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 怡

本世紀初,隨著傳播技術革命的興起,我國開始推進信息化發(fā)展。“截至 2017 年 12 月,我國網(wǎng)民規(guī)模達到7.72億,互聯(lián)網(wǎng)普及率達55.8%,超過亞洲和全球的平均水平①”。與此同時,“互聯(lián)網(wǎng)+”“智慧城市”“大數(shù)據(jù)”“人工智能”等一系列與新媒體技術相關的詞匯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足見政府在推進信息化過程中的大力和決心。城鎮(zhèn)信息化在一定程度上實現(xiàn)了人與人之間更為簡單易達的“連接”,為城市生活帶來了更多的便捷,極大地提升了人們的生活體驗。

但是,在城市化過程中,游移在“現(xiàn)代性”與“傳統(tǒng)性”之間的城市文脈該如何發(fā)展與傳承？城市外來人口如何才能真正地融入到城市之中？以及在全球城市的構建中,如何平衡城市的“地方性”與“全球性”？上述這些問題都與傳承、交往、交流等傳播學議題密切相關。然而,事實證明,這些問題無法經由簡單的技術邏輯來解決,要更好地“溝通城市”必然需要引入一種新的、與上述問題密切相關的新理念。

本文從“可溝通性”的概念切入,通過對這一概念的闡釋,并以上海人民廣場為個案進行剖析,試圖從理論上對上述問題展開回應,推動“可溝通城市”的建設,并對傳播的意義進行反思。

一、城市:“可溝通性”研究的入口

“可溝通性(Communicativity)”這一概念來源于“可溝通城市(Communicative city)”的提出。在現(xiàn)有的文獻搜索中,較早對“可溝通城市”進行描述的是德國學者昆茨曼(Kunzmann K.R.),他在一篇寫作于1997年的論文中指出,新的信息技術應該且能夠更好地滿足城市的信息需求,并且為城市居民提供更多的信息,從而使得他們在不斷變動的城市中生活得更為舒適。信息技術應該從信息提供和參與機會兩個方面來保障市民發(fā)起和進行圍繞城市未來的重要討論，創(chuàng)造地方認同感和市民自豪感以及提升在城市發(fā)展過程中的參與感與獲得感。②在數(shù)十年后,美國一批傳播學者也開始討論“可溝通城市”。其中,漢姆林克(Cees J.Hamelink)認為,“可溝通城市”的概念實際上是一種最基本的人權的體現(xiàn),即城市應該具備建筑規(guī)劃、空間、心理、拓撲結構和歷史性等各個方面的條件和自主、安全和自由的城市氛圍,從而積極促進人們在城市中傳播、尋求、接收、交換信息和觀點,互相聆聽,互相學習。他認為,相較于列斐伏爾提出的城市權利,“可溝通城市”的創(chuàng)新在于提出了溝通、對話這一議題在城市中的重要意義。③加里·加蓬特(Gary Gumpert)和蘇珊·J·德魯克(Susan J.Druker)基于傳播學者、建筑師、環(huán)保人士、律師、記者等各行業(yè)的參會者對“可溝通城市”的描述而總結歸納出“可溝通城市”涉及的三個基本面向:充足的公共活動空間和社交機會、城市基礎設施相關因素和公民政治參與相關因素。④

城市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西方社會的傳統(tǒng),西方城市的發(fā)展與西方社會的成熟相生相伴。而中國長期以來都秉承著鄉(xiāng)土社會的傳統(tǒng),中國古代的都城以經濟職能為主,真正意義上的現(xiàn)代城市則是中國“現(xiàn)代性”的產物。再加上東方文化中并不具備西方公共生活的傳統(tǒng),因此,中國城市無論在歷史還是在文化傳統(tǒng)上,都與西方截然不同。在這樣的背景中,源自于西方的“可溝通性”概念融入到中國語境下,其意義必然會發(fā)生轉變。孫瑋結合當前中國城市的發(fā)展狀況,提出“可溝通城市”必須特別關注的四大問題:城市如何既尊重多樣性,又打破區(qū)隔；城市如何達成時空感的平衡；城市如何實現(xiàn)實體空間和虛擬空間的融合；城市如何處理城市與社區(qū)、鄉(xiāng)村、國家以及城市之間的互動關系。⑤吳予敏認為,“可溝通城市”的本質是一個公共性的議題,即“著眼于都市的信息溝通、人際交流和社會文化認同狀態(tài),及如何解決日益嚴峻的‘社會鴻溝’問題”。⑥

上述對“可溝通城市”“可溝通性”概念的已有研究,都關注到了傳播與城市之間的關系,并對之進行探討,這實際上擊中了“可溝通性”這一概念的源頭,即“可溝通性”衍生自城市,并且其內涵伴隨著城市的發(fā)展而演變。而從學術史的角度切入,一直以來,傳播與城市之間都存在著密切的互動。這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層面:

一是城市作為一種建構傳播的機制,或者說城市本身便是一種傳播媒介。在古希臘,作為社會本質特征的城邦,決定了這一時期的交流結構⑦。作為最早的一種城市形態(tài),在古希臘的城邦中,用以公共辯論、商品交換和閑談的廣場,用以祭祀眾神、獲取神諭(與神交流)、宣傳和紀念城邦榮耀的圣殿,用以傳道授業(yè)的體育學校等建筑物共同形塑了古希臘的交流,城邦空間成為了古希臘交流中最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古希臘的交流不可能脫離城邦而存在。

二是傳播建構城市、形塑城市。齊美爾認為，社會是在人與人的互動中形成的,由此他將社會學的關注點引向了交往領域,也就是對于傳播現(xiàn)象的研究之上。這種思想貫穿他對于城市的認識,即城市是在互動中形成的，而在這其中,媒介起到了建構性的作用。例如,齊美爾提到,正是因為懷表的使用,導致了約會和商定時間的明確性。懷表作為互動的媒介,型構了城市里的時間觀念和秩序⑧。芝加哥學派代表人物帕克認為,新聞具有社會控制與社會整合的功能,這與他恰好生活在二十世紀初美國城市化迅速推進、城市社會瞬息萬變因而急需傳播進行社會調適的生活背景密切相關。而在帕克對于移民報刊的論述中,他同樣將移民報刊與城市之間的互動進行了勾勒,在這里,“媒介不是被孤立看待的,而是與整個都市發(fā)展、移民過程和社會秩序有相伴相生的關系⑨”。

及至哥倫比亞學派出現(xiàn),芝加哥學派被認為是孕育了哥倫比亞學派,然而實際上,哥倫比亞學派卻將芝加哥學派論述的基點——城市,從傳播學研究中剝離了出來,將研究的重點落到了具體的傳播效果、傳播受眾等維度,從而導致了城市在傳播學研究中的退場。哥倫比亞學派奠基的主流傳播學研究范式對于傳播學的貢獻不言而喻,其與政界、商界的聯(lián)合為傳播學的發(fā)展和壯大做出了不朽的貢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方面,聚焦于經驗研究越來越窄化、越來越精致的研究技術下回應的研究問題卻越來越脫離具體的社會情境,存在走入“內卷化”的危險；另一方面,研究得出的結論使得傳播效果從“魔彈論”走向“有限效果論”,使得傳播學者對于傳播的價值陷入了一種越來越悲觀的境地⑩。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少學者提出,傳播研究要回到芝加哥學派,實際上就是要將傳播研究與現(xiàn)實的社會情境、社會問題重新關聯(lián)起來。“可溝通性”作為一個與城市情境密切相關的研究概念,或許能成為傳播學“重歸情境”的一種有益嘗試。此外,以城市為切入口的傳播學研究的現(xiàn)實意義在于,城市是當前最重要的社會情境,截至2016年,全球城市人口有40.27億,而農村人口為34.15億,城市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層面發(fā)揮重要的作用,“城市正在成為全球網(wǎng)絡最重要的節(jié)點”。

二、傳播:“可溝通性”研究的內核

“可溝通性”概念的演變,同樣還揭示了在城市化、全球化和傳播技術革命不斷推進的過程中,“傳播”意義的轉變。

1997年,昆茨曼提出的“可溝通性”,將傳播的關注點鎖定在信息技術用以傳遞信息的層面。而當時也正好是全球大眾媒介發(fā)展的鼎盛時期,信息傳遞恰恰是大眾媒介最為重要的功能。在昆茨曼提出“可溝通性”大約10年后,美國學者們將“可溝通性”拓展到了城市中的人際交往、空間實踐等更為廣泛的維度。這些學者開始意識到,城市中的傳播活動并不僅僅發(fā)生在大眾媒介與城市的互動中,面對面的人際交往、個體的空間實踐同樣也是城市傳播的重要組成部分。又10年后,中國學者再一次拓展了“可溝通性”的內涵,認為“可溝通城市”還應該涉及到文化方面的融合、技術帶來的虛實空間的互動以及城市歷史的傳承等各個面向。而這與當代中國城市正處在傳播技術革命之下,以及在城市化、全球化過程中多元文化在中國城市碰撞與互動的時代背景密切相關。

結合上述理解,本文認為,“可溝通性”概念的演變,從以下兩個維度,揭示了“傳播”意義的轉變:

一是傳播內涵的拓展,即從單一地關注“信息傳遞”拓展到了更為豐富的相面。事實上,已有的學術史對于傳播內涵的探討,也并不僅限于主流范式聚焦的信息傳遞。例如,凱瑞將傳播分為“傳遞觀”和“儀式觀”,其中傳播的儀式觀認為傳播與宗教儀式同源,認為傳播“是共享信仰的表征”,其最高境界是“建構并維系一個有秩序、有意義、能夠用來支配和容納人類行為的文化世界”。無獨有偶,彼得斯對“交流(Communication)”的學術史進行梳理后,認為交流的意義在于撒播,而不是共享。在他看來,傳播的意義并不是拉斯韋爾所言的社會控制,而是要在分歧中獲得快樂。

而隨著傳播革命的進一步深入,新媒體技術內嵌到了人們的生活當中,從根本上改變了媒介、人和社會的互動方式。在這樣的情境下,單一相面的信息傳遞已經無法解釋新媒體對于社會形態(tài)、社會關系等的建構,因而從多個相面理解傳播似乎已經成為新媒體情境下傳播學研究的必然。

二是傳播意義載體的拓展,即從單一地關注大眾媒介向更為豐富的意義載體拓展。在德布雷看來,傳播的意義載體極為豐富,包括“行為、場所、文字、圖像、文本、意識、有形的、建筑物的、精神的、智力的等”,他舉例：“一個國家的資料可以通過國旗、亡靈的鐘聲、英雄的大理石棺木、村落的碑刻、市政府的三角楣”。

無獨有偶,日本學者伊藤卓己直指,“城市即是媒介”,他在《現(xiàn)代傳媒史》一書中指出,“如果媒介具有溝通私人領域和公共領域的功能的話,那么城市就是媒介。城市里的建筑物向人們發(fā)出信息,繁華的街道、公園,或者說辦公室與工廠是為了交流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在這里,城市也被視為是與大眾媒介、新媒介等一樣的傳播媒介。而隨著新媒介嵌入城市空間,與城市形成“城市-媒介復合體”,就更加無法在傳播學研究中把媒介與城市空間剝離開來,必須將傳播研究從單一的大眾媒介轉向聚焦城市空間、空間實踐、城市聲音等多元的意義載體之上。

結合上述對傳播意義的闡釋,本研究認為,從“可溝通性”概念切入,研究當代中國城市的傳播現(xiàn)象,應該從以下三個方面著手:

傳播的物質性。這一層面主要關注物質層面的傳播意義,即物質本身的象征意義,以及物理空間中的空間實踐所產生的信息傳遞、社會交往、意義建構等多個層面的傳播意義。

傳播的表征性。這一層面延續(xù)了以往大眾媒介的傳統(tǒng),關注媒介的表征和再現(xiàn),以及其背后的意義。新媒體技術重構了傳播環(huán)境,但作為表征和再現(xiàn)的媒介意涵依然十分顯著,并且,新媒體技術在傳播中同樣也具有表征和再現(xiàn)的意義。

傳播的融合性。這一層面主要關注新媒體與空間之間的融合,從而產生的一種新的傳播樣態(tài)。新媒體的一大特征,就是它嵌入日常生活和空間之中,并且通過這種嵌入,重構了原有的傳播方式,并在信息傳遞、社會交往、意義建構等多個層面產生意義。

三、溝通“異質性”:上海人民廣場與城市傳播

本研究的研究者在2015年5月至11月之間,以每月5-10次的頻率,每次3-4小時的時間長度在上海市人民廣場對廣場空間中的傳播元素、社會交往、媒介使用等傳播現(xiàn)象進行實地觀察。在這期間,研究者實地訪談21人(在下文標記為A組),一對一深度訪談9人(在下文標記為B組),組織4組焦點訪談,每組5人(在下文標記為C組),共計訪談50人。此外,為了更為全面地對上海人民廣場的“可溝通性”狀況進行呈現(xiàn),研究還選取了與人民廣場相關的報紙文本、城市形象片、流行歌曲、UCG(用戶原創(chuàng)內容)、手機App和網(wǎng)絡視頻等作為經驗材料,力圖展現(xiàn)新媒體時代參與構建城市空間“可溝通性”的豐富相面。

上海人民廣場位于上海市黃浦區(qū),是地理意義上的上海“零點”之所在地,因此被不少人認為是上海的“地理中心”。今天上海人民廣場所占據(jù)的土地,最早是英國人在上海建造的跑馬場。建國后,跑馬場被收回,改建成了用于政治集會的人民廣場和供居民休閑娛樂的人民公園。20世紀90年代,在中國城市化的浪潮中,人民廣場經歷了又一次改造,在這一次改造中,原本空曠的廣場被上海博物館、上海大劇院、上海城市規(guī)劃展示館等建筑填充,同時,原先作為人防工程的人民廣場地下空間,也建成了商業(yè)街和地鐵。這就是今天的人民廣場。

上海人民廣場所處的城市——上海,一直以來就是一座以“溝通”為主要特質的城市。一是在地理位置上,位于長江入?？诘纳虾?是我國重要的港口城市,上海港的貨物吞吐量和集裝箱吞吐量都居世界第一,同時又設有中國大陸首個自貿區(qū),還是中國的金融中心,承載著貨物流動、商品交換、資本流動等多個維度的意義,而這些無不跟“傳播”密切相關；二是在文化傳統(tǒng)上,自上海開埠以來,大量的西方事物首先傳入上海,而后再由上海傳入全國,上海成為了中西方文化交流的中轉站。與此同時,西方文化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上海經歷了短暫的碰撞和沖突之后,也逐漸走向了“溝通”和“融合”,成就了“海派文化”。葉文心稱上海為一座“中西交通”的城市,“本質上相異的東西在上海不得不做某種溝通”。而在20世紀90年代,上海又作為改革開放的前站,在現(xiàn)代化建設中成為了中國最國際化的城市,“中西交通”的上海文化傳統(tǒng),在改革開放、上海開放中再次得到延續(xù)；三是在城市發(fā)展目標上,在上海新一輪的城市總體規(guī)劃中,提出了建設“全球城市”的目標,而“全球城市”的核心意義,就是作為全球網(wǎng)絡關系中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溝通全球”,促使資本、信息、技術、組織等各種要素的充分流動。

由此可以發(fā)現(xiàn),上海人民廣場作為上海這樣一座具有“溝通”特質的城市的重要城市空間,在與城市的互動中,這一空間的核心要旨也應當與“溝通”“傳播”密切相關。結合上文對于傳播的內涵的闡釋,即物質性、表征性和融合性,并且圍繞上海人民廣場這一個案的特征,研究從空間建筑、空間意象和空間實踐這三個方面展開,對上海人民廣場的“可溝通性”狀況進行描述,進而呈現(xiàn)上海人民廣場是如何在傳播中對上海這座城市進行書寫和解讀的。

1.空間建筑:歷史空間與現(xiàn)實場景的拼貼

歷史傳承是“可溝通性”的重要相面,同時也是城市空間之于一座城市的重要意義。然而,在現(xiàn)代化改造的過程中,拆舊和建新是城市空間永恒的主題,拆舊意味著將歷史遺留的建筑去除,而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建新的產物總是帶有現(xiàn)代化的特質,最終導致城市空間在城市歷史表征方面的斷層。

今天的上海人民廣場,經歷了解放后的兩次改造,因此也是拆舊建新的產物。在訪談中,研究者發(fā)現(xiàn),當老一輩沉醉在對自己曾經親歷的那個解放后的人民廣場的懷念中時,年輕一代卻并不知道人民廣場的過去,而究其原因,實際上就是現(xiàn)代化改造帶來的一種歷史的斷層。

這里原來都是空地,很空很大的,從這里(上海博物館)一直到人民公園,都是空地,現(xiàn)在這邊建筑和綠化都多起來了,原來這些都沒有的。(A-11,男,71歲,上海人)

年輕的時候也經常來人民廣場,原來市政府的大樓都是人民公園里面的,原來這個里面有劃船的,現(xiàn)在沒有了。最大的變化是人民公園變小了,原來人民公園大多了,還有劃船了。原來的人民公園面積大多了。(A-09,男,68歲,上海人)

以前的不知道,就是聽別人講這里是上海的市中心吧。(A-14,女,26歲,湖北人)

但是,相較于別的城市來說,上海的現(xiàn)代化改造更多了一層意義。這一層意義,是對20世紀30年代鼎盛時期的上海摩登的延續(xù),是“上海的第二次現(xiàn)代化運動”,是新一輪的“在全球化”。循著這樣的邏輯來觀察今天的上海人民廣場,便瞥見了以“現(xiàn)代性”為關鍵詞的“歷史的傳承”。

一是對歷史場景的再現(xiàn)。仿古式、仿制式的建筑是當前城市規(guī)劃中普遍采用的一種手段,其意義在于對歷史情景的再現(xiàn)。上海人民廣場地下空間中的“上海1930風情街”,也采用仿制場景的方式,再現(xiàn)了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街道場景。在這條地下街道中,通過一個老上海有軌電車模型模擬了人們排隊乘坐電車的場景,另外還有一個擦鞋童和餛飩攤小販的雕像,樹立在一個電話亭模型的兩邊。街道兩側是仿照老上海店面設計的店鋪和張貼著老上海特色建筑照片的燈箱,用手機掃一掃照片上的二維碼,就會在手機上顯示出非常詳細的關于圖片中歷史建筑的介紹。這條街道見微知著地體現(xiàn)了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繁華”,而新媒介技術對于這一歷史場景的嵌入,更是拉伸了其傳播內容的廣度,將歷史感延伸到了物理空間以外。

很有老上海的感覺,符合我對于上海的想象,而在人民廣場建筑這樣的一條風情街,我覺得影響蠻大的?，F(xiàn)在其實所有的城市都是大同小異的,現(xiàn)代化、高樓林立是比較正常的,所以高樓大廈意義并不大,反而特色街道給人的感覺不錯。(C-13,女,19歲,甘肅人)

我覺得這個地方的地板模仿得很好,就像在國外的老的城市,最明顯的特征也就是地面,他們的地面都是原來古代保留下來的。而現(xiàn)在的城市都是大的柏油馬路,但是這個風情街的地很像是當時那個時代城市的地面,這種地面會傳遞給我當時的上海的感覺,包括兩邊的西式的裝飾、古舊的燈,這些細節(jié)會傳遞出一種更真實的感覺,讓我覺得有點像置身在當時的上海。(C-19,男,26歲,安徽省)

二是與歷史空間的拼貼。經歷了20世紀90年代的改造后,上海人民廣場已然成為了一個現(xiàn)代性的產物。然而,當人們來到人民廣場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實際上并不僅僅是人民廣場建筑群,而是其與周邊建筑的一個群像。有意思的是,在人民廣場周邊,既有現(xiàn)代性意味強烈的摩天大樓,同時也有建于1850年的跑馬總會大樓和建于20世紀30年代被稱為“遠東第一影院”的大光明電影院等。這些建筑與人民廣場建筑群在現(xiàn)實場景中進行著細微的碰撞、注入和融合,城市歷史的縱深感由此展現(xiàn)。

在我印象里,上海的歷史本身就是從上個世紀開始的,歷史比較久,那個時候的上海非常繁華,而歷史的建筑物與現(xiàn)在的建筑放在一起,體現(xiàn)出了上海的歷史。(C-09,女,21歲,四川人)

這種建筑方式有一種歷史的縱深感,城市的發(fā)展本來就不應該是與過去切斷的,而應該是一個整體的過程,有非常多的文化底蘊在里面。(C-16,女,24歲,江西人)

通過上述兩種方式,在今天的人民廣場,儼然形成了一種通過地理空間而表征的、歷史的對話,作為上海重要城市特質的“現(xiàn)代性”,是這場對話的關鍵詞。在人民廣場,濃縮了現(xiàn)代性的流入(跑馬總會大樓)、第一次現(xiàn)代性的鼎盛(大光明電影院、1930風情街)和改革開放后的現(xiàn)代化改造(當前的人民廣場建筑群)這一時間線索,展現(xiàn)了上海城市發(fā)展的縮影。從這一角度來探討現(xiàn)代化改造,就可以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化改造實際上創(chuàng)造了一種現(xiàn)代場景與歷史空間的共生,而現(xiàn)代場景在未來,也將會是歷史空間,因此,現(xiàn)代化改造下形成的人民廣場,實際上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上海最鮮明的寫照。

2.空間意象:“一千個人眼里的一千個人民廣場”

空間意象是個體與所處環(huán)境雙向作用的結果,因此,空間意象的建構實際上就意味著城市空間與個體之間的互動與溝通的狀況。追溯歷史,跑馬廳時期,這一空間的空間意象主要是彰顯帝國主義的殖民；而在建國后的人民廣場,這一空間最為集中的意象則與政治集會等集體活動密切相關；經歷20世紀90年代的改造,人民廣場的空間被重塑,其空間意象也隨之被重構。

在空間意象的建構中,意象雖然通過個體與空間的互動而產生,但媒介的傳播與再建構,對于意象的傳播和穩(wěn)固具有重要的意義。本研究在中國重要報紙全文數(shù)據(jù)庫中以“上海人民廣場”為全文關鍵詞,對該數(shù)據(jù)庫收錄的2013年1月1日-2018年1月1日之間的報紙進行搜索,獲得相關報道118篇。

對這些報道進行分析后,研究發(fā)現(xiàn)“文化”“商業(yè)”“軌交”是這些報道聚焦人民廣場的三大關鍵詞,其中,“文化”議題尤為突出。而在對《上海協(xié)奏曲》《上?！泛汀渡虾?靈感之城》這三部上海城市形象宣傳片進行分析后,研究發(fā)現(xiàn),僅在《上海:靈感之城》中,出現(xiàn)了上海博物館和上海大劇院這兩個文化設施的鏡頭,而對人民廣場的全景,三部影片則均未涉及。在上海“十三五”城市規(guī)劃中,人民廣場與花木地區(qū)共同成為了“一軸雙心”中的兩個文化核心區(qū)域。由此可以發(fā)現(xiàn),大眾媒介建構的以“文化”為重點的人民廣場空間意象與城市未來對人民廣場的規(guī)劃之間形成了極為鮮明的連接與互動。

以微博、微信等為代表的一系列新媒介的出現(xiàn),使得城市中的每個人都能夠直接參與到空間意象的建構和傳播之中。在大眾點評網(wǎng)上,人民廣場被設置為一個景點詞條,有2000多條網(wǎng)友點評,每一個點評都獨一無二:有家人講述的關于人民廣場的故事,也有源自于自身空間實踐后引發(fā)的感想；有對人民廣場中的政府、博物館等建筑場館的描繪,也有對廣場中一草一木的刻畫；有對在人民廣場參加的某個活動的記錄,也可能只是匆匆路過的一點感想。大眾點評網(wǎng)上的2000多條點評,建構了一個又一個獨特的關于人民廣場的空間意象,生動地印證了“一千個人眼里有一千個人民廣場”。

除大眾媒介和新媒介之外,流行文化也參與到了對人民廣場這一空間的意象建構當中,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歌曲《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這首圍繞“等待”的歌曲通過一種后現(xiàn)代的、碎片化的表達方式,將“人民廣場”與“炸雞”兩個截然不同的意象勾連在一起,用“人流如織”的人民廣場反襯“等待”的孤獨,用“市井氣”的人民廣場匹配“吃炸雞”的日?；顒?從而一個“人來人往”“日常生活化”的廣場意象在輕松的曲調中浮現(xiàn)在聽眾的腦海之中。更進一步,研究者通過訪談發(fā)現(xiàn),這首頗具創(chuàng)意的歌曲,通過對于人民廣場的刻畫,無心插柳地為上海人民廣場的空間意象注入了新的活力,引發(fā)了人們對這一空間的想象,并且吸引人們回到人民廣場,展開空間實踐。

這首歌說在人民廣場吃炸雞,我一開始會有意外,但是后來想想其實還是蠻能貼合實際的。因為陸家嘴給我印象是高端金融區(qū),那邊的人群應該高端一點,人民廣場雖然說也是市中心,也有各種餐廳,但是相對來說是比較親民的。(B-08,男,30歲,河南人)

我在人民廣場從來沒有吃到過炸雞,聽到這首歌以后,我立刻就浮現(xiàn)出人民廣場很多人,人流很多的樣子,我在這里,你們在那里,有一種茫茫人海當中渺小的感覺。(C-20,女,22歲,貴州人)

我很喜歡在KTV里唱這首歌,因為我們都在上海,人民廣場我們都很熟悉,唱這首歌我覺得能夠更加引發(fā)大家的共鳴。我每次唱這首歌,無論跟什么人,他們都覺得很有意思,所以我也覺得很開心。(C-11,女,20歲,福建人)

(聽了這首歌之后)當時我和媽媽只有半天的時間,但是我就想去看看人民廣場,所以我們放棄了去陸家嘴。(C-17，女,22歲,安徽人)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不同的主體與人民廣場產生不同的互動,由此建構了不同的空間意象。當前,在大眾媒介、新媒介等技術的作用下,人民廣場的空間意象呈現(xiàn)一種高度的多元和豐富。并且在個體、媒介與空間的互動當中,不僅僅生產了空間意象,同時也創(chuàng)造了個體與空間之間的連接。與此同時,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大眾文化不僅僅構建了獨特的空間意象,同時還通過這一意象,連接了空間實踐,創(chuàng)造了更為具象化的“溝通”。

3.空間實踐:以“相親角”為關鍵詞的創(chuàng)造、對抗與理解

從狹義的角度來講,“相親角”實際上位于人民廣場旁的人民公園里,但是,在訪談中,當研究者要求受訪者對人民廣場進行描述時,大量的受訪者都會提及到“相親角”,由此可以發(fā)現(xiàn),“相親角”實際上已經成為了人民廣場的一個重要的標簽。

每逢雙休日,位于人民公園一隅的“相親角”總是充滿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在這里,來自上海四面八方的父母替他們的孩子相親,學者孫沛東將這一場景稱為“白發(fā)相親”?！跋嘤H角”的符號化,就是在這些“白發(fā)相親者”年復一年的空間實踐中建構的。在這個過程中,“相親角”從一個地點,變成了由空間實踐生產出來的符號,承載了豐富的傳播意義?！鞍装l(fā)相親者”在“相親角”長期的空間實踐中,生產出了一整套涵蓋戶籍、財產、情感等在內的上海特色的相親觀念體系,而這種老一代上海人特有的婚姻觀念,是上海本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相親角”在此則成為了重要的文化傳播空間。

相親主要還是要實地見面的,我跟其他家長見面的過程中,交流了就可以看看對方父母跟我們是不是合拍,有些時候孩子很不錯的,學歷啊工作啊相貌啊,但是對方家長的談吐啊什么的，如果跟我們不是很匹配,那也不是很合適。(A-17男,51歲,上海人)

“微信上聊沒有用的,一定要出來見面,否則微信聊得再好,出來見一面,就不行了?！?A-18,女,62歲,上海市)

“我跟朋友去人民廣場,特地去了相親角,因為她覺得這個是上海特有的,想見識一下?！?B-06,男,22歲,上海市)

“相親角給我感覺就是上海的那種父母的要求,對自己的婚姻要求很高的、父母很急的?！?B-04,男,22歲,陜西省)

與此同時,隨著“相親角”知名度的提升,媒介也參與到了對“相親角”這一符號的再生產之中。2015年3月,一款名為“人民廣場相親角——給父母家長們用的免費相親網(wǎng)絡”的App突然之間火了起來,引發(fā)了眾多媒體的報道,并且在朋友圈、微博等社交媒體中刷屏。事實上,世紀佳緣、百合網(wǎng)等網(wǎng)絡婚姻平臺早已開發(fā)手機端的App,因此手機相親App并不是什么新鮮事。而這款以“人民廣場”命名的手機App之所以能夠引起廣泛的關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人們對人民廣場相親角這一符號化的相親代名詞的強烈關注,研究者打開這款App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一些標題也頗有上海特色,如“浦東股神的女兒”“上海好丈母娘的女兒”“老夫急薩特了的女兒”等,這與上述提及的“相親角”這一符號承載的上海特色的婚姻觀念和“中國式焦慮”實則一脈相承。

而在另一方面,媒介對于“相親角”這一符號也進行了再建構。2016年4月,一部名為《她最后去了相親角》的廣告片在網(wǎng)絡上刷屏,在這部影片開頭,父母一代表達了他們“對于未婚女兒的焦慮”,而“相親角”則成為了父母對婚姻觀念的符號。有一位單身女性直截了當?shù)刂赋觥安幌矚g相親角”,因為“相親角”意味著一種“為物質結婚”“為合適結婚”的婚姻觀念。因而在此,相親角成為了一個對抗的對象。而在影片的后半段,設置了一個以“為了把真實的想法告訴父母”的實體展覽活動,在“相親角”展出了單身女性們的照片和他們對婚姻的真實看法,并且讓父母和他們的女兒一起參觀,在兩代人坦率地溝通了自己不同的觀念后,在擁抱和淚水中達成了理解,在此,“相親角”又變成了一個觀念“溝通”的場域,兩代人不同的婚姻觀念,在此得到了一種“溝通”。

在路易·沃斯看來,異質性是都市生活相較于農村生活的重要特征之一。而事實上,當前城市發(fā)展中遇到的“溝通”問題,絕大多數(shù)都與城市的“異質性”特征有關,例如“全球性”與“地方性”如何融通,流動人口與城市原住民之間如何“溝通”,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如何實現(xiàn)文化互動等。但事實上,這種可能帶來碰撞甚至沖突等“溝通”問題的城市“異質性”,恰恰是城市最為寶貴的特征,因為“異質”意味著豐富、多元和鮮活。因此,探討“可溝通性”,絕不是要消除“異質性”,而是要“溝通異質性”,這正如傳播的意義并不在于達成一致,而在于意義的共存和流動一樣。在上海人民廣場的案例中,歷史的異質性、意象的異質性與觀念的異質性在這一城市空間交匯、生發(fā)、創(chuàng)造以及被再創(chuàng)造,這實際上便是人民廣場對于上海這座城市最重要的“溝通”的意義之所在。

在以往的傳播學研究中,新媒體技術被寄予厚望,力圖通過技術范式來解決城市中的“溝通”問題。事實上,在上海人民廣場的案例中,新媒體確實在“溝通”層面發(fā)揮了一定的作用。在1930風情街里,燈箱上的二維碼使得個體能通過掃一掃的方式了解更多的關于上海老建筑的知識,并且構建了個體與建筑本身的連接與互動；在空間意象方面,新媒體技術賦予了個體參與到多元意象的建構之中,從而展示了城市空間意象更為豐富的可能性；而在相親角,新媒介技術則不斷為這一經由空間實踐而生產出來的符號增發(fā)新的“性情”。由此可以發(fā)現(xiàn),在上海人民廣場,新媒體技術確實提供了更多的連接,更多的互動,從而實現(xiàn)了更多的“溝通”。

但與此同時,在上海人民廣場的案例中,除了新媒體技術之外,也展示了城市空間在“溝通”過程中更多豐富的維度。其一,是空間本身呈現(xiàn)出來的對于歷史的書寫和融通。在人民廣場,現(xiàn)代場景與歷史空間的拼貼,使得現(xiàn)代化建設中可能斷層的歷史表達得以彌合,上海豐富的“現(xiàn)代性”歷史在空間拼貼中流動；其二,是空間實踐呈現(xiàn)出來的觀念的表達與溝通?！鞍装l(fā)相親者”通過長期的相親實踐將“相親角”從一個單純的物質空間,建構成了一個用以表征“父輩婚姻觀念”的符號,而子輩又通過媒介對相親角展開對抗,借此表達自己的對抗。而在這種現(xiàn)象背后,實際上呈現(xiàn)出了一種觀念“溝通”和“共享”的可能性；其三,是創(chuàng)造性的大眾文化對于空間意象的鍛造和空間活力的激活。通過《我在人民廣場吃炸雞》這首歌曲,人民廣場被賦予了一種后現(xiàn)代意味的空間意象,并且通過這種意象激發(fā)了空間實踐,賦予了空間以新的活力；其四,是大眾媒介對于城市意象的表達與呈現(xiàn)。在上海人民廣場的案例中,大眾媒介建構的空間意象與城市未來的規(guī)劃呈現(xiàn)出較高的一致性,因而也在一定程度成為了政策層面與大眾層面溝通的橋梁。

由此,從上海人民廣場這一案例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圍繞城市空間的“可溝通性”的探討,實際上涵蓋在了主體、空間與媒介多重的互動之中。單一的技術范式,并不能根本性地回應當前城市中多元的“溝通”問題,在當前城市中,城市空間的“溝通”價值,與空間規(guī)劃、主體的空間實踐和創(chuàng)造力以及媒介技術都具有密切的關聯(lián),“可溝通性”是在上述多個維度的互嵌中型構的。

當然,上海人民廣場并不是一個完美的“可溝通城市”的城市空間案例,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不可能存在一個面面俱到的、完美的“可溝通案例”。本文只是將其在“可溝通性”眾多維度中表現(xiàn)出來的“溝通”的偏向進行了闡釋,以求能夠管中窺豹,對當前城市中存在的部分“溝通”問題進行回應,并且提供一種新的理解城市問題的思路。

四、“共存”創(chuàng)造城市活力:城市傳播中的“媒介融合”

在上海人民廣場的個案中,城市空間、傳播媒體、個體實踐等多元主體在信息傳遞、意義建構、觀念交流等多個維度,共同構建了上海人民廣場的“可溝通性”狀況,由此可以看到,在上海人民廣場,傳播的意義也涵蓋了物質性、表征性和融合性等多個維度。

在這個層面上再次探討在城市傳播中的城市媒介,如果媒介的意義在于溝通信息、實現(xiàn)互動和意義建構,那么,城市媒介就不僅僅包括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大眾媒介和新媒介,還應該包括城市空間和在城市空間中創(chuàng)造各種空間實踐的個體。在此,本文借用“媒介融合”一詞來形容這種現(xiàn)象,認為當前的城市傳播也進入了“媒介融合時代”。“媒介融合”最初來源于對整合多種技術的媒介業(yè)態(tài)的形容。而延伸對媒介融合的探討就涵蓋了人際傳播、大眾傳播和網(wǎng)絡傳播三大維度,在此,媒介的意義已經不限于媒介業(yè)態(tài)層面。那么,循著這樣的邏輯,城市傳播中的“媒介融合”,其意義可以理解為兩個層面:一是在城市傳播中,城市空間、媒體、個體等多元主體都承載了媒介的意義；二是城市空間的“可溝通性”是在上述多元媒介的融合中構建起來的,不是單純的傳播主體的疊加,更重要的是多元主體的融合互動。

此外,上海人民廣場的個案啟示我們,“可溝通性”的意義和城市傳播的價值,并不在于通過信息傳播來消除分歧,正如人民廣場在上海這座城市中起到的“溝通異質性”的意義一樣,傳播的意義在于給差異性的觀點多一些表達的空間和平臺,從而使得差異能夠更好地共存,城市與社會的活力,將在差異的共存中得到進一步的激活。這種觀點也回應了文章開頭提及的城市文脈的問題、城市外來人口的問題和全球化與本土化如何共存的問題,同時,也恰恰與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多元平等的核心精神不謀而合。

注釋:

① 《我國網(wǎng)民規(guī)模達7.72億》,新華網(wǎng),www.xinhuanet.com/info/2018-02/02/c_136943383.htm。

② Nico Carpentier.TheBellyoftheCity:AlternativeCommunicativeCityNetworks.In: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Gazette Vol 70 No 3-4.SAGE,2008:237-255.

③ Cees J.Hamelink.UrbanConflictandCommunication.In: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Gazette Vol 70 No 3-4[C].SAGE,2008:291-301.

④ Gary Gumpert & Susan J.Drucker.CommunicativeCities.In: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Gazette Vol 70 No 3-4[C].SAGE,2008:195-208.

⑤ 孫瑋:《城市傳播:重建傳播與人的關系》,《新聞與傳播研究》,2015年第7期。

⑥ 吳予敏:《從“媒介化都市生存”到“可溝通的城市”——關于城市傳播研究及其公共性問題的思考》 ,《新聞與傳播研究》,2014年第3期。

⑦ [法]克琳娜·庫蕾:《古希臘的交流》,鄧麗丹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頁。

⑧ [德]齊美爾:《橋與門——齊美爾隨筆集》,上海三聯(lián)出版社1991年版,第263頁。

⑨⑩ 李金銓:《傳播研究的典范與認同》,《書城》,201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