怕的泥潭,始終不能自拔,以致他誤以為,越是骯臟齷齪的東西,就越是具有藝術性;越是令人惡心嘔吐的東西,就越是值得大寫特寫。正因如此,拉屎、撒尿、放屁、鼻涕、口痰、蛆蟲、虱子、手淫、生殖器,以及無窮無盡的臟話,已經(jīng)成為賈平凹小說創(chuàng)作的“關鍵詞”;順著這些“關鍵詞”往下捋,我們就可以看出,賈平凹小說的主要“配件”,無一不是以骯臟的字眼和敘述所組成:

        憋屎憋尿那是艱難的事,我使勁地憋,但終于憋不住了,就在路邊拉了起來?!依耸海X得很懊喪,拉完了立在那里半天沒動,但我用石頭把那堆糞砸飛了,我的屎拉不到溝地里,誰也別拾去!

        ——《秦腔》

        他倆輪換去避人處去尿,去屙,趁著尿和屙歇一歇,尿和屙了搬起塊料漿石把屎砸飛,說:你是禿子金!你是磨子!你是長寬!

        ——《古爐》

        這一聲槍響,使二水嚇了一跳。他正蹲在一塊地堰下拉屎,趕忙撕下一片瓜蔓葉子揩了屁股,提了褲子站起來。禾禾看見了他,眼睛紅紅的。他走過了幾步,卻返過身子又走近那糞便前,用石頭將那臟物打得飛濺了。

        ——《雞窩洼人家》

        鄉(xiāng)下人早起拾糞是雷打不動的功課,我的鄰居老頭就是這樣,有一次中午我與他去趕集,半路上老頭大便了,就蹲在地堰后拉下一堆,可他提了褲子已經(jīng)離開了石堰,卻又返過去,端一塊大石頭將他的糞便打得四濺。

        ——《病相報告》

        冉雙全說:就算他是人才,你得不到么!我以前在構(gòu)峪老家,一泡屎拉不到自家地里了,又不愿意讓拾糞人拾去,我就拿石頭把屎砸濺了!

        ——《山本》

        因為審美情趣出了問題,賈平凹在寫作中處處暴露出嗜臟成癖,以污染讀者眼球來獲得寫作快感的畸形愛好。對此,李星和那些“研究專家”們不但視而不見,反而將這樣屎尿彌漫的作品,飆捧為打敗馬爾克斯的大師和天才之作。正是因為文學批評家們的集體失職和毫無原則的一再縱容,在當代文學史上,才出現(xiàn)了古今中外文學史上罕見的,像賈平凹、莫言、余華等作家這樣的嗜臟比賽。人們想象不到的所有骯臟和令人惡心的描寫,都被賈平凹們挖空心思地一網(wǎng)打盡了:

        一只蜂……把我額顱蟄了,我擤了一下鼻,將鼻涕涂在蟄處,就到墳后的土坎上拉屎。剛提了褲子站起來,狗剩過來了。……我說:“你要不要糞?我拉了一泡。”他拿了锨過來,我端起一塊石頭,把那泡屎砸飛了。

        ——《秦腔》

        迷糊一出廁所就端起了鑼,說:啊狗尿苔,吃涼粉呀不?狗尿苔說:你才在廁所吃了,還吃呀?!以為迷糊說誑話。但見鑼里果然是涼粉,就說:吃哩!迷糊夾了一疙瘩涼粉給狗尿苔,狗尿苔發(fā)現(xiàn)了迷糊的手指上有一點糞便,說:看你這手,你這手!迷糊一看,有些急了,卻立即把手指在嘴里一舔,說辣醬子,辣醬子!

        ——《古爐》

        諸如此類令人惡心嘔吐的描寫,在《山本》中同樣比比皆是:

        ……眾人就開始擤鼻涕,白的黃的都捂出來,一把一把地抹在玉米的臉上、身上,但鼻涕不夠了,他們喊:女的都轉(zhuǎn)過身去!就掏了尿往玉米頭上澆,嘴張不開,有人用柴棍撬開縫兒,讓尿往里邊流,又往耳孔鼻腔里射,但玉米還是昏迷不醒。

        陳來祥能吃能喝,力氣大,卻老受伙伴們作弄,剛才和賣涼粉的唐景、掛面坊的茍發(fā)明、楊鐘在街上走,楊鐘就把手按在屁股上放了個屁,又立即把手伸到他的鼻前,說你聞聞這是啥,他竟真的聞了聞,惹得眾人一陣嬉笑…… (筆者按:這段描寫其實就是賈平凹對《古爐》戀污描寫的自我抄襲。)

        可憐的是到了春季,山里人無以為食,吃橡子和柿子拌稻糠磨出的炒面,吃草根樹皮觀音土,老老少少脖子上掛了鑰匙,那種刻著槽的直把鑰匙,不僅是為了開門鎖,還是大便時能隨時掏糞。廁所里野路旁總會看到屎疙瘩上沾著膿血,每個村寨里都有人屙不下來憋死了,或有人掏糞時血流不止,趴在那里半天就沒了命。

        翻過了三個埡,沿途又發(fā)現(xiàn)六七具尸體嚴重腐敗,蛆蟲白花花的從耳朵里往口鼻里涌出……

        在《山本》中,賈平凹描寫受到驚嚇時,常常采取如下骯臟污穢而又雷同的描寫:

        蔡一風猛地瞧見前邊站起了一個人,一槍又打過去,原來是樓過道頭放置著的插屏鏡里照出了他自己,玻璃嘩啦碎了一地。他再說:起來!那人站起來,稀屎從褲管里往出流。

        賬房從十八碌碡橋回來,屎尿拉在褲襠里,人就嚇傻了。

        老虎走路慢,皮顯得很松,像是披了件皮被單,楊鐘和陳來祥直待到老虎無影無蹤了,溜下樹,才發(fā)現(xiàn)褲襠里有了屎尿。

        同樣是寫受到驚嚇,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是這樣處理的:

        烏爾蘇拉·伊瓜蘭的祖母被警鐘長鳴和隆隆炮聲嚇得驚慌失措,一下坐到了火爐上。燙傷使她終其一生再不能履行妻子的義務。她只能側(cè)著坐,還得借助靠

        墊,此外走路應該也出了問題。

        設想一下,如果是賈平凹來描寫這一段,一定是烏爾蘇拉·伊瓜蘭的祖母被嚇得屎尿流了一褲襠,以及因為她不能進行房事,她丈夫無奈之下便只能對著墻壁,或者跑到廁所里去自慰。類似的場面,筆者在賈平凹的小說中多次讀到。

        不僅如此,在《山本》中,賈平凹對于暴力的癡迷和陶醉,可說是直追莫言的《檀香刑》;這也正是賈平凹的小說只能寫農(nóng)村的原因。如果離開了農(nóng)村,小說中的人物到哪里去“砸糞”?賈平凹只能像《廢都》那樣,以春宮畫一般露骨的性描寫來刺激讀者的眼球,或者干脆就像《餃子館》那樣,將小說寫得近乎黃段子。在《山本》中,有將對方割了舌頭又割喉管的,有用槍托敲破對方腦袋,掏出腦漿把麻繩塞進去點天燈的,有將人皮剝下來做鼓敲的。更有甚者,不僅用兩個指頭將叛徒的眼珠子摳了出來,讓一只雞給叼跑,然后再對其進行慘烈無比的酷刑:

        夜線子在問井宗秀:旅長,咋樣個祭奠法,卸頭還是剜心?井宗秀說:他不是不吭聲嗎,慢慢剮,剮到頭了卸頭,剮到心了剜心。夜線子和馬岱就各拿了一把殺豬刀,口含清水,噗地在邢瞎子臉上噴了,從半截腿上開始割肉。割一條了,扔給早拉來的拴在北城門的兩只狼,一只狼就張口吞了,再割一條,還是扔給兩只狼,另一只狼也張口吞了。一個骷髏架子上一顆人頭,這頭最后砍下來也獻在了靈桌上,祭奠就結(jié)束了。

        賈平凹之所以喜歡在小說里寫土匪,并不是因為他對土匪的生活有多么深入地了解和研究,而是因為土匪們血腥殘暴的故事,似乎更能迎合讀者獵奇的心理需求,滿足其寫作商業(yè)化的需要?;谶@樣的寫作目的,賈平凹在小說中總是忘不了采用“暴力+生殖器”這樣血腥刺激的場面來渲染故事情節(jié):

        五十年前,中星爹也是我這般年紀,土匪在西山灣殺了人,要把人頭運到清風街戲樓上示眾,就抓了中星爹去運人頭,中星爹也是一副挑擔,挑擔里盛著人頭,人頭的嘴里塞著割下來的生殖器。

        ——《秦腔》

        也就是狼災后的第五年,開始了白朗匪亂,是秋天里,匪徒進了城,殺死了剩下的少半人,燒毀了三條街的房子,那個黑胖子知縣老爺?shù)纳碜舆€坐在大堂的案桌上,頭卻被提走了,與上百個頭顱被懸掛在城門洞上,每個頭顱里還塞著各自的生殖器。

        鬧起白朗,一隊匪兵又在磨坊里輪奸了他的女兒,匪退后,鄰居的阿婆用烤熱的鞋底焐女兒的陰部,焐出一碗精液。

        ——《懷念狼》

        當年老槐樹上掛著偽鎮(zhèn)長的頭,看的人里三層外三層,那頭掛著,嘴里還夾著他的生殖器。

        ——《帶燈》

        開春之后,陸菊人的爹患鼓脹死了,她奔喪從紙坊溝回來,經(jīng)過河灘一片蒲草叢,發(fā)現(xiàn)兩只狗在那里撕奪什么,近去看了是具女尸,下身裸著,私處潰爛,竟還插著半截秤桿,而一只腳已經(jīng)被狗啃沒了。

        ——《山本》

        《秦腔》出版于2005年,《懷念狼》出版于2006年,到2018年4月《山本》出版,賈平凹由當年《廢都》瘋狂露骨的性描寫,不斷地“轉(zhuǎn)型升級”,越寫越殘忍,越寫越離奇。像賈平凹小說這樣黃段子之多,性描寫之露骨,在當代作家中恐怕很難找到第二人。在當代文壇,一個不可思議的怪現(xiàn)象就是,諸如賈平凹一系列“性暴力+性描寫”的寫作,不僅總是一路綠燈,而且還會受到陳思和、李星們的大肆吹捧。如果誰要對這樣污濁的作品進行批評,反而還會遭到“群毆”,被說成是患有“道德潔癖癥”。

        《山本》中形形色色荒唐的性描寫,簡直是多如牛毛。有誰知道,垂垂老矣的賈平凹,寫了幾十年的小說,居然還是在用地攤文學的寫作方式來撩撥讀者的荷爾蒙。賈平凹小說中的男人們總是欲火中燒,動輒就是手淫、性暴力和由此產(chǎn)生的殘酷殺戮。在《山本》中,作戰(zhàn)記功的方式,不是像傳說中的割掉死者的耳朵,而是以割掉其塵根來記數(shù)。阮天保在生死時刻,抓住了史三海的生殖器,用力一捏,“那兩顆卵子像雞蛋一樣被捏碎了”。井宗丞與杜英即便在逃亡的野外,也仍然忘不了爭分奪秒地做愛,致使杜英不幸被草叢中的毒蛇咬死。井宗丞后悔莫及,一面對死在懷里的杜英發(fā)誓,一面用手扇打自己的塵根,甚至恨不得將它扇死,并且又想割掉自己的塵根。因為沒有刀子,他居然點燃火柴來懲罰自己的塵根,將毛燒焦,皮肉燒傷。周瑞政意淫房東兒媳,半夜里偷走她的小襖拿去廁所,掏出塵根對小襖泄欲。(這段描寫與《秦腔》中傻子引生偷白雪的內(nèi)衣如出一轍。)一個兵蛋子覬覦女人,遭到上司訓斥:“你個兵蛋子成什么家!”之后又因性功能障礙遭到嘲笑而瘋掉,于是便將塵根閹割掉,一氣之下扔到了尿桶里……

        在多年的寫作中,賈平凹已經(jīng)摸索出了一套“肉蒲團”和“春宮畫”似的寫作秘籍,總是以刺激的描寫來挑逗讀者的眼球,從而形成了一種動輒拿“臍下三寸”來說事的“生殖器敘述”風格。以《山本》為例: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井宗秀又醒了,人已經(jīng)睡在被窩里,是媳婦在揉搓著他的那根東西。他說:睡覺。媳婦只是不聽,還揉搓,他就完全醒了,說:它起來了你用去。后來真的起來了,媳婦便坐上去自己動,滿足了……

        井宗丞站了起來,往右邊跨了一步,褲襠爛著,吊出來了塵根。

        史三海赤條條睡在床上,雙腿分開著,生殖器就那么晾著,上邊生著菜花狀的肉疙瘩。冉天保吃了一驚,說:隊長咋得了瞎瞎?。?!

        女人說:你救我,我給你好東西。冉雙全說:你有啥好東西,不就是長了個×嗎,你給他不給我?!一把奪過女人抱著的一個包袱,一扔,就拽起女人的兩條腿往開掰……你也別×她,她是白虎星!楊鐘說:什么是白虎星?冉雙全說:你不知道呀?她下邊沒有毛,誰×了就會短命遭災的,怪不得保安隊長死了?。üP者按:在賈平凹的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白虎星”這樣的性噱頭,越是畸形怪異的性描寫,賈平凹就越是喜歡,并且百寫不厭。)

        在數(shù)不勝數(shù)的性噱頭中,賈平凹最自鳴得意的,是這樣一些“性工具”描寫:

        我說:“這是不是違犯法律和道德呢?”趙宏生說:“我給你法兒,至于你怎么用,給誰用,那是你的事。斧頭可以劈柴也可以殺人,斧頭僅僅是工具么。男人都身上帶著×,難道能說是有強奸嫌疑嗎?”(《秦腔》)

        他說:剛才來的那人是不是你們一伙的?我說:那是翠花的堂哥。他說來打架呀?我說:你怎么說他來打架的?他說:他手里提了個木棍。我說:提木棍就是打架呀?他說:出門提木棍那就是打架么。我說:你出門還帶生殖器,難道你就是要強暴人?!(《高興》)

        派出所人說你們聚眾賭博不該抓嗎?五個人就矢口否認,派出所人便指著麻將桌子說攤子還沒收拾哩就抵賴?尚建安強辯打麻將就一定是在賭博嗎,我家里有菜刀是不是就殺人呀,我還有生殖器在身上帶著就是強奸犯呀?! (《帶燈》)

        審問人拿出了一件東西,啪地拍在地上,這東西是從井宗秀身上搜出來的,說:為啥你就有兇器?井宗秀說:這不是兇器,是抹石灰膩子的刮刀。審問人說:刮刀是不是刀?井宗秀說:算是刀,如果帶刀就是共產(chǎn)黨,那我還長著雞巴,也算是強奸犯了??。ā渡奖尽罚?/p>

        《三國志》記載,劉備入川之后,因糧食不足,遂頒布了禁酒令。因為釀酒會浪費大量的糧食,凡是釀酒者一旦被發(fā)現(xiàn),都將獲刑。有官吏在檢查時發(fā)現(xiàn),有的人家中有釀酒工具,決定按禁酒令將其與釀酒的人一樣進行處罰。當時備受劉備器重的益州官員簡雍覺得這樣做不妥,卻又不便直接進行反駁。一天,他和劉備一起,見一男一女正好從大街上走過,便對劉備說:趕緊將他倆抓起來,這對男女正要進行淫亂。劉備非常詫異:你憑什么知道?簡雍說:因為他們都帶有發(fā)生奸情的工具,與那些私藏釀酒工具的人一樣,都應一起入刑。劉備聽罷,不禁恍然大悟。

        透過上面這些關于“帶生殖器”是否強奸的描寫,我們看到了一個與陳忠實、路遙創(chuàng)作態(tài)度截然不同的寫作者。為了寫出《白鹿原》這部可以墊枕的當代文學經(jīng)典之作,陳忠實不斷地進行著新的沖刺和自我超越,苦苦尋找著屬于自己的句子,僅構(gòu)思就花了兩年,寫作又花了四年。路遙在寫作的時候,始終對文學都懷著一種崇高的敬畏之心,在創(chuàng)作《人生》的時候,他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分不清白天和夜晚。幾年后,他用初戀般的熱情和宗教般的意志,進行了大量的資料搜集和準備工作,最終創(chuàng)作出了《平凡的世界》這部被無數(shù)中國人口口相傳的經(jīng)典之作。而賈平凹在寫作的時候,不是閉門造車,就是熱衷于收集黃段子,甚至改頭換面地將古今中外優(yōu)秀作家的作品和精彩描寫,投機取巧地拼湊到自己的作品中。

        讀賈平凹的作品,我們總是會看到別人作品的影子。賈平凹的散文,對朱自清、茅盾,甚至古代的韓愈、金圣嘆、龔自珍等都有明顯的模仿痕跡。小說《癟家溝》中對那位做夢都想成為作家的石夫臨死前的那一段描寫,完全就是《儒林外史》中守財奴嚴監(jiān)生臨死時的翻版?!锻灵T》中的劊子手,《秦腔》中的三叔和《山本》中陸菊人吃芝麻的描寫,也是賈平凹從晚清小說家吳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中改頭換面地克隆過來的。再看《山本》中這段經(jīng)過“喬裝”之后的描寫:

        井宗丞看到冉天保拿著一桿長槍,有心要壓壓他,也是要看看他的本領,就說:你來了我得招待你一下,請你吃燒雁腿吧。從腰里拔出短槍,照著河溝里的三只雁,叭地打了一槍,一只就倒下了,另兩只驚慌起飛。冉天保說:一只不夠呀。舉槍也打了兩槍,空中的兩只野雁正好飛過頭頂,一只垂直掉下來,一只也垂直掉下來。

        這段描寫,明顯存在多處硬傷。第一只野雁被打死之后,以野雁的飛行速度,兩三秒鐘的時間,其余兩只野雁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哪里還容得二人在那里爭論一只夠與不夠?況且,以手槍有限的射程,怎么能夠射中遠處河溝里的野雁?賈平凹恐怕從來就沒有想過,或者說因為其對常識的無知,而只能胡編亂造。

        就小說的故事而言,《山本》寫得也實在是過于弱智。一個小小的麻縣長和井旅長,腦袋一發(fā)熱,就可以將縣政府的所在地搬遷到渦鎮(zhèn)。賈平凹根本就不知道,這樣的搬遷,是否需要經(jīng)過國民政府的同意?所有的經(jīng)費究竟從哪里來?而在一個縣政府里,我們看到的僅僅是一個麻縣長成天在那里為自己忙來忙去,他的工作只是埋頭研究秦嶺大山里的動植物。一支軍隊的開支,主要就是靠被井宗丞心儀、斗大的字不識半升的農(nóng)村婦女陸菊人擔任總領賣茶葉,開一些所謂的連鎖店來維持。并且井旅長啥都不過問,一旦需要經(jīng)費的時候,就去找賬房先生查看還有多少銀元。如果陸菊人覺得井宗丞的支出不妥,就可以瞞報金額。井宗丞作為一個旅長,連給自己士兵發(fā)放基本給養(yǎng)都成問題,卻還要養(yǎng)一個戲班子,幻想著“搞城市規(guī)劃”——小說中的一些語境和描寫,根本就不像是發(fā)生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故事:

        陸菊人……聽取各分店今年的營業(yè)匯報,哪些做好了,哪些還沒有做好,還有哪些困難是需要自己解決或需要茶行出面解決,再是暢談來年計劃和安排。他們……對茶行改變經(jīng)營方向、推銷黑茶的決定稱道,夸陸總領善于理財,精于管理,今年取得這么大的業(yè)績,明年以美得裕牌號繼續(xù)擴張,前景真是不可估量。

        在那樣一個兵荒馬亂、土匪蜂起的年月,一個文盲的鄉(xiāng)村婦女,連小小的渦鎮(zhèn)都沒有走出過,家里窮得叮當響,自己死了老公,成天帶個拖著鼻涕的兒子和死去老伴的公公,靠開棺材鋪過日子——就這樣一個人,卻一下子成了一位“善于理財,精于管理”的茶總領,并被井宗丞尊稱為“夫人”。小說中明明寫道,渦鎮(zhèn)的人時常都在膽戰(zhàn)心驚地躲避兵患,他們哪里還會有閑情逸致喝茶養(yǎng)生,乃至養(yǎng)心?試問賈平凹先生,在交通閉塞的秦嶺大山中,陸菊人的這些連鎖店,究竟將茶葉賣給什么樣的消費群體?“銷售”“理財”“管理”這樣一些現(xiàn)代語匯,怎么會穿越時空,一股腦兒地跑到上世紀初期偏僻的秦嶺山中,并且被一個農(nóng)村文盲婦女熟稔地玩弄于股掌?如此這般的荒唐,暴露的是不是作者的無知?

        賈平凹宣稱:“一條龍脈,橫亙在那里,提攜了黃河長江,統(tǒng)領著北方南方,這就是秦嶺,中國最偉大的山。秦嶺的故事,就是我的一本秦嶺之志。”但賈平凹寫小說,始終都像是在沙灘上建高樓,在夜空里摘星星,缺乏扎扎實實的基礎。賈平凹既沒有陳忠實那樣在暑熱的季節(jié)里查閱史料、進行田野調(diào)查的沉著和耐心,更缺乏對小說中故事發(fā)生的年代,以及對人物的性格進行深刻的了解,而僅僅是根據(jù)《山海經(jīng)》對秦嶺的描繪,就以怪力亂神和胡思亂想的方式來編故事。

        尤其可笑的是,賈平凹寫作了幾十年,雖已被捧為“大師”,卻居然連許多基本的句子都寫不通順,甚至病句迭出(著重號為筆者所加):

        ⑴這一刀把老魏頭沒砍死,躺了三個月,天天給掛在墻上的鐘馗像禱告,竟然又活下來,只是從此,腰駝得更厲害,看人不看臉僅看腳。

        ⑵陸菊人看著陳先生,陳先生的身后,屋院之后,城墻之后,遠處的山峰巒疊嶂,以盡著黛青。

        ⑶渦鎮(zhèn)人還在夸說著陸菊人,而五雷二反身住在了130廟里不走了,人們又傻了眼,再不說了陸菊人的好,反倒抱怨這都是玉米的死導致的。

        ⑴中的“把……沒……”完全是一個生造的句式,漢語中習慣的表達是“沒把……”。⑵中的“以盡著”和⑷中的“二反身”,都是方言不像方言,文言不像文言,現(xiàn)代漢語不像現(xiàn)代漢語,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奇葩語言。⑶中“住在了”“不說了”中的了”字,同樣是蛇足。我們在讀賈平凹的作品時,之所以總是覺得疙疙瘩瘩,這完全是因為賈平凹不懂語法,又不愿虛心學習而造成的。賈平凹總是搞不清漢語中的時態(tài)助詞“著”“了”“過”和結(jié)構(gòu)助詞“的”“地”“得”究竟怎么用,因而導致了其作品總是語言不過關,再加上其本身的文史功底非常貧乏,審美又出了問題,無論再怎么勤奮,依然是寫到老,錯到老,甚至越寫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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