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燕
(渭南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在《敘事學詞典》中,G.Prince 將narratology(敘事學)定義為:受結構主義影響而產(chǎn)生的有關敘事作品的理論,研究不同媒介的敘事作品性質(zhì)、形式和運作規(guī)律,及生產(chǎn)者和接受者的敘事能力,探討的層次包括“故事”和“敘述”及兩者間的關系;將敘事作品作為對故事事件的文字表達來研究[1]524-527。作為一門獨立學科,敘事學主要研究所有形式敘事中的個體差異特點和共同敘事特征,目的在于描述和控制敘事過程以及敘事相關的規(guī)則系統(tǒng)。敘事學經(jīng)歷了兩個階段:20世紀的經(jīng)典敘事學理論,是基于結構主義理論而建立的,又稱為結構主義敘事學;結構主義強調(diào)從組成事物整體內(nèi)在要素的關聯(lián)視角去考察和把握事物,尤其是語言學家索緒爾的結構主義語言學,從共時性的視角去考察語言,即從語言的內(nèi)在結構出發(fā),這對敘事學的發(fā)展有著重大的影響。經(jīng)典敘事學,著眼于文本自身,屬于形式足以文論的范疇,主要目的是構建敘事語法或者構建詩學,對敘事作品的組成之間的聯(lián)系、作品構成成分以及作品的運行規(guī)律等進行科學研究,同時探討并構建作品間在同一個結構框架之內(nèi)在結構方面的不同[2]160-165。20世紀90年代的后經(jīng)典敘事學,繼承和發(fā)展了經(jīng)典敘事學,突破了僅關注敘述文本的封閉式研究,解構了結構主義敘事理論,系統(tǒng)解釋了敘事方式的多樣性和具體性[3]34-36。后經(jīng)典敘事學不同于經(jīng)典敘事學,其關注點主要在結構特征與讀者解釋間相互影響的規(guī)律,重視對特定敘事作品意義的研究,重視文本、作者、讀者和社會歷史語境之間的相互影響與交互作用,同時注重敘事的跨學科研究[4]60,[5]40-46。
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史記》,是由西漢杰出的史學家司馬遷創(chuàng)作,共一百三十篇,包括“十二本紀”“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十表”和“八書”五部分,共五十多萬字[6]3-6,記載了我國近三千多年的歷史,開創(chuàng)了史學上紀傳體史書的編撰體例?!妒酚洝繁4媪俗渣S帝到漢武帝太初年間的大量史料,貫通古今,內(nèi)涵豐厚,語言簡練、人物生動、文風高雅,是一部集文學審美與史學價值為一體的經(jīng)典作品,被魯迅稱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在中國和全世界的文化史上具有崇高地位。《史記》向世人展示了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特征與民族身份感,是中華民族的文化遺產(chǎn),更是人類的精神財富[7]101-102。同時,《史記》也是一部世界史,以跨文化視域觀察世界歷史,以世界性視域和超時代眼光撰寫史實,同時作為跨文化交流的客體媒介在世界范圍之內(nèi)被翻譯和研究,對全世界的跨文化交流做出了重要貢獻。
《史記》是一部史學巨著,又是一部文學經(jīng)典,具有歷史和文學的雙重價值,受到國內(nèi)外文學家和歷史學家的高度關注?!妒酚洝肪哂衅洫毺氐捏w例,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藝術性的語言風格和獨特性的敘事結構,這些構成了《史記》外譯中譯者的主要障礙,對譯介工作提出了巨大挑戰(zhàn)。最早具有規(guī)模且具有較大影響的是華茲生的英譯本,選取了《史記》中文學性比較強的66個文本,其中全譯的有57篇,節(jié)譯的有9篇[8]35-39,[9]209-233。他的《史記》英譯本是已出版的最完整譯本,全面展示了這部巨著的文學風采,其文字的流暢性和優(yōu)美性使得西方讀者能夠獲得全面的閱讀體驗,感受到其文學魅力和史學價值。
敘事結構是一種框架結構,故事和敘事的風格和順序通過這種框架展示給聽眾、讀者和觀察者。結構元素主要包括正敘、插敘和倒敘等。講究敘事結構或結構元素的主要有文學、電影、音樂、戲劇和美術等藝術形式。敘事結構就是指“小說家在寫作過程中在人類經(jīng)驗之上套的一個外形叩,該外形叩就是最廣義的結構”[10]55-60。小說家們通常通過“外形叩”對文學敘事作品結構進行辨析。外形是指一個故事、一個情節(jié)或者一段話語,不管“Topos”(單元)的大小,他們都有一個首尾兩部分。由于作者的講述特點和所要表達的人生經(jīng)驗的不同,就形成了一個外形。特定的外形就是在一段特定的敘事作品的首句和末尾句之間存在某種美學上和內(nèi)在形式的規(guī)定性,旨在達到對應的平衡。
《史記》是中國歷史敘事的經(jīng)典作品,主要采用以人物為中心的紀傳體敘事方法,將不同人物列入不同本紀、世家和列傳,圍繞主題把人物置身于歷史情景之中,通過情節(jié)的編排來反映歷史人物的突出個性[11]63-69。從嚴格意義上,《史記》是一個敘事文本,具有文學敘事和史學的雙重內(nèi)涵,擁有獨特的敘事史詩結構。
浦安迪認為:“中國史書的敘事結構是以史料為基礎而套上美學外形的經(jīng)典例子,中國史書是敘事文典范,是由于史書有著類似于其他虛構文學的一系列固定敘事單元?!隆ǔ1蛔鳛橹袊鴶⑹挛膶W的分段標準,這與西方敘事文學所使用的敘事單元的分段方法是一脈相承的。”[10]29-30《史記》是我國敘事文學發(fā)展的高峰,是敘事文學的鼻祖,尤其是敘事小說。以《史記》列傳為例,在介紹人物的生平時通常有一種形式規(guī)則(即“外形叩”)制約著。歷史敘事文把人生經(jīng)驗截流為小段,又將一個個單元性的經(jīng)驗組合銜接,創(chuàng)造出一種經(jīng)驗流的感覺?!妒酚洝犯鱾€單元間的連貫性具有其特色,是在一種美學外形中過渡而構建的慣用模式。
古希臘人強調(diào)詩與史的本質(zhì)聯(lián)系,研究早期的novel和敘事文時,總是需要回到史詩當中。古希臘早期的神話作品,都是詩與史的結合,《荷馬史詩》就是經(jīng)典代表,被譽為“西方文學的最初源頭之一”。西方文學理論家認為, “史詩”是敘事文學的鼻祖,在中世羅曼史和近羅曼史時期也得到了發(fā)展,于19世紀發(fā)展為長篇小說的盛大局面,形成一條由“Epic-Roman-Novel”的主流敘事系統(tǒng)。西方文論認為,敘事文要嚴格遵守具有可辨識性的時間性“外形”,才能使得文本具有“起—中—結”三段落結構的形象[10]9。
西方學者的英譯始于19世紀末期,從《史記》的個別章節(jié)翻譯到節(jié)譯本,最后到全譯工程,歷經(jīng)時間有百年有余。首次大規(guī)模翻譯《史記》的是美國漢學家和翻譯家華茲生(Burton Waston),其次是以美國漢學家倪豪士為代表的團隊,英國的雷蒙道森(Raymond Dawson),英國的杜為廉(William Dolby)團隊,與華茲生同時期的還有我國翻譯家楊憲益先生和其夫人戴乃迭的譯本。華茲生的譯本和倪豪士的譯本都屬于美國兩次較大規(guī)模的英譯工程,但兩者存在很大的差異,包括底本的選擇和解讀、讀者對象、資料來源、文化差異和敘事文本結構等方面。
20世紀50年代,美國翻譯家華茲生開始啟動《史記》英譯項目。1961年,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了英譯的兩卷本《史記》譯本,包括56卷全譯和9卷節(jié)譯。迄今為止,華茲生已經(jīng)翻譯了《史記》130卷中80卷,這是已出版的《史記》全譯本中最完整的英文譯本。[12]3-5為了確保譯文的流暢性和可讀性采用了自由性翻譯和少注釋的文學方法,華茲生的這種少注釋法使得西方的普通讀者和研究者能夠深入地了解到中國古代知識,具有一定的接受度和可讀性。華茲生的英譯不僅展現(xiàn)了《史記》的文學風采,最為重要的是拓寬了西方普通讀者的視野。華譯本的主要側重點在《史記》的文學價值,其敘事方式嚴格按照典型的西方歷史的古羅馬敘事風格排列。為了提升可讀性而更好的迎合讀者的習慣,譯本有時甚至犧牲了忠實性的原則。
20世紀80年代,倪豪士(William H.Nienhauser)團隊啟動《史記》英譯項目,這是美國漢學界的第二次全譯工程。倪豪士譯本的既定讀者群是國外漢學界和史學界的專家學者,其譯本有詳細清晰的注解,忠實原文、前后連貫、可讀性強,使西方讀者能深切感知到《史記》的學術性。倪譯本以嚴謹、細膩和學術性強而著稱,強調(diào)譯本的忠實性和信度,主要側重點在《史記》的文化價值[13]209-233,其敘事方式保留了《史記》原本的排列順序,采用以異化為主的翻譯策略,是基于學術性的一種全譯嘗試。華譯本的《史記》反映了處于強勢地位的譯語文化對于外來文本的強制性同化作用,而倪譯本則體現(xiàn)了源語文化在譯語中的接受程度和地位。
楊憲益和戴乃迭的《史記》英譯本在20世紀50年代完成,于1979年在大陸的外文出版社正式出版,譯本選取了具有極強文學性和藝術性的31篇章[14]3-5,主要體現(xiàn)了《史記》的文學價值。其最大特點是忠實于原文,保留特色文化,力求原汁原味的再現(xiàn),其敘事方式體現(xiàn)了對司馬遷《史記》編撰體例的捍衛(wèi),翻譯策略追求真實再現(xiàn),完全體現(xiàn)了《史記》的大氣、剛毅和雄健的原始風格。
國外學者對敘事學理論的研究較早,羅蘭巴特將敘事作品的描述劃分為三個層次:功能層面、敘述層面和行為層面。格雷馬斯主要研究敘事文本結構和話語結構,還編制出一套符號學的基本方陣模式。托多羅夫從語法結構角度來研究敘事作品,主要從語義、詞匯和語法三個層面研究[15]113-116,將敘事的問題劃歸到時間,語式和語體這三個范疇。80年代以來的小說多采用敘事角度,具體講就是采用敘事者的內(nèi)角度、內(nèi)外交叉視角或者多元敘事角度。
在現(xiàn)存的英譯本中,華茲生英譯的《史記》是翻譯界公認的影響最深遠的,對西方國家了解中國文化和中國史學有著劃時代的影響。華茲生的英譯《史記》被選列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中國翻譯系列叢書“UNESCO Collection of Representation Works: Chinese Series”(《聯(lián)合國代表性著作選集:中國系列》)中,在英語國家激發(fā)著一代又一代《史記》歷史和文學的學者和研究人員。華譯《史記》選材講究,譯本語言精練流暢,擁有現(xiàn)代英語散文的特點和嚴謹?shù)膶W術特質(zhì)。華茲生的英譯本《史記》在選材范圍、目錄的結構安排、語言風格特點、修辭風格等方面更強調(diào)譯本的文學效果,而倪豪士的則更關注對原文的忠實程度,盡可能保持英譯文的可讀性和一致性。
華茲生將《史記》翻譯敘事化,同時結合《史記》本身的敘事性特征,根據(jù)西方小說的敘事結構特征將譯本置于讀者的“規(guī)約性認知框架”內(nèi),從而將《史記》譯為一部歷史敘事小說。
首先,華茲生英譯本的選材范圍及目錄編結構體現(xiàn)了明顯敘事特征。譯本選擇了《史記》130篇中的81篇,包括8篇“本紀”,5篇“表”,3篇“書”,12篇“世家”和53篇“列傳”。[16]199-206華茲生認為,《史記》采用歌劇性的語言風格、氣勢磅礴的敘事方式生動地描繪了我國特定時期偉大的歷史人物,戲劇性地再現(xiàn)了小說故事情節(jié),記錄了歷史人物的逸聞趣事。華茲生的《史記》英譯兩卷本(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of China: Translated from the Shih Chi of Ssu-ma Ch’ien)(2 Volume)于1961年由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正式出版。第一卷(Vol.1:Early Years of the Han Dynasty,209 to 141 B.C.)主要是對于在漢朝成立初期的歷史人物傳記;第二卷(Vol.2:The Age of Emperor Wu,140 to circa 100 B.C.)側重漢武帝時期的人物傳記。
為了能夠更好再現(xiàn)《史記》的史詩性特質(zhì),華茲生選取了對后人具有較大文學影響且具有濃厚文學趣味的卷章進行翻譯,較少涉及有關古代醫(yī)學和專業(yè)性比較強的內(nèi)容。于1993年,香港中文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聯(lián)合出版了修訂版《史記·漢朝》(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Han Dynasty),新譯本《史記·秦朝》(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Qin Dynasty)也于此年正式出版了??傮w而言,華茲生選取的對中國后兩千多年歷史形成有重要影響的公元前二世紀時期,這對西方讀者和學者了解和認識中國的歷史文化有著深遠的意義。華茲生譯本的選材范圍和側重點展示了司馬遷的創(chuàng)造性天賦和我國的歷史文化,例如周、秦、漢時期具有鮮明個性的歷史人物描寫,如《刺客列傳》《田單列傳》《伯夷叔齊列傳》《呂不韋列傳》和《伍子胥列傳》等。
華茲生為了確保英譯本的可讀性,主要選擇了《史記》中特別生動的材料,尤其是本紀和列傳部分。以《史記》標題的英譯為例,華茲生將《項羽本紀》譯為“Schi Chi 7:The Basic Annals of Hsiang Yu”,這種譯法是一種英語的常用表達方式,與原標題在意義上盡力保持一致,但文字順序不一致?!陡咦姹炯o》譯為“The Basic Annals of Emperor Kao-tsu”,譯文中的“高祖”為音譯;《孝文本紀》和《孝景本紀》分別譯為“The Basic Annals of Emperor Wen the Filial”“ The Basic Annals of Emperor Ching the Filial”[17]190-202,譯文中的“孝文和孝景”是意譯加音譯?!缎⑽浔炯o》譯為“The Basic Annals of Emperor Wu”,譯文中“孝武”只音譯了“武”。《呂太后本紀》譯為“The Basic Annals of Emperess Lv”,“呂太后”只譯了“呂后”,而放棄了“太”??梢娙A茲生的譯本較隨意,但語言具有較強的流暢性。
華茲生主體譯文的翻譯在段落上基本與《史記》原文保持一致,以原文整句為翻譯單位,采用并列句、從句、分詞結構和同位語等。在文化詞匯翻譯方面,華茲生使用了常用詞匯來表示,如“字”“姓”的翻譯是“polite name、family name”。有時,華茲生在翻譯時會根據(jù)上下文來更改或者添加信息,有利于讀者更好地把握文中的人物關系,如“于是項梁乃教籍兵法”的譯文“With this, Hsiang Liang, began to teach his nephew the art of warfare”,“his nephew”為更改的內(nèi)容?,F(xiàn)代英語傾向于表達的多變性,華茲生在譯文中就盡可能地避免重復,如“曰”字的譯文在不同語境下就不同,有declare, ask, state, exclaim,remark,reply,urge等[18]。倪豪士的譯本中采用了同一個動詞said。從翻譯詞匯的選擇可看出,華茲生更注重的是用日常英語詞匯和日常表達來體現(xiàn)《史記》的獨特文學特質(zhì),增強其在西方普通讀者間的接受度。
為了加強譯文的可讀性和流暢性,華茲生不僅使用常見詞匯和現(xiàn)代英語詞匯,而且使用了較長的、連貫的句法結構。如《史記·項羽本紀》中的“臣與將軍勠力而攻秦,將軍戰(zhàn)河北,臣戰(zhàn)河南”的譯文“You and I have joined forces to attach Ch’in, you fighting north of the Yellow River, I fighting south”,主句之后加了兩個獨立主格結構,構建了一種連續(xù)的句法結構。華茲生也關注直接引語的言外之意,如《史記·項羽本紀》中的“然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得復見將軍于此”的譯文“Quite beyond my expectation it happened that I was able to enter the Pass first, conquer Ch’in, and meet with you again here”,華茲生通過這種表達式將入關的驚人之舉以一種真誠謙卑的口吻巧妙地降低為意外的小事情。華茲生《史記》英譯本的口語性較強、具有較濃的現(xiàn)代散文文學色彩。
華茲生《史記》英譯本的選材和結構編排體現(xiàn)了文本的敘事性。1961年的兩卷英譯本中,第一卷將譯文分為兩部分,包括漢朝成立初期和漢朝兩個階段,共11小部分,分別給每一個小部分加一個標題,然后在各個小標題下再排列相關內(nèi)容的章節(jié)[18]。在譯文的文本敘事過程中,各部分的小標題起到了直擊主題、提綱挈領的作用。第二卷譯文分為四部分,分別加以標題,在標題下再分別編排列入相關內(nèi)容章節(jié),例如第一部分分成 Heaven, Earth, and Man;第二部分為 Statesmen, Genearls and Foreign Peoples;第三部分為 The Plotters of Revlot; 第四部分為 The Collective Biographies.第一部分包括卷28、卷29和卷30;第二部分包括卷20、卷107-117、卷120和123;第三部分包括卷118;第四部分包括卷119、卷121、卷122、卷124-125、卷127和129[19]2-6,[20]3-6。
華茲生在翻譯過程中注重《史記》敘事特征體現(xiàn),將敘事學的宏觀特定框架應用于具體的譯本閱讀中,把《史記》解讀為一個敘事文本,按照自然講述或目擊者敘事的方式重新解讀文本,從而將不碎片化內(nèi)容組成最低的程度行動和事件結構。按照西方小說的敘事結構特征,華茲生又重新設計編排了具有審美價值的故事情節(jié),采用微觀和宏觀的敘事設計,把《史記》變成了一部歷史敘事小說,這種敘事結構與文本解讀體現(xiàn)了社會歷史文化背景下的讀者認識。華茲生的英譯本構建了一種西方小說的敘事時空結構,將中文原版《史記》的經(jīng)驗套入到一個固定結構中,運用西方小說結構編排原文情節(jié),在整體結構上形成了“head-body-feet”的宏觀時空框架,為整個文本敘事開展奠定了基礎。
中國人的敘事方式往往從一個巨大的時空框架開始,然后再進行具體的敘事;而西方的史詩、神話和小說是從一人、一事、一景著手[21]17-24。華茲生的英譯本《史記》在整體結構上進行了調(diào)整,在《史記·漢朝》中,首先概述了漢朝之前的中國歷史,將其置身于特定歷史框架當中,幫助西方讀者和專家學者更好把握《史記》的敘事結構,培養(yǎng)讀者的歷史意識。按照歷史敘事文學的時間結構,華茲生又將其英譯本第一卷劃分為漢朝初期和漢朝統(tǒng)治時期。西方小說的“head-body-feet”宏觀框架結構不同于《史記》的敘事方式,華茲生打亂了《史記》原本的敘事結構,按照西方小說的敘事情節(jié)展開結構,重新編排了歷史人物的出場次序,展現(xiàn)出小說人物推進的情節(jié)軌跡,構建了歷史敘事小說的典型結構模式。
《史記》中每一位偉大歷史人物都有一個特定的歷史定位,華茲生根據(jù)定位特征把他們分別編排到勝利者、失敗者、起義者、功臣們、忠臣們,帝王們、豪門世家、顯赫的官吏和諸侯們等新小說敘事框架中,在保留原有標題形式的前提下體現(xiàn)了新的文學主題。英譯本保留了人物為中心的敘事方式和世家、本紀等一些稱呼,但在結構上與原文表現(xiàn)出非常大的不同。在華茲生的《史記》英譯本中,每一個人物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譯文可以單獨來欣賞,所有故事銜接起來又構成了一部完整的歷史敘事文學的畫卷。華茲生在每一卷的開頭都將《太史公自序》的有關說明性材料翻譯呈現(xiàn)出來,讓每一個故事情節(jié)更加流暢完整,這就體現(xiàn)了文本敘事在邏輯上的一致性。
《史記》讓世界矚目和驚嘆,其文學價值和史學價值在世界范圍內(nèi)得到了充分的認可,翻譯和研究工作呈現(xiàn)出蓬勃發(fā)展的局面。華茲生、倪豪士和楊憲益團隊的《史記》英譯本均為里程碑式的巨作。華茲生的《史記》英譯是20史記西方漢學界的重大成果之一,其譯本文采斐然,注重文本選擇范圍和譯文的表達,充分再現(xiàn)了《史記》的文學魅力,而倪豪士的譯本更好地展示了《史記》的史學價值。華茲生《史記》譯本富有自然、流暢、嫻雅和精練的翻譯特征,更多關注譯本的可讀性,使得西方普通讀者能更好更充分了解了歷史學家司馬遷所處的漢朝社會,讓每一位讀者親身感受到兩千多年前中國古代的史學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