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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中國的“亡國奴”身份抗爭與抗日動員

        2018-02-07 06:10:38
        中共黨史研究 2018年9期
        關鍵詞:亡國申報

        在民國時期出版的《辭源續(xù)編》中,“亡國奴”被解釋為“罵被異族征服之人民及不愛國者之詞”*方毅、傅運森主編:《辭源續(xù)編》,商務印書館,1931年,第82頁。。事實上,它在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長期流行,特別是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不僅大量出現(xiàn)在題詞、傳單、標語、口號、演講以及其他各種形式的輿論宣傳中,也經(jīng)常進入人們的日常對話和寫作中,成為國人認知時勢和定義情境的一個重要名詞??箲?zhàn)期間,國民黨上海市黨部發(fā)出的“抗日問答”,便以不當“亡國奴”為抗戰(zhàn)的邏輯起點,說明不抗日就要當“亡國奴”、什么是“亡國奴”,以及怎樣才能不當“亡國奴”*十項“抗日問答”的第二、三、四項原文如下:“二、不抗日可不可以呢?不可,不抗日就要當亡國奴了。不僅自己當亡國奴,子子孫孫都要當亡國奴的。三、什么叫亡國奴呢?亡國奴就同高麗臺灣人樣,任人欺侮,任人劫奪,任人宰殺。祖宗的墳墓不能保,田園莊宅不能保,金銀財寶都不能保,生活真是連豬狗都不如。四、怎樣才能不當亡國奴呢?只有信仰我們中央政府,幫助我們的國家軍隊,擁護我們的軍事領袖,大家一致起來抗日,才能不當亡國奴?!?《市黨部頒發(fā)抗日問答十項》,《申報》1937年10月13日。)這十項問答可能在抗戰(zhàn)宣傳中得到了一定的普及,日本軍人小原孝太郎在南京期間的日記即記載:“各戶的墻壁上還貼有辰述霜政印刷的‘抗日救國問答十條’。”(張憲文主編:《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第8冊,江蘇人民出版社、鳳凰出版社,2005年,第647頁。)小原抄錄的內容與《申報》所載一致。由此衍生的敘事在抗戰(zhàn)宣傳中或被廣泛采用,如四川某縣城中小學生抗日救亡宣傳隊即設計過極其相似的對話。(參見《蓬溪文史資料》第20輯,內部資料,1991年,第15頁。)。可以說,“亡國奴”這一詞匯在抗戰(zhàn)宣傳敘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針對個人和群體的政治性污名的流行,是近代中國的一個重要現(xiàn)象。其中諸如“洋鬼子”“洋奴”“漢奸”“賣國賊”等名詞直接與近代中國的民族國家建構產(chǎn)生關聯(lián),“亡國奴”亦然[注]目前學界無論概念史、觀念史的關鍵詞研究,還是民族國家建構研究,對污名現(xiàn)象及其歷史意涵都缺乏關注。桑兵近來的“漢奸”系列研究展示了民初“漢奸”概念的詞義和史實,但并未將其放在污名泛濫的歷史語境中去觀察。參見桑兵:《辛亥前十年間漢奸指稱的轉義與泛用》,《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7年第1期;桑兵:《辛亥首義之區(qū)的漢奸問題》,《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2期;桑兵:《辛亥時期的懲辦漢奸與南北統(tǒng)一》,《廣東社會科學》2017年第2期;桑兵:《辛亥光復各省的防奸鋤奸——以滬軍都督府為中心》,《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2期。。那么,“亡國奴”這一名詞的產(chǎn)生和流行與近代時局變遷有何關聯(lián)?它所對應的觀念如何為中國人接受?對中國人產(chǎn)生了怎樣的心理影響?作為一種民族動員的手段,其歷史邏輯是什么?對中國的抗戰(zhàn)救亡乃至中國的歷史走向產(chǎn)生了怎樣的影響?近年學界提倡“大抗戰(zhàn)史”,主張借助更長的歷史脈絡觀察抗日戰(zhàn)爭[注]參見王建朗:《抗戰(zhàn)研究的方法與視野》,《抗日戰(zhàn)爭研究》2016年第1期;高士華:《堅持做“大抗戰(zhàn)史”研究》,《抗日戰(zhàn)爭研究》2013年第1期。。從“亡國奴”這一概念的產(chǎn)生和流行來看,它與1895年至1945年的中日關系息息相關,本文即嘗試從概念與史實互動的角度勾勒中華民族抗日救亡運動的歷史脈絡。

        一、“亡國奴”稱謂與日本侵華

        甲午戰(zhàn)爭慘敗之后,清王朝所面臨的國際形勢急劇惡化,許多士大夫已開始相信“亡國滅種”慘禍迫在眉睫,康有為在為強學會所作的“序”中,便借助多個典故鋪陳亡國景象[注]康有為稱:“桀黠之輩,王謝淪為左衽;忠憤之徒,原郤夷為皂隸。伊川之發(fā),駢闐于萬方;鐘儀之冠,蕭條于千里。三州父子,分為異域之奴;杜陵弟妹,各銜鄉(xiāng)關之戚??耷亓甓鵁o路,餐周粟而匪甘。矢成梁之家丁,則螳臂易成沙蟲;覓泉明之桃源,則寸埃更無凈土。肝腦原野,衣冠涂炭?!逼渲辛_列的典故在20世紀上半葉的中文文獻中相當常見。參見康有為:《京師強學會序》,《強學報》1895年第1期。。19世紀末,康有為、梁啟超等維新派將“亡國”與“奴隸”兩種意象相結合。如康有為1899年提到:“中國遂真亡而無可救乎?我四萬萬之同胞遂永為奴隸乎?”[注]《康有為全集》第5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45頁。次年,梁啟超在《少年中國說》中有“中國而為牛為馬、為奴為隸,則烹臠鞭箠之慘酷,惟我少年當之”之語[注]《梁啟超散文》,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32頁。,描述的便是一種亡國想象。稍后,梁啟超在《新民說》中鼓吹自由時批評“身奴”和“心奴”,鼓吹民權時則批評“亡國民之根性”[注]梁啟超著,黃珅評注:《新民說》,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95頁。。1903年《湖北學生界》第2期和第3期相繼出現(xiàn)“甘心作亡國奴而不恥”與“使一國同胞免為亡國奴”的說法[注]李書城:《學生之競爭》,《湖北學生界》1903年第2期;《國民教育》,《湖北學生界》1903年第3期。,表明“亡國奴”已作為名詞問世[注]此時并行多種相似稱謂,如“亡國奴隸”“亡國民”,有文章且謂:“寧為亡國兒,不為亡國人?!眳⒁姟秾W生軍緣起》,《湖北學生界》1903年第4期。。

        20世紀上半葉,“亡國奴”成為指代亡國之人的稱謂。不過在1915年中日“二十一條”曝光之前,大多數(shù)中國人對于“亡國奴”三字尚缺乏切膚之痛。雖出現(xiàn)過志士斷指血書“用外貨不用國貨亡國奴”之事[注]《漢口救國會斷指悲劇》,《申報》1912年5月31日。,但總體而言,“此時非有極大之震動,極烈之改革,喚醒四萬萬人之沉夢。亡國奴之官銜,行將人人歡然自戴而不自知耳”[注]李彬主編:《中國新聞社會史文選》,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62頁。。隨后,“亡國奴”稱謂傳播得越來越廣,這與日本侵華活動的日益加劇和中日關系的持續(xù)惡化息息相關。

        1915年,袁世凱將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條”公之于世,許多中國人第一次感受到日本的“亡我之心”。此后的“亡國奴”稱謂因而有了集中指向日本侵華野心的趨勢。愛國社團和政界人士紛紛用該詞表達對時局的憤怒與絕望,例如一份民眾團體宣言針對五九國恥宣稱:“列位可知我們中國,什么為瓜分,什么為亡國奴,現(xiàn)在日本借歐洲戰(zhàn)爭為名,說是維持東亞和平,明是欺壓我們中國,割我國之土地,奪我國之國權?!毙蕴栒偎娜f萬同胞“寧為中華鬼,不為日本奴”。[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3輯,江蘇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24—325頁。又如1917年,政界暗中披露“西原借款”相關事宜,上海某同鄉(xiāng)會遂致電北洋政府稱:“報載軍械借款將成,國家淪亡指日可待。凡我國民不忍為亡國奴,乞速將原議取消以挽危亡而全大局?!盵注]《旅滬粵人致北京電》,《申報》1917年11月6日。再如1919年巴黎和會期間,張謇致電徐世昌:“頃見報載日人制我專使巴黎議會發(fā)言權,又威脅我外部不宣布種種詭詐取得之秘約,令人憤悒。懸‘亡國奴隸’四字為幟,無南北無智愚、賢不肖皆恥之,行見舉國騰沸也?!盵注]李明勛、尤世瑋主編:《張謇全集》(2),上海辭書出版社,2012年,第703頁。在這一階段,“亡國奴”一詞超越知識界的范疇,成為社會團體和政界人士向政府陳情的符號,開始對國家政治產(chǎn)生輿論壓力。

        隨著1919年五四運動的爆發(fā),“亡國奴”一詞也在這一付諸抗議行動的愛國運動中獲得更多普及?!巴鰢笔俏逅倪\動中大量標語里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例如“寧做愛國鬼,不甘亡國奴”[注]《滬上商界空前之舉動》,《申報》1919年6月6日。,又如“寧為救國雄魁,勿作亡國奴隸”[注]《公電》,《申報》1919年6月12日。。學生在五四運動中扮演了關鍵角色,“亡國奴”廣泛出現(xiàn)于他們反抗的呼聲中。罷課期間,上海的學生會組織痛陳:“今中國將淪于異族政府,與吾民亦同為含羞忍垢萬劫不復之亡國奴耳!”[注]《學生聯(lián)合會組織之經(jīng)過》,《申報》1919年5月10日。廣東學生的游行大會標語也有“作亡國奴須知極慘,請看高麗便明”的內容[注]《廣東學生之游行大會》,《申報》1919年6月5日。。五四運動以后,“亡國奴”已不僅是口頭和紙面上的詞匯,各地學生在抵制日貨運動中將日貨代理商乃至消費者罵為“亡國奴”,并與之發(fā)生激烈沖突的事件時有發(fā)生。

        1928年濟南慘案發(fā)生后,國民政府深受刺激,參與此案中日交涉的方振武感受到極大屈辱,在匯報慘案真相時呼吁:“國未亡而吾人所受之痛苦實有甚于亡國奴!斯仇不復,何以為人?”[注]《方振武代表報告濟案真相》,《申報》1928年6月2日。蔣介石也在日記和書信中不斷留下類似表述。這時,國民政府已在宣傳層面暗中鼓動抗日,不過為掌控局勢,對學生抗日運動的態(tài)度仍很謹慎[注]相關研究參見裴京漢:《國民革命時期的反帝問題——濟南慘案后的反日運動與國民政府的對策》,《歷史研究》2001年第4期。。而學生團體則以拒做“亡國奴”為由反對政府壓制,上海學聯(lián)的聲明即稱:“放棄國民天責,埋頭讀死書,以求個人利祿,此亡國奴之為,而非熱血青年所忍為。”[注]《滬學聯(lián)反對取消青運之宣言》,《申報》1928年8月3日。國民政府因濟南慘案感受到“亡國奴”的羞辱并將其公之于世,助推了民間抗日情緒的高漲。

        1931年九一八事變導致東三省轉瞬淪陷,亡國景象在中國空前真實起來。此后國民政府的公開言論中頻繁出現(xiàn)“亡國奴”一詞,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前,蔣介石多次在公開講話中提及。其中,他在成都講“青年責任”時,甚至將“四體不勤,好逸惡勞”和“亡國奴”聯(lián)系起來[注]參見《蔣委員長演講青年之責任》,《申報》1935年7月14日。。同時,軍政官員也紛紛以拒做“亡國奴”來表示抗戰(zhàn)決心。長城抗戰(zhàn)中,宋哲元“寧為戰(zhàn)死鬼,不做亡國奴”的題詞成為影響深遠的抗戰(zhàn)口號。馮玉祥在1937年元旦之際立下遺囑稱:“我是抱定為國而死的,我是抱定為抗日而死的,不為國不為公必定都作亡國奴?!盵注]《馮玉祥日記》第5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1頁。傅作義說:“我們人人都有不作亡國奴的決心在心頭,乃能不顧一切與敵作殊死戰(zhàn)?!盵注]《傅作義勖勉部屬勿再予敵侵略機會》,《申報》1937年2月3日。

        這一時期,中共主張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對“亡國奴”的論述,構成了中共抗戰(zhàn)思想的重要一環(huán)。1934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中國工農(nóng)紅軍革命軍事委員會為中國工農(nóng)紅軍北上抗日宣言》提到日本帝國主義想“把全中國的民眾變?yōu)橥鰢盵注]《中國共產(chǎn)黨抗日文件選編》,中國檔案出版社,1995年,第58頁。,這就將對做“亡國奴”的擔憂與北上的戰(zhàn)略選擇聯(lián)系了起來。1935年,中共發(fā)表的《八一宣言》更從“四萬萬同胞將都變成亡國奴”的危險出發(fā)[注]《中國共產(chǎn)黨抗日文件選編》,第66頁。,倡導停止內戰(zhàn)、一致抗日。隨后,在瓦窯堡會議前后,中共不僅頻頻向全國民眾乃至國民黨發(fā)出統(tǒng)戰(zhàn)信號,且在內部也達成共識。如一封秘密指示信稱:“抗日則生,不抗日則死,抗日則做人,不抗日則做亡國奴。”[注]《中國共產(chǎn)黨抗日文件選編》,第72頁。在此后近兩年時間里,中共不斷修訂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理論與政策,對民眾“不愿做亡國奴”的判斷一直是其中重要論證環(huán)節(jié)。

        1937年七七事變后,中華民族進入全面抗戰(zhàn)時期,“亡國奴”一詞在國民政府宣傳部門的抗戰(zhàn)邏輯中開始占據(jù)關鍵地位,由前文所述“抗戰(zhàn)問答”即可見一斑。蔣介石關于“亡國奴”的論述也更直截了當?shù)刂赶蛑腥贞P系,如在1937年“雙十節(jié)”紀念中說:“中外歷史決沒有不犧牲而能生存之民族,也沒有不奮斗而可致和平的道理。如其有之,那只有自居于束手聽人支配的亡國奴,才會有此夢想?!盵注]《蔣委員長廣播演講詞》,《申報》1937年10月10日。

        此時,中共在軍事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上的指導思想也均以不做“亡國奴”為出發(fā)點展開討論。毛澤東《論持久戰(zhàn)》便以“中國降了,任何人都要做亡國奴”為依據(jù),論證妥協(xié)沒有前途[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5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395頁。。后來,他列舉日寇和親日派必將失敗的原因,其一便是“全國人民的大多數(shù),不愿當亡國奴”[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8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39頁。。左權認為:“今天所進行的戰(zhàn)爭,不但是為了中國最廣大的工農(nóng)勞動者的自由解放,而且是為了把全民族——包括地主、資產(chǎn)階級和小資產(chǎn)階級——從亡國奴的沉重的鎖鏈之下解放出來,只有求得全民族的自由解放,才能求得中國工農(nóng)勞動者的自由和解放。”[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6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863頁。中共還將游擊戰(zhàn)與群眾不愿做“亡國奴”的心理相聯(lián)系。如朱德認為,游擊戰(zhàn)的實質是“一切不愿做亡國奴的同胞為了救死求生而采取的一種最高、最廣泛的斗爭方式”[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5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99頁。。劉伯承談到敵后抗戰(zhàn)戰(zhàn)術時指出:“由于抗日戰(zhàn)爭是全民族擺脫亡國奴命運的殘酷斗爭,所以參加斗爭的成員,必須是每一個中國人,而不單是某些少數(shù)人,尤其不是幾個軍人。”[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0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449頁。這些表述也從側面證明了中共對全民抗戰(zhàn)理念的高度重視。

        從思想界的廣泛宣揚到國共兩黨的集中倡導,“亡國奴”成為舉國上下無法逃避的話題,對國人的心理沖擊越來越大,對民族抗戰(zhàn)的推動也越來越明顯。而這一變化過程與中日關系的逐步惡化若合符節(jié)。從某種意義上說,全面抗戰(zhàn)背后是長達半個世紀之久的民族動員。國家抗戰(zhàn)意志的養(yǎng)成不可能一蹴而就,“亡國奴”一詞幾乎持續(xù)不斷地完成了半個世紀的角色扮演。

        二、“亡國奴”身份想象

        盡管日本對華侵略越來越深入,但“亡國奴”身份更多的是一種虛擬而非真實的社會身份。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時間里,中國知識界和政界精英反復圍繞“亡國奴”這一名詞做文章,以便喚醒大眾。那么,“亡國奴”在中國人心目中究竟是怎樣一種可怕形象,以至越來越多原本與政治無涉的民眾談虎色變,為避免做“亡國奴”甘愿作出犧牲?與此直接關聯(lián)的是近代中國的“亡國奴”想象問題。

        國人想象中的“亡國奴”形象究竟是什么樣的呢?作家徐光耀聽到的“具體形象”是:“日本人到來之后,他要騎馬,就先叫一個中國人跪在地上,然后登著他的脊背上馬?!盵注]《徐光耀文集》第3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37頁。新中國成立后的大量回憶性文獻提到“亡國奴”一詞時都給人心有余悸之感,對照民國“亡國奴”形象的各種描述來看,這些苦難回憶并未夸大其詞。

        在中日“二十一條”簽訂不久后的一次救國儲金大會上,記者黃遠庸論述“亡國奴與牛馬之分別”,說:“牛馬生來不應自由的,人類生來應自由的。生來自由之人類,一旦為亡國奴,奪去自由,其苦痛甚于牛馬百倍。故人與其為亡國奴,不如為牛馬?!盵注]《北京第二次救國儲金大會》,《申報》1915年5月28日。甲午戰(zhàn)爭后,人們對“亡國奴”形象有多種描摹,常常使用牛馬豬狗等牲畜作類比,黃遠庸清晰地道出了這一長期流行說法中的邏輯。此外,不時有人列舉“亡國奴”的種種日常生活慘狀,以見處境之艱難。

        不過,中國畢竟未曾亡國,且在局部地區(qū)淪陷之前已經(jīng)廣泛流傳各種“亡國奴”想象。那么這些想象的藍本是什么?檢諸史料可知,進入20世紀以后,中國輿論界長期流傳著世界各國的亡國敘事,講述著某國的亡國歷史及“亡國奴”生活片段。這是中國人“亡國奴”身份想象的世界鏡像。在“亡國奴”一詞誕生之前,便已時常見到相關描述。如1903年,有作者感嘆受西班牙統(tǒng)治的菲律賓“人民為奴隸,為牛馬,俯首貼耳”[注]《菲立賓亡國慘狀記略》,《湖北學生界》1903年第5期。。

        “亡國奴”一詞逐漸流行后,各種海外亡國鏡像越來越多地向國人傳播。正如1931年《新民》雜志提到的,朝鮮和越南(安南)便是“我們的鏡子”,“從這面鏡子里可以望到做亡國奴的后果與前因”[注]《我們的鏡子》,《新民》1931年第20期。。朝鮮被日本吞并,且日本又成為中國最大威脅,所以朝鮮的亡國史和“亡國奴”生活最為中國人關注。1918年《申報》發(fā)布廣告叫賣韓國志士樸殷植所輯《韓國痛史》,頗為煽情地說:“寧作強國犬,莫為亡國奴。欲知亡國慘,須讀亡國史。故《韓國痛史》實為吾國民今日不可不讀之書。前車之鑒,當頭之棒。”[注]《安重根:〈韓國痛史〉》,《申報》1918年4月19日。某論者有感于同胞說“這次日本出兵,有什么大不了,最多亡國做亡國奴罷了”,撰文列舉了20種日本對朝鮮的殘暴統(tǒng)治,來說服同胞不應戴“這頂亡國奴的帽子”[注]林敬璜:《你愿意做亡國奴嗎》,《新民眾》1931年第33期。,其中許多案例多次出現(xiàn)在20世紀上半葉的輿論宣傳中,而這些案例經(jīng)過一再敘述,逐漸成為國人的共識,使“亡國奴”形象漸趨固化。

        除了朝鮮,中國周邊的越南、印度也經(jīng)常被提及,其余如非洲的埃及和歐洲的波蘭也都是重要的鏡像。例如1927年,《申報》說:“波蘭人一向在我們的教科書里面被認為亡國奴的?!盵注]傅彥長:《波蘭影劇》,《申報》1927年7月19日。清末民初,葉圣陶從報紙上看到記載“波蘭故事”的《亡國奴傳奇》并作抄錄[注]葉至善等編:《葉圣陶集》第19卷,江蘇教育出版社,1994年,第23頁。。1915年,《申報》稱,波蘭和印度“國亡之后,家中不得集有數(shù)金,不得藏有寸鐵。呼馬應馬,呼牛應牛”[注]《日報之所謂排東思想》,《申報》1915年7月4日。。諸如此類細節(jié)性描述,與事實難免有所出入?!渡陥蟆返膹V告詞強調《韓國痛史》“系該國遺民手編,信而有征,毫無迻譯臆造”[注]《安重根:〈韓國痛史〉》,《申報》1918年4月19日。,或許說明以往國內的朝鮮亡國敘事可能有道聽途說甚至自我加工的成分。另一部《世界亡國痛史》的出版者也強調其真實性,標榜作者朱大公的“世界史專家”身份,自謂“秉筆直書”;實際上,為達到“使人觸目驚心!失聲動器”的效果[注]《〈世界亡國痛史〉今日出版》,《申報》1931年10月21日。,書中難免有所修飾。

        藝術的夸張無疑更能吸引讀者,助推此類亡國史著作成為國人的案頭讀物。《申報》某作者自謂“夜闌人靜,一燈孤坐,讀古今亡國史,不覺淚珠簌簌下”,感嘆“吾非亡國奴,吾深惡淚之不知何自而來也”[注]徐位銘:《余沈》,《申報》1921年11月3日。。他在亡國史閱讀中感同身受,與國家和個人未來命運產(chǎn)生強烈共鳴。

        對“亡國奴”身份的想象隨著中日關系的惡化而強化。九一八事變后,出版商標榜《世界亡國痛史》一書“是喚醒國魂,同赴國難之最良好刊物!是宣傳亡國奴呻吟狀態(tài)警告國人之實地寫真”[注]《〈世界亡國痛史〉今日出版》,《申報》1931年10月21日。。東北的淪陷使國人又增添了一個痛徹心扉的國內鏡像,不久即有大量作品描述淪陷區(qū)“亡國奴”生活。出版商常以不做“亡國奴”為賣點進行宣傳,如《淪亡后的東北》一書,廣告稱這是一本“血淋淋的報告”,“每個不愿作亡國奴的人,都應該一讀”[注]《淪亡后的東北》,《申報》1937年4月3日。。

        國人對“亡國奴”的想象,除了歷史和報告文學等“寫實”性質的敘述外,還經(jīng)常通過小說、戲劇、電影等文藝形式生動地展示出來。以“亡國奴”為主角和主題的小說,首推周瘦鵑為紀念五九國恥所作的《亡國奴之日記》。據(jù)他后來說,此小說“舉吾理想中亡國奴之苦痛,以日記體記之,而復參考韓、印、越、埃、波、緬亡國之史俾資印證”。他在跋中自述,創(chuàng)作時情緒反應極大,以至“疑吾身已為亡國奴矣”,總之是“設身為亡國之奴,而草此《亡國奴之日記》”。[注]王智毅編:《周瘦鵑研究資料》,天津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26—227頁。其后,時而有“亡國奴”題材小說問世。不過,這類小說藝術價值有限,未能塑造出令讀者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

        在“亡國奴”形象面向大眾的建構過程中,戲劇扮演了一個更重要的角色。它的受眾更廣,藝術形式造成的視覺沖擊力更大。1914年底,上海某戲院上演新劇《亡國奴真苦》。次年,中日“二十一條”簽訂不久,又上演《且看看非洲的亡國奴》。從《申報》廣告中反映出來的情況看,在五四運動期間,以“亡國奴”形象為主題的戲劇劇目頻繁出現(xiàn),且習慣使用煽情的廣告詞。如1919年5月14日,《亡國慘史》的廣告詞呼吁:“看看亡國奴的苦楚,聽聽亡國奴的懺悔,諸君看看此戲,且慢哭亡國奴,當留些眼淚哭哭自己。諸君當來研究研究人家的國是怎樣亡的,我們須要猛醒,不要像他們一樣。”[注]《十五夜準演新排警世新劇〈亡國慘史〉》,《申報》1919年5月14日。次日,戲劇《可憐亡國奴》的廣告更是別具創(chuàng)意,利用上次演出時恰遇大雨鼓動道:“上次演《可憐亡國奴》,大雨傾盆,來賓裹足??梢娡鰢珜嵲诳蓱z,皇天亦為之痛哭流涕。”[注]《天哭新亡國奴》,《申報》1919年5月15日。該劇在月底的另一條廣告又渲染道,“亡國奴”“就像下了十八層地獄一般,子子孫孫一輩子都不得翻身”[注]《可憐亡國奴》,《申報》1919年5月29日。。這類頗具煽動性的廣告詞明顯具有愛國情感動員功能。

        有社會團體為實現(xiàn)愛國動員,專門組織義演。1922年,某校校友為籌贖膠濟鐵路事表演新劇,劇中的乞丐陳情道:“我小花子情愿做一個中華民國的叫化子,尚能自由。絕不情愿做一個亡國奴,受人虐待。”[注]五木:《觀演劇贖路感言》,《申報》1922年12月5日。在另一個團體的義演中,舞臺上的俄國人一不遂意便對波蘭人“連呼亡國奴不已”[注]靜:《北京學界演劇記》(三),《申報》1919年6月27日。。

        此時還出現(xiàn)了“亡國奴”的行為藝術展覽。五四運動期間,某師范學校召開紀念會,學生在自習室作各種裝扮。“奴隸鄉(xiāng)一室最足令人怵目警心。室中扎有印度裝束等四人。有臥地似死者,有坐而支頤者,均作亡國奴垂頭喪氣之狀?!盵注]《第二師范學校十周紀念會續(xù)紀》,《申報》1915年5月30日。1924年7月,上海某青年互助團游行演講,“由主任高一鵬化裝為亡國奴”,結果“聽者三百余人,莫不動容”[注]《青年互助團游行演講》,《申報》1924年7月4日。。1929年,某工?;b狂歡會上,“化裝亡國奴者尤畢肖,行動言語上頗能暴露亡國奴者之所以亡國之特性,予人深刻之印象”[注]棒森:《中法工專“美悠遠”化裝狂歡會》,《申報》1929年6月24日。。此類表演中“亡國奴”形象的臉譜化特征十分明顯。

        近代中國始終未曾亡國,“亡國奴”身份源于國人在亡國危機中的一種預警。這一身份不難在波蘭、朝鮮乃至本國歷史中找到原型,但毫無疑問,國人在對“亡國奴”的描述中經(jīng)常性地對原型進行夸大處理。這就形成一種“亡國奴”身份想象,這種想象通過一再的文藝展示,確立了國人對于“亡國奴”身份的刻板印象。

        歷史和藝術形式的“亡國奴”想象,一方面不可避免地導致受眾產(chǎn)生強烈的身份焦慮感,如淮河流域的花鼓燈抗戰(zhàn)燈歌《賢良女勸夫參軍》中的唱詞“亡國奴哪里還有家”,難免令觀眾對自身處境感到憂慮;另一方面,“亡國奴”想象也會激起國人的抗日怒火,從而起到動員作用,上述燈歌中的“賢良女”便據(jù)此“苦苦勸你(指其丈夫——筆者注)把兵當”[注]于世勛主編:《淮河文化論叢》第1輯,鄭州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242頁。。田漢和聶耳合作的歌劇《揚子江暴風雨》插曲《苦力歌》中有“我們不做亡國奴,我們要做中國的主人”之句[注]《聶耳全集》上卷,文化藝術出版社,2011年,第46頁。,更是時代的吼聲?!缎氯A日報》的一篇通訊反映了抗戰(zhàn)文藝對群眾的感染力:“周圍二三十里地以內的人都來看戲。當他們聽到受難同胞的聲訴,和日本鬼子蹂躪我同胞的情形,都喊出了‘鬼子來的時候,一定和他拼’?!盵注]李繼:《救亡工作開展中的南召》,《新華日報》(漢口)1938年6月17日。這種群情激奮的場景是抗戰(zhàn)文藝宣傳效果的生動寫照。

        三、“亡國奴”身份焦慮

        康有為在清末曾注意到:“今好新者動以奴隸性質罵人,而以自主自立為貴”[注]《康有為全集》第8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28頁。。章士釗的《箴奴隸》特意將“國民”與“奴隸”對立:“不為國民,即為奴隸”[注]《章士釗全集》第1卷,文匯出版社,2000年,第46頁。。1915年,陳獨秀亦在《新青年》撰文指出:“自人權平等之說興,奴隸之名,非血氣所忍受。”[注]胡明編選:《陳獨秀選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1頁?!芭痹跉v代的身份都是卑賤的,但上述看法進一步表明,其在清末民初的新學語境中被賦予了新的含義?!芭本Y于“亡國”二字之后,無疑凸顯了亡國之民的卑賤身份,成為有血氣之人無法忍受的罵名,對國人也更具震撼力。

        “亡國奴”一詞所帶來的心理沖擊,正如某論者所說:“在這個年頭,提起了‘亡國奴’三個字,不覺身上出了一陣冷汗!”[注]蕭曠士:《談談亡國奴》,《禮拜六》第598期,1935年6月。亦如《新生周刊》所說:“‘亡國奴’這名詞也是大家聽得很熟的,尤其是我們快要亡國,準備做亡國奴的中國人,對‘亡國奴’這三個字,一定是觸目驚心,會更感到有切膚之痛吧!”[注]《亡國奴》,《新生周刊》第1卷第16期,1934年5月。這不只是輿論界的危言聳聽,1932年,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部長羅文干在給胡適的一封私信中便哀嘆:“我們老了,不期到了中年的時候做上一個亡國奴,真是可悲痛的事?!盵注]《胡適往來書信選》(中),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496頁。可見“亡國奴”身份給國人帶來巨大的心理恐慌與恥辱感。

        周瘦鵑透露,他的《亡國奴日記》“疊版數(shù)次,凡銷去四五萬冊”,透過暢銷量,他看出“吾國人心目中殆亦知亡國之可懼也”[注]王智毅編:《周瘦鵑研究資料》,第227頁。。惲代英便曾在旅途中購買此書[注]《惲代英日記》,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1年,第604頁。。亡國史的流行體現(xiàn)的是對想象中“亡國奴”的焦慮。1937年,有人撰文道:“還是我在小學里讀書的時候,我就聽見人說:做了亡國奴是怎么怎么的苦”,“就因為聽到那些宣傳亡國奴的慘痛的苦楚,所以對于做亡國奴這一件‘大事’,實在是在小心里非常的恐懼的。而這種恐懼心,就是到了現(xiàn)在已是成人長大了,還是存在著,并且擴大著”[注]周戈:《從“活埋”到“喂狗”》,《申報》1937年1月15日。。僅是傳聞便足以令人恐懼,近距離經(jīng)歷日軍侵華的人的心理可想而知。

        “亡國奴”關聯(lián)的另一心理是恥辱,這是對近代中國歷史進程影響最大的一種情感體驗。清末有論者曾痛言:“白色碧眼兒,視我如無矣。騰之口而筆之書,莫不以賤種亡國奴相誚罵?!盵注]徐凌霄:《古城返照記》下冊,同心出版社,2002年,第651頁。其中有來自外人的辱罵,也有來自國內的自我感知。1905年,宋教仁講述近世以來漢人被統(tǒng)治的歷史,稱其為“世界上一種最丑最賤最污穢之間接亡國民”[注]陳旭麓主編:《宋教仁集》上冊,中華書局,1981年,第2頁。。

        與這一恥辱心理相關的是,國民已普遍將“亡國奴”視為罵名。五卅運動后的一份宣言中即有“貽外人之譏笑,負亡國奴之罵名”一說[注]《大革命時期的重慶》,內部資料,1984年,第228頁。。有文章對少兒讀者寫道:“小朋友,假使有人罵你一聲‘亡國奴’,那你一定會恨恨地同樣地報答他一句:你自己是‘亡國奴’。大家都知道,亡國奴是一個:極不好聽,極可羞的一個名詞。”[注]蔣春輝:《不做亡國奴》,《中國兒童》1937年第3期。在近代上海,國人時常罵印度人為“亡國奴”,然而隨著形勢的惡化,“鄙棄人家是‘亡國奴’的,現(xiàn)在要鄙棄自己;戲弄人家是‘亡國奴’的,現(xiàn)在也要戲弄自己了”[注]《周立波選集》第4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55頁。。孫中山不客氣地指出中國人的處境:“我們動以亡國奴三字譏誚高麗人安南人,我們只知道他們的地位,還不知道我們自己所處的地位,實在比不上高麗人安南人。”[注]孫中山:《三民主義》,中國長安出版社,2011年,第20—21頁。1918年,天津報界刊發(fā)戲謔文稱:“中國全數(shù)亡國奴謹啟:領取賣國費者,付款后即將其面部刺亡國奴三字,作為已經(jīng)領款記認?!盵注]《代中國全國四萬萬亡國奴上賣國某公要求均分賣國費書》,《益世報》(天津)1918年6月14日。希臘語中的“污名”(stigma)一詞,原意正是在人的面部刺字以標記其奴隸身份[注]〔美〕歐文·戈夫曼著,宋立宏譯:《污名——受損身份管理札記》,商務印書館,2009年,第1頁。。

        “亡國奴”罵名在中國的盛行既然與日本侵華息息相關,那么日本是否習慣以此辱罵中國人?實際上,日本在甲午戰(zhàn)爭后對中國人日益抱有強烈的歧視心理,視中國人為“亡國奴”亦是題中應有之義。1905年,一篇名為《亡國奴》的文章稱,日本“人人都罵留學生是亡國奴”。例如,“有一個大成學校,里頭有中國留學生三十人。一天有一個日本的學生,在黑板上大書‘支那指日瓜分,亡國奴大可奮發(fā)’十三個字”。又如,一日本女仆罵留學生道:“我雖然是一個下等的女人,程度還是比汝高過幾百倍,為甚么呢?因為日本人是有國的,你們支那人都是亡國奴?!盵注]崇岳:《亡國奴》,《直隸白話報》第1卷第6期,1905年4月。

        上述情況若屬實,意味著清末日本人已在辱罵中國人為“亡國奴”了。檢索日本近代文獻,尚未找到確鑿證據(jù),畢竟是辱罵之詞,不便形諸文字。不過,民國以后的漢語史料中留下了大量日本人口頭辱罵中國人為“亡國奴”的案例,不少案例發(fā)生在日本在華工廠里。例如,1925年《膠濟鐵路總工會代表泣告書》提到:“‘中國奴’、‘亡國奴’是日監(jiān)工平常辱罵工人之名詞”[注]柏文熙、黃長和編:《鄧恩銘遺作選》,貴州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04頁。。五卅運動掀起巨大抗議浪潮,但日本人對中國工人“打罵仍如常,‘亡國奴’、‘中國狗’之惡名,時加在我們同胞身上”[注]《五卅運動史料》第1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649頁。??箲?zhàn)時期,李公樸稱,“亡國奴”三字“已成為敵寇辱罵我同胞的口頭語”[注]《李公樸文集》(上),群言出版社,2012年,第502頁。。統(tǒng)合各種史料,或可推斷李氏所說之情況并非為抗戰(zhàn)宣傳而虛構。

        正因為“亡國奴”交織了恐慌和恥辱,它常常與國人的淚水、噩夢相伴。周立波回憶說,班里的朝鮮同學被譏笑為“亡國奴”后,這個“三十幾歲的人當著我們哭了,哭得非常的長久,但是總竭力想忍住他的聲音,忍住他的撲撲的眼淚,卻都忍不住”[注]《周立波選集》第4卷,第55頁。。中國人也不幸有了這種體驗。革命者余修回憶1919年自己八歲時發(fā)生的故事說,“校長在講臺上聲淚俱下”向幾百個小學生大聲訴說當了“亡國奴”之后的慘狀?!袄蠋煹目蘼暎鹞覀儙装賯€同學的嚎啕大哭,仿佛天地忽然變色,一場大禍就要降臨似的,仿佛我們祖國的大好河山,就要立刻淪喪,不知為何,我們怨憤得不能自抑?!盵注]《余修文集》,青島海洋大學出版社,1990年,第334頁。七七事變后,梁實秋“涕泣著”對大女兒說:“孩子,明天你吃的燒餅就是亡國奴的燒餅了。”[注]《梁實秋雜文集》,中國社會出版社,2004年,第277頁。胡適曾在日記中寫道:“連日日所思維,夜所夢囈,無非亡國慘狀,夜中時失眠,知‘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是人情天理中事也?!盵注]《胡適留學日記》(上),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9頁。1923年,有人講述自己在夢中成了“亡國奴”后被人脅迫而“止不住大哭起來”的情形,提醒說:“恐怕真要離這一天不遠了,大家快努力自救罷?!盵注]《亡國夢》,《申報》1923年6月16日。隨著形勢日益惡化,這類極度焦慮心理下的激烈情緒反應愈益常見。

        “亡國奴”身份對中國人造成的巨大心理沖擊,引發(fā)了不少極端行為。1915年,一位湖南人認為“與其為亡國奴,不若早投自盡之為妙”,“是以殉身,冀諸同胞竭力救國”[注]《湘省最近之對外觀》,《申報》1915年5月3日。。此后,這類慘事絡繹不絕。比較著名的是1934年《申報》已故主筆秦理齋寡妻龔氏攜子女集體自殺事件,其遺書提到:“憶九一八消息到滬之日,君自報館回,慘沮不可名狀,竟夕不寐。翌晨,亦不進食。旋語予,國事若斯,吾輩已無能為力,何必為亡國奴?”[注]《龔氏遺書一字一淚》,《申報》1934年5月8日。秦理齋因國事郁郁而終,其妻不久亦與子女服毒而死。這類事例固然流露出“尸諫”的決絕,但亦難掩對國家及個人前途的絕望。不做“亡國奴”成了自殺的理由,可見“亡國奴”已由屈辱和恐慌一路推演,終于成為一個與絕望甚至死亡相關聯(lián)的名詞。

        需要指出的是,自康有為、梁啟超以來,“筆鋒常帶情感”成為輿論界的常態(tài),“情感”這一非理性因素與理性共同推動著歷史的進步。陳獨秀在民初即撰文指出:“范圍天下人心者,情與智二者而已”,而“愛國心,情之屬也;自覺心,智之屬也”。他痛感國人情與智皆無,竟發(fā)出“惡國家甚于無國家”的偏激之論。[注]《陳獨秀散文》,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9—14頁。李大釗批評此文將引起讀者的“厭世之懷”,他以自殺為例指出,“社會之樂有文人,為其以先覺之明,覺醒斯世”,故不可作“哀感之文”以啟人輕生之念[注]《李大釗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36—143頁。。但章士釗認為,與其“偷世”,毋寧“厭世”:“足下以提倡厭世之風,文人當負其責。愚謂提倡偷世之風,文人尤當負其責也?!盵注]《章士釗全集》第3卷,文匯出版社,2000年,第531頁。章士釗此論是對近代輿論界主流心理的一個極好的概括。甲午以來形成的“亡國奴”身份想象以及由此帶來的集體焦慮,與此種心理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上述三人的觀點表面上是對立的,但其實都處在這一身份焦慮之下:李大釗擔心陳獨秀“無國”之論會導致讀者“自甘居亡國奴地位”,而后者其實也處處流露著對“亡國為奴”的不甘。

        四、“亡國奴”身份抗爭

        抗日戰(zhàn)爭最終演變?yōu)橐粓鋈褡蹇箲?zhàn),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有賴于長期的抗日民族動員。中國近代史無疑既是一部屈辱史,又是一部抗爭史。屈辱與抗爭不是簡單的因果關系,二者還會產(chǎn)生互相強化的效應。想象中的“亡國奴”身份便是屈辱與抗爭最典型的合體,對這一身份的恐慌與恥辱心理經(jīng)常被用來激勵國人奮起抗爭。中共中央游說楊虎城抗日,便有“亡國奴之境遇,人所不甘”的說法[注]魏建國主編:《瓦窯堡時期中央文獻選編》(下),東方出版社,2012年,第264頁。。

        “亡國奴”在語言應用中有積極和消極兩種表述手法。一是鼓勵和倡導,表述為不愿當“亡國奴”的人應如何做?!读x勇軍進行曲》中“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即是如此。此類事例并不罕見。1936年,某書報社征求抗敵救亡歌曲,稱:“際此國難嚴重,務望不愿做亡國奴的大文豪和大音樂家,多多賜教匡正?!盵注]《征求抗敵救亡歌曲》,《申報》1936年9月24日。同年,又有售賣《國防壯歌集》的廣告稱:“不愿做亡國奴的人們,急宜人手一閱?!盵注]《國防壯歌集》,《申報》1936年10月1日。這一積極取向與近代以來民族英雄形象的建構有異曲同工之處。有人指出,國民在今日中國“只有兩條道路可走”,不是做“民族英雄”,就是做“亡國奴隸”[注]郭有文:《兩條路——民族英雄與亡國奴隸》,《桂東旅衡同鄉(xiāng)會會刊》1935年第1期。。這就是說,不甘做“亡國奴”的人便可做民族英雄。

        毫無疑問,國人所謂的“亡國奴”絕不是自輕自賤,而是為了激勵動員。梁啟超借用西哲之言道:“凡人皆立于所欲立之地,是故欲為豪杰則豪杰矣;欲為奴隸則奴隸矣?!盵注]《梁啟超全集》第1冊,北京出版社,1999年,第430頁。這種自由意志論調在“亡國奴”話語中有著深刻的烙印[注]李大釗便曾強調主體的力量,稱:“國家之亡,非人亡我,我自亡之;亡國之罪,無與于人,我自尸之?!眳⒁姟独畲筢撊返?卷,第140頁。。在西學影響下,“奴”字具有與自尊、自由、平等相抵牾的含義,如果亡國之后能有反抗的話,便不能以“奴”視之[注]作家黎烈文在從上海赴巴黎途中對朝鮮和安南人作過對比觀察,認為后者才是真正的亡國奴。參見陳子善編:《黎烈文散文精編》,浙江文藝出版社,1995年,第166頁。。這種看法在民國時期得到清晰的表述。例如,有人指出:“亡國的人也有分別。不戰(zhàn)而亡國的人叫做亡國奴。屢敗屢戰(zhàn),屢戰(zhàn)而還不免亡國于人,便是義人,義人之國叫做義國。義氣長留天地間,誰能亡他呢?誰能奴他呢?”[注]《戰(zhàn)神前之對話》(三),《申報》1931年12月2日。汪精衛(wèi)在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之初也作過區(qū)分:“天下只有順民,才會當亡國奴。亡國奴會以一己的生存而致國家民族于死,否則必為義民?!盵注]《中央舉行“九一八”紀念會》,《申報》1937年9月19日。他的慷慨陳詞隨著叛逃而變得極具諷刺意味,但其背后固化的觀念不會隨之煙消云散。將抗爭者稱頌為“義人”或“義民”,而不以“亡國奴”視之,顯然有助于鼓動人民抗爭。張學良1934年底對學生演講稱:“我絕對相信我們若不愿做亡國奴,我們便不至作亡國奴?!盵注]畢萬聞編著:《金鳳玉露:張學良與趙一荻合集》第5部,時代文藝出版社,2000年,第129頁。1937年初,傅作義也說:“我們與敵作戰(zhàn),雖沒打勝仗的把握,但不作亡國奴這把握,卻全在我?!盵注]《傅作義勖勉部屬勿再予敵侵略機會》,《申報》1937年2月3日。

        與“義民”相對的是“順民”。時人注意到了“順民”與“亡國奴”這兩個稱謂之間的歷史脈絡:盡管八國聯(lián)軍入侵時老百姓“家家懸起了‘大英國順民,大法國順民,××國順民’的降旗”,但“我們今日的民間,還居然喊出‘寧為戰(zhàn)死鬼,不作亡國奴’的口號,這確是一樁萬分可喜的事”[注]筑:《從“××國順民”到“不作亡國奴”》,《郵聲》1931年第9期。。從甘為“順民”到不做“亡國奴”,表明民眾有了進步。

        二是批評和懲戒,表述為如何做便是“亡國奴”。此類事例極多,囊括了社會的方方面面,實際上全方位規(guī)范了國人的社會行為。如購買日貨、拒繳國民捐、迷信、吸食鴉片、學外語、穿西服,甚至逃課都有可能被罵作“亡國奴”。自“五四”以后,這種批評和懲戒不僅頻繁出現(xiàn)在紙面上,而且蔓延到街頭,形成民眾對特定個體的暴力事件。此種現(xiàn)象在湖南十分突出,如1923年湖南舉行的一系列抗日游行中,便有此類行為。在長沙“五七游街大會”中,“一群小學生皆呼華警為亡國奴,又有中學生大叫打此亡國奴。秩序乃亂,警察紛逃署內,閉門自匿”[注]華:《長沙通信五七游街大會中之所聞》,《申報》1923年5月13日。。此后余波不斷,“長沙有許多少年聚一團體,在街游行。遇有戴日本草帽或日貨長衫者,即蓋以‘亡國奴’之漆印”,“有一乘鋼絲車者被蓋一印,行人鼓掌大笑”[注]華:《五七紀念后之湘人態(tài)度》,《申報》1923年5月20日。。對“亡國奴”恥辱身份的抗爭以此種形式展現(xiàn)出來,對于圍觀群眾和新聞讀者都具有強烈的警示效應。

        無論是獎是懲,對于群眾而言,身份抗爭意味著覺悟。近代盛行的亡國史書寫和閱讀便與之相關聯(lián)。魯迅基于對中國國民性的一貫認知,對亡國史的實際作用作過罕見的反思。他說:“我們也無須再看什么亡國史了。因為這樣的書,至多只能教給你一做亡國奴,就比現(xiàn)在的苦還要苦;他日情隨事遷,很可以自幸還勝于連表面上也已經(jīng)亡國的人民,依然高高興興,再等著滅亡的更加逼近?!盵注]《魯迅全集(編年版)》第6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年,第582頁。當然,更多的人還是在強調亡國史閱讀的重要性。1903年,陳獨秀擔心中國將要面對被瓜分的慘狀,寫道:“我中國人如在夢中,尚不知有滅國為奴之慘,即知解而亦淡然視之,不思起而救之。”[注]胡明編選:《陳獨秀選集》,第2頁。在他看來,群眾需要動員,方有救亡之覺悟。這種看法在思想界極為流行。1921年,譚平山憤憤地指出:“象國內‘誰做皇帝都是一樣納糧’那般頭腦的候補亡國奴,那知道國民應當有救國的運動?”[注]楊琥編:《歷史記憶與歷史解釋:民國時期名人談五四(1919—1949)》,福建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119頁。李公樸在1933年的一次演講中歷數(shù)“五四”以來中國人的心理起伏。他說,“五四”前“大家曾感覺到一種亡國的恐慌”,但此后“又似乎對這種恐慌冷淡了許多”。即使發(fā)生九一八事變,“一般人尚認為沒有民族存亡的根本關系”。一二八事變發(fā)生后,“全國才感到非常的危險而興奮起來,但一聞停戰(zhàn)協(xié)定成立,一班心理則又由過度的緊張而入于異常頹廢的時期了”。隨后“熱河失守,日軍陷山海關,攻秦皇島,逼平津”,一般國人才進一步消除“種種茍安謬誤的心理”,“又立覺惶惶不可終日”。在李公樸看來,這充分暴露了“整個民族”的“無組織無民族意識”。[注]蔡元培等著:《國恥演講集》,《申報》館,1933年,第51—52頁。隨后爆發(fā)的全面抗戰(zhàn)則為民族的組織和團結提供了空前的契機。

        民族意識的普及與強化并非易事,魯迅對亡國史閱讀的反思即有“怒其不爭”之意。近代有識之士為喚醒國民進行了種種嘗試,清末以來流行的“亡國奴”話語即是其一。從清末到民國,伴隨著西方列強尤其是日本軍國主義步步為營的侵略,“亡國奴”從少數(shù)愛國志士筆下逐漸傳播,最終變成一個耳熟能詳?shù)奈勖?。一則新聞稱:“重慶警察廳長,不喜聞亡國奴三字。凡說亡國奴者無論老幼,必拘之而治以罪。”20世紀以來,累加附著在“亡國奴”一詞上的情感相當強烈,這位警察廳長因嫌“不祥”而禁言之,其實是表達身份焦慮的一種極端方式。不過在當時情境下,禁言“亡國奴”幾乎就等于反對抗戰(zhàn)而自甘為“亡國奴”了。輿論質疑該廳長“此種惡諱,真令人大惑不解”[注]《五四運動在四川》,四川大學出版社,1989年,第254頁。,足見這一概念的強大生命力。

        用一種更廣闊的歷史視野來看,這種意識本身就是中國近代歷史的產(chǎn)物。甲午之前即已萌芽的議會和立憲觀念,即針對中國上下的壅蔽狀況,至梁啟超講“新民”,個中意味已經(jīng)顯而易見。此后,20世紀上半葉的一系列社會運動都以“國民”和“群眾”立論。唯其明了這一時代大背景,才能更透徹地理解“亡國奴”身份抗爭的旨趣所在。作家蘇雪林在給胡適的信中說,“大眾”只是左派“最大的幻影和由這個幻影所生出來的最后的信仰”,而且視左派為與她的“救國志愿”相悖的“惡勢力”,慶幸自己受了胡適的指導,未被這“洶涌的時代潮流掃卷而去”??墒?,她又不得不承認:“九一八以后,日本帝國主義者不斷向中國侵略,政府態(tài)度不明,四萬萬人都抱有行將為亡國奴的憂懼……左派理論,恰恰指引我們一條出路?!焙m的回信說:“青年思想左傾,并不足憂慮。青年不左傾,誰當左傾?”[注]《胡適往來書信選》(中),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634—636、642頁??紤]到蘇雪林的保守和胡適的低調,可見大敵當前,民族動員的“時代潮流”對思想界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中共走上歷史舞臺后,對群眾的重視達到了空前高度,為貫徹群眾路線進行了大量的理論和實踐探索。在抗戰(zhàn)期間,中共曾利用群眾對“亡國奴”身份的抵制進行宣傳動員。如抗戰(zhàn)伊始,八路軍在宣傳任務中專門設立“誓死不做亡國奴”一項,并將其與“保衛(wèi)山西、保衛(wèi)華北、收復失地”“好男兒上前線去”等作為“基本的政治口號”。毛澤東在演說中也號召“一定要把亡國奴或亡國奴威脅的鎖鏈擺脫掉”。[注]《中國共產(chǎn)黨抗日文件選編》,第198、234頁。鄧小平針對日偽的奴化教育,號召在宣傳上“利用淪陷區(qū)的具體事實,指明亡國奴的慘痛”[注]《太行黨史資料匯編》第4卷,山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270頁。。周保中也特別主張教育新收的游擊隊員“寧做中國鬼,不做亡國奴”[注]《周保中東北抗日游擊日記》,解放軍出版社,2015年,第874頁。。《晉察冀日報》《解放日報》《新華日報》等配合黨的號召,時常出現(xiàn)相關宣傳報道。

        這種動員強化了民眾的身份抗爭意識。例如,陜甘寧邊區(qū)印刷工人賈文龍認識到,自己的父母“在上海已做了六年亡國奴了”,為了避免做“亡國奴”,他“要永遠跟著共產(chǎn)黨一道斗到底”[注]《中國工會運動史料全書·陜西卷》上冊,三秦出版社,2006年,第374頁。。這種抗爭意識轉化為抗戰(zhàn)意志,其力量不容忽視。傅斯年就感受到“新教育”特別是“民族主義教育”所表現(xiàn)出的“力量”[注]歐陽哲生主編:《傅斯年全集》第4卷,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18頁。。教育促進了民族覺醒,這一覺醒對于抗戰(zhàn)具有重大意義。誠如老舍所說:“‘九一八’是我們民族莫大的恥辱,也是我們民族空前的覺醒。有了這覺悟,所以去歲‘七七’沒有成為第二個‘九一八’?!盵注]《老舍全集》(14),人民文學出版社,2013年,第181頁。中國人民對“亡國奴”屈辱身份的集體抗爭,成為中華民族長期抗戰(zhàn)的一種心理動力。

        結 語

        “亡國奴”這一稱謂上承甲午戰(zhàn)后清朝士人的“亡國滅種”想象,下接抗戰(zhàn)期間國共兩黨及朝野各方的宣傳動員,在近代民族動員中產(chǎn)生了極其深遠、廣泛的影響。在1895年至1945年這半個世紀里,“亡國奴”一詞隨著日本侵略的逐步加深而日益深入人心?!巴鰢鴦t為奴”的觀念形成和固化于各種相關文藝和歷史敘事中。國人對“亡國奴”身份的焦慮成為20世紀上半葉社會集體恐慌和恥辱的重要來源。這種社會心理激發(fā)了人們對“亡國奴”身份的抗爭?!扒琛範帯睓C制在抗日民族動員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箲?zhàn)前夕的中國是一個長期處于分裂狀態(tài)的弱國,朝野在外交問題上存在常態(tài)性的分歧乃至對抗,而對“亡國奴”屈辱身份的共識為各方最終走向聯(lián)合抗爭提供了一個認知基礎。

        當然,中華民族的抗戰(zhàn)意志絕不僅僅是因受到“亡國奴”這一個污名的刺激而作出的反應。甲午戰(zhàn)爭以降,思想界進行的民族國家話語建構有著波瀾壯闊的內容,由此喚起的現(xiàn)代民族情感和民族氣節(jié)構成了民族抗戰(zhàn)的心理基石。“亡國奴”身份抗爭是這一宏大民族心理結構中的諸多內容之一。從“亡國奴”這一概念的產(chǎn)生和流行來看,它與1895年至1945年的中日關系息息相關,中華民族抗日救亡的歷史脈絡在其中清晰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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